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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山顶之人
 钟道临听着苏牙一番不知廉的话,没什么怒形于的表现,只是不停的抚摸着手中那把薄如蝉翼的虚无之刃,他从没有什么时候能跟手中这把刀,产生这种血浓于水的相惜相连的诡异感觉。

 股股冰凉的气劲顺着刀柄,一丝丝的从手掌传至眉心,每股凉气传来,都能让他产生一种如梦似幻的离感觉,说不出的舒畅,这种感觉随着虚无之刃刀柄上无形的气逐步传来,越发感到真实。

 钟道临看着眼前这些人,仿佛就像是看着一群低等的牲畜,一股离世间,淡漠苍生的感觉油然而生,忽然冲苏牙笑了笑道:“苏牙也好,苏卓也罢,对钟某而言,都不外乎土瓦狗,当年我曾答应蛛蛛诛除望城城主苏牙,只要身份对上便是好的。”

 说罢,扭头冲一旁盘膝打坐的广渡笑道:“广渡,你我一别,如今已逾十年,当年侥幸从前辈手下逃生,十几年来夜思念的紧,现在看到您老人家身康体健,不觉十分欣慰,想到今能有机会亲手替叶孤送您一程,顺便了结你我的恩怨,我就更加欣慰了。”

 钟道临这番话刚说完,狮子峰上的众人全体哗然。

 广渡闻之只是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随之撑开眼皮怨毒的瞪了钟道临一眼,一直在旁静静打坐毒的尼闻声却忽然睁开了双眼,弹腿从地上蹦了起来,拂尘朝广渡一点,怒叱道:“广渡真人,老身前来问你,叶孤当年可真是死在你的手中?”

 “笑话!”

 广渡不屑的冷哼一声,双目微闭道:“叶孤当年闯入太虚殿,与魔界第一重天斗鼠宫宫主公孙叶力战身竭,同归于尽,求仁得仁,死得其所,老夫虽不齿叶孤三百年前反出缥缈宫,却也念及香火之情,何故要杀叶孤?真要是老夫所为,认了又如何?”

 广渡一番话连销带打,非但把叶孤欺师灭祖,背叛缥缈宫的往事提了出来,而且又指出正道之间无论发生什么,始终与魔外道势不两立,正是暗喻如今这个局面,加上最后一句赌气似的承认,更是让人深信不疑。

 不但周围正道人士纷纷附和,根本不信广渡会出手杀叶孤,连小蓝儿所在的飘渺宫众人都觉得广渡之言有理,即使叶孤死在广渡手上,也只能说广渡是替缥缈宫清理门户,无有不可。

 尼见广渡轻描淡写间便把叶孤之死推掉,气得浑身颤抖,怒极反笑道:“老身只是简单的问一句,叶孤是否死于你的手中?”

 广渡叹了口气道:“老夫未能及时援手,致使叶孤亡去,说是叶孤死于我手,确实不虚。”

 广渡如此一说,更是把旁人说的敬佩不已,反倒对不依不饶的尼十分鄙视,也不怪这些佛道之人对尼跟叶孤不感兴趣,广渡子本身就是正道有数宗师高手,叶孤则是个欺师灭祖之人,尼出家前也不过是叶孤的老婆,如今入了空门,反而念起尘世的私情,为了个不仁不义的叶孤为难广渡,认识谁都不会同情。

 钟道临看着眼前一幕,冷冷的笑了起来,无论是对于叶孤还是蓝冰梅,都充满了一种浓浓的愧疚之情,对蓝月牙临死之时的那种心境,也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冲着已经气得浑身发抖的尼摇头大笑道:“恩恩怨怨,孰对孰错,又有什么用呢?”

 尼怒叱道:“你说什么?”

 钟道临蔚然一笑,单臂横抱着蓝月牙尸身,轻松的走道广渡身前不远处,先前的那种歇斯底里的疯狂已然不再,代之则是一股异的气息,就在广渡随着钟道临脚步的接近而不住提功的当头,只见钟道临忽然在其身前七步站定,笑呵呵道:“我说是这个道貌岸然的广渡大宗师杀了你的心上人叶孤,就是这么简单。”

 钟道临傲然道:“你信我,动手杀了广渡便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即使杀错了又如何?起码出了口气,总比明知广渡就是凶手,反而被词藻所误的好。”

 “谬论!”

 非但尼叱责的呸了一声,连带众人都纷纷怒骂起来,要不是时下大伙都有毒盅在身,毫不怀疑会有人身而出,来个降魔卫道。

 钟道临无所谓的一笑,冷冷道:“说到底还是尼师姑你实力不行,报仇也要分人对待,就像我一样,虞奉佐是我杀的,刚才那十三个华人弟子也是我杀的,这你们都看见了,不会有错吧,可你看看…”

 说着,钟道临身手一点那些蜷缩在山岩旁的华山派众人,又转着圈的点了一番这些正道人士,不屑道:“这些个华人的人为何不像刚才那十三个人般冲我来?这些个与华山一脉一衣带水的所谓正道修行之人,为何不像刚才虞奉佐那般冲我来?”

 钟道临忽然仰首大笑,气冲天道:“说什么狗恩怨情仇,正道道,还不是谁有实力谁说了算,哈哈哈哈。”

 正像是要验证钟道临的话,华山的那些已经成功压制住毒盅的弟子,一个个羞红了脸,咬牙切齿的怒瞪着嚣张狂妄的钟道临,那些所谓正道人士也一个个似有意似无意的避开了钟道临嘲笑的目光。

 眼下众人都是被毒盅所迫,功力不足往常三成,一旦动手还要顾及到体内盅虫是否会发作,要他们拿百年的道行来搏这一次公道,显然很难。

 峰顶的这些人谁没有个百八十年的苦修,子也都磨去了火,任是钟道临冷嘲热讽,却只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听着,恨着,骂着,却仍旧无动于衷着。

 尽管一个个都恨不得把钟道临生活剥,挫骨扬灰,可仍旧没人愿意出头,这帮人不是初出茅庐的热血青年,那些国家民族的虚玩意对他们来讲是毫无意义的,牵涉到了个人利益,要拿生命做筹码,而赌注却仅仅是个公道的时候,有人愿意赌么?

 在这些人眼内,或者说所有上位者的眼内,国家民族是什么,不过是借口跟工具罢了,寻常一个普通家庭内,为了家产的争夺,父子兄弟可以反目成仇,娶了媳妇丢了娘更是屡见不鲜,怎么一谈到国家民族就热血沸腾起来了呢?

 国家是谁的国家?民族是谁的民族?

 初出茅庐的青年,或是那些劳力者,根本就是狮子峰巅上这些人的棋子,给你灌输一些国家民族门派教别的理念,让你去为了国家民族门派教别拼命,拼下来的果实,是这些人嘴里正在吃着的,拼斗中的尸骨,是那些接受了灌输的愚蠢人正在腐烂着的。

 只要涉及到这些人的利益,那么肯定是恕不奉陪,这些人宁可把国家民族跟门派教别作价卖掉,也别想让他们为了什么虚无的国家民族跟教派拼命,更别说玉石俱焚。

 这样做难道不对么?

 这才是大智慧,这才是这些人今天能够站在狮子峰巅的原因,不这样做,这些人就冲不破天地人的三劫,就冲不破红尘间的重重雾,就没有资格登上此山之巅,一览众山小。

 这样做难道不对么?

 只要这些人有利益,有实力,换个国家,换个民族,换个门派,依然活的有滋有味,反之,就算你是为国为民的忠贞之士,为了道义公理可以抛弃利益,你所为的国家会利用你,因为你傻,你所为的那个民族会歧视你,因为你渺小,你所为的那个门派会不在乎你,因为你没有实力,而你的家人朋友也会小看你,因为你穷。

 这些人在钟道临一再的冷嘲热讽中,仍旧能够稳坐钓鱼台,没有人会为了眼前这个公理而身而出,这才是真正的修行,修的就是这看破雾的道行。

 这世间离了谁,日子照样过,这些人都是劳心者,明白一些大多数尘世中人不明白的游戏规则,循序着这个规则,这些人才有资格站在山上,如果因为钟道临一两句冷嘲热讽便忍不住身而出,那便是不识好歹的真实写照了,就像那十三个身而出的华山弟子,修炼不到家,为了个所谓的公道贸然而出,结果立毙当场不说,还会被人在暗地里冲着尸体吐口吐沫,叫一声:“傻!”

 能够真正对着尸体吐吐沫的还算有点人的,起码这些人还懂得傻与聪明的两面对立,大多数人则会当面赞一句“英雄了得”便很快遗忘掉这些人,毕竟,这些修炼不到家,道行不够的十三个华山弟子,对后者来说只是些过客而已。

 狮子峰上的这些人的信仰是信自己,所以他们有资格在山上,只有过客的信仰才是信这些人,所以过客永远只能是过客。

 闲来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

 就像血族的古莱说的那样,没有利益的付出,终究是虚伪的一种表现。

 钟道临望着周围这些道貌岸然的正道人士,心无止尽的沉沦下去,他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或许根本没有对错,他只知道如今他已经尽力了,经过这么长的时间,或许这些人身上的盅毒应该已经解的差不多了吧。

 “嘿嘿!”

 一声阴沉的低笑传了过来,就见苏牙大有深意的看了钟道临一眼,慢条斯理的悠然道:“老夫该怎么称呼这位小兄弟,是叫你黑巢大首领呢,还是叫你一声钟老弟?”

 钟道临一声冷哼,轻笑道:“钟某怕高攀了您这样一个弑兄杀父的老哥折寿,我跟广渡还有笔十多年前的旧帐要算,苏城主是打算坐山观虎斗呢,还是咱们俩先亲近亲近?”

 苏卓闻声,脸色阴沉不少,忽又挤出一个笑容道:“既然你们有家事要处理,老夫这个外来人不便手,先看看有何不可,两位请自便。”

 说罢,不见苏卓怎么动作,转眼退到了山崖边,就那么背着众人负手而立,好似对山外的风光更有兴趣,反而对场上将要发生什么毫无兴趣。

 钟道临如此放着苏牙这个魔界外敌无动于衷,反而摆明了要窝内斗的立场,让狮子峰上的正派人士无不失望,甚至有人在想,退一步讲,即使像钟道临说的那样,叶孤真是被广渡所杀,钟道临真的曾经跟广渡有仇,那也万不该在强敌环伺的紧要关头,自家人先斗起来,白白让外人看了笑话。

 更何况如今众人全都中毒颇深,连广渡也不例外,钟道临如此乘人之危,不免让人齿冷。

 钟道临不是不知道这些人的想法,是他根本就不屑为了他人的眼光而活,沽名钓誉不是他的作风,确切的说不是如今这个他的准则,他这次来狮子峰有三个目的,其一是跟广渡算算旧账,其二是见一见妖族之主,顺带才是抱有一丝相互切磋的目的。

 钟道临要的只是结果,尽管苏牙的出现颇有些意外,却也只是过程中的一个曲,他对过程不感兴趣,只要结果。

 面对着身前钟蓝迷茫、惋惜夹杂着矛盾的目光,钟道临从容的走了过去,双目鲜有的出了怜爱的神色,又马上被异的厉芒布满,温言道:“妹子,多年不见,没想到相见却是在这个大煞风景的场合,帮你钟哥抱着会儿你嫂子如何?”

 小蓝儿似乎被钟道临眼中的异芒所慑,迷糊糊的点了点头,下意识的就把蓝月牙的尸身轻轻接了过去,等到发觉自己抱着个人,眼神重新清澈过来,钟道临早已在十步之外了。

 小蓝儿身旁的玄机子依然是满脸止不住的惊讶之,不但对钟道临这段时间经历了怎样的刺一无所知,而且对钟道临经过自己身旁连个招呼都不打的做法,更是充满惑,只是隐隐约约中抓到了些什么,却又形容不出来。

 广渡跟他身后的其他凌霄五子,早已在钟道临朝他们接近的时候,便提功戒备多时,几人功力深厚,盅毒对他们的影响也最轻,经过小蓝儿的一曲《彩云宫阙》,加上钟道临与苏卓说话的功夫,此时毒已经去了七七八八,残留的盅虫也已经能压制下来了。

 所有的嘲讽与怒骂声,在钟道临出刀的霎那便消失无踪,仍谁都没有想过钟道临会一言不发就对广渡子动手,除了叶孤死于广渡之手外,连个前因后果的待都没有,等众人意识到钟道临已经出手的时候,场上的七人早已经斗在了一团,除了一团团快速幻化的虚影,修为不够的人居然捕捉不到六人的动作,全部下意识的闭上了嘴。

 钟道临确实出手了,对象看似是六人,其实从虚无之刃再次离鞘而出的时候,目标就只有广渡子一个。

 一抹青芒从钟道临与广渡之间炸开,迅速剑而出的广渡,在钟道临来的霎那便同时急速后退,脸上却是抑制不住的惊骇。

 广渡没想到十几年不见,当初那个在自己手下走不过十招的野小子,如今的修为居然进如斯,对方的刀尚未出鞘,精神上的巨大压力便已经紧紧地将他锁定住了,便好似有无数面透明的墙壁不断的朝自己挤而来,压抑的令人窒息。

 一退一进间,朝前挥刀急出的钟道临与飘身疾速后退的广渡子同时跃崖而出,加上后边紧而至的凌霄五子,眨眼的功夫,七人便化成七道光影,几乎同时窜入虚空,又不分先后的一起消失在众人眼内,越过离狮子峰最近的山头,转瞬飞远。

 狮子峰外的虚空之上,除了七人透体而出,因为高速移动而残留在空中的几道彩芒轨迹,人影早已消失。

 场上众人这才如梦方醒,本来想看戏的更是一下子蒙了,除了十几个功力深厚,而又关心局势发展的高手与玄机子紧跟着腾空追去,其他人都是等到这些人全部消失在浓雾后才醒神过来,在暗叹这些人修为之深的同时,又猛地想起了仍在峰巅虎视眈眈的魔界凶人,那个暗中放毒的罪魁祸首苏卓,这些个高手全追着钟道临跑了,苏卓这帮魔界人谁来对付?

 等这些心头忐忑的人把目光纷纷投向苏卓站立的地方时,此时哪里还有什么人,不单是苏卓,连一直紧紧护卫着苏卓的那三个黑袍老者,连代着魔界白羊宫宫主步铁衣,全部消失不见。

 趁着这个功夫,场上的人也开始行动起来,功力高的也开始帮着那些修为不够的同道解毒,陆续也有人驭器腾空而起,追着钟道临等人消失的方向而去,更多的则是一脸沉重,彼此凑在一起商量着什么。

 谁都没想过这次狮子峰大会居然出了这么个事情,纷纷议论着如何解决。

 奇异的是,凡是那些修为顶尖的人,不是最先追着钟道临等人而去,就是压制盅毒后便陆续追去,也只有这些人是一直注视着场上的局势,却一直没有发表什么看法的,即使大多数人都在讥讽钟道临跟尼的时候,这些人依然是沉默为多,只看不说。

 只有那些刚刚从死亡线上挣扎下来,或是依靠别人援手后才勉强压制住毒的那些人,才一个个满脸担忧的彼此议论着,刚才首先发表看法,或是出言讽刺的也正是这些人。

 似乎正道的沉沦,挽狂澜于即倒,就要靠这些脸上写满担忧,正在议论纷纷的人了。

 似乎真正的高手,是不屑跟人议论什么的,或是不合群的,在大多数人发表看法的时候,这些人往往选择沉默,当大多数人选择沉默的时候,或许才能看到这些人的动作。  M.nIUduN 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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