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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财力雄厚的易家不足于卖大米卖面粉,开始把生意触角伸到刺绣业,在本城新开了一家“金线坊”绣庄。绣庄的主管,叫易江南。

 易江南是z城商界的黑马。

 据说,易家老爷看中了易江南的沉稳,让他t挑起这开疆辟土的重任。和每喜好赌钱逗鸟玩女人的易长安相比,温和稳重并有过海外商贸经验的易江南,显然更得人心。

 街坊都传,易家以后会发生兄弟阋墙事件。但易家兄弟在人前,总是表现出兄友弟恭、手足情深的感人场面。

 “金线坊”绣庄同洪记一样,走的是华贵路线。虽然“金线坊”属于后起之秀,暂时还没有影响到洪记绣庄的生意,但老洪已经时刻警惕,未雨绸缪,多次召开绣庄主管会议,加强了对名下各家分号的管理。

 五月初六,老洪到姑苏去巡视新开的分号。我又来了几天自由的生活。

 这天中午,醉香楼开戏。

 非常后悔没和连恒多要张帖子,我也很想见识一下明末的戏曲呢!明代传奇可是在古代文学史上赫赫有名的。嘉靖、隆庆年间,剧坛产生了著名的“三大传奇”:《宝剑记》、《浣纱记》、《鸣凤记》。万历年间,大才子汤显祖写出了“临川四梦”其中最著名的就是那远远超出一般才子佳人恋爱俗套的不朽作品…《牡丹亭》。

 说不定,我去听戏,还能认识显祖同学呢!瞧人家那段千古传颂的“皂罗袍”写的:“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还有开头有句写景的:“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如线”真让我拍案叫绝啊!那些原创言情里动辄出现个“惊才绝”的才子,都是编出来的,其实真正令人“惊绝”的,是这位汤大才子!要是找他要两页手稿,签个大名…万一哪天幸运地回到现代,我可就成了研究明传奇的绝对权威了!想想就要狂笑啊…“夫人,是不是可以请二夫人出来了?”阿布同学用他难听的变声期小公鸭的嗓子及时打断了我的美梦。

 我郁闷无比地叹口气:“嗯,你先把车叫门口来,然后再请她吧!”阿布领命而去。

 我派阿布送宝带去听戏,明里是关心,实则为监视。

 我在赌,赌宝带行得不正…今和她同去醉香楼的,绝非她爹钱老六。因为上次老洪出远门,我让阿布每前去汤圆巷侦察,阿布说:时常见二夫人和表哥罗子良胡言调笑、打打闹闹。

 当时,我根基尚浅,便嘱咐阿布不要向任何人透。万一打草惊蛇,被妖先下手为强就惨了。

 这次,我派阿布去进一步搜集证据,若果然是私会罗子良,我就再增派一有分量的人奔赴现场,做目击证人。

 小禾拿出她做的假发,对阿布千叮咛万嘱咐:“喂,你可要机灵一些哦!别被发现了!”

 阿布皱皱鼻子,不满道:“可别小瞧人,我肯定能完成任务。”

 小禾吐吐舌头,表示不屑。

 我笑道:“阿布,你一向机灵,否则也不会派你去啊!你进去只对掌柜说是狄夫人派来的就行。他自然会带你到她们包厢门口侍候茶水。”

 “知道啦,夫人!”阿布点点头,把假发揣进怀里,去请梳妆打扮了一个多时辰的宝带上车。

 不到半个时辰,阿布就匆匆奔回来了。我一喜:宝带,你果然不争气啊!

 阿布见到我,也来不及行礼,连忙低声汇报:“戏一开演,二夫人的那个表哥,就开始不规矩。先是摸摸二夫人的手,后来就…到处摸。我低头进去送茶,正好看到二夫人也伸手摸她表哥…”阿布有些难堪,说不下去了。

 “可看清楚了?有没被他们发现?”我轻问。

 “看清楚了。他俩只顾着调笑,哪里注意到我!再说我都打扮成丫鬟的样子了。”阿布颇为不屑地说道“哼,亏老爷待她那么好!”我点头:“把福嫂请出来。”

 福嫂整天有算不完的帐,没事就窝在房里算个不歇(估计没学过数学,效率低)。阿布请她出来,把看到的和福嫂说了一遍。

 福嫂惊道:“要是真的可了不得!”

 “夫人,福嫂,小的说得句句属实,您二位要不要亲自去看看?”阿布道。

 福嫂气得不行,大声道:“我去看!夫人是大家小姐,万一那人撒泼耍赖,闹将起来不成体统!待我悄悄去看看。若真有情,必得禀报老爷!我的话,老爷会听的!”

 “福嫂!他们在‘人’字号包厢!”阿布扬声道。

 又没到半个时辰,福嫂也匆匆奔回来了。

 “气死我了!那个野男人何止摸来摸去,还凑过嘴喂她什么东西吃。真是想作死了!老爷回来一定要赶走她!”从小接受封建教育的福嫂大发雷霆。

 呵呵,其实客观评说这件事:在我看来,宝带又没上,也算不得大罪。只是这是晚明时期,只许男人胡来,不许女人逾矩。

 我并不急着把宝带赶走,毕竟不是“捉”无法一击得中。一旦死灰复燃,我不见得是她的对手。这次,一是积累证据,二是借福嫂之口,破坏一下宝带在老洪心中的形象。

 我劝福嫂消消火,并假惺惺为宝带求了几句情。福嫂叹道:“夫人你太心善啦!我有分寸的!”

 未时(下午一点左右),宝带一摇三摆地进了门。她脸泛红云,浑身软绵绵轻飘飘的。看那样子,似乎她对这表哥还有些真情意,那么又为何心甘情愿委身老洪?

 如果是为了钱财,曲意逢一个自己不喜爱的男人,值得吗?

 福嫂恨恨瞪了宝带一眼,对着她的背影“呸”了一口。毕竟福嫂不是主子,若她是洪非尘的娘,怕是要当场打断妖孽的腿了(想想旧时代妇女也很惨的,行差踏错半步都不行)。

 凭福嫂的子,待老洪回来定会汇报一番“醉香楼事件”那妖女肯定会百般辩解,相信最终老洪会生一场气发一顿火,但不会把宝带扫地出门的。

 酉时,慕风从铺子回来。后面不远处,跟着一个奇怪的人。

 那人快五十岁了,身材高大,深目高鼻、美髯飘飘,长相清矍;戴儒冠,穿儒服,举手投足充满儒者气息。奇怪的是,他的眼睛是暗蓝色的,须发是灰白的。

 慕风甩都不甩他,直接进了门,经过客厅看到我,对我点点头,轻声道:“那人我不想理他,我上楼了。”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向那跟着进来的人。他,就是那个到衣铺惹慕风生气的西洋人吧?

 他对我作了个揖:“这位夫人,我可否见见你家公子?”他说的是中国话,虽然不够字正腔圆,但也清晰入耳。

 “这位先生怎么称呼?来自何方?”西洋人我见多了,不算电影电视里天天见的,大学里有西洋同学,学校里有外籍教师,西洋人也一样是普通的人。只是,我记得在这时代,能够进入中国的西洋人,一般都是传教士。眼前这位,却不是传教士。如果不看他的脸,倒像一位读诗书的文人雅士。

 他微微一笑:“我叫西泰,来自遥远的意大利。”

 耶,意大利?仔细打量他,果然看出几分当年的姿…年轻时,应该是位具有地中海气质的美男子吧?

 “西泰先生要见公子作甚?”我对他颇为好奇。中国那么大,为何住慕风不放?

 “一言难尽,我需要和慕风公子面谈。”他带着歉意,诚恳地说道。

 我叫小禾上楼试着请慕风看看。毕竟人家远道而来,咱们是“礼仪之邦”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好好商谈的。任回避,永远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可是请了半天,慕风仍然不肯下楼。那位儒雅的西泰先生长叹一声,失望无比的离去了。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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