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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归去来兮
 初夏的午后,天气不凉也不太热,十分适合用来午睡,贪睡的风夕此时当然是躺在房中竹塌上酣然大睡。韩朴坐在一旁,无聊的扳着指头,想叫醒风夕,但知道叫醒她的后果是脑门会给她敲破,所以不敢,可要是睡觉嘛,却又睡不着,因此只好枯坐。

 一只蚊子绕着风夕的脸飞来飞去,似在确定哪儿是最好下口之处,韩朴瞅个准,双手一拍,那只下口不够狠、动作也不够快的蚊子便呜呼于他掌下,但这一声脆脆的响声在这安静的房中显得分外的响亮,韩朴小心翼翼的看一眼风夕,确定没有吵醒她后,才松了一口气。

 “韩朴,你坐在这干么?为何不去睡?”窗口忽传来问话声,抬首一看,不正是招待他们留在此处的久微吗,正立在窗前笑看着他。

 “嘘…”韩朴竖起食指,然后指了指睡着的风夕,示意他声音不要那么大。

 “放心吧,除非她自己想醒来,否则是雷打她也不会动的。”久微瞄一眼风夕道“既然你不睡觉,不如到我房中和我来聊天。”

 “既然她不会醒,那你就进来聊天嘛。”韩朴瞟一眼风夕,然后招招手道。

 “也行。”久微转至门前推门而进。

 “久微哥哥,你认识姐姐很久了吗?”韩朴将座下的长椅分一半给久微。

 “嗯,是有很久了,不比那个黑丰息短吧。”久微略侧首回忆道“我记得认识她时,是她要抢我手中做了一半的烤全。”

 “唉,果然!又是与吃的有关!”韩朴大人模样的叹一口气,然后再问道“那是多久以前?那时她是什么样子?”

 “有多久啊…记不大清了呢,也许也快有十年了吧。”久微微微眯眼道,仿佛又看到当那个敢大白天施展轻功飞进落楼抢他手中烤的风夕“至于样子嘛,她好象一直是这个样子啊,没什么变化,哦,可能长高长大了一点。”

 “哦,”韩朴眼睛发亮的看着久微“那后来呢?”

 “后来呀,她一直在落楼白吃白住了四个月才肯离去,离去的原因是听说南国有一家如梦楼,那里不但美人多,而且由美人亲手做的如梦令是东朝一绝!”久微摇摇头看着塌上的风夕“白风夕号称女子中第一人,但她应该还有一个天下第一好吃鬼的称号才妥当!”

 韩朴看着风夕,良久后笑眯眯的道:“要是我会做天下最好吃的东西,那么…”

 “那么她就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是吗?”久微接口道。

 “是呀!”韩朴眼睛亮晶晶的“那样我和姐姐就永远在一块儿了!”

 久微看着他那欢喜兴奋的神情,看着他盯着风夕那依恋的眼神,不由叹息着摇摇头,拍拍他尚有些瘦弱的肩膀“韩朴,即算你是天下第一厨,她也不会永远和你在一起的!唉…你真的不应该这么早就认识她!”

 “为什么?”韩朴不解。

 久微不答,笑看他良久,然后拍拍他脑袋问道:“你多大了?”

 “十四岁。”韩朴虽不解他为何突然问他年纪,但依然老实回答。

 “十四岁呀…是会对女孩子朦朦胧胧产生好感的年龄了,但是她不是你姐姐吗,你怎能喜爱上她?”久微眼中闪着诡异的光芒。

 “你讲!”韩朴一听马上嚷叫起来,但马上又反的回头看看是否吵醒了风夕,见她依然酣睡,才放心的转过头来瞪着久微“我才没有!她是姐姐!”

 “好吧,你这么小呢还不懂什么叫做喜爱。”久微安抚的挥挥手,他平凡的脸此刻的笑容让他看起来十分的好看,但又让人觉得有些不妥,但不妥在哪却又无从得知,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种神秘的气息“你现在或许只是觉得和她在一起非常的开心,觉得只要和她在一起,便没有任何危险、困苦、悲忧…韩朴,我说得对不对?”

 韩朴疑惑的看着他,然后微微点点头,心里只觉得很奇怪,这个人怎么会知道。

 “我可以理解。”久微叹了一口气,目光扫过塌上睡得不醒人事的人“她似乎十分的懒惰,整天什么事也不做,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睡觉,醒着的时间又差不多用来找美食,而且嘻笑怒骂随至极,这样的人实在算得上是社会的寄生虫。但偏偏又觉得这世上没有任何事可以难住她,仿佛这个天塌下来她都可以顶住一般,是不是?”

 韩朴不解的看着他,好似听懂了,又好似没听懂,不明白这人为何要说这些,可隐约的又觉得他说得对。

 “所以我才说你不应该这么早就认识她呀。”久微叹息着“她这样的人你找遍天下、找上百年也未必能见到一个,以后你又如何再看进他人!”

 韩朴真是越听越胡涂,这个人到底想说些什么?啰嗦了半天他到底想告诉他什么?

 久微看着韩朴那惑的双眼,微微一笑,然后问道:“韩朴,你见过华国的纯然公主吗?”

 “见过。”韩朴点头。

 “那你觉得她如何?”久微再问。

 “比起姐姐来差远了!”韩朴一言以蔽之。

 “天下第一的美人在你眼中都如此,你还不明白吗?以后还有谁能入你眼中!”久微敲着他的木鱼脑袋。

 “你说什么啊!我为什么要让别人入我的眼睛?”韩朴对他的话不再感兴趣了“你不如把你的厨艺全传给我吧。”

 “唉,孺子不可教也!遇上她是你幸也是你之不幸!”久微终于放弃敲醒这颗木鱼的想法,走出房去“华纯然以绝世容颜吸引世人,当容华老去,华纯然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妇人。但白风夕吸引世人的是她整个人,她的笑、她的怒、她的无忌、她的懒散、她的贪吃好玩、她的纵随意风华…当她一百岁时,她还是那个让你哭、让你笑的白风夕!”

 初夏的夜,植满鲜花的院子,高大的梧桐树下,摆一张木制的摇椅,旁再放一小几,几上摆几碟小点心,配一杯清茶,然后躺在摇椅上,仰看皓瀚星空,享凉风习习,再有知己浅聊,那真是神仙过的日子!

 “唉,舒服真似神仙啊!”此时果然有人在感叹着。

 风夕闭目躺在椅上,轻轻摇晃着,仿若美酒酣醉一般的惬意熏然。

 “久微,要是能天天吃到你做的东西就好了!”

 “我说过啊,只要你请我当你的厨师,那就可以天天吃到我做的东西了。”久微坐在旁边的一张竹椅上,笑看此时卷缩得仿若一个心满意足的白猫的风夕。

 “我也说过啊,我身无分文,可请不起你啊。”风夕闲闲道。

 “我最近学了一首歌,要不要我唱给你听?”久微笑笑,捧起置于地上的三弦琴。

 “好啊,你唱吧。”风夕翻转过身,睁开眼睛看着他。

 久微将琴置于几上,长指一挑,琴音划起,才三、两声响,曲却已带有淡淡有哀思。

 “风儿你还在追逐

 那云端的影子吗

 金色驼铃

 串起的楼兰曲

 也不能引你倾耳吗

 看大漠红妆如血

 风儿你还在追逐

 那云端的影子吗

 披香殿中

 翩然的惊鸿舞

 也不能引你回眸吗

 听昭弦断三千

 风儿你还在追逐

 那云端的影子吗

 西天

 织就的回文锦

 也不能引你留连吗

 看春日丝断如絮

 风儿你还在追逐

 那云端的影子吗

 长干小巷

 种的那树青梅

 也不能引你归来吗

 听竹马箫箫如咽”

 久微的嗓音低沉中略带吵哑,将歌中那微微希冀、那深沉的挽意、那最后的失望,那悲凉的呼泣一一带出,让人身临其境。

 韩朴、颜九泰不由为歌声所,皆走至院中。

 风夕仿佛被这歌中的哀伤所感,抬手遮住一双眼眸,深默半晌,才沉沉吐出“你去过风国?”

 “是啊。”久微将琴推开,端过茶杯递与风夕“我三月前还在风国,这首歌谣在风国广为传,可说三岁小儿都会唱的。”

 “竹马箫箫如咽…”风夕抬手接过茶杯,看着杯中映出的夜空,抬首望天“箫箫如咽吗?”

 “我想作这歌的人一定很哀伤吧?”久微眼光扫过风夕,然后也抬首望天,星月光辉中,他那张平凡的脸竟是十分的生动,且带一种仿佛能窥视天地奥秘的灵气“只是这人却是哀伤得无能为力。”

 “我很久都没有回家了,也很久没有听到这首歌谣了。”风夕眸中泛起波光,仿佛是那镜湖被月华所映的而闪烁的淋漓光华,即算灿烂也隐带水气“而作这歌的人也已逝去六年了…六年的时间…可以让一个鲜血活的躯体化为一摊白骨吧。”

 “你是否想回家了?”久微垂首看她,目光闪着一种隐秘的光芒。

 “回家嘛…也该回去看看了,现在也必须回去看看了。”风夕闭目轻语。

 “因为这写歌的人?还是因为那个家现在…”久微的话隐带一种刺探。

 风夕睁眸看向他,那一眼让久微未尽之言猛然止住。

 “原来姐姐是风国人呀。”韩朴走过坐在摇椅上。

 “嗯。”风夕转头看着韩朴,抬抚着他的脑袋,片刻后转向颜九泰“颜大哥,烦你准备行装。”

 “是。”颜九泰点头,然后又追问一句“是准备回风国去的行装吗?”

 “不是,是准备你与朴儿的行装。”风夕摇头道。

 颜九泰闻言疑惑的看看风夕。

 “颜大哥,你昔日曾以久罗誓言向我起誓,终生服侍我。”风夕看着颜九泰道,而久微闻得此言不由目光一闪,盯在颜九泰身上。

 “是的。”颜九泰跪下身,执起风夕的手置于额上“但有吩咐,万死不辞!”

 “那么我要你答应我,在以后的五年中,守护在韩朴身边,不能让他有任何损伤!”风夕站起身来,微弯,以掌覆其额头,神情庄重严肃。

 “是!”颜九泰毫不犹豫的答道。

 “你明即带韩朴前往祈云涂城境内的雾山,此山终年雾环绕,外人入内必迷路而亡。等下我会告诉你上山方法,到时你往山最高峰回雾峰找一个张口便诗的、自认为是绝代美男的老怪物。”风夕扶起颜九泰“你告诉他,有人来还他八年前走丢的徒弟,他自会收朴儿为徒,朴儿至少也要习艺五年,所以这五年你必须寸步不离雾山守护着他!”

 “九泰必不负姑娘嘱咐!”

 “姐姐,难道你不和我们一起?”韩朴一听忙拉住风夕。

 “朴儿,姐姐要回家去了,不能再照顾你了。”风夕将韩朴从椅上拉起“所以你要学着自己照顾自己了。”

 “为什么姐姐回家便不能照顾朴儿?难道你家人不喜爱你带朴儿回去?朴儿自己也会照顾自己,不会添麻烦,而且朴儿都说了,以后还会照顾姐姐!”韩朴一听不由大声道,仿若一只即将被人丢弃的小猫,声音隐带一丝嘶哑的啜泣。

 “朴儿,姐姐的家啊不适合你去的,那里会毁了你!”风夕轻轻拥住韩朴“而且以后我也将没有时间再照看你了,所以才送你去雾山老怪那里,那个老怪物虽怪,但一身文才武功却是当世罕见,你一定要好好学,学尽老怪物的本领!”

 “不要!不要!”韩朴死命的抓紧她的衣“你答应过朴儿,永远不许丢弃朴儿!你答应过的!你答应过的!”

 风夕抬起韩朴的小脸,眼中含着一汪泪珠,却死命也不肯落下“朴儿,姐姐答应了你,所以决不丢弃你,只是送你去学艺,五年后就可以再相见了。”

 “不要!我不要去!我要跟着姐姐!姐姐那么好的武功,我可以跟姐姐学!”韩朴大声的叫着,泪珠终于破堤而下。

 风夕静静的看着他,神情间是从未有过的端严,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时一片平静,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姐姐…朴儿不要去…朴儿会好好练武的…不会要姐姐分心照顾的…朴儿会乖乖听颜大哥的话的…姐姐…你不要丢下朴儿好不好?”韩朴哽咽着道,一双手抓紧风夕前衣襟,上泪水纵横也顾不上擦,就怕一松手,眼前的人便不见了。

 “朴儿,这翡翠珏是姐姐出生时,姐姐的爷爷所赐,现在姐姐将其中一半送给你。”风夕从怀中掏出一对翡翠玉珏,将其中一半放入韩朴手中“姐姐说过五年后见就一定会五年后见的,你要相信姐姐!”

 “可是…”

 “朴儿,你不是说过要照顾姐姐吗?那么你去学好本领,五年后,你来照顾姐姐!”风夕拭去他脸上的泪水“而且男孩子绝不可以轻易流泪!知道吗?”

 “可是我不想和姐姐分开!”韩朴握紧手中半块玉。

 “人生几十年,区区五年算什么。”风夕抱住韩朴,这孩子此时只到她前,但五年后他或许就长得比她高了“朴儿,听话,和颜大哥去雾山,五年后就来和姐姐会合,好吗?”

 韩朴抱住风夕,既不能答应,又不能不答应,只好紧紧的抱着她。

 “久微,我要回家了,请你当我的专人厨师好不好?”

 “好!”四月二,是华国纯然公主与皇国世子皇朝的大婚之,因公主是华王最宠爱的女儿,其婚典可谓华国三十年以来未曾有过的盛大奢华,华国举国上下一同庆,整个华都都沉浸在一遍喜庆之中。

 四月三,公主大婚的第二。纯然公主不知何故,坚持要在这一天在金华宫设宴招待她的两位朋友‘白风黑息’,华王对于这最宠爱的女儿总是有求必应,因此在金华宫大殿摆下宴席,专请‘白风黑息’以及皇世子的好友玉无缘玉公子,并亲自与公主、驸马一起招待三位。

 华王宫的宫殿,除却纯然公主居住之宫殿名为落华宫外,其余所有宫殿命名首字皆为金,而且所有的宫殿都琉璃碧瓦,雕甍绣栏,一派金碧辉煌,尽显华国富盖六国的气派。

 金华宫的大殿中,只摆有一桌酒宴,华王坐于首位,左首华纯然与皇朝,右首风夕与丰息,中对玉无缘,桌旁宫人侍立,此时宴正一半,宾主尽

 “纯然敬两位一杯!”华纯然亲自斟酒,亲手捧与风夕与丰息,目光溜过,神色一片平静。

 “多谢公主。”两人接酒,皆是一饮而尽,丰息仪态端庄,尽显贵公子雅气,而风夕却是嘴喝着酒,眼珠子却是左右溜视。

 “纯然再敬两位一杯,此生能得…两位朋友,纯然至死也开怀!”华纯然再斟酒。

 “嘻嘻…能有一位天下第一美人做朋友,我风夕也觉得是前辈子修来的福,华美人,这杯我敬你!”风夕嘻嘻一笑,然后先干为敬。

 “息一介平民,能得公主引以为友,乃感万分荣幸。息借这一杯酒,恭祝公主新婚,愿公主与皇世子白头偕老!”丰息也举杯而敬。

 华纯然举杯一饮而尽。

 “神色静然,语笑嫣然,果然是大家风范!”风夕桌下踢踢丰息,举杯遮,细若蚊音“你这黑狐狸真是没福!”

 丰息不动声的躲开,面带雍容浅笑,目光平视,温文尔雅。

 “早就听得纯儿对风姑娘赞誉有加,今一见果然不同常人。”华王看着这个闻名久已,今才得一见的白风夕,只觉她言行太过放肆,在他这一国之君面前竟是举杯大饮、举案大嚼,仿佛一百年没吃过东西一般的饥渴,若非碍着座上其它客人,华王真想即刻哄人!

 “大王,你觉得我不同常人是不是你没有见过我…嗯…”风夕一口咬下一大块鸡腿,咀嚼了几下才继续道“没见过我这般能吃的人?”

 “呃?”华王料不到风夕竟王言捅破他心思,但他马上笑道“所谓能者多劳,那劳者必多食,风姑娘心怀天下,救助世人,想来十分辛苦,自比之常人多食些。”

 “呵呵…”风夕轻笑出声,端杯饮一口酒,眸光一扫华纯然,然后对华王道“多谢华王赞美,夕敬华王一杯!”

 皇朝闻得她的笑声,目光扫来,似带同感,玉无缘的目光看向她,际微动,似笑似叹。

 “不,姑娘这些日子能伴纯儿这般开怀,应是本王敬你才是,以谢姑娘。”华王端杯道,转头再看玉无缘“玉公子果然貌如美玉、风采如玉,本王也敬你!”

 “不敢!”玉无缘淡然起身举杯。

 “得一国之君敬酒,世人也没几人有如此荣幸。”风夕微微一笑,只是眼眸微垂,掩去那一丝讪意“大王如此礼贤下士,难怪有孟尝贤君之称,莫怪华国如些昌盛!”

 “哈哈…风姑娘过誉。”风夕一言拍得华王通体舒泰,朗然大笑“白风黑息、再加天下第一公子玉无缘,若能留在我华国,以诸位之能,定能让我华国更加的繁荣昌盛!”

 风夕闻言一笑“大王的话真是好听极了,这里这么的富裕,每天美酒美食,真让我乐不思蜀也。只是风夕一介草民,懒散惯了,况且夕明即将离去,因此只得谢过大王诚意。”

 此言一出,座中除丰息外,所有人皆目注于她。

 “那太可惜了…”华王正说着,忽眼光瞟见一待从走近,似有话说却又不好开口“何事?”

 那侍从听得问话,忙走近华王,附在他耳旁轻语,而华王听得眉头竟是越展越开,脸上的笑容也是越笑越,众人莫不好奇。

 “哈哈哈…”待侍从说完退下后,华王仰天大笑,笑声响遏大殿,震人耳膜,由此可见,刚才侍从所言之事让华王是何等畅意。

 “父王,何事让您如此高兴?”华纯然问出众人心中所想。

 “哈哈哈…纯儿,是喜事啊!真是天大的喜事啊!”华王笑声不止。

 “既然是喜事,那父王说出来,让儿臣等也高兴高兴。”华纯然起座亲手为他斟满一杯。

 华王一口气饮尽一杯,然后把金杯重重搁桌上,抬头看着皇朝“朝儿,我安在风国的密探刚才回报,说风王现已病危垂死。你说这难道不是天大的喜事?我要灭风国就此一举!”

 一直嘻笑看着他的风夕闻言双眉微动,然后目光闪动,依次溜过皇朝、丰息。

 “风王病危?这消息可靠吗?”皇朝眼角微挑,然后慎重问道。

 丰息平静的扫一眼华王,然后再看一眼皇朝,嘴角一勾,再看向风夕,两人目光相遇,丰息向她举杯致意,果见她微垂眼睑,敛去那差点出的冷剑!

 而玉无缘却是自始至终无喜无忧,对于华王之话似没听到一般,随意的品着美酒佳肴。

 华王道:“当然可靠,这消息是从风王身旁近侍传出,而且风王还亲口道出,要将此消息召告天下,我看不用几,这整个天下都会知道风王病危之消息了!”

 “父王,这风王为何要将自己病危消息传遍天下呢?”华纯然却不解。

 “这个父王也不大清楚,这风行涛敢情病胡涂了,将这消息召告天下不等于告之天下风国无人了。”华王想到此不由也凝眉。

 “风国无人倒还不能如此说,风国的风云骑可不简单,这十年来,未有败仗,风国之所以能安然至今,风云骑可说功不可没!”皇朝放下手中金杯,目光转向丰息,似想从他脸上探测什么。

 “皇世子说得有理,据说风国之风云骑乃风国惜云公主所建,能训出这等威武之军,这位惜云公主便不可小瞧。”丰息微微一笑,不的附合皇朝之言。

 华王却不以为然,站起身来,慨然而道:“那个病殃殃的惜云公主有什么了不得的,不就是一个女娃儿吗,能有多大能耐?这风云骑说不定根本不是她所建的,风王只有此女,格外疼惜,所以才给她个虚名也说不定,况现在她有丧父之痛,何来心情管风国、管风云骑。此时正是我一举歼灭风国之时!”

 “灭风国?”华纯然不由惊呼“现在合适吗?”

 “现在是最佳时期!”华王举起金杯“各位,我五后即点兵攻往风国,我要将风国作为我最宠爱的女儿的新婚礼物!”

 座上各人都举杯而起,皆齐声恭祝:“预祝华王胜利凯旋!”

 “哈哈哈…胜利凯旋!当然如此!”华王仰首一饮而尽。

 风夕、皇朝、丰息、玉无缘也举杯一饮而尽,只是各人的表情都有几分耐人寻味。

 从华王宫出来,站在宫门前,风夕回首看看宫内连绵屋宇,良久勾起一丝略带寒意的浅笑:“比起这里,风国的人真的要少很多呢。”

 “你怎么知道呢?”耳畔听得浅问声,转头一看,正是丰息,正挂着一脸狡黠的笑看着她。

 “黑狐狸,没娶到华美人,下一步你要去哪呢?”风夕眼眸一眯,绽起一脸的甜笑。

 “听说风国无人,我正打算去那里看看,不能娶华国公主,或许我能娶到那个病殃殃的惜云公主。”丰息雍雅的笑笑,然后招招手,钟离、钟园一人牵着一匹马来,皆是一黑一白的千里良驹。

 听得这样的话,风夕脸上的笑慢慢敛去,就这样站在宫门前,面无表情,静静的看着丰息,而丰息也静静的看着她,面上浅笑不改,只是袖中的一双手却拈成一个起势,一触,那必是十成的兰暗天下,同样的,他知道风夕袖中的手早已握住了白绫,那是眨眼之间便会取人性命的勾魂索!

 钟离、钟园在离他们三丈远的地方站定,不再前进一步,他们知道,若再进,那必卷入那场气流之中,那时不死也必伤!而宫门前,离他们三丈多远的守卫忽然间都觉得一股寒意袭来,不由都抬首看天,骄高挂,初夏的天已有些热了,可刚才那一股冷又从哪而来。

 在守卫门看来,不过过了片刻而已,但在钟离、钟园看来,却仿佛过了一个白天黑夜。

 终于,只见风夕袖一挥,一股轻风扫过,仿佛是扫去了前面什么东西,而丰息却只是微微抬手,仿佛挥去了什么,然后世间又化为朗朗乾坤。

 “你到底知道多少?你又想干些什么呢?”风夕抬手轻扫眉头。

 “你知道多少,我同样的也就知道多。丰息微微一笑,抬步走向钟氏兄弟“我目前只是想去看看,你要不要和我同路呢?”

 话音未落,耳畔微风一扫,然后一道白影掠上白马,只听一声轻叱,马已张蹄飞去。

 “早就应该如此嘛,何必强忍着。”丰息摇头浅笑,然后纵身上马,一扬鞭,直追风夕而去,远远的还能传来他的声音“你们回家去。”

 五后,他们已到风国首府风都。

 一路上,风夕可谓未曾稍息,一直马不停蹄的往前赶,脸上的表情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冷肃,而丰息竟也不打扰她,只是跟在她身后飞驰。

 到风都,只见城门紧闭。

 离城门约十丈远之处,风夕袖中白绫飞泻而出,手一挥,若一缕白云浮在空中,随风飞舞。

 “开城门!”

 想来守城的将士已有看到,只听得一声威武的哟喝声,城门大开,风夕飞驰而进,丰息跟在身后。

 那城门两旁的侍兵竟皆垂首躬身,让他们畅行而过。

 进得城内,风夕依然纵马而行,而袖中白绫也未收回,就这样临空飘舞,一路飞过,这白绫好似通行证一般,城内之人见之,竟全是垂首躬身让道,白马与黑马便一路无阻,直奔风国王宫而来。

 王宫前,风夕总算停住马,跳下马来,这白马虽是千里良驹,但五天五夜的急奔,已是累得气吁吁,一停下即虚得倒于地上。

 宫门前,有侍卫远远的看见了,赶忙上前来,下跪行礼“恭公主!”

 “起身吧,好好安顿这两匹马,后面是我朋友。”风夕口中吩咐,足下不停,直往宫内走去。

 而丰息竟对侍卫对风夕的称呼毫不意外,将马交给侍卫,自己尾随在风夕身后。

 一进宫里,但凡见着风夕的全跪下恭,耳边但闻得侍从高扬嗓音传送着:“公主回宫…公主回宫…”

 “都起来。”风夕手一挥,人已如风般掠过,眨眼间便已到了风王居住的英寿宫,宫外早已围了一堆宫人,黑的跪了一地:“恭公主回宫!”

 “都起来,我父王呢?”风夕直往宫内走去。

 “回公主,大王在寝宫,正等您回来。”一位侍从起身小跑追在风夕身后。

 英寿宫中,层层纱曼之后,是风王以东海白玉雕成的御

 浅黄轻纱帐中,风王躺在塌之上,夏日却还盖着厚厚的锦被,曾经高大的身子此时已是骨瘦如柴,深深陷入被中,两只削瘦的胳膊却坚持在锦被外,睁着眼睛,静静的等候着。

 宫外那一声声“公主回宫…公主回宫”早已传入他耳中,那些宫人都知道他在等着,他在等着他最心爱的女儿,他这个喜爱漂泊的女儿!他就快要见到他心爱的夕儿了!

 “父王!父王!”

 来了,她来了!我的夕儿!

 “父王!”风夕拂开纱帐,走近塌,收敛起所有的慌乱情绪,轻声低唤着。

 “夕儿,你终于回来了!”风王看着风尘扑扑的女儿,瘦骨嶙峋的脸上出一丝慈爱的笑容,然后一挥手,侍候在旁的宫人给公主行礼后便悄悄退下。

 “父王!对不起,女儿回来得这么迟!”

 风夕在前跪下身来,伸出手握住父亲放在锦被外的双手,只是何时,以前那坚实温暖的大手,竟变得如此冰冷而瘦削!

 “不晚,不晚。”风王抬起手轻抚女儿面颊,心中涌起一种欣喜与自豪,这张脸是自己与亡的结合,是这世间最美的脸!

 “父王,您生病了为何不早点通知女儿?女儿也好早归来。”风夕看着病成如此的父亲,内心不由涌起深深的愧疚,怪自己天涯海角的到处漂流,却不懂承父亲膝下。

 “夕儿,父王不是病了,而是快要死了。”风王毫无顾忌的讲出自己生命已到尽头之事实。

 “父王!”风夕闻言心头一痛,不由自主的握住父亲的手,想紧紧抓住,不让他离去!

 “我的女儿是举世闻名的白风夕,何必作此儿女情态!夕儿,不要哭,要知道每个人都会有这么一天,没什么好伤心的,你就当父王只是离开你一段日子,过后你还会来与父王相会的。”风王以指拭去女儿眼角沁出的泪珠,脸上的神情极及平静“况且父王等这一天也等很久了,父王想念你母后,父王就要与她相会了,父王高兴着呢。”

 “好,女儿不哭。”风夕抬手弹去脸颊的泪珠,嘴角一勾,绽出一丝笑容“女儿也不伤心,只当父王去找母后了,再过几年女儿再去与你们会合。”

 “好,好,好,不愧为我风行涛的女儿!”风王一笑,然后挣扎着要坐起身来,风夕赶忙扶他起来。

 “夕儿,我风国第一代国主风独影即为女子,她乃当年始帝麾下唯一之女将,英姿飒,功勋盖世,所以才得以授封为王,是东朝唯一的女王!我死后,风国的王位由你继承,我已写下王书,整个风国百姓都爱戴你,而风云骑由你一手创建,自是拥护你,你继王位,风国自无人反对。”风王从枕下掏出王书到女儿手中。

 风夕接过王书,摩挲着上面的黄绫。

 “夕儿,你才智过人,当世少有敌手,风国与你,父王放心。”风王息一下,然后继续说道:“但有一点父王要告诉你,纵观现今天下,各国皆是人才辈出,已是风云际会之时,六国各自为政的局面已是不可能。所以你要么雄心万丈,征战天下,作个更胜先祖、开天辟地以来从未有过的女皇!要么你独善其身,待到雄主出现时你献国求和,安然度余生,也可免风国百姓受征战之苦。”

 “超越先祖?”风夕念道,然后一笑,因为想到某人,笑得有些凄凉“父王,你对女儿信心过度。”

 风王却不笑,一双眼睛炯炯的盯住女儿,里面闪着精明的光芒“夕儿,凭你的才智武功,以及白风夕名传天下的威名及人望,你若要当女皇,我信你能成!但你若只想独善其身,那便终有一风国会消失,东朝也会消失,会有一个新的帝国取而代之!若那一天来临,你不要做无谓的抗挣,不要觉得会愧对祖宗,也不要妄想六国互衡的局面能永世传递,这不过是历史前进的必然!“

 “到底做什么,等女儿好好想想再决定吧。”风夕将王书搁一旁,然后抬首看着父亲,郑重承诺“父王,有一点我保证,我不会让风国的百姓受苦的!”

 “嗯,父王相信你!”风王点点头,有丝疲倦的闭上眼睛“我风国国库盈足,不比华国差,且我已将历代祖先收藏的珍宝古玩等全藏于你寝宫的密室里,这些财富你是用来建一个新的帝国还是用来送人,全凭你自己吧。”

 “那个密室还留着?”风夕不由颤声问道。

 “嗯,留着,这几年我加大了它,但开启方法还是你的那个,这世间也只有你我知道。”风王睁开眼睛,看着女儿“你相貌既象我也象你母后,但你的性格却象我较多,若能多一丝你母后的好强,或许真会有一个女皇!”

 “你母后…我与你母后青梅竹梅,恩爱非常,却只生你一女,而无子,迫于家命,我娶数姬于室,盼能得子承风氏血脉。你母自我娶妾始便视我为路人,至死不让我近其身,是我负你母,而我终生无子,或许便是我之惩罚。

 “父王,这么多年过去了,母后早就消气了。”风夕想起早逝的母后,想起她永远幽怨的神情,心头不由一黯。

 “嗯,她若还不消气,我这就要去找她了,到时亲自向她请罪。”风王再次闭上眼睛“我倦了,你回宫去休息吧,晚间再来看我。”

 “是,父王。”风夕起身离去。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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