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出击(二)
第二十四章出击(二)金⽟兰是一个红歌手,闸北区最红火的舞厅玫瑰门的驻唱歌手就是她。与其说,因为玫瑰门红火,她才在那里唱歌,倒不如说,因为她在玫瑰门,那舞厅才红火了起来。
玫瑰门以前的老板是苏北帮的蔡老虎,经过了一阵刀光剑影和⾎雨腥风后,落在了小刀门老金手里。
老金一直引为自豪的是,把两年前还在街上卖唱的金⽟兰拉进了玫瑰门,至此玫瑰门的生意蒸蒸⽇上,红火起来。
坐在从洋货行买来的梳妆台前,金⽟兰瞧着镜中的自己默默出神,在两年前,那个终⽇在街上流浪,面⻩肌瘦的叫小翠花的自己做梦也不会想到会有今⽇这般的境遇。
只是,现在自己的生活虽然安逸舒适,却始终像差了一点什么?
自由?
她突然想起了这个词,那天,在街上,有一个年轻的女生学就在一群人中间这样振臂疾呼。自由?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她不是很明⽩,因为,那个女生学很快就被察警带走了。
自由?
如果,自由就代表着她必须重新回到街上去,再次过那种
一顿饿一顿的流浪⽇子。她宁愿像现在这样,做一个被大官和富人追逐保养的金丝雀。
要是真的觉得差点什么,那欠缺的也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她叹了叹气,站起⾝来,离开梳妆台。
前几⽇,自己经常光顾的理发厅老板说,近⽇会到一本新发型的画报,据说,那些发型都是好莱坞最有名的女星经常采用的。
每当心情低落的时候,她做的事情只有两件,一是在海上的各大百货公司狂疯购物,二就是变换发型。
她出门的时候,是下午三点过一刻,那时,富华戏院那边的
刚好开始不久。
司机把汽车开在小楼前,金⽟兰上了车后座,汽车发出突突的声音,沿着花台边的道甬行驶,从大开的别墅门驶了出去,拐上了霞飞路。
这栋别墅是一个湖南的关姓军阀送给她的,姓关的在这里还没享几天福,就因为队部有事,赶回了湖南,这一去就不再回来了,那家伙在部下的婚礼上,被部下用机
扫
,打成了马蜂窝。
那人对她很好,千依百顺,也舍得花大钱,说是一掷千金也不为过。不过,死了就是死了,她除了最初几天心情有点低落外,就再也没什么了!
车子开出霞飞路后,又行驶了一段时间,突然一个紧急刹车,停下了。
“怎么啦?老赵!”
金⽟兰⾝子由于惯
,往前一冲,差点跌下座位,她双手紧紧抓住前面的座位靠背,尽量庒抑着火气问道。
她的司机兼保镖老赵从驾驶座上回过头来,苦笑着解释。
“姐小,前面有两辆⻩包车撞在了一起,堵住了路,我这就下去,叫他们先把车子挪开。”
金⽟兰点点头,重新闭目养神。
老赵打开车门走了下去,随后,传来了争吵声,不一会,有人回来了,车门关上,车子发动,重新行驶起来。
车子开得很快,却也平稳,金⽟兰靠在后座上,竟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金⽟兰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她
糊糊地睁开眼,随口问道。
“老赵,到了吗?”
声音如石沉大海,没有回音,金⽟兰坐直⾝子,前座空无一人,驾驶座旁的车门大开着。
“老赵!老赵!”
她提⾼了声音,回答的依然是一片静默。
怎么回事?
她打开车门,轻轻一推,从车上走了下来。
这里当然不是理发厅,至于是哪儿,她也不知道,金⽟兰背靠着车子,环顾四周。
看上去,好象是一个仓库,而且这个仓库应该许久没用了,空空
,除了満屋満地的灰尘外,什么也没有。车子停在仓库中间,光线从屋顶上的明瓦照
下来,如聚光灯的灯光落在她⾝上。在那一瞬间,金⽟兰几乎以为自己正站在舞台上。
“有人吗?”
她的心急剧地跳动起来,这种情况,就算是一个蠢人,也知道事情不对头了。
咿呀!
她猛地转过头,望向声音响起的地方。
仓库的大门被人从外推开,一个人背着光线慢慢走了进来,金⽟兰无法看清那人的脸,只知道他很⾼,⾝材
拔。
“你是谁?”
她紧握着双拳,若非如此,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力气站立。
那人没有回答,继续向她走来,脚步声就像鼓声敲在金⽟兰心上,手指甲深深地扎进手掌心的⾁里,就连已经出⾎了,她也没有意识到。
在离金⽟兰五六米时,那人停下了脚步,双掌合拢,轻拍了几下。
大门口,一群人鱼贯而⼊,他们有的端着茶几,沙发,有的则拿着糕点,茶果,他们走在金⽟兰和那人中间,井井有条地忙碌着,然后,又如嘲⽔一般退出门外。
铺着雪⽩台布的茶几两侧,摆放着一排沙发椅,茶几上,⽔果,糕点,茶饮,这样的场景,让金⽟兰目瞪口呆,完全弄不明⽩。
那人在茶几对面的沙发椅上坐下,然后,微笑着面向金⽟兰。
“金姐小,请坐!”
这时,金⽟兰才看清了那人的样子,很年轻,英气
,给人一种极具力量的感觉。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迈动步子,在茶几这端的沙发椅上坐下。
事到如今,自己也只能按照对方的吩咐行事了!
“请问你是谁?”
坐下后,金⽟兰还是忍不住,把这个郁积在心里已经很久的问题抛了出来。
“我叫马永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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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六点,玫瑰门。
玫瑰门的经理顾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门口来回打转,时不时,站在廊柱下,神⾊焦急地望着街上。
霓虹灯已经点亮,招牌画像上的金⽟兰也在灯光中媚娇地笑着,寻
的人们已经三三两两地⼊了场,然而,正主现在却不知道去了哪里,还没出现。
“经理,经理,”
一个侍应气
吁吁地从里面跑出来,向顾林不停招手。
“怎么啦?找到没有?”
顾林一把拉住他,焦急地问道。那人不停地摇晃着脑袋,顾林哎地一声,长叹一口气,放下抓住那人的手。
“金姐小家的佣人说她下午就出门了,说是到理发厅做头发,做完头发就直接到舞厅来!”
那人急促地说道,顾林摆摆手,不耐烦地问道。
“知道是哪个理发厅吗?”
“知道!我还问了那里的电话。”
“那,打电话没有?”
“打了,那里的人说金姐小没有来!”
早知道会是这样,这个大姐小,究竟在⼲嘛?是耍小
子?还是真的出了事?没办法了,只有这样先顶一下。
“你去后台叫乐队出来,先弄得音乐,让客人们跳舞,说金姐小晚点出来表演!”
说完之后,顾林重新望着长街,已经出派几拨人去找了,现在,他能做的,只有等待奇迹出现。
“怎么?还不去!”
转过头,发现那个侍应还局促地呆在原地,双手不停
,顾林忍不住发了火。
“这个,经理,那些乐队的人一个也没有来啊!”“什么!”
顾林的心为之一凉,就像突然从⾚道跑到极地一样!
出大事了!这是他的第一个念头,而且,这件事情不是自己可以扛下来的。他急忙往舞厅內跑去,没办法,只能打电话告诉金爷了。
***
仓库的灯已经点亮,冷清的气氛一扫而空,现在,围着茶几坐了十多个人,不仅有金⽟兰,为她伴奏的乐队成员一个不拉地也全在这里。
“请问马先生,您把我们这些人全带到这里来,究竟想做什么?”
乐队里的人如绵羊一般柔顺地坐在沙发上,其中有些人的脸还带着青肿,也许,是在被邀请的时候,表示了不同的意见得到的回答吧?
金⽟兰鼓起勇气询问那个叫马永贞的男人,这些人中间,也只有她还有勇气问话。
马永贞微闭着眼,没有说话,站在他⾝后的艾二老笑了笑,回答了她的话。
“我们马大哥对金姐小,一向仰慕得很,这次,把各位请来,希望能为我们马大哥唱几首曲子。”
“想听曲子,可以去玫瑰门啊,为什么要这样请我们来呢?”
金⽟兰心里憋着的那口气一下就发了出来,话出口,她才觉得后怕,这些人,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辈,要是把他们惹⽑了,后果不堪设想。特别是,当她看见马永贞的眼睛突然睁开,精光四
,心不噤咯噔了一下。
“这个嘛!是因为我们大哥和玫瑰门的金老板有点过节,不方便!”
艾二老瞧了瞧马永贞的脸⾊,没有发怒,仍然笑着回答。
“这位大哥,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让我们去玫瑰门表演了之后,明天空闲的时候,再给您演一场?”
艾二老没有回答金⽟兰的这个问题,他收敛了笑容,闭上了嘴。
马永贞的视线在那群人脸上一扫而过,除了金⽟兰,几乎所有的人都低下了头,下意识地躲过了他的目光。只有金⽟兰,她仿佛又回到了两年之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卖唱姑娘所特有的泼辣劲在她⾝上重生。
她紧盯着马永贞,这时,已然忘了自己的生杀大权还掌握在这个人手里。
“二老,把那些人的家伙给他们,叫他们给金姑娘伴奏。”
“是!小马哥!”
于是,除了打鼓那位,所有的人手里都拿起了自己的吃饭家伙,大家面面相觑,最后,把目光投向了金⽟兰。
金⽟兰沉着脸,她打定了主意,自己今天就是不开口唱歌,看那人究竟要怎样对付她。
“夜来香吧!”
马永贞扔下这句话后,又闭上了眼。
音乐声轻轻响起,起初有点参差不齐,不过,很快就合上了调子,优美的曲调在仓库上空悠扬地飘
。
过门演奏完了之后,金⽟兰仍然紧闭着嘴
,于是,音乐的调子又
了。
“不用管她,你们做好自己的事情!”
马永贞闭着眼睛,说出这句话后,又像睡着了一般一动不动地靠在沙发椅上。
金⽟兰抿着嘴
,凝视着马永贞,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非常委屈,渐渐地,有一些⽔雾润
了她眼,视野中,朦朦胧胧,模糊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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