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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滔滔长江滚滚朝东奔去,江水击打石崖发出洪亮的钟鸣声。雨霏霏,云雾蒙,松针上挂了一串晶莹透亮的珍珠,大地散发出淡淡的泥土味。

 沥沥细雨中,两名警卫员在石钟山江天一览亭外面慢慢踱来踱去,雨水将战士衣服淋,让他们不能不活动一下温暖身子。亭子里面高明辉正一动不动抱着双臂看着外面烟雨朦胧的江面。透过时隐时现的白雾,江中几个小黑点飘来去,石钟山下面三艘浮动炮台在江中上下起伏着。

 望着下面的江上防御措施,高明辉听到自己后面一阵阵欢呼声传到山上。石钟山并不高,在山下的平地上,纵横错的战壕铁丝网中间被清理出一块平地,平地两边着两树干,上面各挂了一个铁丝围成的圆圈,几名战士正在平地上来回追逐着,大批战士不顾冷雨侵淋站在追逐的战士外面,不停为被围在里面的战士大声喝彩吆喝着。

 风雨声中夹杂着战士们的高呼声,在高明辉心中与眼前平静凄的江面奇妙的协调统一起来。让他感到世界距离自己是如此遥远,遥远的仿佛千里之外,却又如此接近,近的自己好像置身其中,矛盾的两种境界就这么给统一起来了。高明辉正沉醉在这种难得的禅境中,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将他的思路打断了。

 “高旅长。”

 “我不是说过没有什么事情不要打扰我吗?大战前是应该好好休息的时候。”高明辉低声不满地嘟囔着,转过身望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参谋长。“怎么?有什么事找我?”

 站在高明辉身后的是五师十旅参谋长徐旭东,高明辉转过身后发现徐参谋长正在打量着自己,这让高明辉心中有了一丝不满,参谋长到十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为什么自己总是感到他用一副想要窥视自己**的眼睛瞅着自己?

 徐旭东是温州军事学院第一批毕业生,准确的说他应该算是半个学院教师。以前徐旭东与高明辉一样是太平军的老兄弟,在加入解放军后他一直在张副司令员手下干,成立军事学院的时候,张副司令让他到学院中学习学习,当时学院教员不够,徐旭东进了学院后,一方面跟随其他学员一起在外国教师教导下学习步炮步骑协同、构筑野战工事、图上作业、指挥艺术,另外一方面徐旭东还要充当先生教学员徒手搏杀、冷兵器运用、跑步绕圈什么的。学习结束后徐旭东又回到部队,在整编时候军事学院出来的人受到重用,他也进入改编后的五师十旅担当参谋长,成了高明辉的帮手。也许是学院中教的揣测敌手意图课程,进了十旅后徐旭东总是见到什么人都要仔细打量一番,看看此人个性怎样,因为他是旅里面第三把手,别人不好说什么,可高明辉让徐旭东这样上下打量着,心里却犯了…怎么看这小子也是一副想要谋权篡位的小人嘛!

 虽然因为雨天,光线并不是很足,但徐旭东还是可以看清楚瘦弱的高明辉刀削般的脸下面,肩膀上的肩章是两杠四星。从外表上会给人一种“此人乃儒将”的感觉,可徐旭东知道这种观点是绝对错误的,什么是人不可貌相?他的上级就是了,有谁会相信外表和言谈给人文弱感觉的高明辉,居然是一个战场上咬牙切齿、话连篇、悍不畏死的猛将?五师谁都知道马师长手下两个旅长,一个是疯子(九旅的应志峰旅长)一个是傻子(十旅的高明辉旅长)。而高明辉所拿手的就是在战场上集中自己的所有兵力突击敌人一点,只要打开缺口,他将驱赶着自己手下有如一把利刃迅猛地将敌人撕裂成两块。一般没有什么人可以抵挡住高明辉这种“单点突破”让高明辉靠着这一手频频取得战斗胜利。但徐旭东认为如果敌人将高明辉的突击挡住了,那么战败的必然不是敌人,而是这位傻子旅长了…程咬金还有三板斧,高傻子只有这么一招…徐旭东对自己部队一号首长评价并不是很高。

 这种人最好的地方应该是担当进攻突破,而不是用来防守。可惜抢功心切的马师长将防守湖口的重任从司令员那边讨了过来。攻击师变成了守备队,不知这算是一种悲哀呢?还是五师打出能攻善守威名的机遇?

 现在再想更改已经来不及了,对十旅、高旅长还有自己真正的考验已经到来。

 徐旭东平静地说道:“最新消息,英法联军已经离开安徽太平府驻地,现在正沿着长江朝西前进,敌人前锋已经到达距离这里四百五十里的铜陵地界。根据情报敌人有五万之众,战舰数百。”

 高明辉眼皮一抬,瞳孔突然收缩接着恢复了正常。“娘的,怎么早不早晚不晚,偏偏在这个时候过来了?给司令员和师长发电报,英法联军已经出动,主力五万有进犯我湖口之可能。”

 “没有了?”

 徐旭东本来还想将高旅长所说的电报内容都记下来,谁知道高明辉说道敌人主力有进犯湖口的可能后转过身继续望着下面江面不再说话了,等了半天,徐旭东终于问了起来。

 “没有了,只要将这事情告诉司令员就可以了,其他的司令员自然会想办法解决,用不着我们为首长心。”

 见高明辉对眼前的局势毫不在意,徐旭东忍不住说道:“可是…旅长,我们这里现在兵力空虚啊!靠我们一个旅想要阻拦装备良的五万英法联军是否太草率了?应该就此事请求首长马上增援。同时我们也应该将自己的想法报告给首长,这么两句话发过去不大合适吧?”

 高明辉不高兴地说道:“我倒看不出有什么地方不合适的。反正接到消息后,作战部会制订出详细计划来,我们何必再多嘴多舌?徐参谋长,我们的任务是守住湖口要,至于其他的用不着想那么多,反正敌人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俩个我宰一双就是了。你去将我刚才说的发给首长好了,…对了,告诉部队进入警戒状态,时刻准备打击入侵的外国鬼子!”

 徐旭东对固执己见的高明辉只能摇头不已,徐旭东想不明白高旅长为什么如此轻视五万英法联军,人家毕竟拥有众多的军舰,多出十旅及湖口要数倍的火炮,而且步兵武器方面解放军现在也没有特别明显的优势(双方主力部队均装备了后装步,只是解放军现在拥有多管机及迫击炮,而英法军队没有),高旅长如此漫不经心只能说他还没认识到眼前不再是装备低劣的满清军队了。既然一号首长听不进意见,有些黯然的徐旭东也只能敬过礼后慢慢走了下去。

 徐旭东不知道听到五万英法联军突然行动起来,高明辉心里是一阵接着一阵心揪,眼前湖口周围只有高明辉的十旅、黄翼升的海军还有就是湖口要炮兵部队了,所有部队加起来满打满算也不过只有一万人,靠这么点兵力想守住要,说他不紧张那是骗人的。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并不是对着自己看不惯的徐旭东说的,而是冲在赣州把各路军队调离的司令员发的火。

 自从英法联军在淮军配合下攻占天京后,英法联军与淮军呆在天京周围并没有西进。就连英法援军到达上海,接着又到了天京后,敌人还是没有行动,这让以为解放军与外国侵略者之间大战马上就亿湖北派出主力部队在战役上配合捻军恼火不已,他认为哪怕湖北有一个师的兵力,捻军也决不会一次损失十万之众,这简直是挖了杨沪生心头(杨沪生已经将捻军算进自己骑兵部队中去了)!更讨厌的是捻军的失败让根据地北面门户大开,直接面对僧格林沁二十万大军,如解放军在江西战场与外**队作战的时候,僧格林沁突然进湖北杀进湖南,那局势就麻烦了。

 生气的杨沪生下达了让现在高明辉郁闷不已的命令…将湖口附近的解放军主力部队三个师抽调到湖北,加上在武昌的骑兵师一同进入大别山,在解放军张副总司令率领下寻找战机歼灭僧格林沁率领的北方清军主力。

 同时通过赣州的幼天王(洪秀全三儿子在到达赣州后被杨沪生扶上幼天王宝座,因为洪秀全俩个儿子年幼,杨沪生好心让他们进入学校学习,而他自己成了摄政王。这次行动为了动员江北太平军,杨沪生将幼天王又给搬了出来。)命令撤退到桐柏山区的尊王赖文光、扶王陈得才、启王梁成富、祜王蓝成配合北上温王主力一起作战,又令四川的石达开、解放军川鄂支队进攻重庆的清军骆秉章部,在战略上配合北上主力。一番调动后,留在江西的只留下五师,就是五师还将师部与九旅调到景德镇一线,原本兵力雄厚的九江地区现在只剩下高明辉的十旅充充门面。

 解放军主力部队中四师加入南方集群南下威香港,荣一师留守浙江,现在分出部分兵力配合侍王部队反击淮军的攻势,三个师北上鄂豫皖作战,根据地腹地一时虚空。如果光面对清朝军队,这倒没有什么大问题,现在的解放军一个师只要弹药充裕,抵挡淮军进攻还是不成问题的,可要是面对人数多与自己的英法联军那就不成了。英法联军进入天京后只是在天京周边进行活动让杨沪生产生了错觉…英法联军的目标就是天京,或者他们在从上海到天京消耗了太多力量,至少需要三个月时间进行整补(这方面情报也有,但很多情报显得前后矛盾,让人看了不知所云。如果每份情报都相信的话,人会疯了的,杨沪生也只能选择可能比较大的情报看看,准确的说杨沪生是挑自己认为合理的,而不是比较接近事实的情报看,同时加上主观印象,得出了未来两个月内英法联军不会出动。),只要英法军队不动,其他的清军投靠英法的伪军均不为惧,留在江西的主力大可朝北发展,先削弱僧格林沁再说。

 想到首长改变了的战略意图,高明辉突然感到天气太冷了,虽然是江南,可节刚过的时候还是很冷的,肌猛烈的收缩让人觉得浑身僵硬,而被军服包裹进去的皮肤反地出现了众多小疙瘩。

 解放军进入鄂豫边界后僧格林沁率领的清军仿佛受到压制一路北撤,让解放军主力无法捕捉到歼灭敌人的战机。当然,战斗是发生了不少,但主要都是与那些地方团练之间打起来的,僧军主力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处于外线作战,敌人又有机动极强的蒙古骑兵,害怕后勤补给线被切断的张海强不敢命令部队进行大纵深穿,只能稳扎稳打,步步朝敌人腹地进攻,现在已经要出大别山了。可这时候英法联军却突然行动起来,以主力部队快速朝湖口进攻。这只能有两种解释,一种是根据地中还有与敌沟通的内,将解放军计划透给敌人,使得敌人知道江西空虚。还有一种就是僧格林沁的行动是敌人精心策划过的,杨沪生的一举一动都落入敌人计划中。不管出现那种情况,高明辉都觉得浑身上下不舒服。

 徐旭东要是知道高明辉从英法联军出动,想到这么多后,一定会对自己的见解产生怀疑…单纯的猛将、二杆子将领是无法想到那么多的。

 军号在山上响了起来,蒙蒙雨丝收了大量的号音,使得号声比较低闷。正在山下打篮球的战士们听到军号一时愣住,接着发生大喊,迅速奔向自己所在军营。

 “该来的总会来,着急有什么用场?说不定这是老子扬名立万的大好机会呢!”高明辉回头看着在雨中奔跑的战士,随意甩了甩手,低头轻声嘟囔了几句。

 **“敌人前锋现在到了那里?”

 湖口指挥部里,参谋人员正进进出出忙碌着。高明辉站在了望口边,望着山下江水突然问道。

 正伏在地图上看地图的徐旭东站起身回答道:“根据确切情报,敌人前锋已经到达马垱我军第一道警戒阵地。先头部队由二十六艘浅水军舰组成,兵力达到五千人,其中陆战队有三千,拥有大小火炮九十二门。他的指挥官就是在温州受到我军打击的英国海军上校阿思本。另外在他们后面有丘珀中将率领的英法海军主力五十二艘军舰,拥有火炮五百余门,运送陆军三万,现在已经到达安庆,距离我们只有两百五十里路了。敌人的后卫现在刚过铜陵,前锋与后卫之间拉了三百六十里,大小船只五百余艘。”

 “马垱…”高明辉手摸着下巴重复了一遍,马垱距离湖口要第一道封锁线只有九十里路,如果英军全力前进的话,晚上就可以到达八里江拦阻线了。只是警戒阵地就是阻拦一下敌人,同时给后面主阵地报警用的,让敌人突破也没有什么太大问题。

 “马垱那边是袁旅长的机动旅及彭泽守卫队在防御,他们没有什么火炮,打打陆地战还凑合,想要拦截敌人军舰不可能,敌人将轻易突破他们拦截。我建议让袁旅长他们不要与敌人硬碰硬,还是保存部队实力在洋鬼子登陆后发起反冲击比较好。”

 “可以,将这个命令下达给袁旅长好了。还有,首长回电了吗?”

 “到现在首长还没有新的指示给我们,看来在命令到来之前我们只能死守湖口,不让敌人从我们这里突破了。”徐旭东摇摇头叹道。

 从各个方面来说,徐旭东都不希望让十旅傻待在阵地上给敌人当靶子,运动战、大纵深穿敌深入后的围歼战,声东击西调动敌人后的伏击战…这些才应该是解放军所采用的战略战术,向现在这样固守一点的阵地战是徐旭东所竭力反对的。徐旭东想不明白,口口声声反对阵地战消耗战的首长为什么偏偏让部队打这种没有缴获只有消耗的战斗?

 “没有命令是正常的,我们的任务就是坚守湖口要,不使一艘敌人军舰从这里进入赣江。既然任务已经明确了,自然没有必要再三再四的重复。师主力部队到什么地方了?”

 “师主力先头部队已经到达都昌县的鸣山,距离这里还有八十来里路程。马师长说在他到达前线之前,命令我们一定不能让敌人一兵一卒踏上江南土地。”

 听了参谋长的话,高明辉暗暗舒了口气。“这么说师主力要明天下午才能到达这里了?不算慢嘛!只要他们到达了,梅家洲那边就用不着我们心了。命令郑旅长,他的机九旅在明天入夜前一定要确保梅家洲、官洲在我们手里,决不能让敌人抄了九江后路。另外告诉周文博,他的要炮兵要时刻防备着,只要敌人进入雷区就给我轰***!坚决不让敌人通过封锁线!仓库里面后勤保障人员要确保前方炮兵炮弹供给,打了一会儿就弹药不继的事情决不能发生!”

 “是,我马上草拟命令下达到各个部队中去。”

 下达完命令,高明辉走到旁边观察自己的阵地。下面到处都是枯黄的芦苇,江边的长堤南面在身后阳光照耀下闪着点点银光,这些银光都是金属制作的铁蒺藜,铁蒺藜后面几道铁丝网随着长堤朝远方蜿蜒延伸过去,一直到消失在视野中。铁丝网后面就是十旅的堑壕了,从阵地上望去,堑壕有如蜘蛛网,将石钟山一圈圈围了起来。山下的泰山要、华山要上找不到什么要炮,只能见到几个突起在地面上的坟包一样的土堆,天也许比较寒冷,从土堆中朝外散发出股股白色烟雾。看着淡淡升上半空的白烟,高明辉眉头皱起,他不知敌人是否能从这个判别出下面是什么阵地…这几个坟包样的土堆里面安装了大口径重炮,二十四磅及三十二磅的炮弹只要击中目标,完全可能将敌人浅水军舰撕成碎片!

 让高明辉和要炮兵司令员周文博挠头的是,大口径重炮有,可炮弹并不多。这些重炮和炮弹都是从国外进口的,根据地自己仿制开始的太晚了,在封锁之后,这些炮弹主要通过缴获敌人取得,只是这么大口径的火炮和炮弹清军中实在是不多,而每次战役重炮又是攻坚主力,消耗多缴获少,到现在弹药已经很少了。至于仿制,也许再过一个月仿制的炮弹可以运过来,极为重要的湖口要后勤部想方设法才运过来一千余发重炮炮弹,平均到每门火炮上只有不到四十发,打光了在自己制造的炮弹运上来之前,这些火炮只能是奢侈的垃圾。

 阵地上一片寂静,但高明辉知道这只是一种假象,只要敌人到达湖口,这些阵地将迸发出震耳的炮声,死神将把双方大量人员拖入到地狱去。

 高明辉正想着,指挥部掩着的房门猛地被人从外面推开,电台主任手拿着电报冲了进来。

 “总部紧急电报!”

 指挥部中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冲进来的电台主任。高明辉一个旋身转了过来。“念!”

 “五师十旅高旅长鉴:我军鄂豫部队正星夜南下,现命你部坚守湖口要,不使敌人通过要进入鄱湖。十旅乃拥有光荣传统之部队,战温州、进徽州、攻南昌、夺长沙,每战攻无不克,敌人望风遁逃。望你旅在湖口要发扬传统,予外国入侵者有力打击,不使岳飞、文天祥专美于前,不令根据地六千万百姓失望于后。为彻底保障湖口要安全,海军黄司令、空军林司令部队将配合你部作战。总部将在二月二十前进到南昌。高旅长,解放军四十万部队看着你们,根据地六千万百姓相信你们,全国四万万同胞期望你们!为中华五千年文明,打击敌人,消灭敌人!为了民族的自由,为了中国人的尊严,战斗!解放军司令员杨沪生,代理政委陈文委、代理参谋长林金宸、政治部部长林海静,一八六四年二月十六电。”电台主任越说声音越高,脸上激动的血管扩张,满脸通红了。读完总部电报,电台主任有些哆嗦的又拿出两份电报道:“另外还有参议会议长、政务院总理来电,来电说期待我军在与外国侵略者的战斗中打出中**队威风来!”

 “马上将电报抄送到下面各个单位,让战士们知道根据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们这里!”电台主任刚说完,十旅刘海峰政委从旁边走了过来。这个电报正是刘政委所期待的,只要将电报告诉战士,让他们知道最高首长期待他们打胜仗,而且马上就要到前面视察战地,与他们在一起,那么战士的战斗热情将极大地提高。这比你说再多的废话也好。

 “娘的,海军、飞艇都配合我们作战?这太好了!要不是敌人躲在船上,老子一定抓一串红番送给首长!”

 听到首长将海军与飞艇配备给湖口要,高明辉立马来了精神。军舰的威力高明辉是亲眼看过的,此次敌人军舰比根据地的更加强大,让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高明辉心里也有些揣测不安了。海军支援高明辉并没有抱太大希望,解放军的海军与外国海军比起来,实力有些相差太悬殊了。让他们出战等于找死。倒是飞艇让高明辉见到了希望。自从转战江西开始,高明辉已经多次在飞艇配合下与敌人作战了,只要飞艇上落下来几个小黑点,那么敌人马上将倒下一大片。不光在威力上,就是在心里上也给敌人巨大震撼。高明辉内心深处对林忠指挥的飞艇部队已经养成了一种依赖心理,这虽然是他所不愿意承认的,可却是事实存在的。

 “刘政委,战士热情是要鼓舞的,不过不能过头。我们的任务是守卫湖口要,不是打一仗就走,要是一看到敌人就将所有弹药挥霍出去了,这仗以后就没法打了。”徐旭东见高明辉与刘海峰俩人都陷入到一种歇斯底里情绪中,急忙提醒道。

 高明辉没有搭理有些稳重的徐参谋长,自顾自对电台主任道:“杨主任,给首长回电。我十旅将士定当不负首长期望,将敌人埋葬在湖口要!刘政委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别的也没什么,我看这样就可以了,杨主任你去发吧。”刘海峰现在想的就是到阵地上去,将各级对湖口要的电报传达给部队,同时对部队再次进行动员。

 “是!”电台主任转身走了出去。

 电台主任出去后,高明辉见徐旭东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说道:“参谋长,别再愁眉苦脸的了。无非是几万外国鬼子,他们还不是跟我们一样两只眼睛两条腿的?有什么好担心的。主力现在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只要主力部队到达了,再多鬼子也不够我们吃的!”

 “可要是僧格林沁跟随主力南下呢?”徐旭东反问道。

 “他敢!”高明辉不自觉地眼睛瞪了起来“就他那些八旗兵还敢朝我们进攻?他活得不耐烦了啊?!”

 徐旭东根本不怕高明辉,慢条斯理地说道:“他要是不敢,捻军怎么会被他消灭了?十万捻军啊!还大部分都是骑兵,才几天工夫就被僧格林沁给歼灭了?如果他南下,我们在湖北得主力部队将很难顺利转移到这里。一定要在给予僧格林沁沉重打击后才可以过来,在此之前,这里只能是由我们孤军作战了。”

 高明辉想要反驳,可想了半天对捻军的败亡也找不出说得过去的理由。说捻军战斗力太差?真要差他怎么可能纵横江北十年?二十万有洋有骑兵的部队,让他攻占整个根据地自然是痴心妄想,可要是牵制一下我军在湖北的主力,这却是完全有可能的。

 “参谋长说的没错,我们应该做好长期单独作战准备。你们先研究,我到下面部队去转转。”刘海峰在旁边赞同徐旭东所说的话,说完刘海峰钻出指挥部,到部队中进行他的动员工作去了。

 “那么你看应该怎样?”见刘海峰离开指挥部,高明辉“虚心”请教道。

 “兵力部署前轻后重,武器部署前重后轻。”徐旭东不理高明辉的态度,将自己的研究成果汇报给他,傻子不傻,只要你说的有道理他还是会听的。“所谓兵力部署前轻后重,因沿河岸一线必然是敌人炮火主要轰击目标,将大部队安排在一线,我军伤亡将会急剧加大,倒不如将大部队隐藏在后面,前面只保留必要的部分兵力,按照前面损失情况,后面的部队给予必要的补充。至于武器部署前重后轻,那是因为敌人主要威胁在江上,对敌人的军舰我们那些步小炮是没有什么威胁的,倒不如将十二磅以上的火炮部署到一线,用炮火封锁敌人,打击敌人。同时堑壕第一线部署多管机、小炮、迫击炮,等敌人爬上河堤,到达铁丝网前面后,用机各种火炮给敌人以大量杀伤。这样我们才能将防线长期坚守下去。旅长,要是按照以前作战样子,将所有部队都集中在阵地前面与敌人拼个你死我活,恐怕很多战士连鬼子长的什么样都没有看到,就被敌人炮火给杀伤了!这种战术在这次作战中一定要进行改变。我们现在是防御作战,不是进攻一帮乌合之众,光靠一股勇气是远远不够的。”

 高明辉脸微微有些泛红,他的十旅在解放军中也算得上有名了,而所谓的有名就是歼敌多,伤亡也大。有什么样的统帅就有什么样的部队,高明辉自己在打仗上面显得有些线条,他的手下也就是一群“亡命之徒”了。十旅消灭的敌人数量在解放军主力十个旅里面算得上前两位,而他的伤亡也是数一数二。歼敌一千自损六百,这样的战斗十旅可是没少打过,就是歼敌一千自损一千这种两败俱伤的战斗十旅也打过。

 “让十九团二、三营先进入一线阵地吧,二十团担当后面二线部队,而十九团一营担任总预备队。”徐旭东所说的话高明辉听了进去。高明辉认为到现在他的威名都是在进攻中打出来的,这种防御作战对他来说还真是个新课题,是他所完全陌生的一块新天地了。至于徐旭东,不管怎么说他都在学院中学习过,在这方面书生之见还是有的,也许听他的没有错。

 “报告!胡县长来了。”警卫战士在门口大声通报道。

 “胡侠君跑这里来做什么?这里马上就要打仗了,他们地方上的还不赶快撤退啊?!”高明辉不满地小声囔囔着。“聂参谋,将我刚才说的通知部队。参谋长我们到下面接这些人。“

 不满归不满,既然客人来了,总不能将人家赶走吧?接还是必要的,自己现在在人家地盘上,很多地方还需要这位胡县长帮忙,高明辉带着手下钻出指挥部朝山下走去。

 “高司令。”刚走到半山坡,高明辉就与登上来的湖口县县长胡侠君碰面了。胡县长见一群军人在高旅长率领下奔了下来,连忙高声打着招呼。高明辉笑呵呵与胡侠君打过招呼后问道:“胡县长,您怎么到这里来了?前方马垱已经打起来了,这里战斗也马上就要打响,很危险的啊!你们还不转移?”

 胡侠君咳嗽一声道:“咳,有你们在前面我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这里是我等子子辈辈生活的地方,让我们转移,这舍不得走啊!高旅长,你们有信心将那些强夷抵挡在外面吗?”

 “我们自然很有信心将强夷抵挡在外面…”高明辉正说着,身侧有人拉了把他衣角,高明辉眼光一瞥见是参谋长徐旭东微微摇头,知道自己说的太干脆了,又转口道:“不过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战场情况瞬息万变,今敌人还在湖口与我对峙,明说不定我们就在武山血相搏了。百姓没有什么训练,若敌人突然出现在身边如何是好?那些红番相当残暴,攻破天京,城内老老少少杀的血成河。胡县长还是劝百姓赶紧转移,等战争平定下来再回来吧。”

 百姓的支援自然是需要的,而且也是必须的。可高明辉不希望见到自己的部队还要分心放在保护战区百姓安全上,这将浪费他大量精力还有宝贵的兵力,最好办法就是除了运送伤员、担任警戒的地方守卫队,其他老百姓还是撤的越远越好。高明辉不明白的是自从到了湖口后,自己明明看到老百姓离开家园朝南转移了,可怎么听胡县长的意思,这些人还没有走?难道天太冷了,让这些百姓又回家了?战斗马上就要打响,这时候出现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让人心焦了!

 在天京被攻陷后,江西北部的居民就进行了大转移,广阔的赣北大地上,无数支移民组成的队伍朝着南方迁移。对这次迁移政府在资金上、人力上、粮食上给予了必要的帮助,但需要迁移的人实在太多,九江、南康、饶州…过百万人口南移,同时从太平天国控制区逃出来的百万百姓给各地政府造成了极大压力,而且给接纳难民的县市也带来的极大的包袱,多少资金投进去都有如投入一口无底,只能缓解部分,对全局影响并不大。百姓在迁移中,受的苦是相当严重的。如果说湖口县的百姓又从逃难路上转了回来,高明辉完全理解,但心里面可就要焦虑了。

 胡侠君朗地笑道:“呵呵,这个请高司令放心,百姓已经顺利转移到南昌城了。不过有高司令这句话我们地方上也就放心了,毕竟是我们自己的军队,什么都先想到当地百姓啊!”“那胡县长您此次到这里来…?”高明辉搞不懂这胡县长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高司令,老朽现在不是还担任湖口守卫队队长嘛!这守土的责任,老朽还是需要亲自承担的,老朽决不允许那些红番肮脏的臭脚踏上我湖口土地!请高司令吩咐湖口守卫队可以在什么地方为司令帮上忙?”见胡侠君义愤填膺的样子,高明辉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光想到他是一县之长了,把这位老伯同时还兼任着湖口守卫队队长一职给忘记了。

 “胡县长,前线可是很危险的。敌人拥有大批军舰,众多的火炮,这炮仗打起来了,什么地方都有可能落下炮弹,你们守卫队还是帮我们警戒彭泽到湖口的陆路比较好。只要敌人上来了,马上通知我们,其他的我们来做。”

 “这个没问题,高司令经管放心,别的不行,本乡本土的这那有山那有路可是的很!鬼子不来则罢,只要上岸了,咱马上就能发现,只是我们守卫队里面的小伙子都希望能跟主力部队并肩作战,不知高司令是否可以成全我们?”

 高明辉一听,说了半天胡县长还是想上一线来。一线有什么好上的?人民战争,这百姓帮助主力放放哨,运运粮就可以了,难道还跑到第一线挨炮弹吗?炮火下没有受过训练的百姓只有吓的尖脚四处跑的份,你让他找个地方隐蔽起来,他都不知道到那边去躲。让他们消灭敌人纯粹是弹药多的没地方用,如果经过训练的战士十发子弹可以打死打伤一名敌人,那么这些没有训练过的老百姓能用一千发子弹消灭一个敌人就可以烧香拜佛了!

 高明辉正与胡侠君就湖口县守卫队上前线的事情争执不休,一个建议守卫队还是留在后面为好,另外一个一定要到前面来的时候,山上留在观察哨的侦察参谋匆匆跑了下来。

 “旅长,有情况!”

 “胡县长,就这么说定了。现在军务身,很抱歉不能再陪您老了。王主任你陪胡县长马上下山,这里说不定等下会变成战场。参谋长我们走!”侦察参谋的话让高明辉有种如蒙皇恩大赦的感觉,拉着徐旭东“逃”进指挥部。本来想一起回去的十旅政治部主任王子骄让高明辉这么一说走不了了,只能赔着笑脸拉着胡县长朝山下走去。

 “高司令!我们守卫队里很多人以前可都当过兵的,不是你所说的那种窝囊废!”

 “当过兵有个鬼用?!又不是当的解放军,不管是太平军还是清军对现在这场战争都没有什么帮助。真要上前线还是回补充旅先训练一阵子再说好了。”听到胡县长在身后还不甘心地朝自己大叫大嚷,高明辉有些不耐烦地用耳语般的声音小声嘟囔着。

 高明辉自以为耳语的话,让身边的徐旭东听到了。拐过一个弯,后面的人已经望不见他们了,徐旭东开玩笑地说道:“旅长,你好像对首长所说的人民战争很不以为然啊,小心让首长知道了狠狠训你啊!”高明辉让徐旭东吓了一跳,缩头看了眼身后,仿佛身后有双眼睛正冷冷看着自己。胆大的高明辉变的胆子奇小无比,正容对徐旭东道:“别瞎说!我怎么可能反对人民战争?!这种话是我这样的人说得出来的?我只是不想让百姓无辜卷入战火中!你小子…我可警告你,要是这话我从其他地方听到了,你就别想再在十旅待着了!”

 “开个玩笑,旅长不用如此紧张嘛!算我说错话好了,我这厢给您赔不是。”

 “玩笑也得有个分寸啊?!这种玩笑怎么可以开得?我说参谋长,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如果不是山上到处都是十旅及要炮兵,高明辉现在一定要挥起拳头好好揍这位恐吓自己的家伙了。

 对高明辉来说,刘冰管理的纠察部并不可怕,只是发发人民战争的牢对纠察部来说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麻烦的是新成立没有多少时间的军事安全局,这个局以前是属于监察院下面一部分,九月按照杨沪生的意思将监察院拆分为三份,由曾华担任新成立的军事安全局局长职位。

 也许是刚从监察院分出来时间不长,军事安全局办事还是与以前在监察院中没有什么两样,按照高明辉所理解就是惯于捕风捉影、大白天打着灯笼寻找子虚乌有的东西了。当然,从法律上来说,他们没有待、暗杀的权利,只是要让他们注意上你,那你将来的日子身后会拖条甩也甩不掉的尾巴了。

 对军事安全局,军队将领心情是很矛盾的,一方面他将叛变消灭在萌芽状态,保障了部队不至于担心自己前面打着正烈,后面的部队突然给你捅刀子,这点让军队将领很是满意。另外一方面,这军事安全局管的又太多了,常常无原无故怀疑人,小辫子若是被他们抓到,你的前途也差不多算是毁掉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这些将领对狼一般的军事安全局决没有什么好感。

 “旅长,快看!”高明辉正不停埋怨着徐旭东,徐旭东突然手指着东方叫了起来。高明辉这才发觉,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跟参谋长登到了石钟山顶的观察哨。在观察哨中的那些参谋见旅长来了,站成两排目视着高明辉走到前面。

 东边大地与苍穹界处,几屡淡淡的黑烟朝天空升上去。高明辉伏在大口径望远镜中仔细瞧着东边,高明辉神经猛地绷紧了,握着望远镜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苍茫群山中,黑烟仿佛就在眼前。现在可以看清楚了,一股股黑烟正朝西边移动着,证明不是失火造成的烟柱。

 “什么时候发现的?”

 “报告旅长,刚刚才出现。”

 “很好,终于来了。”高明辉自言自语地轻声说着。手中的望远镜朝下望去,调节过焦距后,在高明辉眼前出现了自己的阵地。也许战士们也发现了远方的黑烟,众多战士正在隐蔽部与交通壕中望着东方的烟柱指指点点。天炮兵阵地上,一门门火炮从后面推了上去,几名炮兵指挥员正踩着土垒,最后一次检查土垒的坚实程度。

 这些土垒对防备榴霰弹破片是相当有用场的,一般十二磅的榴弹炮实心弹打在上面也顶多给它造成一个浅坑,检查了无数次按照道理来说现在用不着再检查。从这些炮兵指挥员的行动中,高明辉体会到自己掌握的这些部队对即将来临的战斗还是很紧张的,或者说显得相当兴奋。将镜头对准了江面,三座浮动炮台上隐约可看到几名战士奔进奔出,正将水浇在浮动炮台外面。

 “关于部队部署是否传达给部队了?”高明辉头也没抬低声问道。手中的望远镜在自己各条防线上来回搜索着,仿佛对别人是否回答自己并不是很关心。

 徐旭东接过警卫员递过来的望远镜搜着东方,他的这台望远镜与高明辉正在用的炮兵观察镜倍数上差了许多,只能将远方的黑烟拉近一些,使得下面因为距离比较模糊的火炮,看的稍微清楚一点。见旅长问话,将望远镜放了下来回答道:“聂参谋已经将命令传达给部队了。”

 “很好…命令部队马上阵地!”高明辉抬起头,转身走了回来。

 随着高明辉的命令,山头上军号声响了起来,用不着望远镜徐旭东也可以看到下面大批战士听到军号后,从各个地方蜂拥出来,迅速朝前面的战壕奔去。炮台外面的炮兵指挥员也不再跑来跑去了,站在火炮边等待着战斗的到来。

 “看来马垱那边没有对敌人进行有效迟缓,不然敌人怎么这么快就出现在这里了?我原以为要明天才到。”徐旭东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

 高明辉倒是期待着马上就要到来的战斗。“敌人只有登陆马垱阵地才会发挥它的用场,现在这样也不错,让老子先敲掉他先头部队再说!”

 落的余辉下,几粒黑点从地平线上冒了出来,慢慢的越来越大,可以辨别出这些是英国人的军舰了。从西伯利亚南下的冷风将军舰烟囱吐出来的浓浓黑烟刮往长江南岸,距离湖口越近,军舰行驶速度也渐渐放慢下来。透过望远镜,可以看到五艘军舰成纵队停在八里江下游的江面上,后面朦胧的江面上还有点点黑影正开了过来。

 猛然间,江上的军舰一震,一股黑烟从停泊在江心的军舰左舷冒了出来,将军舰笼罩在烟雾中,南岸山坡上几团红光升起,过了一会儿,一串闷雷般的爆炸声从东北方传到石钟山上。

 高明辉掏出怀表看了看。“发电告诉首长,一八六四年二月十六下午四点三十五分,英**舰轰击我防线,湖口战役正式打响。”

 “这是试探轰击,我们没必要理会他们,还是将他们放近了再打比较好。”徐旭东在旁边发表自己看法。高明辉点点头没说话,转身背着手低头从炮兵观察哨朝指挥部走去,徐旭东连忙紧随着高明辉走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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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舰的试探轰击还在继续着,一发发呼啸着的圆形炮弹从军舰左舷飞了出去,落在山林中,尘土飞扬,碎石与断树枝在空中飞舞着,厚重的烟尘将山头包裹起来。

 山头后面挖掘好的避弹所里面,战士们感觉自己登上了一艘停在汪洋中接受暴风雨洗礼的小破船。四处落轰的军舰将众多的炮弹沿着山头横扫过去,每发重磅炮弹落在地上避弹所都要震动两下,灰尘直往下落,让战士们怀疑这些炮弹是否直接落在自己头上了。

 “连长,鬼子会不会发现我们了?我咋觉得这炮打的没个底了?好像打了一个时辰了吧?”一名新兵让猛烈的炮火打的有些受不了,扶着墙壁不停地呕吐起来。

 旁边一个正给呕吐新兵不停拍着背,自己脸色也苍白无比的年轻战士大声道:“别胡说!洋鬼子又不是神仙,我们在后面他们怎么可能看的到?这是鬼子自己给自己壮胆呢!连长,炮轰过后,那些红眉毛绿眼珠的混蛋会不会登上来?他要上来了老子非给他常常咱的法!”

 “别嚷嚷了,你个小兵蛋子那么多心干啥?!这炮又打不着你,他爱轰多长时间就轰多长时间好了!反正敌人不登陆,我们也不打,只要他敢上来,就别怪老子让他有来无回!”

 巨大的爆炸声让询问的战士声音仿佛远在天边,遥不可及,十九团二营四连连长何飞对战士的询问有些不耐烦了。他感觉自己现在坐在蒸笼里,被熊熊大火烧烤着,身上的热血沸腾起来。

 自从参加解放军,何飞打的不是清军,就是土匪武装,与外国人之间的战斗对他来说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说不紧张是骗人的。

 紧张归紧张,何飞对到来的战争还是有一种期盼心理。作为一名军人,生与死之间只有一线之隔,过去与清朝的内战是为了将百姓从被奴役的悲惨状态下解救出来,而现在抗击洋鬼子,那是为了一个民族有尊严的生存下去,为了一个民族重新树立起强者地位,为了一个民族至少在可预见的时间内不再受到外来威胁所打的。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在这样的战斗中牺牲才是一名真正战士的归宿,才是他何飞所向往的。

 “连长!张班长中炮牺牲了!”

 何飞正想着,光线一暗,在上面阵地上的一名战士冲了进来,语带哭音叫道。

 “他娘的!还没打居然就折了我一个好弟兄…”何飞不由得狠狠啐了一口,心里暗自骂道。

 按照作战条令,有完好的阵地情况下,在敌人炮击的时候,前线部队必须撤到后面避弹所。如果都上一线去,在现在敌人这样凶猛的炮火下伤亡肯定是难免的。而何连长按照作战条令,只要敌人不登陆,不冲到他面前,那么他的四连战士也没必要进入前面堑壕,只要在前面放几名观察哨就可以了,何飞没想到就是这样慎重还是出现了牺牲者。张班长是何连长派到前面去观察敌人动态的,在敌人盲目炮击下,一颗不经意的炮弹刚好落在张班长所待的位置上,他是湖口战役正式打响后解放军出现的第一名阵亡者,但决不是最后一名。

 “小龙!跟我上阵地!”何飞随手起身边放着的步,冲身后大吼了一声。站起来时因用力过猛,何飞一头撞上了避弹所上面铺设的枕木。若不是有头盔保护,何连长将因为过于激动非战受伤了。何飞将头盔扶正,不发一言钻了出去,他的通信员钱小龙连忙跟随连长冲出避弹所,直奔山头阵地。

 低头弯通过交通壕到达山顶的何飞发现山头上浓烟四起,一股山风吹来,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硝烟味,让人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眼角不由自主地下两行眼泪。大山在颤抖着,何飞眼睛一个前扑趴在观察哨位上朝下望去。半山前沿阵地上到处都是一个个弹坑,黑烟从弹坑处翻滚着朝山头扑了过来。透过浓烟,一团团火球接连升起,巨大的让人耳膜裂的爆炸声连成一条线,轰然声如同天际落下的连串霹雳,让人感到可以将每一次炮弹的爆炸从开始听到结尾,听清楚声音的丝毫变化。这种感觉与避弹所里所听到那种沉闷得让人压抑的爆炸声是完全不同的。何飞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像现在这样猛烈的炮火他还从来没有见过。

 就何飞看到的,炮弹落点没有什么规律可言,东一发西一发落的漫山遍野都是,可这种没有什么规律可言的、盲目的轰击却让他损失了一名班长,想想都让何飞郁闷到极点了。可惜敌人现在躲在江上,要是在面前的话,何飞一定用子弹好好慰问一下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

 江中洋鬼子的军舰正缓慢朝岸边移动,左舷火炮发后冒出的白烟将军舰给裹胁起来,浓厚的烟云让人无法看清军舰的真面目。

 “炮兵呢?!炮兵都他娘的死到什么地方去了!为什么不给我狠狠地打!?”

 看到鬼子军舰嚣张地对自己这里猛轰,何飞不停拍打着地面怒吼起来。人家一个劲地猛轰,自己的炮兵居然睡着了,没有一发炮弹打到敌人军舰那边去,何飞认为不管怎么说这都是让人无法忍受的。

 “连长,你看炮兵阵地…”趴在何飞身侧的钱小龙一手附耳在自己连长边高声喊着,另外一手指着右侧山头。何飞转头望去,左面炮兵所在山头也有一股股烟柱正在升起,炮垒上空笼罩着黑烟,不时有碎石断木飞舞起来。在四连阵地受到轰击的同时,炮兵阵地也正经受着铁与火的考验。只是那些炮兵阵地比他这里条件要好多了,那些炮垒顶部都用枕木、泥土加固了,军舰上发出来的炮弹对他们来说跟挠差不多。

 四连阵地上敌人的炮火渐渐衰弱下去,而炮兵战地所在山头落下的炮弹却越来越多。心中一直在呼唤炮兵快点反击的何飞发现炮兵阵地上陷入一片可怕的死寂中。倒不是说炮兵阵地上没有声音,敌人的炮弹将战地打的尘土飞扬,猛烈的爆炸声不要说他这里,相信就是湖口县城内也可以听的清清楚楚,何飞所理解的死寂是炮垒上没有一个人活动,那些原本威风凛凛的火炮沉默着,对鼻子底下的敌人军舰不发一言。见炮台一点反应没有,何飞简直气的要七窍生烟了。

 英**舰在打了一阵,见山地里没有什么动静,火炮停止了猛烈地轰击,军舰呈一字纵队沿着长江中线缓慢地朝湖口方向行驶过去。军舰上的火炮随意地将炮弹挥洒到南岸山地里,只是不再像刚才那样肆无忌惮,好像有挥之不尽的弹药了。见敌人军舰一一从自己眼皮底下驶过,何飞心里别提有多窝囊了。他恨不得自己长上翅膀飞到敌人的军舰上,不管是用还是用炸药,只有将敌人军舰缴获或者炸沉了,才能消他心头之闷气。

 “老刘,敌人军舰已经进入最佳程了,是不是打他***?娘的,洋鬼子死到临头还敢东张西望,只要我的炮打响,这些红番不死咱就不姓吴了。”

 华山要的炮台上,刘军正一遍又一遍轻轻地扣击着身边有些泛绿光的铜炮,眼睛紧紧盯着江中正在缓慢移动着的军舰。从刘军的位置看出去,下面长江自己火炮有效程内一字排列着十四艘军舰,每艘军舰拉开一定的距离缓缓移动着。桅杆斜拉着的索具上趴着几个人影,正对着南岸的山林指指点点。

 刘军目视着正在缓慢移动的敌人军舰,沉着地说道:“别慌,还不到时候。小吴,该打的时候我自然会命令你们开火,你可记着了,开火后要打的准,打的狠!坚决将敌人送到长江喂王八去!要是让敌人毫发无损地逃了回去,我可以饶你,司令可饶不了你啊!”华山要炮兵营副营长吴家俊自信满满地表态道:“老刘你放心好了,咱瑶溪军事学院炮兵科第一名决不是混出来的,这击诸元早就已经计算好了,只要你说打,咱就有信心将那艘最大的军舰送给河神当祭品!”

 作为分工,在炮战开始后吴家俊要指挥要重炮连与敌人进行炮战。吴家俊对自己学院中的成绩还是很自信的,何况一年多战争打下来,他也捞到不少战斗,实际经验也是很丰富了。

 刘军头也不回,只是看着下面正在移动的军舰,点了点头道:“我也相信你有这个实力。咱可说好了,你首发必须命中,一定要将最大的那艘军舰给我击沉它!要是击沉了,下阵地我请你喝酒!”

 “真的?!这可是营长您亲口说的啊,到时候别耍赖!不然咱到团长那里告御状去!”

 “废话!我当营长的怎么可能对你们瞎说呢?!你先给我将敌人军舰击沉了再说!”

 原本以为自己一番轰击会惹来猛烈还击的英**舰,见岸上一点反应也没有,胆子渐渐大了起来,航线偏离了中线,慢慢靠近南岸,行驶速度也加快了。舰上火炮停止了击,刘军甚至隐约听到船上英国士兵吹口哨,狂妄的笑声。

 后面的军舰一艘艘驶入到要火炮程内,刘军心里计算着军舰距离封锁线的距离。让刘军失望的是敌人的军舰已经进入了布雷区,可这么长时间,那些在江中时沉时浮的水雷居然一颗也没有碰到得意忘形的英**舰。刘军暗自怀疑这些水雷到底有没有用场,会不会都是一些毫无作为的铁疙瘩?

 正着急的时候,行驶在中间的一艘军舰船头侧舷位置突然起硕大的水柱,红光猛地一闪,接着漆黑的烟团迅速腾空而起。军舰如同受惊的奔马,船头高高仰了起来,接着重重落到江面上。仿似晴天一声惊雷,比刚才英国炮弹爆炸更响的声音从江中传了过来。滚滚黑烟从船上迅速升起,笼罩住军舰,追随着刚才爆炸升上半空的硝烟。

 被炸的军舰再也不能动了。木头制作的军舰上火光冲天,黑烟中一团团红光不停闪动着,猛烈的爆炸声持续响了起来。在船舷可以看到一个巨大的破,汹涌的江水毫不留情灌了进去,数百吨重的军舰迅速下沉。

 第一次爆炸声传来的时候,那艘军舰原本站在索具上的英国人如同一群受惊的小鸟,从索具上飞了起来,满天飞舞着朝江面飘落下去。接连的爆炸声响过后,江上再没有口哨声大笑声了,只有惊呼声与燃烧着军舰上惨叫声,一些人影在军舰上徒劳地想要控制火势,更多的身影如同被水灌了的老鼠,从船上跳了下来,这时候他们可无法顾虑到自己跳水的姿态是否优美了。

 其他军舰上的水兵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周围刚刚提高速度的军舰再次将速度放慢下来,几条救生艇从军舰上放了下来,打算营救自己不幸的同胞。而后面的军舰见前面挨炸了,加大马力赶了上来。突然发生的意外顿时将队列打个稀

 刘军高兴地跳了起来,疾步从重炮掩体中冲了出来,眼前这些军舰都停了下来,这是再好没有的靶子了。刘军一直等待着的就是这个机会。见站在外面观察敌人舰队的各炮兵连连长一脸惊喜地对自己手下下达准备作战命令(实际上炮手们已经准备了无数遍了,根本用不着再次提醒他们),刘军高声命令道:“各连注意了,方向,正前方敌人军舰,自由击…开火!”

 “开火!”

 “…放!”

 炮兵阵地上开火的命令响彻云霄,连右边山头上的何飞都听的一清二楚。随着命令,阵地上淡淡青烟夹杂着飞扬的黄尘四处飘动。

 正在自己阵地上埋怨炮兵只知道躲避,不打鬼子的何飞惊喜地听到自己炮兵阵地上奏响了响曲。临近黄昏,何飞可以看到烟尘中火光不停地吐泻着,江面上的军舰周围一股股水柱冲天而已,的江面把军舰如同玩具般抛到半空,又狠狠摔下。不时有军舰被劈头盖脸打过来的炮弹击中,打着旋在原地转来转去,几艘军舰上浓烟四起,灰黑色的烟团将江面上的军舰包围,烟雾中火苗舞。虽然距离比较远,何飞还是感到从江中滚滚热扑面而来。

 受到突然打击的英**舰迅速从惊慌中反应过来,只要能开动的军舰纷纷再次移动,将左舷对准了炮兵阵地,白烟从舷侧吐出来,成串的炮弹落在炮兵阵地上,一团团黑红色的火球在战地上炸起。

 正在观察炮弹落点的刘军突然感到身后有什么人重重推了一把自己,将自己从山头上扔到半空中,毫无面子地五体投地,刚落在地上刘军就感到自己后背仿佛漏了一个口子,力量从口子处飞速失。眼前一黑,刘军陷入一片黑暗中,人好像正落入无限的深渊中。

 吴家俊正在二十四磅后膛重炮边上指挥作战,无意中发现一发榴霰弹在营长刚才待着地方后面不远处炸开。不知营长怎样的吴家俊连忙跑了过去,刚到前面就见到营长的通信员一动不动倒卧在血泊中,而华山要炮兵指挥员刘营长被炮弹掀到山坡上。后背的军服被撕成一缕缕的碎片,大量的鲜血正从血模糊的后背上迅速淌出来。

 吴家俊冒着炮火三步并做两步奔了过去,将刘营长抱在怀中,撕开自己的军服,想要帮营长把伤口堵住,可创口太大,鲜血很快就将吴家俊的军装渗透了。见营长的面色苍白无比,吴家俊悲愤地高声大喊了起来。

 “营长你负伤了?!…卫生员!卫生员快过来!”

 吴连长不用高喊卫生员也发现营长负伤了,等卫生员过来,见了刘营长的伤势后整个人突然打起了摆子,双肩不停地颤抖起来。

 “快!还愣着干吗?!赶快帮营长止血啊!…担架!担架在哪里?!”见卫生员束手无策呆立在身边,吴家俊眼珠子都红了,冲着卫生员大吼道。要不是自己现在怀中还抱着营长,吴家俊非当场揍这位毫无用场的卫生员。

 卫生员这才反应过来,马上从自己后面中取出白布将营长背部包裹起来,雪白的白布先是斑斑点点,接着小点迅速扩大,连成一片,鲜血将白布染的血红血红。

 “你是死人啊?还不快送营长到医院?!”

 “…副营长,营长伤势太重,不能动,一动就…”卫生员呜咽着说不下去了。

 听了卫生员的话吴家俊傻了般抱着营长一动不动,卫生员所说的话在他刚看到营长的伤势时候就知道了,只是一直心存侥幸,希望卫生员可以打消他这个错误念头,可残酷的现实还是告诉他,自己这位领导已经不行了。望着脸色越来越差,嘴发灰的营长,吴家俊只知道紧紧将营长抱在怀中,任凭鲜血从指出,染红军服。炮弹在四处不时地炸响,可吴家俊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危险。若不是刘营长躺下的地方刚好是个深坑,就他现在这样暴在外面,横飞的弹片早就将他撕成碎片了。

 刘军仿佛听到耳边有什么人在呼唤自己,勉力抬起沉重无比的眼皮,眼前模糊一片,接着视线渐渐清晰了,刘军这才发觉自己躺在吴家俊怀中,被自己称为“秀才兵”的吴家俊正一遍遍地在耳边呼唤着自己。

 “副营长…你为什么…不去指挥部队?…击沉敌人…”

 刘军勉强低声说了两句话,口一阵气闷,后面的再也说不下去了。他感到后背一阵酸痛,接着又一阵蚁爬,光线在渐渐变暗中,眼皮沉重的让他想合起来再也不睁开了。刘军对自己的情况有了清楚的认识。

 “…营长您负伤了。”吴家俊困难地咽了口唾,艰难无比地说道。

 “…是吗?真遗憾…不能看到胜利了…副营长,代理我指挥部队…我现在很累了…让我休息休息…休息休…”刘营长声音越来越低,当嘴不再颤动后,双眼缓缓闭上,头无力地侧倒在吴家俊怀中。

 “…营长!营长!”吴家俊喊了半天,他的营长再也不回答他了。“营长,你不是说只要我击沉军舰你会请我喝酒吗?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啊!你给我醒来,快醒来啊!我还要喝你买的酒呢!…”

 “…副营长…营长已经牺牲了…您就不要再动他了。”

 见吴家俊疯了似得不停地摇着营长,卫生员两行眼泪不由自主地淌落。

 吴家俊一手环抱着他的营长,一手一把将警卫员拉了过来,冲着他大声吼叫起来。“你说慌!营长没有死,营长不会死的!他还说过要请我喝酒呢,你说啊!你说营长没有死…说啊!”卫生员看着正在拼命摇着自己,双眼通红,眼睛布满了血丝的吴家俊悲愤地叫道:“副营长…冷静些副营长!营长真的牺牲了…他让你代理他指挥炮兵阵地,你这样子怎么指挥炮兵为营长报仇?”

 “不错,我要报仇…要杀光这些兔崽子!”吴家俊让卫生员给吼醒了,轻轻将他的营长平放在地上,下被鲜血染红的军服,缓缓将它盖在他的营长身上,将营长头上的头盔摆端正了。吴家俊的嘴不停地*动着。“老刘你放心,咱小吴一定拿洋鬼子的脑袋给你报仇!”

 “通知担架,将营长抬下去。”吴家俊低沉着嗓子,不带一丝感情对卫生员命令道。接着头也不回大步朝正在与敌人军舰展开战的炮台走去。

 “全营都有了!…瞄准江心敌人中间最大的那艘军舰…给我轰沉它!一连注意,不管用多少炮弹,只要敌人还在浮在水上就给我轰!”回到指挥位置的吴家俊钢牙紧咬,从嘴中一字一顿吐出了命令。随着吴家俊的口令,大小火炮迅速移动,炮口均对准了正在江面上正拼命朝炮兵阵地开火的英军旗舰…江苏号军舰。

 江苏号是一八六三年才下水的英国新舰,一千二百六十九吨的三樯三烟囱木质船壳明轮上,主机有三百匹马力,航速达到十二节,按照阿思本所言是当今世界上速度最快的兵轮了。军舰上原来就装备有大小六门火炮,现在上面又新加了两门四点五英寸线膛炮。威力巨大的炮弹不时从江苏号上打了出来,撕裂空气般的尖啸声过后,炮兵阵地上砂石飞舞,参天古树在升起的硝烟中痛苦地倒下。

 二十来艘军舰里面江苏号对炮兵阵地威胁是最大的,它那七英寸的后装主炮只要一开火,阵地上就会出现硕大的弹坑。吴家俊很怀疑自己阵地上的炮垒是否能抵挡住七英寸重炮的猛轰,既然威胁最大,那么很有必要先把它给拔除了。

 太阳落下山了,天空渐渐阴暗下来。橘红色的弹道在空中划过美妙的弧线各自寻找自己的目标。在要炮兵集中火力猛轰下,江苏号周围起大大小小白色水柱,舰上不时升起红色的火球,原来高悬在尾部桅帆上的绿底黄十字旗帜变成一片燃烧着的破布,从桅帆上飘了下来,随着炮弹爆炸的气上下翻滚,轻飘飘地落入江中。凛冽的寒风中,杏黄的风帆被弹片撕碎、燃烧,军舰船舷被打的千创百孔,船慢慢地侧斜了,舰上黑烟滚滚,火苗在烟尘中跳着奇特的舞步。

 江苏号左舷明轮被爆破弹轰的残缺不全,高大的烟囱自中折断,歪斜下来。军舰再也无法开动了,只能停在江心缓缓打着旋,舰上原本威武神气的火炮被岸上远小于它们口径的火炮夺去了发言权,沉默不语了。燃烧着的江苏号成了昏暗的晚空下明亮的火把,照亮周围的英**舰。火光中曾经耀武一时的舰上水兵被浓烟烈火驱赶着跳离军舰…江苏号已经成了燃烧着的炼狱,再待在舰上就是与魔鬼为伍了。火光下几十名英国水兵在江面上奋力挣扎着,可岸上的炮兵见江苏号还没有沉没,继续将炮弹朝江苏号上劈头盖脸打了过去,有些炮弹落在了军舰上,还有些落在周围江面上。水柱轰然而起,一些落水的英国水兵猛地离开了江面,在空中转了两圈落下后不见了,只是水面上出现一屡猩红的血沫。滚滚江水从上游淌下来,很快的,血沫被江水抹去了,江水还是那么的绿,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被岸上要炮兵怒的英**舰努力将队形保持好,大量空心燃烧弹、爆破弹从英**舰上朝南岸山头发而去。吴家俊代理指挥的炮兵阵地上陷入一片火海中,横飞的弹片四散迸飞,掀起的泥土铺天盖地砸了下来。

 这时体现出预先修筑的工事作用,在猛烈的炮火下,大山在呜咽,大地在颤抖,那些坚固的炮垒却顽强的坚持着。虽然有的炮垒顶部被敌人炮弹直接命中,可枕木、泥土加固的炮垒顶部只是出现几个浅坑,里面的火炮和炮兵战士并没有受到什么损伤。只是外面的堑壕顶部并没有加固什么东西,在敌人凶猛炮击下,外面的观察员不时出现伤亡。

 要炮兵指挥所内现在漫着呛人的烟雾,里面的人不停地咳嗽着,眼泪不受控制地了下来。虽然里面烟气熏人,他们却不能走出去呼吸下新鲜空气,这些烟雾就是从外面漫进来的。现在阵地上到处都是浓烈的烟火,还有迸飞着的敌人炮弹碎片,出去不给炸死也要给烧死了。只是指挥所里面环境太恶劣,如果这样的炮击一直不停下来,时间再长一点,不用将指挥所炸塌,里面的人熏也熏死了。

 吴家俊见江苏号已经彻底失去了战斗力,正在缓慢朝江底沉下去。再打这艘死耗子已经没有什么用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消灭其他残余军舰。

 “各炮连注意!瞄准敌人后面阵的三樯双烟囱木质明轮炮舰…打!击沉它!”

 寒冷的冬天华山要炮垒里面的战士却光着膀子,汗水浃背了下来。炮垒里面布满了刺鼻的硝烟味。战士们拼命将炮弹装填到火炮中,将火炮推到击口,随着口令声,火炮猛地弹跳起来,朝后面倒退过去,一股青烟再次填充进炮垒中。

 空中炮弹各自寻找着自己的猎物,华山要炮兵阵地设立的观察点一一在几十门大小口径火炮轰击下被摧毁,连接各个炮垒之间的交通壕有几处被轰塌了。联络各炮垒的通信员只能沿着交通壕匍匐前行,要是站起来,四处横飞的弹片将决不会让你多活两分钟。

 炮兵阵地不好受,江上的英**舰日子更加难熬。要的火炮有坚固的掩体,而军舰上那些火炮都是在外面的,在猛烈的炮火下,甲板上的炮手纷纷伤亡了。更加要命的是这些军舰都是木制的,虽然岸防火炮口径不如军舰上的火炮,但在空心弹猛轰下,军舰还是先后燃烧起来。

 江苏号还没有完全下沉到江底,不过也只是勉强还在水面上苟延残了。在水面上的部分还在继续燃烧着,熊熊火焰将江面照的通亮,从舰上不时传来炮弹殉爆所发出巨大的爆炸声。突然从江苏号上传出惊天动地一声巨响,爆炸发出的光芒照亮大江两岸,吴家俊甚至可以借着亮光看清楚其他军舰上的一索具,哪怕再细小的索具在亮光下也表无疑。眩目的亮光让吴家俊眼睛不自觉的闭了起来。等再次睁开,原来停着的江苏号位置上只有一片散落的碎木屑,而江苏号已经没有影子了,江面上一团橘红色的火球迅速翻卷着上升,火球很快消退,夜幕下只有一股黑色的蘑菇云凝聚在半空中。

 正在跟岸上炮兵顶牛的英国舰队对眼前的场景惊呆了,行动自如的分舰队旗舰江苏号一开战就被对手打残了,现在又沉没,这让其他军舰上的舰长感到一丝恐慌…他们的司令阿思本就在沉没的江苏号上。打了半天,南岸山头被炮火打的火光冲天,可炮弹还是迅猛朝舰队落了下来,在后面的军舰也已经起火了,要是再不撤退,这支分舰队将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英国人虽然顽固,可在这种时候还是懂得厉害关系的,毕竟自己只是前锋,说的难听点就是引出敌人火炮,为后面的主力舰队指引目标(他们原本认为光靠自己的实力扫清扬子江已经绰绰有余,现在的想法自然完全改变了。),没必要让整个分舰队都丧失在这里!

 从开炮示威四个小时后,被解放军炮火打胆怯了的英国分舰队调转方向,在要炮兵送下朝下游逃去。忙中一艘军舰再次触雷,火焰马上蔓延开,汹涌的江水灌入船舱后,军舰倾斜的越来越厉害,晕头转向的水兵从船上跳了出来,这时候也无法用救生艇了。当军舰倾斜的左舷与江面接触后,船猛地倒扣在江中,起一片水幕。水幕落下军舰周围的一群士兵消失了,一串气泡从舰边冒起,倒扣着的军舰缓缓下沉下去。

 军舰接二连三沉没让其他英国人吓破了苦胆,原本英国人还打算离开要炮兵程范围后,好好报复一番的,现在这些人只知道开足马力加快速度尽快离开这该死的屠宰场。至于营救落水的水兵,虽然从人道主义角度考虑是应该停船先把水兵救上来的,可敌方的炮弹犹如狞笑的魔鬼,移动中都可以将自己送进地狱,更何况停下来?只能祈求上帝不要抛弃他们这些忠实的子民了。望着水中挣扎的英国同胞,军舰上撤退的官兵只能闭上眼睛拼命地划十字。

 “没有水手,只有傻瓜才会去和炮台玩命…”

 这时候这些英国海军官兵不由得回想起半个世纪前纳尔逊的名言,以为自己船坚炮利,可以和远东虚弱的巨人炮台来一次硬碰硬。可现实却是自己所仰仗的军舰变成了水中的火把,那些英勇的海军官兵无谓地牺牲了。而狂妄地认为中国没有真正岸防的阿思本上校现在于他的旗舰一起到了江底。当时为什么没有人去劝说阿思本当这样的傻瓜呢?现实面前,瞧不起中国人的英国海军军官终于垂下高贵的头颅。

 “胜利啦!胜利啦!…”

 英国水兵垂头丧气撤离战场,而看到洋鬼子军舰逃跑的要阵地上突然冒出无数的人影,火光下大家疯了似的不停地欢呼着,跳跃着,用力挥舞着解下来的军上衣,头上戴着的头盔让战士们抛到了半空。在战场上用炮战将不可一世的红番击败,对这些炮兵指战员来说是再兴奋也没有的了。温州歼灭一千英法联军,这个大家都知道,可是阿思本率领的军舰却毫发无损地离开了温州,今天,曾经纵横中国海岸的红番军舰在炮火下灰飞湮灭。战士们高兴的不知如何表达自己心情,欢笑声、长啸声、喜极而泣的哭泣声在战场上久久回,回

 “小龙!赶紧通知部队出来,我们到下面抓俘虏去!”

 英**舰冒着黑烟朝下游逃去,江中被击中军舰燃烧的火光下,英国水兵在长江上奋力挣扎着,拼命朝下游江岸游了过来。只看到人家开斋,自己没捞到什么好处反而牺牲一名班长正感到有一丝遗憾的何飞,见敌人朝自己阵地游过来了,神经立刻亢奋起来,转头朝通信员大声喊道。

 “是!通知部队抓俘虏!”下面的情况钱小龙也看到了,听连长说抓俘虏,钱小龙兴奋地重复一遍,转身朝后面避弹所奔去。

 左面炮兵阵地上的欢呼声,四连避弹所中的战士们已经听到了,只是前面一直没有命令下来,这些战士只能心难挠地猜测着红鬼子军舰是被击沉了还是重创了。钱小龙传达连长的命令对他们来说正是时候,一听说去抓俘虏,四连战士嗷嗷叫着从后面飞快地奔了上来。将近两百名战士如同奔腾的洪水,端着步越过山头朝山下冲去,很快的战士们就冲到了山脚下,讽刺的是战士们从接到抓俘虏的命令钻出避弹所从山上冲下来用了不到五分钟时间,而从山脚下奔到近在眼前的江边却花了十分钟以上的时间…本来用于阻碍英法联军陆战队登陆的那些措施,反过来让自己人也行动不便,无法快速前进。也许这就是有所得必然有所失吧。只是就是这样战士们到江边后,江中的英国士兵还没有靠岸,游一里路肯定没有跑一里路时间短。

 炮兵阵地上战士们光顾着欢呼了,没有对落水的英国士兵痛打落水狗,让这些人可以依靠自己的泳技寻找一条活路。毫不容易才死里逃生游到江边的英国士兵,绝望地发现江堤上突然冒出大批“叛军”那些“叛军”不停地大声嘲骂着什么,有些人很没有绅士风度地将黑口瞄准了自己,蹩脚的英语从那些人嘴里喊了出来,失魂落魄的英国水兵听了半天才明白那些人嘴里喊着的是“缴械不杀”可怜他们为了逃命什么东西都没有携带,哪还有什么“械”可供缴的?

 现在再游到北岸去吗?几名英国水兵回头望了眼宽广的长江立刻打消了这个疯狂念头。平常三里多宽的江面对这些大海为家的水兵不算什么,可现在却成了鬼门关,二月长江江水温度很低,这些落水的英国士兵已经被冻的嘴乌青,身体发麻,感觉自己马上就要休克过去了。

 无可奈何,那些英国士兵一个个哆哆嗦嗦,低着头高举着双手从江水里爬了出来,垂头丧气加入到战俘行列中。“叛军”士兵在略微搜查了一下他们身上是否携带武器后,将他们身上漉漉的衣服迅速扒了下来,颤抖着的英国士兵还没来得及提出自己的抗议,让他们感激的事情发生了,那些敌对士兵如同变魔术般拿出了被子、毯,很快给扒光的英国士兵披上,然后俩个人架起一个迅速奔跑起来。

 江中还没有出来的英国士兵见先投降的受到了优待,彻底打消了隐藏的念头。寒冷的江水中自己就是能避开这些“叛军”并且活着逃出去(这种可能微乎其微),至少下半辈子是要在轮椅上度过了。江中那些士兵一边朝江边挣扎着游过来一边高声叫喊着,希望吸引别人的注意…这么长的时间,他们的体力已经在冰冷的江水中消耗光了。

 “何连长!是你在抓俘虏吗?!”

 何飞看着冻的发抖的英国士兵费力地争先对自己投降正乐着,从左边传来有人怒喝。何飞转头一看,是华山要炮兵营吴家俊副营长正提着一脸怒气奔来。何飞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吴家俊如此恼火,虽说这些俘虏是跑到自己这里来了,可战绩是记在炮兵营头上的,按照何飞理解,吴家俊应该对自己帮他把这些家伙抓住感到高兴,不应该这样生气。

 何飞笑容满面朝吴家俊了上去。“哟,是吴副营长啊!你们打的好啊,将这些洋鬼子打的落花水真是好样的!怎么?副营长有什么事情?”

 吴家俊脸色铁青,哆嗦着嘴,一只手将步抬起来对准那些俘虏。也许是激动,举起来的步微微抖动着。“娘的我要毙了这些狗娘养的!你还抓这些人当俘虏做啥?!…我的营长被他们给打死了!”

 “啊?…刘营长牺牲了?”何飞被吴家俊所说的话惊呆了。

 炮战开始后从他所在的位置上只见到在敌人猛烈的炮火下,华山要炮垒固若金汤,从头至尾就没有一门火炮停止过击。这证明没有一门火炮被敌人打坏,也没有一门火炮在发炮弹中发生故障,在烈的战斗中一门炮也不出问题,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何飞看到在炮兵打击下,江中的敌人军舰一艘艘先后起火沉没,江面上除了碎木屑就是浮沉着的英国士兵。到最后,无力取得战斗胜利的英**舰只能丢下满江士兵狼狈逃走。何飞还以为炮兵阵地上一个人也没有伤亡,想不到他们的营长竟然在战斗中牺牲了!

 “叭…”一声清脆的响在夜空中久久回着。悲愤至极的吴家俊对正在爬上岸的一名英国水兵开了。也许是手颤抖的太厉害,子弹掠过江面,没有将英国兵击中,只是起一簇小小的水花。正在朝江岸上奔过来的英国士兵一灵,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茫然地四处张望着,有些人半转身,打算听到第二声响立刻再逃到江里面,生死关头,只要能逃命,哪怕是暂时的,以后残废是算不了什么大障碍的。

 “副营长你冷静些!战斗已经结束了,按照政策我们是不能待俘虏更加不可以残杀他们的!”见吴家俊对打算投降的英国士兵开火,何飞脑门上立刻冒出冷汗。这是严重违反了部队纪律的事件,何飞顾不得多想,急步奔了上去将吴家俊手中的步紧紧握住,通信员连忙跑了过来把吴家俊抱住了。

 “放开我!让我宰了这帮狗娘养的!我要给营长报仇!…你们放开我!”吴家俊如同一头暴怒的狮子,拼命挣扎着,在他身后炮兵营战士赶了过来。

 “冷静些!战斗已经结束了!你是部队领导,怎么能这样冲动?!这样子以后还怎么管自己的战士!”何飞顾不得吴家俊比自己职务高了,要是不让吴副营长安静下来,等炮兵营战士上来后,局势会完全失去控制!何飞可不敢想象那些投降的英国俘虏在自己眼皮低下杀,上级会如何看待自己。说不定把自己当吴家俊的同谋都有可能!解放军的军纪是很严厉的,你若是违反了,这辈子再想翻身可就难了。

 “怎么回事?”

 何飞跟通信员正搂着吴家俊不让他再冲动,从后面有人走了过来厉声问道。何飞与吴家俊触电般马上不再叫了。一个立正,转身面对来人。来的是华山要司令员,十九团团长金鑫。

 何飞瞟了眼身边垂下头的吴副营长,帮他解围道:“报告团长!我们只是有些太高兴了。”

 “不对吧?刚才我怎么听到有人疯狗一样喊着要打要杀的?!”金鑫沉着脸走到吴家俊面前。

 “抬起头来!你这窝囊样哪像一名军人!?反了你啊?连军纪都敢违反,你心目中自己是什么人了?还当自己是名解放军吗?我他妈看你是土匪!带着你的人马上给我滚!”金鑫越说越气愤,起脚狠狠地在吴家俊股上重重踢了一脚。

 吴家俊如同火烧股的猴子,手股跳了起来。苦着脸喃喃道:“军纪中不是还有不得打人骂人嘛?团长您怎么动啊?”

 金鑫眼睛瞪圆了,吴家俊见团长脸色不好看,连忙夹着尾巴打算逃跑。“给我回来!…我知道你们炮兵营刘营长牺牲了,娘的我心里好受吗?你们炮兵营是我求爷爷告才从姜师长手里要过来的宝贝,这一开仗营长立刻光荣了,我咋跟姜师长代?!我他娘的心里比你还难受哇!…可既然你们到了我这里,那就得听我的话,我们五师为什么攻无不克?还不是靠了铁的军纪?!回去给我好好写份检查!娘的,别以自己不识字糊弄老子,老子早知道你小子是军事学院秀才,斗大的字比我认识的多了!要是政委认为检查写的不好,你给我被锅去!滚!”

 金鑫自己苦出身,加入解放军前斗大的字也就认识个一二三,只是作为土家族在部队中金鑫的敢打敢冲是出了名的,刚才前面打的热火朝天,要不是政委拼命将他按住了,金鑫早就跑到一线了。打仗拼命让他当上了团长,同样因为没什么文化,处理事情太简单,在部队改编中,很多团长升上去了,金鑫还是原地踏步,以前的同僚变成自己的上司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心理失衡。严打骂俘虏既然是铁的纪律,那么他的手下是绝对不能违反的,而对下级也不能打骂,那他这中性格也是办不到的。不过军队中就是很怪,对手下吹胡子瞪眼睛大家也不觉得有什么难以接受的,相反倒认为那是首长看的起自己。你要太和气了,这些人倒会怀疑你会不会在暗中搞什么鬼把戏。

 “何连长,统计一下我们抓了多少俘虏,马上将他们转移到后方。我现在到炮兵营去看看,他们营长在刚才战斗中牺牲了,真***难受!”

 “是!”何飞目视着团长跟随吴家俊的身影朝炮兵阵地走去。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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