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边
局方殷,远在大宋河间府的高强也没有闲着。
他心里明镜似的,跟辽国之间,谈归谈,打还是要打,倘若没有够劲的武力作后盾,就会象历史上的北宋一样,十几万大军打个燕京都打不下来,徒然惹人
笑。况且收复燕云这件大事,用现在时髦的概念来说,那是一个系统工程,军事上的胜败只是说是次要问题,燕京百姓已经背离中原汉族主文化区二百余年,有些世家大族为辽国效力已经长达**世之久,要收服这些自居为北朝正统的汉人同胞的心,其难度更在军事征服之上…收复人心,最重要的是时间,然而北面强虏迭起,要求燕京一带必须能够尽快成为忠诚于南朝大宋的一个边疆重镇,高强最缺的就是时间。
是以,一面任凭叶梦得和张琳这两位
学之士在那里大扯皮条,高强却开始亲自主持对燕地豪民的拉拢工作。这项工作其实早在当
高强出使回京就已经开始,系由李应和石秀通过民间的商贸走私渠道进行,不过当时的拉拢对象只能局限在底层百姓和绿林豪杰这等下九
人群之中。
等到赵良嗣南奔之后,拉拢燕民的工作便成了他的主要事务之一,凭着他燕京世家出身的背景,短短数年之中,大批燕京的汉族官吏、地方豪强都成了拉拢对象,而随着契丹对女真的战事开启,契丹兵地败绩不断传来。燕民也逐渐出现了不稳的迹象。诚然,燕京离东北前线数千里,又隔着
山之险,女真战事仿佛离燕京无比遥远,然而在此之前,连年灾荒和辽国赈济不力就已经使得燕民诸多离心。而契丹对女真战事的连续失利,则更暴
出这个庞然大物似乎已经命不久矣。所谓明哲保身,广大燕民要谋一个出路,那是再自然不过的想法了,而一水之隔的南朝大宋,仿佛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高强前世虽然没有搞过统战工作,不过作了这许久地生意,也从李应等人处得知了燕民的需求所在。安全,温
,这两样人类生存最低级的需要,如今在辽国统治下却须费尽心力,亦未必可得。想要拉拢燕地民心,自然也须得从这两方面入手。
此际河间府大营中,便团团坐了百余人之众,内中单是绯衣以上的官员就占了近半,河北边地的军政大臣,几乎悉数集结在此。等候枢密副使高强升帐。
左首下坐着的乃是边臣,沧州知州何灌,雄州知州和铣俱在其中,此际上官未至,帐中官员彼此
头接耳,话题大抵不离边事和高强。何灌与和铣也不例外。这和铣乃是将门之后,其父和斌为将前朝,对西夏对南夷都立下大功,和铣承父之荫,升官也是甚快,如今四十刚出头便作了雄州知州,边境的一方大员。
不过这样的成就比起高强来那就小巫见大巫了,和铣言语之中未免也带了些酸气:“宵小之辈。窃据高位,那高太尉因蹴鞠而登殿帅已是不堪,这高枢密听闻年少时亦有花花太岁之名,好
人
女。如今竟能一跃而登枢府,叫我等功臣之后置身何地?”言下摇头不已。
那何灌却是一员宿将,骑**绝,当
在麟府辅佐折家将统领汉兵,与契丹和西夏都曾狠狠打过几仗,纯粹是靠边功升上来地,当
亦曾官至枢密院都承旨之位,后来只因对于高强入居枢密院不满,故而请调边任来到沧州。和铣与他同守边任,说起这话题来也算投机。
不想何灌却微微一笑:“和府君,却不可等闲视之,这高枢相数年间从白身登枢府高位,做下偌大事业,自有其过人之处。别的不说,听闻这朝廷平燕之策,便是他五年前呈上御览,其时便已断言辽国必有女真之
,其似强而实弱也,至今
,其言一一应验,岂同等闲?”
和铣本想找人一起发牢
,却不料从同道何灌口中听见了预料之外的话,不
愕然:“何明府何出此言?曾听人言,令郎便已投入那常胜军中为将,果有此事?”
何灌捻须笑道:“正是,犬子自幼随我习学文武,不知天高地厚,趁着前年高枢密整军之际,我便遣他去往军中,以观其虚实。年来犬子家书中,虽云军纪甚严,不许走漏军中消息,然而字里行间颇以常胜军为荣,亦尝称道高枢密有雅量容人,志存高远,绝不似寻常纨绔,其为今世周处乎?”
和铣身为知州,也尝读书,自然晓得晋时周处之名,此人少时顽劣,被乡人目为三害之一,后来发奋上山
虎,下水斩蛟,自己则弃家从军,终于成为大将,可算是
子回头的典范。何灌将高强比作周处,无非是说他少时虽有花花太岁
却未必长大不能成材。
正自咀嚼此话中之意,只听得三通鼓响,百官诸将忙止了私语,个个端正仪态,等候使相升帐,私底下议论归议论,不过还没有哪个官儿脑子坏掉了和自己的前程过不去,会在这样的场合给高强摆脸色看。俄尔梆子一声,使相高强从帐后转出,百官一看,险些失笑,只见这位枢密相公居然穿了一身戎装,甲叶锵锵,光着脑袋,将兜鍪夹在腋下。
不过他这般做派,在场武将们心中却多有好感,素闻这位枢密相公是以武家子而得补文资,几年间直做到枢府高位,在崇文抑武的大宋朝来说,可算是给武将们大大争了一口气。尤其他在任以来对于兵事常抓不懈,不但军务整肃许多,军队的后勤粮饷亦大为改观,上军军士的军饷便比从前增了将近一半,因此在军队将士心目中。这位高枢密倒算得上是一个好官。要知当
太宗时,曹彬为边军将士争了每人每年三百钱地鞋钱,就被士卒编了歌儿称颂其盛德,如今高强对于大宋军队后勤地改革又岂止这点恩惠?
高强居中就座,坦然受了帐中文官武将一礼,欠身还了半礼。伸手示意各自坐定,望见左手边一溜文官,个个正襟危坐,右手边一溜武将,人人
叠肚,心中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心说这帐中人数虽多,却都是只带着耳朵来的。有的或许连耳朵都没带来,不晓得这种会开来作甚?
—
不管怎么说,等到平燕的朝旨一下,河北宣抚司建立,这就是他的班底了,现在大家碰个面,还是有必要地。收束心情,高强咳嗽一声,道:“北地变
,殃及我朝。比年来百姓多有亡奔我朝,北地盗贼亦时有过境,仰赖列公谨守职分,善加抚循,可称天子之良守牧,本相这厢有礼了。”说罢行了半礼。左手边众文官亦纷纷客套。至于右手边地武将,则大多都是常胜军的大小将佐,边功多半没他们的份了,就有几个戍边将,这北地辽境百年不动干戈,单单逐捕些盗贼,也没多大功劳可称道。
客套已毕,转入正题:“只是北地辽国
局愈甚。不知耶于胡底,我大宋自不能坐视,方今天子已有朝旨,将与辽国商议边界重定之事。本相到此升帐。正为此事,方仰赖河北诸军与诸公并力,赞襄大事,为大宋国运之计,还望诸公鼎力赞成。”
和铣终是不服他,便拱手道:“使相请了!如今只云重定边界,未审其详,相公提兵到此,不知是否有意坏盟出兵燕地?”这问题委实是众人关心的要害,到现在朝廷也没有一个明确的平燕策略宣传出来,叫这些河北边臣颇有些无所适从。
高强微微一笑:“和府君请了!那辽国虽是北虏,与我朝却有百年盟好,一旦坏盟出兵,恐怕人心不服;又,天子仁恕,念燕民本中国赤子,遭际石晋之
遂没于北地,至今腥膻二百年矣!我大宋当思如何重光其地,却不可妄事诛杀,天子此心,望诸公深体之。”
这下不但是文官,武将们也有些疑惑了,练了这么久的兵,聚了这么久的钱粮,现在到了边郡,居然说什么盟好不可坏,高相公葫芦里到底卖地什么药?只有韩世忠等几个心腹将领深知他脾
,只耐心等他下文。
只见高强续道:“然而俗语有云,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北地既
,辽国风雨飘摇,其民不安,我大宋与此休戚相关,岂可坐视?倘使辽失其政,燕民本我中国赤子,自当善加抚循,免其兵火之灾,此善亦莫大焉!而诸公亦有不世之功,泽被后世,光及门楣,亦何其大哉?”这话一说,那些脑子灵活地就明白过来了,什么盟好云云,都是人嘴说出来的,只要作的漂亮,连出兵燕云都能说成是援助,还有什么门槛不好过的?有那不明白地,大家袍泽
头接耳一下,也就明白了,当下纷纷叫好不迭。其实能站到这里的大臣武将,俱都久在河北边地,常年和辽国打交道,也没几个是当真把那盟约当回事的,何况收复燕云本是大宋百年来的心上之痛,一念及此,人心尽皆思奋。
和铣见高强耍了这个花
,心下仍旧不服,复道:“相公所言自是道理,只是如今出兵之期不定,恐老我师,各州边臣亦不知如何支吾粮饷。伏请相公示下,出兵当以何时为期?”
高强不慌不忙,向宗泽打了个手势,宗泽便起身道:“和府君请了,出兵大事,须待朝旨方定,我辈朝臣,亦只可备其不时而已。即今枢密院参议司为各地边臣与诸将计,已定了计划在此,只须依次行之,亦不烦师老之忧。和府君所掌雄州,乃是紧要
当有定计在此。”说着向身后站着的陈规取了一卷铣。
和铣接过来一看,见卷轴用蜡封好,外面写了一个雄字,看来是给自己地。当下启封匆匆看了一遍,见上面写了许多事务,整修城防、调配军需粮草,修理边境道路和壁垒等等,有许多都是先前已经有号令命他作起来的。如今一一看来,方知皆有计度。他看罢,方定了心,自来大宋兵事,未有如这般周详者,内中甚至详细到雄州火药库要建几处。每处建多大,见何种令牌方可拨出火药等等。可见此番出兵虽未周知
期,却不是仓促而为。
只是说到这出兵地
期,和铣在这卷轴上还是没看明白:“相公计议周详,下官佩服,但不知这‘的
’是何
?下官从来读书,亦不曾听闻此
。”
高强暗笑。这次出兵燕云,打是一定要打地。但是什么时候打,却得看谈判的结果而定,当然他也不会任由辽国拖延时间,必要时当以最后通牒以迫使其按照自己地步调行事。只是这么一来,要怎样统合各军各地地行动。就让参议司的宗泽等人伤透了脑筋,拿来问高强时,他脑海里当即就出现了以前所看过地诸多关于诺曼第登陆地影片来。在那些影片里,美军制定了无数关于登陆地计划,但其中并没有提到具体地
期,凡是说到登陆
期时。一概以D
指代,这就被高衙内毫不客气地拿来主义。只是大宋朝是不会有人认识英文字母的,他便取其读音,在汉字中选了一个“目的”的“地”字作为指称。命宗泽等就围绕这地
制定计划。
这法子果然好用,只须在作计划时制定几个的
。留出适当的空隙作为动员周期。便免去了出兵
期不定造成的军心不稳,以及其余纷
,而这几个预设地的
,也就成为高强为边界谈判所划定地几个段落。
和铣既为边臣,又是将家子,对于兵事也有自己的一套看法,但见手中的这份计划周详,比他地思虑更为周到。方信适才何灌所言,这高使相果真是有其过人之处的。便即改容敬道:“相公指画方略,如在掌中,下官佩服之极。只今下官有一物佐军。必可胜于昨
,伏请相公一观。”
高强见他不再搞
,亦是欢喜,他可没有狂妄到认为自己一身之力就能匡扶宇宙的程度,那只是没经过社会历练、只懂得考虑自己的小
头才会有地想法,要想成就大事业,最需要学习的就是如何与陌生人合作了。当下见和铣自信满满,便许他献上。
须臾,和铣领着两个军士又进帐来,但见那两个军士手中持着一张弩弓,形制甚似神臂弓,却又有所不同,和铣向上禀报,说道这是他自创地新式弩弓,
程虽不及神臂弓,却胜于次一等地马黄弩,可达三百二十步之遥,胜在其装填较快,神臂弓五发之间,此弓可达七发之多,使用的箭矢则与神臂弓相同。
高强命取来看时,但见那弓臂上分段设有两个弩机,又见了军士示范装箭,便即明了其意,看来是采取分段拉弓装填,以此来提高装填速度,尤喜其所用箭矢与神臂弓通用,后勤上就少了许多压力。只是这和铣选在这个时候献上此弓,恐怕是耍了点小聪明,要知在大宋朝,发明新式武器也算军功,这和铣此弓献上,那就是平燕军地第一功,这可是史册标名的大事,本朝论功行赏时,他也占了头一份。
“哼哼,自作聪明…”高强心中冷笑,象神臂弓这类
远兵器,在宋军中已经是标准配备之一,平时训练、保管,战时地战斗使用,都有严格的条令规定,到了他高强筹建常胜军,更加强调对普通士卒训练的规范和严格,非经严格训练的神臂弓部队,其战斗力委实相当有限。而今军行在即,这和铣临时献上新弓,尽管只有二十步
程地区别,作战方式也需要作相应的变革,更何况这
速一改,连队列的进退都要改,哪里是一时能形成战斗力的?就连教习弓匠生产新弓,也需要时
,这时代的工艺全靠口口相传,要让那些京城的工匠们习练其制造方式,达到规模化生产的地步,得多少时间?靠它来收复燕云的话,黄花菜都凉了!
当下问了这弓地名字,听和铣道是叫做凤凰弓,取其两臂展开之意,高强皮笑
不笑道:“和府君锐意巧思,创制新弓,诚为美事,只是本相有一桩疑问,似此弓若要教习士卒用于战阵,须得多少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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