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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什么是战友?!…战场上每个人不顾自己安危,在他人受到危险时,毫不犹豫冲上去为他人而死,这才是真正的战友!…各位从祖国各地走进这里,大家只有一个共同目标,那就是消灭该死的德国佬,为我们死难兄弟报仇!至于我,作为你们的连长,我要让大家懂得如何在战场上生存下来,让尽可能多的弟兄活着回来,而不是作为烈士抬回来。”

 单薄瘦弱的王江林上尉如同一头嗅到血腥气味的猎犬,围着操场上那些士兵兜着***,侧着铁青的脸看着士兵,嘴里大声咆哮着。“作为新兵,我要告诉你们我们这支部队的光荣历史。我们陆军步兵第二集团军第四军第十师十九旅前身是解放战争中光荣的步兵第十旅,第一任旅长就是担任过参谋长联席会议副主席的高明辉上将。长沙战役中,我十旅首先攻进长沙城,配合其他部队一起围歼了曾国藩反动武装;九江战役中,我第十旅为阻击部队,担负着阻击进攻湖口的五万英法联军责任,战斗中,我十旅未丢一寸土地,毙伤俘敌达九千余众,彻底粉碎敌人沿江进攻我根据地腹地计划!在击败英法联军后,我第十旅因为战功,荣升为第十师,其中主力十九团也改建为十九旅。原来的金鑫团长担任改建后十九旅旅长,我们旅在渡江北伐战役中,于三月十二上午九点二十分第一个登上北岸,冲垮了清军沿江防线,为后继部队过江打下坚实基础。渡过长江,我们旅为全军前锋,十天内行军一百七十余公里,解放了皖北大片国土,与左宗棠率领的第三集团军在安徽舒城顺利会师…”

 “哎…,这个什么上尉说的都是老古董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没得让人站着累得慌。”穿着一身土黄作训服的迪迪撇着嘴,嘴里小声嘟囔着。

 “新兵…迪迪…出列!”王上尉突然在前面大喝一声,有些不屑的迪迪给下了一哆嗦,连忙朝前迈出两大步,转身正对着王江林。

 王江林倒竖着眉毛,厉声喝问:“你刚才嘴里嘟囔什么?”

 “报告连长,我没有嘟囔。”

 “回答上司要大声!…没有嘟囔?那你嘴皮子怎么上下动个不停?”

 迪迪扯着公鸭嗓子大声喊了起来:“是!报告连长,我听您讲的太好,一激动就哆嗦起来了!”

 “放肆!你以为本连长没有耳朵吗?竟然想蒙蔽我?!…取消你这个星期天出去休假权利!从现在开始,马上绕着操场跑十圈!…预备…跑!…快!加快速度!…没吃饭吗?!再快!…”

 王江林一声令下,倒霉的迪迪只能背着步,迈开大腿飞奔在操场上了。其他士兵偷眼看着烈下气如牛的迪迪在连长怒吼下,不停地加快速度,心里一下全了。

 这里是位于浙江宁波城外东钱湖边的莫枝训练营,有西子风光太湖气魄之称的东钱湖三面环山,西面是平原,湖很大,却并不深,微风吹过,湖面波光鳞鳞。莫枝训练营就坐落在这里。

 莫枝训练营是为了纪念建立共和国的杨沪生、史秉誉所建。因为这两位共和国开国元勋说自己是宁波东钱湖下水人,为了纪念他们,解放十年后,在东钱湖畔建立起莫枝训练营。三十年了,训练营规模越扩越大,大的将整个东钱湖变成了军营内的一个小水池,偌大的训练营按照方位分成了三块,东、南两面是归陆军训练所用,北面是海军陆战队的训练场,至于西面,划给了空军,只是这里没有飞行跑道,空军部队要到这里训练,也只能走走队列,打下靶而已。整个训练营若是都驻满了人,可以容纳十万之众。

 为了让训练的士兵不至于无聊之极跑出去惹是生非,在训练营中有军人服务社、酒楼、茶馆供训练人员使用。众多的服务部门设在各个营地里,如同一片片乡村集市。只是服务社中供应的东西都是定量的,每个人在服务社都有自己的帐号,一个星期他们只能得到七包劣质烟草制造的香烟、一块极为大众的肥皂、一个廉价打火机、一包可以用来杀人的剃须刀片,而酒楼里没有平常中国人喜爱喝的白酒、加饭酒(宁波因为靠近绍兴,出产的加饭酒很多),只有士兵嘴里所说的马…啤酒,而且为了预防借助酒劲闹事,每人每天只能喝两公斤。与服务社一样,喝酒也要登记的。至于茶馆,虽说喝多喝少没人理会,可这种白开水一样味道,按照士兵所说淡出鸟来的的茶水,用来在训练结束后,牛饮解渴还不错,平常要是没事坐在里面细细品尝,这些年轻人谁也没那个情调,同时也没有那份耐心。

 训练营里的年轻人最盼望的事情就是星期六了,星期六他们可以请假到训练营外放松一下自己,训练营外就有好几家戏院,还有一家连中小城市都没有的电影院,这些娱乐场所平常都不开门的,只有星期六晚上和星期天才开门营业,他们的消费群自然瞄准了训练营里钱无处花的那些军人。当然,要出去需要连长给他们发放外出通行证,没有通行证,哨兵不敢放任何人出去,哪怕是军官也不可以,要是在外面被军队纠察给抓住,那么等待他的命运极为凄惨是确定无疑的。

 训练营中分布着众多操场,迪迪现在就奔跑在东钱湖南靠近湖边的操场上。因为地势关系,周围长五百米的操场不是一块平地,而是南高北低的一块坡地,奔跑起来显得比平地要费力多。

 “嘿,徐永晋,这个迪迪是你同学吗?好可怜啊。”

 徐永晋悄悄耸了下肩膀,低了嗓子轻声道:“没办法,谁叫他多嘴多舌了?”

 正在催促迪迪的王江林回过头扫了一眼站着笔直的自己手下士兵,高声喝道:“新兵王钢、徐永晋出列!”

 “是!上尉!”徐永晋和王钢在王江林喊到自己名字时就知道大事不妙,高声答应后硬得头皮从队伍里走了出来。

 “刚才是不是你们俩个在头接耳?!老实回答我!”

 “是!上尉!”徐永晋和王钢老实回答道。

 “很好!…绕着操场跑十圈!…预备…跑!…手臂摆起来!步子大一点!”

 只不过说了一句话,徐永晋和王钢就沦落为倒霉蛋,与迪迪一起绕着操场跑步去了。在他们后面,连长还高声对着其他士兵喊着:“…这里是军队,不是你们家!既然为了民族强盛,你们自愿走到军队来了,那就要懂得遵守军队的规矩!在军队没有什么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只有服从纪律,听上级命令!上级怎么说,你们就要怎么做,在上级开口时,任何人不得多嘴多舌,违者必须接受处罚…”

 自从中国对同盟国宣战后,徐永晋和他的众多热血同学在七月底报名参加了军队。当时军队从江南地区报名的学子中挑选了三千名分配给陆军第十师第十九旅,依托新分配的军官,重新建立步兵第三十八团。

 十师虽然拥有光荣的历史,在解放战争中为共和国建立立下不朽的功勋,不过解放后十师一直处在江南,开始是负责监督南方土司改制,威慑他们不要以武力对抗中央政府,后来又担任战略预备队,和北方与俄罗斯对峙的部队比起来,十师满员率自然低的可怜,下面两个旅一个旅是满员旅,剩下的一个只是空架子,有官没兵。

 这次宣战后不知上层哪位军方大员突发奇想,想要召集一些有知识、有文化的青年建立一支敢冲、敢打、打不垮、冲不散的陆军样板部队,为伟大的中国冲锋陷阵,经过多方辩论,陆军第十师第十九旅步兵三十八团荣幸地被选为样板部队,因为这个团士兵是拥有强壮的体魄、聪明的大脑、定的为国家奉献一切的信念,高中未毕业就加入到军队来的年轻人,为了让敌人听到他们的名字就颤抖,这个团在对外宣称时称之为“铁血青年团”(不要听到铁血就以为是种族主义份子,这个团里不光有汉族,还有其他少数民族士兵,甚至有加入中国国籍的非黄人种)。

 步兵三十八团由三个加强了的步兵营,一个装备六门七五轻型野炮炮兵连与一个装备六门一百毫米迫击炮炮兵连组成的炮兵营,一个骡马连、卫生连、防化连(欧洲战场上,德军于一九一二年十一月在东普鲁士战役中使用了毒气,为此各主要国家均重视对毒气的防治)再加上营部组成,全团官兵达到三千两百人。装备一**零式七点六二毫米步一千五百支,七点六二毫米水冷式机八十一,六零迫击炮(连属机炮排装备)二十七门,八零迫击炮(营属炮兵连装备)十二门,一百毫米迫击炮六门、七五毫米轻型野炮六门,骡马三百匹。强大的火力让军方上层对铁血青年团信心十足,相信只要经过严格的训练,这支部队一定能打出国威打出军威的。

 自从军方宣布成立铁血青年团。众多年轻人梦想着能加入这个团体,在新兵中报名参加的年轻人高达三万,最终只有三千人能进入这支部队,是真正的十里挑一。这些加入铁血青年团的年轻人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重现汉唐盛世时中国在世界的地位,为此哪怕牺牲自己宝贵的生命也在所不惜。他们是要打仗的,而不是到军队来混日子,平安待上四年,从部队复员后取得政府给予的那些好处,如士兵奖励金、高考分数优惠,个人税的减免…等等等等,对他们来说生命都可以不要,这些又算得了什么?何况这些士兵很多学业都很好,要是参加高考,根本用不着减分就可以考上相当不错的大学。他们不屑与那些疏于训练、缺乏斗志、害怕吃苦的人待在一起,而是希望自己加入的是“撼山易,撼岳家军难!”这样有强悍战斗力的部队。

 自从一九一二年四月开始,在浔一中开展的军校让学校学子受益非浅,在报名参军的学子中,浔一中很多学生一路过关斩将,经历了文化‮试考‬、体能考核、意志测试后来到了这个团,而徐永晋和迪迪不光加入了同一个连,还在一个班里面,这也算是让俩人意外有些惊喜的安排了。

 徐永晋和迪迪所在部队是三十八团步兵第二营五连三排一班。全班有十五人,分成三个小组,三个组长分别由来自山东曲的膘形大汉孔敬恭上士是他们的班长、从湖北黄安大别山中走出来的汉子周钦是他们中士副班长、甘肃武威的马永敏(回族)下士担任,和正常连队不同,别的部队班里面一般由新兵、二等兵、上等兵组成,而三十八团各个连队中,除了军官、士官,其他清一都是新兵…刚加入军队的士兵,除了授予新兵,给予其他等衔都显得不可思议。

 “加快速度!别跟个娘们似得,跑起来!快!…再快一些!”瘦弱的王江林嗓子倒很大,让其他操场上训练的士兵也听到了他的声音。从连长的表情看,要是现在谁给他手里送上一皮鞭,相信他一定会用皮鞭着迪迪、徐永晋和王钢他们加快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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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你们消灭敌人,保护自己的武器。战场上,你不打死敌人,那么敌人就要打死你!携带保养不善的步上战场,这是拿自己生命开玩笑,也是对自己担负的任务不负责任的表示。对待武器,你们要像对待恋人一样小心呵护,容不得一点儿闪失!战场上步就是你们的生命,为此,踏什么时候都要由你控制着。我要求大家除了周末出去休假,任何时间你们都必须要和自己的步形影不离…睡觉要搂在怀里,哪怕就是大解你也要给我把端好了!”

 瓢泼大雨自天而降,虽然是午后,顶的乌云让室内篮球场显得有些阴暗。现在室内第二营五连所有人必恭必敬站成三排,新发下来的一**零式步被他们背在身后,战士们平视着正在说话的王江林连长。虽然听王上尉说睡觉、大解也要抱着步,这些受过中等教育的学生兵觉得太难听,可昨天多嘴的迪迪和徐永晋他们刚倒霉,这点教训他们还是懂得取的。

 “…战场上再耐用的武器都有出故障时候,这就需要你们懂得如何拆卸步,排除故障后安装好重新投入战斗。我对大家的要求是你们必须非常熟悉手中武器,哪怕就是没有一丝光的夜晚,也要做到能熟练拆卸安装武器。对这方面训练,田军士长会给你们讲解的,相信你们这些有知识的年轻人定能在很短时间内达到我给大家提出的要求。除了教授你们关于武器的知识,平常的训练也有田军士长负责。”站在连长左边的二等军士长田武在连长介绍了自己后,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在以后将要接受他训练的这些士兵。“现在,大家全部离开这里,回到宿舍换好作战靴,背好在外面列好队,我们要跑上后面的山顶。”

 绝大多数士兵眼里出一丝不解,现在外面正在下着大雨,按照王连长手指的方向,大家相信这是东钱湖南面制高点,虽然不是很高,可相对高度至少也有三百多米,而且距离这里还有三公里路,跑个来回还是很耗气力的。加上现在淋了雨的山路十分滑,跑起来艰辛可想而知,天晓得王连长是否头脑发疯了。想是这么想,说他们可不敢说“马蜂”连长(这是士兵私下里给王江林取的外号,原因自然是王连长动不动就要找无辜的士兵茬子)要是听到自己发出怨言,很难保证他不会让自己多跑一个来回,或者是其他希奇古怪的惩罚。

 “一二…一二…跟上我,快点!快点!”头一点一点跑在最前面嘴里喊着口号的王江林不时扭头冲着后面大喊着:“给我快一点!…别他娘的跟娘们一样!这么慢,该死的德国佬非宰了你们不可!…保持队形,加快速度!…这点雨难不倒我们!…冲啊!”王江林只携带了一把巧的左轮手,和后面的战士比起来,他的负重自然要轻了许多。这让冲在最前面的王江林不停嘲讽着后面的战士,嫌他们跑的太慢,嫌他们太容易滑倒,嫌他们脸上表情太痛苦,不像个男人倒像是女人。作为一个男人,给人训像个女人这自然是莫大的屈辱,如果王江林不是他们上尉连长,有些火气暴躁的恐怕会跳将过去,狠狠抱以老拳教训一顿了。

 雨中的道路十分泥泞,笨重的作战靴不时会陷进泥里,拔出都要很费劲,何况跑了?队伍里不时有人滑倒,常常是滑倒一人,带倒一串。

 五连除了队伍里的军官和士官,能跟在王江林后面跑的看上去不是很痛苦的没几个,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中就有徐永晋和迪迪。对他们俩来说,同样的一幕去年清明节已经经历过一回。自从清明大出洋相后,当时负责浔一中军训的徐永晋姐夫就对他们制订了强化训练计划,为此徐永晋他们在暑假吃了不少苦头,当时包括徐永晋在内没有人不咒骂程教官没有人的。现在看自己跟在王江林后面并不像其他人那么痛苦,徐永晋这才知道以前的军训对自己是多么重要。

 离开了坡地,队伍朝山顶冲刺,山里只有一条羊肠小道,队伍无法再保持三列纵队了,战士们挽着袖子紧紧跟在前面人后面低头费力地攀爬着,山道两旁伸出的带有锯齿般草叶的野草将在外面的臂膀滑出一道道血痕,雨水淋在上面,火辣辣的十分疼痛。

 “…蛇!…毒蛇!”

 队伍里传来一声凄惨的惊叫。王江林顺着惊叫士兵恐惧的眼神望去,密林中,前面不远处一条碗口的蛇懒洋洋地盘在雨淋不到的树枝上,而这条蛇所在的位置就是山道必经之处。后面很多士兵脸色全变了,本来跑过这么长路后红的脸色现在变得煞白。虽然士兵都是南方人,可他们很多都是从城市里出来的,不要说真的蛇了,就连四脚蛇他们都没有见过。

 王江林冲上前去,在盘在树枝上的那条蛇没有反应之前,一把抓住蛇尾将它从树枝上拽了下来,右手准确的握住了蛇头七寸。蛇只能在王江林手中徒劳地挣扎,一股奇臭从王江林手中抓着的蛇身上传开了。

 王江林一手抓着蛇尾,一手捏住七寸位置,将双臂展开,却还无法将蛇完全拉直,看起来这条蛇至少有两米长。黄绿色的这条蛇让人看着十分恶心。自以为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些士兵,看着连长手中这条蛇不由得两腿发虚。王江林看着面色惨白的手下,满脸不屑地说道:“有什么好害怕的?!这条蛇虽然样子难看了点儿,可它并没有毒,就是咬了人,也没什么大不了。”

 徐永晋虽然在靶场的时候也看到过蛇,并且还遭遇过毒蛇,可看着王连长手中的无毒蛇,却让他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靶场那边的蛇不长,而且背是黑色的,哪有这条蛇这么吓人?

 “这是一条棱锦蛇,无毒,大家请看,这条蛇背面呈暗黄绿色,它的鳞片是黄底黑色边缘,在它的前半部有三十来条的黄横斜纹,…哪位要是不相信可以上来数数(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到王连长跟前数他手中这条据说是棱锦蛇前面是否真的有三十来条黄横斜纹。这倒不是说大家相信王连长的话,实在是这条蛇太难看,样子太吓人了。)。它的腹部是黄,还有黑色的斑纹。这种蛇行动敏捷,主要吃鸟蛋、老鼠还有其他蛇,我们国家大多数地方都有,并不希奇。”王江林抓着手中蛇翻来覆去给大家讲解着,或者说卖弄自己知识也可以。下面队伍里传来一声声干呕声,很多士兵眼睛瞅着地下,不敢看他们的连长。

 “用不着害怕,大家可以上来学我的样子抓住它,谁上来?”

 士兵们悄悄朝后挪移着,没一个人上前。

 王江林见自己的介绍对手下那些战士好象没什么用场,很不高兴地将手中抓着的蛇一把扔了出去,那条黄绿色的长蛇在空中划了一条弧线,落入草丛中。一阵唏嗦过后,那条蛇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不过是一条蛇就把你们吓成这副模样,还说为了祖国强盛甘愿牺牲一切!真他娘的轻巧。山里面什么东西没有,看到蛇实在是太稀松平常啦!要是战场上正和敌人战,面前突然蹿出一条蛇怎么办?难道你们就吓的子,不打仗了吗?…一群胆小如鼠的废物!”

 给连长骂自己废物没几个人可以忍受,可想想万一连长让自己离大部队到草丛中抓几条蛇来证明自己不怕蛇并不是废物,这问题可就更严重,那些士兵也只能垂着脑袋不说话了。

 气吁吁的五连战士一身泥水从山顶跑回营地,笔直的站在风雨中。雨水淋了发端,顺着面颊淌落,浑身上下如同从水里捞上来,而且还是肮脏的泥水中捞上来。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极为难受,风吹过来,身上冷得起了一层疙瘩。现在战士们又冷又饿还很累,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支撑不住了。他们渴望能早点儿休息,希望能尽快吃上可口的饭菜,能把粘在身上的衣服换掉。可他们的连长却毫无马上解散他们的意思,相反,看起来瘦弱的王连长仿佛有无穷的精力,站在队列前面,从一个个战士身边走过,冷冷的眼光投视在战士脸上、衣服上,王连长眼睛看着谁,谁心里就一阵发,尽量将身子站得更直,得更高。

 战士们可以感觉到其他营地里有无数的人注视着他们…这么大的风雨还跑到外面去淋雨、去爬山,要别人不注意也很难。…感觉自己成了街头卖艺的手中的猴子,真是无比窝囊。而“该死的”王连长却一点尽早结束的意思也没有。

 巡视完全部战士,王连长走到队伍正中央前面,背着手再看了会儿手下,见手下人人都紧抿着嘴,一脸严肃得矗立在风雨中(他们不能不紧抿着嘴,现在冷得让人连倒凉气都不会了),这才出满意得笑容:“稍息…解散!”

 一百七十多人的连队一下子松垮下来,战士们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了,顾不得现在天还下着大雨,地上坐倒了一片。这些刚离开学校走进军营的“新兵蛋子”(王连长所言)希望这是连长头脑一时发烫,以后要是再这样折磨自己,恐怕他们就要发疯了。

 现实世界永远和人们心中希望是相违背的。不管有多少战士希望这是连长头脑发昏一时冲动才在雨天爬山,现实却是从这天开始,王连长折腾他们更起劲了。一个星期除了星期天,每天清晨王连长都要命令他们全副武装背着三十公斤的东西跑到三公里外的山顶上,然后再跑回来。回到军营他们队列走的时间很少,基本上每天的科目是反复练习俯卧撑、引体向上、仰卧起坐、举杠铃、翻越两米高的障碍墙¢匐钻过百米宽距地四十五厘米高铺了铁丝网的地带,而铁丝网下松软的土地就是晴天也让王连长和田武军士长浇上水,让它变得泥泞不堪。有时还将外面农家粪缸中的大粪挑来,撒在路途上,或者将死、烂鸭甚至监狱被毙的罪犯已经肿发臭甚至是腐烂了的尸体拉来扔在地上。不能不爬,王连长在道路侧面架起了机,机由军士操纵,子弹就贴着铁丝网上沿扫。听着子弹从头顶飕飕飞过的声音,任何人都恨不得自己变成土行孙,只有发疯的人才会站起来。头一次战士爬到一半看到泥浆中到处都是死烂鸭,还卧着腐烂的死尸,好几人吓得忘记头顶有铁丝网,不顾一切跳起来尖叫着想要逃跑。当后来加上机后,为了免遭不幸,他们只能委屈地从尸体边爬过了。这样的训练有时候在星期天也要进行,看着别人可以到训练营外溜达,除了王连长其他五连将士如何想真是可想而知。(训练不光战士要参加,五连那些军官和士官同样也要参加。)

 每天重复着同样的恐怖科目,看着其他操场上战士们在那里伸胳膊伸腿,练习立正、稍息,五连的战士深深羡慕那些人,他们宁可一动不动站他三四个小时,也不愿意参加这种魔鬼训练。

 对这样的训练王江林上尉振振有辞说什么“我是要把你们训练成德国佬的噩梦、职业杀手、战场上胜利之师,而不是那种之会摆弄花拳绣腿的绣花枕头部队。我的目标是第二营五连必须成为铁血青年团中战斗力最强悍的连队,你们必须成为最好的,个个都是英雄好汉,别指望在我手下当他娘的的胆小鬼!…要是受不了的趁早给我滚蛋,老子这里不废物!愿意留下来的你就给我铁了心按照我说的去做,别那么多废话。”

 王连长嘴里脏话不离嘴,顺便的将整个连队从文质彬彬带成了全团最野的连队,战士们不管遇到什么事,开口必是一声“”闭口肯定是“他娘的”“滚蛋”、“白痴”、“傻瓜”、“胆小鬼”在五连算是最文雅的汉语了。

 除了上午进行这种锻炼,下午五连官兵还要拆装步、实弹击,按照王连长的要求,他们每个人都必须成为百步穿杨的神手,要做到看到那里子弹就能打到那。至于子弹,这不成问题,钢铁第一大国岂有弹药不足情况发生?于是每天下午,五连的靶场炮声就响个不停,按照训练营营长说法,五连在训练中打出去的子弹足以让一个师进行一个星期战斗了…当然,这种说法也未免太夸张了一点儿。

 晚上,在吃过晚饭后,五连没有和其他连队一样上文化课、国际形势课,而是在操场上按照王连长要求走起了队列,昏黄的路灯下,蚊虫肆无忌惮地叮咬着五连将士,而他们却不能在王连长下一个口令下达之前略微动一下。有时候连长还要趁着晚上天黑组织一次全副武装二十公里强行军,让他的手下在田埂上山道中摔得鼻青脸肿,浑身青一块紫一块。行军中他们不能休息,不能抽烟,不能喝水,王连长会监视着他们,谁要违反了规定,星期六晚上出外通行证是肯定没有了,连带着他所在的班也取消外出权利。

 王连长对手下进行地狱一样的训练,让五连在体能、军事素质上面走在铁血青年团最前面,不管是急行军还是匍匐前进,或者是翻越障碍,五连在速度上都是全团第一。对王连长这样的训练狂,上校团长给予了无数次表扬,而被王连长训练的战士对他感想与团长自然不一样,有人在下面发牢说等到了战场,自己会用机着王连长如同兔子一样朝敌人火网里钻。而沉默寡言的战士说不定肚子里正思量着战场上是否给他的连长背后放黑

 当冬天快要来临时,五连训练又进入另外一个阶段,这时候他们要能武装游泳横渡东钱湖、划艇、投掷手榴弹、掌握六零迫击炮使用、进行爆破、了解地图和指南针判读、战斗中手势运用、信号、步兵班战术、拼刺刀、徒手搏斗…甚至还有外语。

 “我是中国人,我不懂英文。请问附近有谁会讲中国话?…IamChinese,Idon‘tknowlish。pleasetellmewhocanspeakChinesehere?”

 “IamChinese,Idon‘tknowlish。pleasetellmewhocanspeakChinesehere?”

 “我是中国人,请帮助我。…IamaChinese,pleasehelpme。”

 “IamaChinese,pleasehelpme。”

 “报告!”盘膝坐在地上有些惫懒的迪迪高举着手,冲站在前面的文化军士大声说道。

 “起立…什么事?”正指着黑板上写好的英文叫战士念的文化教员周慈宁端着教鞭说道。

 “报告军士,我们是中国人,中国人还需要学这些曲里拐弯的外国话干什么?那些外国佬看到我们应该说中国话才是。”迪迪站起来振振有辞地说道。

 “就是!这洋鬼子放舌头打绊绕了半天也不知道在说什么,真他娘的别扭!”

 “可不是吗!咱好好的中国人学这些洋鬼子放干什么?”

 “咳,上了十年学了,从来就没有说过一天洋鬼子话,都是那些家伙卷着舌头说汉语,怎么今天这世道倒过来了?中国人不说外国话!”…别看这些新兵读书成绩都不错,可他们在学校中从来就没有学过外语,现在中国经济实力是世界第一,外国人学汉语的很多,中国人学外语的却少之又少,在上大学以前,各学校都没有开设外语课程,就是大学,也不是什么专业都需要学外语,要了解外语只有上了大学外语学院的学生才会学习。今王连长被营长找去,这些人坐在这里听文化军士教他们学英语早就坐的不耐烦了,迪迪一开口质疑,其他人纷纷附和。

 冬天,莫枝训练营里室内篮球场没有任何取暖设施,按照训练营负责人所言,这里是江南,不能和北方那种寒冷的气候相比,没有取暖设施是很正常的事情,可现在呆在篮球场里的战士真切感受到南方的冷,坐在地上盘着的两条腿都麻木了,要是不乘机动动,实在受不了。

 站在前面笑眯眯看着下面七嘴八舌说个不停的教官专业军士周慈宁是广东外国语学院毕业的高才生,他的父亲是海外归国人士,自从学院毕业后周慈宁为了以后能找到更好的工作报名参了军(外国语学院毕业生除了担任外官或者翻译什么的,要想找到理想的工作很难。如果是军队退役到地方上找工作相对就容易了许多,同时薪水也很可观。),比徐永晋他们早当了一年兵。作为一名地方大学出来的大学生,周慈宁和步兵学校毕业的王江林比起来嘴里脏话少了许多…偶尔他的嘴里也能吐出一两句脏话,但他并不喜爱对战士们使用这些话。周慈宁很注重仪表装饰,身上的衣服总是全连最干净的,要是训练搞脏了他会在第一时间换一套干净的穿上,当然,他的肥皂消耗速度也是全连最快的。整天周慈宁和那些战士泡在一起,关心他们,态度友善,这让那些战士在周慈宁面前不像见了王连长一样,他们对周慈宁什么话也敢说,而不必担心周慈宁会告诉连长,让连长惩罚自己。

 周慈宁见下面说了半天还叽叽喳喳没完没了,把教鞭放了下来,脸上带着笑容对战士们说道:“说够了吗?…要是说够了让我说两句成不成?”下面声音渐渐小了,周慈宁清了下喉咙:“大家觉得英语不好听,作为一名中国人,应该说中国话,对自己的语言感到自豪,这一点儿错都没有。可是大家想过没有?我们是军人,是要上战场打仗去的,战场在什么地方?难道在国内吗?迪迪新兵,我问一下你,在外国,要是你和部队走散了,难道你可以自豪地用中国话对遇到的任何人说‘我是中国人,请带我找到我的部队’吗?要是人家听不懂,请问你该怎么办?”

 迪迪张大了嘴巴动了几下没说出话来,真要遇到听不懂中国话的外国人,自己和他说中文,人家听不懂自然也不会把自己带到部队去。这让迪迪想强辩也无法强辩了。

 迪迪篮球打的好,因为会一手扣篮,在学校他又是校篮球队主力中锋,到了部队后部队篮球气氛也很浓厚,只是浓归浓,大家都是业余水平,这时候迪迪的技术就发挥出优势来了。每个星期天晚上团各连篮球比赛中迪迪一直是五连绝对主力,他可以打场上各个位置,控球后卫、得分后卫、小前锋、大前锋、中锋这些都可以,他想怎么打就可以怎么打,反正人家谁也别想从他手中盗球。会扣篮的迪迪很快就在铁血青年团中声誉鹊起,全团从团长开始谁都知道五连有这么一位黑大个宝贝。王连长开始因为迪迪多嘴多舌对他印象并不好(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迪迪的肤),只是训练场上和篮球场迪迪的表现让王连长感观大变…能给自己带来荣誉的人,任何人都不会拒绝。迪迪也知道自己在连队里的特殊地位,他虽然惫懒,好胜心却极强,很有表现。学文化要记忆,这方面迪迪懒得动脑筋,可跑步、俯卧撑、拼刺刀、搏击…需要体能的,这刚好是迪迪的强项,连长乐意自己连队有人表现突出,迪迪也很愿意让连长表扬自己,他的体质很适合完成连长下达的加强体能锻炼科目,于是只要迪迪不是和王连长顶嘴,别人也不好对这位王连长喜爱的战士多说什么。

 “周军士,外国不是很多人都会说上两句中国话吗?他们懂不就可以了,我们就别学这么饶舌的话好啦。”徐永晋瞟了眼发言人,说话的是迪迪所在小组的小组长马永敏。

 “小马,我不是说了嘛?你怎么能期盼自己遇到的都会说中国话,万一遇到不懂中国话的你怎么办?国内那些外国人可以卷着舌头学我们一样说话,外面可就不是如此了,这世界上很多地方人们说的是英语、法语、西班牙语,汉语除了我们国家,只有在高丽、安南、日本、菲律宾等东方国家懂得的人才很多。西方?还是免了吧。不过是让你们学上两句外语,怎么就这么多废话?告诉你们,这几句英语是必须要学的,不光英语,还有法语、德语、阿拉伯语、土耳其语、意大利语,大家都要学。”下面坐着的战士发出一片哀叹声,光学英语就已经很挠头了,居然还有这么多种语言等着他们。周慈宁上手一摊,无奈地说道:“怎么?大家要知道,我们是自从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为了国家、人民利益,要到最远地方打仗的中**队。走的比成吉思汗还要远,敌人远比汉朝匈奴、唐朝突厥要强大,作战地域之广,部队数量之大都是前无古人的,要打胜仗,建立不世功勋就需要我们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晓需要的各种语言,只是让你们学上几句话而已,又不是让大家成为外语通。好了,别那么多废话,我们还是继续吧。…我是中国人,我不懂英文。请问附近有谁会讲中国话?…IamChinese,Idon‘tknowlish。pleasetellmewhocanspeakChinesehere?”

 “IamChinese,Idon‘tknowlish。pleasetellmewhocanspeakChinesehere?”很不高兴的战士们只能继续学说英语,一百七十多号人的连队,声音沉闷的如同打鼾声。

 周慈宁正教战士说着英语,王连长从外面疾步走了进来。听到侧面开门声,见是连长进来,坐在地上的战士们谁也不敢再说话,都当好好学生了。

 王江林走到前面对周慈宁道:“小周,今天就到这里,我来说两句。”王江林转过头,正对着他的手下,战士们看到王连长脸上表情有些复杂,有些紧张,有些激动,有些遗憾,还有些无奈。

 “全体起立!”王江林清了清喉咙喊道。一百七十多名军人在听到口令后齐刷刷站了起来。

 虽然五连队列训练比别的连队少,不过半年的时间加上王连长近乎变态的折磨让五连战士学会了行动整齐划一,除了学外语声音显得哄哄很沉闷,其他时候全连回答问题就如同一人。

 “上级决定,我们这星期六,也就是后天一月十三离开莫枝训练营,全团乘军列转到广东季高营进行训练。大家现在可以到俱乐部、茶馆把自己该结的帐结掉,将行李打好包,做好出发准备,明天团部将给各连将士下发我们铁血青年团特别制作的章。…就这样,解散!”

 **

 “招弟啊,你弟弟信上都说了些什么?”刘舜英有些紧张地看着拿着信笺正在看的徐倩,嘴里不断催促徐倩快点儿告诉她。刘舜英是女子无才既是德得牺牲品,小时侯她只认识了几个很简单的字,并没有接受过系统教育(一般人家首先保证男孩读书,对女孩子上学并不是很重视,加之战争结束后,在多子多福理念下,生育率一下子高了不少,虽然政府要求人人都要读书,可上学总是要花钱的,孩子多了,读书就成了负担,一般人家保证三个男孩读书日子已经没发过了,要是家里有女孩子,在保证男孩还是女孩读书上,做家长的心总是要向着男孩。),徐永晋寄来的信单个拉出来刘舜英认识不少,组合起来她就只能瞪着黑字发呆了。

 徐倩看了看对母亲说着信笺上大致意思:“信上说他现在部队很好,每天连队早上喝粥吃馒头就咸菜,中午、晚上都是三菜一汤,米饭尽管敞开肚皮吃,星期天晚上还有饺子或者混沌尝尝鲜。前段时间他们体检过,小弟从六十公斤长到六十五公斤,现在身上都是肌…还有他和班里战士就像亲兄弟一样,让妈放心。”

 “真有这么好?”刘舜英有些不相信自己儿子写的信。她一直认为儿子现在应该在部队里遭罪受,信上这样写恐怕是自作主张到部队去的儿子有意隐瞒真实情况,安慰自己。刘舜英盯着徐倩,想要从女儿那里得到赞同。

 中国对同盟国宣战后,徐永晋就吵着要参加军队,如果家里不同意他就以绝食甚至离家出走来威胁,刘舜英虽然不想让儿子参加军队,毕竟架不住儿子一个劲纠,加上徐永晋父亲徐建国说作为一名中国人,当国家需要时参加军队不光是光荣和神圣的,也是应尽的义务,而周围那些老姐妹以菲律宾战争和漠北战争为例子,说是参加军队风险小小的,荣耀大大的。刘舜英老姐妹所举的这两场战争每次中国都是动员了大量兵员,菲律宾战争,海上就死了一个,登陆后陆地作战还没打西班牙就投降了。伤亡数字自然小到可以忽略。至于漠北战争,伤亡数字自然不是菲律宾战争可以比拟的,但考虑到先后投入到战场上军队数量,这个数字也不大。参加军队无非艰苦四年,从部队退役后,回到地方可以继续读书,考大学还有分数照顾,要是不想读书,而是想参加工作,别人找工作很难,退役军人却是每家工厂抢着要。做父母的总希望自己儿子能找到一个轻松、安稳、收入高的工作,有了好的工作,找老婆时就可以挑选人家,而不是被人家挑选,父母以后就是不在了,也不会因为担心孩子而无法瞑目。

 刘舜英害怕的是战争伤亡危险,如果真的风险不大,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她的那些老姐妹说过,危险越大,回报也越好。招兵广告不是说了?

 那个著名的“用不着害怕”广告中说了,当兵有到留在国内和到外国两种可能,留在国内用不着担心,国内可没什么危险;要是出国又分为去友好国家驻防还是到战地区,友好国家与国内一样安全,也用不着担心,要是去战地区你的部队又分为野战部队和后勤部队,后勤部队因为有人保护,危险不大,至于野战部队,上了战场又有很大可能毫发无伤作为英雄回国。如果负伤也分轻伤和重伤,轻伤自然用不着害怕,重伤还分医的好,医不好。如果医不好…都死了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好与不好相比,好的可能大,不好也分了死或者不死,不死的可能大,最后发生不幸的可能就很小了。刘舜英没什么知识,她只是觉得这里面好象有些问题存在,至于什么问题,这个她说不出来了。既然无法反驳,在儿子坚决要求参军下,最后举白旗的必然是母亲,刘舜英只能红肿着眼送儿子登上军列。送是把儿子送去了部队,刘舜英心里的石头却更重了,她时刻总担心儿子会发生什么意外,幸好现在每个星期儿子寄过来的信都说他们如何训练,士气如何之高,连长如何体贴,让刘舜英暂时不用担更大的心。

 “对了,小弟说他们在上个星期六乘坐火车南下了,以后写信地址是三一五零信箱…明海也在哪里呀。”徐倩看了信笺上最后面写的地址小声惊讶地说了句。

 “和明海一个地方?那他们俩应该能见面吧?招弟,你给明海去封信,让他对你弟弟多关照一下,啊。”刘舜英一听儿子和女婿在一个地方,马上想到可以让女婿照顾儿子。

 “信可以写,不过明海说他们那里地方很大,里面驻了不少部队,可能一时半会儿还碰不上。”

 “唉,不管碰得着碰不着,这总算有个指望。你弟弟一个人在外面,我这心里总是放不下,怕他凉了、累了,是不是饿着了,别人有没有欺负他。明海怎么说现在也是个少校营长,我听那些姐妹说这少校官可大着呢!让明海留心下你弟弟,我也能放心些。”

 “知道了。”徐倩明了后答应道。

 刘舜英心里只有一个儿子,徐倩心中不光惦记着弟弟,还装了一个程明海。

 程明海在去年八月通过‮试考‬,升为少校并且担任他所在营营长,以前的营长调到其他地方当副团长去了。九月,程明海的步兵营离开永修云居山到其他地方进行换装,全营改装成战车营,而程明海也自然成为战车营营长。程明海这一走,俩人就快要半年没有见面。

 徐倩担心的是,从程明海寄来的信件中,她隐约总觉得他在给自己心里准备。信件上说保家卫国乃男儿最伟大事业,只有经历过战火洗礼的才能成为真正的男子汉,现在既然中国宣战了,作为一名军人,何怕什么马革裹尸?海军先遣舰队已经离开了中国,担负维护印度洋航运安全任务,在海军动了后,下面紧接着就应该是陆军,作为陆军精锐,他对面前的战争只有义无返顾地上去…大道理、小道理、没有道理的话说了很多,总归透出来只有一个意思,陆军很快就要动了,而程明海将作为第一梯队奔赴战场。

 “…妈,这两天报纸上新闻都是欧战怎样,德国人又在俄罗斯境内打了什么大仗,消灭了俄军多少部队,海上英国商轮又遭遇德**舰袭击,损失多少船只,我们一参战,那边航线上连中国商轮现在也不保了。现在各个地方同盟国作战都很顺利,协约国好象要撑不下去了,明海他们会不会很快就要上战场了?”

 “不会这么快吧?…菩萨保佑,可千万不要上战场啊!”给女儿这么一说,刘舜英紧张起来了,双手合十面朝东南闭上眼祈祷起来。过了会儿,刘舜英睁开眼,看着女儿担心问道:“永晋他们不会到俄罗斯去打仗吧?我听那些姐妹说德国人在俄罗斯一仗就打死几万、十几万甚至几十万俄国人,永晋他们可不要去这么危险的地方…”

 “应该不会吧?…明海信中说他们现在还穿单衣,这地方冷不了。俄罗斯那里可是天寒地冻,若是要到那里打仗,他们就应该在漠北或者黑龙江这种极冷的地方进行训练了。”

 说是这么说,徐倩自己也觉得语气太不肯定了,无法给母亲一点安慰。打仗的事情,作为女人,徐倩又能了解多少呢?刘舜英只要知道儿子不会去俄罗斯就足了,至于回答是否肯定她没注意,点点头叹息一声道:“希望如此。”

 “老婆子!…回来了!”房门咣当一声被人从外面踢开了,徐建国嚷嚷着大步走了进来,见刘舜英和徐倩从桌子旁凳子上站了起来看着自己,有些高兴地说道:“哟,招弟来啦?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老婆子,饭烧了吗?”

 刘舜英这才想起来,自己光顾着让女儿给自己读儿子寄来的信件,把烧饭给忘记了,连忙站起来朝厨房走去。“哟…我把这茬忘了,等着啊,我现在就去烧。…对了,招弟他爸,永晋从部队寄来信了,你先看看儿子说的,我马上把饭烧好。”

 “怎么,永晋寄信来了?”徐建国衣服也没换,伸出手将徐倩放在桌子上的信笺取了过来。

 “爸,你先把衣服换了罢,我给你洗一下。”见父亲进门,连身上穿着的工作服都没换就坐下来看信,徐倩好心提醒道。造船厂不同于其他工厂,徐建国工作了一天,身上穿着的衣服上沾满了油污,透出一股铁屑与煤油混杂在一起难闻的浓烈气味。不光衣服上,就连徐建国满头蓬蓬的头发都往外散发出这股怪气味。

 徐建国满不在乎瞥了眼女儿,他整天在船厂走来走去,早就习惯了这种气息,别人觉得难闻,他倒一点儿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之处,大大咧咧对女儿说道:“有什么好洗的?几十年都是如此,从来也没见你说过。怎么?现在变成大小姐了,倒要管起你老子来了?”

 “谁变成大小姐了?爸的事我怎么敢管…不过是衣服太脏了,给人看了不好。反正我现在没什么事,你还是换下来我帮你洗一下好了。”

 徐建国想也不想一口否决了:“不换,这样刚好。”

 说完,徐建国不再管身边女儿,低头细细看起儿子寄来的家书。

 徐建国倒不是不想换衣服,只是为了报答老板知遇之恩,拼命在工厂工作了一天,徐建国现在只想一动不动坐在座位上永远不要起来。

 自从意大利宣布参加战争后,英国止各国往意大利运送任何物资,中国和意大利之间贸易联系就断了。为此,中国政府在当时还专门对外发表了一番讲话,大致意思是中国不会卖任何武器装备给战国的,英国人对意大利的封锁并且声称止运送所有物资乃不合理之要求,中国政府表示强烈遗憾。遗憾是表达了强烈遗憾,英国人的舰队毕竟是世界第一的,在表示遗憾同时,意大利在中国购买的那些还没有发出去的物资就被冻结了起来,不再朝意大利运送了。

 浔造船厂在这起事件中受到了一定影响,战争一爆发,意大利在中国的贸易代表就四处搜寻物资,浔造船厂制造的船只也在这些人搜寻之内,秦海涛从意大利商人手中接到了两年制造四条三千吨商船,时间越快越好的大合同,因为意大利人心情极为急切,在这笔合同上秦海涛狠狠宰了他们一刀…反正他们迫切需要这些船,此时不宰等战争结束了,想宰也宰不成了。对做成一笔大买卖秦海涛自然十分开心,在受到意大利方面下的订金后,他马上四处张罗钢材、机械、设备,为此秦海涛自己也先垫付了很大一笔费用。

 秦海涛正做着等意大利人第二笔款项一到帐,马上给工人加工资,再招收一批工人,让他们加快速度赶造船只,好让自己能早船,狠狠地大赚一票。事情发生了戏曲变化…意大利看到德国在法国的顺利进军,将法国人打的一败涂地,眼红了。他们抛弃和奥匈帝国之间瓜葛,对法国、英国、俄罗斯宣战,宣战的后果就是英国止任何物资运往意大利,秦海涛船还没有建造,买主已经无法接船了。

 造好的船无法交给意大利,意大利人自然也不肯支付后面款项,而四条船一时三刻找谁接手去?为了购买建造这些船需要的东西,秦海涛自己已经垫了大笔款项进去。现在只看到钢铁堆积在船坞周围,却因为一时没了买主,船无法造了,秦海涛垫付的款子打了水漂,这让秦海涛哭无泪。给工人加工资的想法早就长了翅膀飞的无影无踪,招工人进厂也成了黄粱一梦,一夜损失了这么大一笔款子,生产自然受到极大影响,工厂上下人心惶惶,一个个虽然没有当面说老板不是,可从他们眼神里,秦海涛分明看出这些人都埋怨自己高兴的太早,光想着火中取栗,捞取最大利润了,没想到这火分明可以烧死人。秦海涛觉得世界末日已经来临,他是恨不得浑身绑它上千吨炸药,将决定封锁意大利的英国议院炸到他们信奉的耶稣哪儿去。

 不过世间事情就是如此富有戏曲。秦海涛昨天还想着自己当一名烈士,将该死的英国佬从地球上抹平。睡了一觉,一起来发觉英国人站在了家门口。…英国人当然不是傻瓜一般走过来方便秦海涛杀人的,他们是携带了大笔款项和秦海涛商谈关于收购因为战争浔造船厂无法付意大利订购的商船来了。

 转眼间秦海涛心目中原本该死一万遍的英国佬变成了和蔼可亲的英国绅士。死气沉沉的世界在秦海涛眼中重新恢复了活力,显得生机。意大利算什么?意大利又没有英国人有钱,这个世界真正有钱的财神爷还要数英国人。能攀上英国人,等于自己一不小心走进了一座宝山,是个活人岂有入宝山空手而归之理?秦海涛在财神爷面前恨不得把没艘商轮价格翻它一番,好好让英国人放点儿血。当然,这些英国绅士不是笨蛋,收购是收购,他们却绝不肯支付比意大利人出得更多的款项,秦海涛虽然觉得英国绅士实在小气,不过能让一堆死了得废铁重新变成亮闪闪得金矿,没多捞一笔虽然失望,却属于狂喜中搀杂的一点轻微遗憾,没什么大不了的。最重要的是买主换成了海上霸主,别人就是想封锁也封锁不了,秦海涛这钱是落稳了口袋。

 秦海涛面色恢复了红润,船厂那些工人看着自己的眼神再次变成崇敬,最重要的是英国人代替了意大利人,购买商船的款子按照约定打进秦海涛帐户。有了钱,秦海涛自然很乐意招收工人,给骨干工人、技术人员涨工资了。而徐建国的工资就从三十六元涨到了四十元,一下子涨了四块钱,虽然工作苦了许多,徐建国还是心情舒畅,全身心忘我地投入到工作中去…工作累一点儿算什么?只要钱多就行!

 **

 没有月亮,青黛的夜空中点缀着满天繁星。冬天的夜空十分透彻,那些星星都显得比夏秋三季距离地球近了很多,自然大了不少,也亮了许多。寒风掠过树林发出沙沙声,拂在夜行人身上,冷的仿佛泼水。马路两旁搁一段距离就有一盏路灯,寒风中路灯昏黄的灯光也比平常要冷,路上不多的几个穿着棉袄的行人拢着手低着头缩着脖,以竞走般速度朝前赶路,根本没人注意两旁房屋是什么样子。

 行人经过的马路两旁房屋与其他地方不同,两旁都是用青砖垒起来的高墙,透过墙头望进去,里面是一幢幢样式各异的小洋楼。白天这些小洋楼各有各的形状,各有各的色彩,只是到了夜里,昏黄的路灯灯光余辉下,这些小洋楼形状虽然未变,却全成了一暗黄建筑。距离马路远一些的,只隐约可以透过阴影看出轮廓来。从那些深宅大院中偶尔传出一两声狗吠声。也许太冷了,夜空下连狗也吠得如此苍凉。

 这里是浔的富人区,并不是说这里只有富人才能居住,穷人进来就要被赶走,只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周围富人深宅大院多了,精致洋楼起来了,穷人住在这里整天看着这些房子,心里滋味不会太好受,自然就搬走了,而别的富裕起来的人又搬了进来,久而久之,原本没什么差异之地就显示出差别了。同样的,让这里的富人搬到城里河边木板房去,他们也无法适应。

 马路尽头是一座围墙比谁都高,面积比谁都大的院子,在这些建筑里显得与众不同,分外惹眼。从伸出的檐角处挂着几盏红灯笼,上面写着斗大的“王”字。红色的灯笼随着卷地而过的一阵阵夜风微微晃动着,将粉饰雪白的墙壁照的一会儿很亮,一会儿又阴暗下来。在八字陷进去的大门外是一对青石雕刻的石狮子,在灯笼发出的暗红色光线下,石狮子的影子拖了老长,直到渐渐消失在黑暗中。院子大门是扇铁门,外面用整块黄铜包了起来,显得无比高大、沉重。这里就是浔首富王磊的王家大宅。

 吱呀一声,王家大宅铁门被人推开了,宁静的夜里,铁门下面的铁轱辘与地面摩擦声是如此刺耳,让人牙关。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从铁门里探头望了望外面,见外面没什么人,危颤颤从里面慢慢移了出来,手扶着围墙望着东面。从大门里又走出一个人,那人走到老人后面,搀着老人柔声道:“李妈,外面风大,您还是快点儿进屋去吧。…小心别凉着了。”

 站在门口张望的是王家佣人李妈,李妈年龄大,又是王磊父亲找来的,平常王磊对她说话都客客气气,其他佣人自然很尊重老人家了。现在李妈望着外面有些心烦地喃喃道:“哎呀,都这么晚了,老爷怎么还没回来?”

 “放心吧,老爷回来了我会帮老爷开门的。您老人家就先歇着好了,真要冻出什么事情,老爷怪罪下来我们也担当不起。”

 李妈被人搀扶着走回了院里,嘴里还唠叨着:“唉,这刘经理也是,什么事居然要老爷忙到现在?整天东奔西走的,老爷就是铁打的也要累坏了啊…”李妈絮絮叨叨说话声渐渐消失在院门后,吱呀一阵声响,咣当一声铁门重新关上了。

 远方飘来一片淡薄的黑云,将苍穹上闪烁着的群星装进了黑袋子中,风急了,地上枯黄的树叶随风起舞,气温越降越低,看来明天天气恐怕要下雨了,就是落场雪也很有可能。

 李妈扶着白玉栏杆心神不宁地站着,望着大门外,空的眼神仿佛透过了铁门,看着遥远未可知的地尽头。她在等着王家大宅的一家之主回来,不光李妈,王家大宅所有的佣人都很无聊地站在屋外。火车站那边的钟楼传来了十一声浑厚的当当声,外面传来一阵低沉的汽车发动机声。

 “赵婶、老宋头,开门。看看是不是老爷回来了?”

 用不着李妈吩咐,王家大宅的铁门打开了,两个人影从院子里走了出去。声音越来越响,汽车是朝王家大宅这里开了过来,外面越来越亮,大宅中所有的佣人全面朝着大门张望着。

 发动机轰鸣声中,两道光柱从大门外照了进来,耀得人睁不开眼。一辆黑色中华轿车从外面驶了进来,车子兜了个***,停在了洋楼前面。十多名佣人排在阶梯前,驾驶室车门打开,老王从里面走了出来,绕过车头走到右后车门处,将车门拉开,恭敬地请戴着黑礼帽披着裘皮大衣的王磊低头从里面钻了出来。

 见王磊过来了,佣人们低头齐声道:“老爷辛苦了。”王磊只是点头唔了一声,看到李妈站在前面,上前一步扶住李妈,关切地责怪道:“李妈,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休息?我不是说过了,要是太晚,李妈你用不着等我,先休息好了,免得累坏了身子嘛。”

 “不晚不晚,这才几点?年龄大了,睡眠也少了,少睡几个钟头没什么大不了。”

 李妈到王家这么长时间了,看着王磊娶生子,接着子难产而死,前老爷又因病而亡,是人总有个感情,何况一起过了二十来年?王磊对李妈不象对一般佣人,而李妈也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王家父子就是她的亲人了。

 进了客厅,王磊坐在沙发上,闭着眼手指用力太阳所在位置。李妈泡了杯香茗轻轻放在王磊面前的茶几上,退后一步仔细打量着这位王家主人。王磊面颊松弛下来,不再像以前那样满了,原本红润的脸色灯光下看起来带了一种憔悴后病态的蜡黄,以前满头乌黑的头发现在鬓角早以染上风霜,一撮撮灰白头发再配上额头深深的皱纹,这个主人已经老了。前年夏天前王磊还是一个意气风发的成功男人,浑身上下透着男子汉爆炸的力量,可王林斌闹腾着要考军校并且还真的考上了,这击垮了看起来很坚强的王磊,不到两年时间,他仿佛苍老了二十年。

 王磊听到茶杯与茶几接触发出的轻响,睁开眼伸出手将茶杯取了过去,一抬眼,见李妈站在自己面前,只是爱怜地打量着自己,茶杯端到嘴没喝了,用他那有些沙哑的嗓子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是这样的,老爷…下午吃晚饭前少爷打了电话过来找老爷。”李妈踌躇着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说。

 “哦,林斌啊,他怎么说的?现在学业还好吗,训练是不是很辛苦?…这小子,这是他自找的!既然决定了当什么军人,他要是现在后悔了,想当逃兵,我可无能为力。”王磊低头品着李妈给他沏好的香茗,微瞑着眼缓缓说着。

 李妈有些尴尬地道:“还好,少爷说他的功课在全班三十来人中属中等水平,那些训练他觉得虽然还和以前一样比较累,不过也能坚持。”

 “那他说什么?钱多的没处花,这么老远的打电话过来聊天吗?”王磊虽然钱很多,可儿子从大老远有事没事就打长途电话回来,这费用还是让他心疼的。

 李妈小心答道:“少爷说按照课程要求,他现在已经登舰了。他被分配到太平洋舰队巡洋舰第二分舰队担任‘湖口号’舰长的实习副官。”

 李妈的儿子原来就是在太平洋舰队巡洋舰第二分舰队担任水兵,二十来年后,李妈一手拉扯大的王林斌也进入了这个舰队当见习副官,李妈觉得冥冥中好象自己跟这个太平洋舰队巡洋舰第二分舰队十分有缘。李妈不知道,王林斌在电话中跟他提到过的“湖口号”巡洋舰舰长欧镡海军上校(本来是中校,不过有一个担任海军参谋长和中国舰队总司令的伯父,升起官来自然比谁都快。)的伯父当年就是指挥马尼拉湾海战的太平洋舰队巡洋舰第二分舰队司令欧骐海军准将,李妈要是知道世间事情如此巧合,估计会瞪大了眼睛,嘴里一直念叨着菩萨保佑什么的。

 王磊轻轻茗了口茶,没什么感情地淡淡道:“登舰实习了?好啊,他也算没给我丢脸,还算有点出息。”王林斌一心要考海军这深深刺疼了王磊,对儿子在军校学习进入最后阶段,王磊也不是太在乎…骨子里他倒很希望儿子因为娇生惯养,不适应军校自己退学回来。

 “老爷…少爷说…少爷说…”

 王磊见李妈言又止的样子,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李妈。有些不高兴地说道:“少爷怎么说的?李妈你年纪又不小了,怎么现在说个话倒吐吐起来了?”

 李妈嘴微颤一会儿,颤抖着低声道:“少爷说…他们军舰要在明天起航奔赴战场了。”

 当啷一声,王磊手一哆嗦,手中茶杯掉在大理石地面上打的粉碎。李妈的声音虽小,钻进王磊耳里却如同晴天响起一声霹雳,王磊脸色刹那间变得雪白,连茶杯掉了也没反应,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双手还维持着刚才端着茶杯的姿势,整个人如同一座大理石雕,只有急速起伏的口证明他是一个活人。

 “老爷…老爷!…赵婶、老王快来啊!”见王磊整个人傻住了,李妈吓的唤了王磊几声,扯着嗓子朝外面喊了起来。家里的佣人听到李妈尖利的喊叫声,匆忙从各个地方奔了过来。

 “林斌他要上战场了?…”王磊嘴里喃喃自语地说着,连脚下佣人手忙脚收拾着地上碎瓷也没注意。“林斌要上战场了?他可还是个孩子啊!怎么就要上战场了?…”

 两颗浊泪从王磊眼眶中淌了下来。海军的危险以前王磊不清楚,自从大战爆发后,从报纸上他却了解到作为一名海军军人,他在战争中生命是多么脆弱。海战中往往一艘军舰被击沉意味着全舰将士除了极少数幸运儿,绝大多数都要以沉没的军舰为棺材,再也无法上岸了。王磊原本以为中国参战会通过俄罗斯境内陆军到欧洲和德军好好比试一番,海上既然有强大的大英帝国海军,中国海军没什么事情。可今天李妈转诉儿子来的电话,居然说王林斌要乘坐军舰上战场和德国海军拼命去…王磊渐渐缓了过来,眼睛盯着窗外,听着外面呼啸而过的北方,苦涩地问道:“他有没有说他们要到什么地方去?”

 李妈默默摇了摇头,过了会儿,哀怨地说道:“我问过,少爷说这是军事机密,任何人都不能告诉。…老爷,您的身子要紧,可别太担心了。”

 “军事机密?”王磊苦笑地说道:“这孩子可真有出息,连到什么地方,家里人也不能说。唉,这都是命,由他去吧。”说到最后王磊感到万念俱灰,懒懒地说完了,站起来踉跄着朝自己的卧室走去。

 能仁寺西边靠近甘棠湖的那片水泥楼房住宅,夜已经很深了,其他地方除了路灯,居民家里一片漆黑,而这里却有一幢楼房里透出昏黄的灯光。灯光下,两个人影低着头来回缓缓走动着。

 “耀东,空军要参加战争?浩天他真的要上战场吗?”浔一中校长张义朝略显悲怆地问道。

 张耀东愁眉苦脸地说道:“父亲,这次估计是真的了,不过浩天应该不会这么早就到前线去。议会上下已经对军方在宣战半年后一直无所作为大为不满,据我在北京的朋友说,一月初最高参议会召开了一次特别会议,专门声讨军方对国人之死无动于衷,说是他们只顾着自己保命,很多议员强烈要求军方给予何时参加战斗解释。这次声势如此浩大,怕是躲不过去了。浩天既然是军人,现在他还在军校学习,暂时应该不会到前线去,不过以后可就难说了。”

 “军方不想打仗?…你们这些议员还真是愚蠢之极,那些军人要是不想打仗也就不会对我的学生进行什么军训了。…唉,可怜我的孙子才十九啊,这么年轻就要被送上战场…这是什么世道?!”张义朝仰天长叹,美髯胡须微微飘动着。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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