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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卷 云去苍梧湘水深
 时入五月,清华台中兰花盛放,修枝翠叶葳蕤繁茂,雪素颜,玉骨冰心,丛丛簇簇点缀于兰池御苑,美不胜收。

 夜天凌今天来清华台,正遇上卿尘小睡未醒,便独自在她身边坐了一会儿。兰香如缕,淡淡渺渺,萦绕琼阶玉栏,午后的清华台安静得似乎能感觉到兰芷漂浮的香气。夜天凌看着卿尘宁淡的睡颜。只觉身边再有多少繁杂之事也并不如何,可是想到她因有孕而欣喜的样子,御医私下说的话仍旧沉沉在心头。

 卿尘诊出身孕的当天,御医便如实禀告了他。卿尘上次因剧毒小产,使得身子亏损甚重,幸而近几年有良医良药悉心调治下卷云去苍梧湘水深,才不至于绵病榻。但她素有心疾,怀孕身子都是极危险的事,几名御医谁也不敢保证安然无恙。眼看着数月过去,产期将近,她虽表面上一切安好,人已明显消瘦下来,明明时常精神不济,却总在他表面硬撑着,只要问,就是没事。他似乎觉得这个孩子是慢慢拿她的气血精神去养成的,那点将为人父的喜悦早已全然不见,取而代之尽是担忧。更何况此时此刻,这个孩子是天子唯一的血脉,多少人等着看着,心思各异。

 “皇上。”碧瑶进来轻声禀道“湛王求见。”

 夜天凌点点头,起身步出殿外。他走不多会儿,卿尘便也醒了,虽说醒了,却浑身懒懒的不愿起来,以手撑额靠在榻上,过了会儿,问碧瑶道:“是不是皇上刚才来过?”

 碧瑶说:“皇上坐了好一会儿呢,娘娘睡得沉,都没有醒。方才湛王来了,皇上便去了前殿。”

 卿尘点点头,虽是天天进宫,但湛王极少到清华台见皇上,今天突然过来,或者是有什么急事下卷云去苍梧湘水深也说不定。最近不知为什么,皇上与湛王似乎不像以前那样融洽,虽然夜天凌对此只字不提,但女人的心思最是感,岂会察觉不到他们两人之间微妙的变化?形势在变,人也在变,在天家与权力这条路上,没有永远的对手,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卿尘心中微微轻叹,这时候外面不知为何传来些慌乱的声音,她蹙眉问道:“怎么回事儿?”

 碧瑶出去看了看,过会儿回来道:“前殿一个侍女拿错了东西,惹得皇上发怒,没什么事。”

 卿尘凤眸掠过垂帘,复又落回碧瑶身上,淡声道:“别拿这些搪我,到底怎么了?”

 碧瑶见她静静看住自己等着回话,显然是不信皇上会问了这点儿小事责罚侍女,犹豫片刻,最后还是说道:“湛王…不知怎么和皇上吵起来了,皇上震怒,连晏奚都被赶了出来。”

 天际云低,廊下风急。前殿之外,内侍宫女前前后后跪了一地,晏奚那乌漆笼纱帽下鬓角微,缕缕尽是薄汗,神情间难掩狼狈。

 卿尘踏上殿阶,晏奚吃了一惊,忙道:“娘娘怎么来了?”

 卿尘往大殿里看一眼,问道:“为了什么事?”

 晏奚方要回话,忽听殿中铮然一声脆响遥遥传来,似是杯盏落地飞溅,紧接着一阵无声的死寂之后,脚步声起。

 卿尘蓦然抬头,幽深的大殿中,只见湛王快步而出。

 因有大半年未曾见面,乍然相遇,夜天湛一愣,卿尘心底亦涌起莫名滋味。

 依然是身长玉立,依然是丰神秀彻,风雨涛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岁月的痕迹,举手投足间仿似仍是当年楚堰江上那个翩翩公子。只是抬眸相对,千帆已过尽。

 他像换了一个人。若说昔日是春风下明波风的湖水,那么眼前的他便是秋雨过后的长空。

 秋空风冷,如他此时看她的眼神。

 风过面颊,吹起衣衫舞,夜天湛只停了一下,神情冷漠。转身举步。

 “王爷。”卿尘在他经过身边的时候叫住他,略一思量,温声说道“许久不见了,不知王爷愿不愿陪我散散步?”

 清华台,御苑兰若万丛,深处翠竹三千。

 修竹幽篁,苍翠如海,天低云暗,密密翠墨的颜色随风长倾,如轻涛拍岸,层层起伏,飘飘摇摇。

 夜天湛站在竹亭之中,一言不发,神情冰冷,卿尘立在他身后,亦不知改如何开口。

 “卿尘!”夜天湛低喝了一声,卿尘慢慢说道;“孩子…要出生了。”

 夜天湛猛地低头,惊见卿尘襦裙上已是鲜红一片,那红迅速蔓延,不过片刻便浸透了轻薄丝绢落到细花雕纹的玉砖之上,蔓花枝染了血,浓重刺目。卿尘却似无所觉“我说过,他死,我随他…你死,我用我的命护着…你相信我…如果…如果我撑不过去…你们…”

 周身不知来自何处的痛楚越来越重,越来越急,卿尘紧紧咬着牙关,想凝聚一点儿力量把话说完,却连呼吸都艰难起来,只死死看着夜天湛,目哀求。

 夜天湛面上一片雪白,额角青筋隐现,不知是他的手攥着卿尘,还是卿尘的手攥着他,那支玉簪不看重力“咔”地断成两截,碎面直刺掌心,剧痛钻心。

 他忽然极快地低声说了一句:“我答应你。”俯身迅速将卿尘抱起来。

 卿尘心头蓦然一松,身子便软软地坠落在他的臂弯中。!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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