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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蛟儿拜师
 正文第五回蛟儿拜师

 话说船家不知所措,只好放船慢慢靠近贼船,刚有二丈远的距离时,突然从贼船上飞来一个铁钩“蓬”地一声,落在小船的船头上,震得小船摇晃不定。接着两个提刀的贼人跃身过船,翻着眼问船家:“你们是不是从香溪来的?”

 “是。大王,我了…”

 贼人打断他说:“难道老子没长眼睛,不知道你了么?我问你,船上搭的什么人?”

 “是两位远来的客人。”

 “是不是一位小妞儿和一个孩子?”

 “是。”

 “好!你叫他们出来。”

 “这…”贼人们又是一瞪眼:“我的话你没听到?叫他们出来!不然,老子先砍了你。”

 小琴在舱里面吩咐小蛟儿不要动,自己从舱里走了出来,略略打量了这两个贼人一眼:一个紫酱的面孔,三十多岁;一个却焦黄的嘴脸,看来也不过是二十多岁。她扬扬眉问:“你们叫我出来干什么?”

 两个贼人想不到船舱里的小妞儿,竟是天仙般的一个娇滴滴的少女,一时为小琴的美惊愕了!原来小琴长得跟她母亲佩女侠一个模样,明眸皓齿,神逸非常,所不同的,凤女侠一身剑气人。令人不敢仰视,而小琴却是亭亭玉立,面带微笑,使人感到可亲。

 小琴见两个贼人惊愕地望着自己,又问:“喂!说呀!你们叫我出来干什么?”

 小琴的出现,不但令这两个贼人惊愕,也令贼船上的贼人们都惊讶了。其中一个身穿皂长衫的大汉问:“姑娘,你是不是在香溪打了我的明友?”

 小琴说:“是不是你的朋友,我不知道。我在香溪打了一个恶霸和一个锁龙帮的人,不知哪一个是你的朋友?你要为他们报仇吗?”但心里却暗暗奇怪,这伙贼人,他们怎么知道的?

 原来这伙贼人,正是香溪土恶霸所勾结的土匪。那个土恶霸并没有真正逃走,而是躲藏在自己家中秘密的地下室里,打发人暗暗跟踪小琴的去向。他听到小琴雇船下岳,不大喜,立刻用飞鸽传书,通知这伙贼人…

 皂衣汉子哈哈大笑:“姑娘言重了,只不过听闻姑娘身手不凡,想前来领教罢了,别无他意。”

 “哦!?你们是特意前未找我比试的?”

 “对!我是想向姑娘试教几招。”

 “在船上比还是到岸上比?”

 “随姑娘的意思。”

 小琴想了一下说:“我们先到岸上比吧。”

 皂衣汉微笑一下:“姑娘是不是不懂水性,害怕在船上比试?”

 小琴一笑说:“我才不害怕哩!要不,我先在船上比试也行。”

 “哪里,哪里。姑娘既然说在岸上比,就在岸上比好了!”他吩咐手下“来!放船靠岸!”接着又对紫酱面的汉子说“你们回去,别惊恐了船家。”

 “是!堂主。”

 紫酱面大汉与他的同伙一齐跃回大船,显然这皂衣汉子是这伙贼人们的首领。小琴见船只靠岸,一颗心略略放了下来,她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小蛟儿和船家的安危。在江面上,万一贼人将自己所坐的船凿沉,小蛟儿和船家在这急的江中就危险了!到了岸上,小琴自信可以保护他们。其实,小琴这一担心是多余的,不但船家的水性极好,就是小蛟儿,从小就在风中成长,练得一身的好水性,他大不了,可以潜水而逃。他对自己完全不但心,而是担心小琴在这么多的贼人中,不知有没有危险,她能像怪影叔叔那样打败这些贼人吗?因为怪影叔叔能在锁龙帮众多高手中,仍能摘了帮主的脑袋,端掉了整个锁龙帮,小琴姐姐能吗?

 皂衣大汉一跃上岸,小琴一看他这份轻功,不由暗暗点!头,看来这贼子武功不弱,不能小看他了。想不到在黑道中有这样的高手,倒也少见。皂衣大汉朝小琴一揖说:“姑娘,请上岸吧。”

 小琴说:“慢着,我们先说清楚,我们这次比试,是生死决斗还是只印证高下?”

 “姑娘,你我无怨无仇,为什么要决生死?我只不过仰慕姑娘的身手,讨教几招而已。”

 “那么,你我之间,胜又怎样,败又如何?”

 “要是姑娘胜了我,我自然甘拜下风,护送姑娘下岳。”

 “真的?要是你胜了呢?”

 “要是我得到姑娘的谦让,我想请姑娘留下来,任我堂的副堂主。”

 “哎!我才不去任你们的副堂主哩!”

 “姑娘,到时恐怕就由不得你了。”

 “你那么有把握能胜了我?”

 “我只想图个侥幸。”

 “是吗?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哦!?姑娘有什么条件?”

 “要是我胜了你,我也不要你们护送我,请你们自行散伙,别在这里为害百姓,能办到吗?”

 皂衣汉子突然变:“姑娘,我要是办不到怎么样?”

 “到时嘛!恐怕也由不得你了!”

 “好!姑娘,请亮兵器。”

 小琴摇摇头:“我这把剑不能出鞘。”

 皂衣汉子愕异:“为什么?”

 “你知不知我这把剑是什么剑?这是我家传的鸳鸯霜雪剑,它不出鞘则已,一出鞘便要见血,你我没有仇怨。我看,我还是用双掌接你的招好了。”

 “你这么小看了我?”

 “我这是真的呀!不是小看了你。”

 “好,好,你进招吧!”

 “不!比试是你提出来的,还是你先出手的好。”

 皂衣汉子再不答话,只说一句:“姑娘看招!”便一刀劈来,宛如一弘秋水,骤然涌出,这是山西龙门丁家寨的刀法,一共一百零八式,在中原武林中,也可以称得上一种上乘刀法。小琴跟随黑蝙蝠学艺七年,黑蝙蝠曾对她讲叙中原武林各门派的各种上乘武功,以及如何破解这些上乘武功的招式。小琴顿时疑惑起来:难道这贼子是丁家寨的人么?丁家寨的丁岐呜老前辈,虽然在武林中不是什么有名气的人物,但也是侠义中的人士呀,怎么容许他的弟子或家人在黑道上混的?别不是我看错了?小琴哪里知道,这皂衣汉子,正是丁岐鸣的关门弟子丁一山,他为‮物药‬所控制,不得已加入马凉的那伙神秘的组织,现为荆州府的副堂主,掌管荆州府水路上的部属,可以说,他属于俏夜叉在荆州的一个部下人员,香溪土恶霸勾结他,他也利用土恶霸在这一带活动,但更主要的是看中了恶霸的财富,准备一旦公开,就将土恶霸的财富完全夺了过来为组织的经费。从心里说,丁一山半点也看不起这个土恶霸,甚至还厌恶他的为人。

 小琴由于疑惑,为了看清楚对手是不是丁家寨的人,所以闪身避开,先不还手。丁一山跟着第二招又来。小琴一连闪开了他的三招,看清楚了这的的确确是丁家寨的刀法,她开始出手了,人如幻影,在丁一山的刀光中期身而进,一掌拍出,可以说是悄然无声,骤然而来。丁一山闪身避开了小琴这一掌,但却感到小琴的掌劲凌厉,掌风刮得自己面部发痛,不由心中大骇,当小琴第二掌拍出时,丁一山纵身后跃,跳上一块岩石上,谁知脚跟还没站稳,小琴已如影随形赶到,昆仑派的武功,除了小魔女西门剑法和慕容子宁的九神功外,真可以说是称绝武林,掌法深奥莫测,而且敏捷得无以伦比。丁一山尽管有一手的上乘刀法,武功也不弱,仅仅只能闪避小琴的三招,在第四招中,丁一山不知怎么,手中的刀也给小琴夺去了,同时身中小琴一掌,人从岩石上摔了下来。幸而小琴看他是丁家寨的人,只用了两成的功夫,没半点伤害他,仅仅使他摔下来而已。小琴提刀立在岩石上问:“怎么样了我们还要不要再比试下去?”

 丁一山半晌出不了声,最后说:“我输了!”

 “那好,你自行散伙吧!”

 丁一山摇摇头:“我只答应护送姑娘,并没答应散伙。”

 “你不散伙?”

 丁一山明知自己武功不敌,将心一横说:“除非我们到船上再比试一次。”

 “哦!?要是在船上你再败在我手下怎样?是不是自行散伙?”

 丁一山说:“我们比试后再说好了!”

 “也好,我叫你输得口服心服。接刀吧!”小琴将刀抛回给了他。

 丁一山在接刀时几乎接不稳,心中更是骇然:怎么这少女的内劲竟是这样的浑厚无比?看来自己怎么也不是她的对手了,正想说时,突然间,他听到一阵轻风骤起,一位白衣的潇洒青年,轻摇纸扇,已立在他的身旁了。丁一山一怔:“是你!?”

 白衣青年一笑:“丁兄,我看你别再与这位姑娘比试了,你知不知道这位姑娘是谁人的门下弟子?”

 丁一山茫然:“她是谁的弟子?”

 “她就是过去武林中名震一世黑蝙蝠老前辈的弟子,你怎是她的对手?你能闪避他三招,已是难得的了!所以你败在她的掌下,应引以为荣才是。”

 小琴见这白衣潇洒青年蓦然从山峰上跃下来,落地时居然像片残叶似的,轻功之俊,已令小琴大为讶异了,现在听他这么一说,更是惊奇,问:“你是何人?怎知道我是昆仑派的?”

 白衣青年微笑说:“昆仑派的追魂掌法,武林一绝,武林人士皆知,在下又怎能不知?请问姑娘,是诸葛小姐还是柳小姐?”

 小琴又是奇异:“你又怎么知道了?”

 “据在下所知,黑蝙蝠老前辈收了三位弟子,一个是武林八仙中隐侠之心爱孙女诸葛莹小姐,另外两位便是岭南双剑的一双儿女。在下只闻其名,素未谋面,所以不知道姑娘是诸葛小姐还是柳小姐而已。不过,以在下目光看来,姑娘恐怕是柳小姐居多了。”

 “哦!?你怎样看出来的?”

 白衣青年一笑:“诸葛小姐不但学得了尊师的追魂掌法,更有家传的武功…逍遥步和玲珑逍遥掌在身,身兼两大绝技,根本不必用兵器,而姑娘身背宝剑。所以在下斗胆这样猜测了。”

 小琴十分惊讶这白衣青年见闻广博,聪明而机敏,她发梦也恐怕不会想到,这个白衣青年,就是那伙神秘杀人集团核心成员之一,姓黄名文瑞,绰号白衣书生。这伙神秘组织,的核心成员,个个武功上乘,有的机智多变,有的生阴险狡诈,更有的高深莫测,使人摸不着他内心想什么或干什么,他可能在互相笑谈中便出手杀人,事后若无其事。白衣书生是属于机智多变的人。他是神秘组织派来湖广的秘密使者,也可以说他是在暗中监视俏夜叉的行动,职位不知比马凉高出了多少级,现在他表面上只是荆州董堂主一位知己朋友而已,不加入荆州分堂。丁一山见过他两面,只知他武功极高,堂主对他敬若神明。

 这伙秘密集团所图事大,计划网罗天下高手,称霸武林,所以其核心成员莫不注视武林中一些拔尖人物的动向,和他们身负的绝技,如武林八仙、碧云峰中的五大魔王、少林、武当、峨嵋、崆峒、昆仑、点苍、丐帮等掌门人,都是他们注视的主要人物。

 本来白衣书生不必在这里出现的,因为他在山峰上看见了小琴的掌法,不由一怔:这不是昆仑派的追魂掌法么?他想试试自己的武功,能不能应付这一武林绝技,一时心,顾不了自己面目的暴,跃下山峰来…

 小琴说:“不错,我就是柳小琴。”

 白衣书生说:“果然是柳小姐,在下没有看错人。”

 “阁下尊姓大名?”

 “不敢,在下姓黄,名文瑞。”

 小琴侧头问:“原来是黄公子,失敬了!请问黄公子突然而来,是不是来帮助他们?”

 “柳小姐言重了,在下见小姐身负昆仑绝技,忍不住也想向小姐讨教几招。”

 “原来你是前来相助他们!那么说,我们之间的胜负,又有什么条件?”

 “柳小姐,在下不过以武会友,互相点到为止,又何必提到条件。”

 “不行,我可是要他们自行散伙的。”

 白衣书生想了一下说:“柳小姐,这样吧,要是在下能侥幸胜了,请柳小姐看在我的情面上,别为难他们,而他们也放小姐过路好不好?”

 “要是我胜了呢?”

 “那在下只有听从小姐吩咐,叫他们散伙,离开此处,今后不可再为难过往船只。”

 小琴笑间:“你这条件对我不是宽厚一点吗?”

 “在下只求能在小姐手中讨教几招,便心满意足,别无他意。”

 “好!你出招吧!”

 “在下只好奉命,万望小姐手下留情。”

 “你不必多说,我自有分寸。”

 “在下出招了!”白衣书生纸扇一合,一招使出,这一招式,竟是判官笔打的诡异招式,一下封住了小琴肩上的三处要,只要一处位为扇骨点中,全身便不能动弹。小琴不心头凛然。暗想:别看他彬彬有礼,招式却是这样的辛辣刁狠。小琴不敢大意,身形似燕,冲天而起,避开了白衣书生这一招三式的打手法。白衣书生又是一招“擎天玉柱”朝小琴的涌泉、太溪点去,以为小琴万难闪避,必然打中。谁知小琴暗运六真气,凌气翻身,运劲于双臂,—左手朝纸扇抓去,右掌朝白衣书生头顶拍来,这是从迫魂掌法的“双鬼拍门”变化出来的奇异招式,专门应付对手用于打的兵器。人的头顶,有百会、天冲、承灵等要,别说给拍中,就是给武林高手点中,不立刻丧命,也会终身残废,或者变成痴呆。小琴暗暗恼恨白衣书生出手的刁狠,以这凌厉凶狠的一招还击。

 白衣书生想不到小琴的招式竟是这样出人意外,凌空还招,并且也感到惊愕,急忙收招,向后跃退。白衣书生不愧是秘密组织中一等一的上乘高手之一。他见小琴脚尖刚刚落地,忽地倏然而上,一招“荆轲刺秦”使出,直打小琴的前要。这已不是什么点到为止,而是直取对方性命了。哪知小琴身如轻烟,动如兔,已闪到白衣书生身后,又是一掌拍出。刹那之间,他们已互相出手十多招。一个是将来秘密集团的魔星,一个是初闯江湖的名门高手。他们出招、反击,闪身、轻跃,仿佛如电光石火,一闪而逝,令人无法能看得清楚。丁一山自负武功不弱,但看见这一对武林高手的锋,不呆若木,自愧不如。至于他手下的一些匪徒,更是看得眼花缭,他们只看见两团时而靠拢,时而骤分的人影,又像两只在江边石中骤起骤落】分倏合的水鸟一般,根本看不出他们是如树出手进招的。小蛟儿坐在船头上,几乎连大气也透不过来,他异常担心小琴姐姐的安危。

 突然之间,两团如幻影的身形骤然分开,停止下来,小蛟儿一看,只见小琴姐姐左肩上有一道鲜血出,染红了衣衫。面白衣书生面色苍白,他口也捱了小琴的轻轻一掌,虽然是轻轻的一掌,但小琴的六真气的劲力,使出不到三成,他已受不住了,闷几乎吐。他表面装作若无其事,暗运真气调息,神态仍是那么潇洒,微微一笑:“小姐承让了!”不知道的人,以为小琴负伤而败,他取胜了。其实小琴心存善意,在掌力拍中他时,不忍叫他负伤,急切回收掌劲,想不到白衣书生竟不知感激,反而进招。进招不要紧,白衣书生手中之扇,竟暗藏机关,一按弹簧,扇中钢打的扇骨突然飞出,划伤了小琴。这也是小琴一来为人老实,二来也缺乏行走江湖的经验,不知江湖上人心险恶,诡计多端,因面受伤。幸面小琴闪避得快,同时也有六真气护体,使对手似利剑的扇骨仅仅一擦面过,划伤了一点皮而已,没伤筋骨。若按武林的规矩来说,白衣书生中掌在前,小琴受伤在后,真正胜的是小琴,不是这机智多变的白衣书生。要是小琴不收回掌劲,不但不会受伤,早已将他摔飞了。可惜在场没有一个是上乘的武林高手,看不到这一点骤起的变化。小蛟儿更是看不出来,他惊恐地喊道:“姐姐,你…!”

 小琴说:“小蛟儿,别慌,姐姐没事?”她转头冷冷地对白衣书生说“你以为你胜了我吗?”本来小琴初时对他还有三分敬意,想不到他为人这么阴险,出手这么卑鄙,这时已完全不屑看他一眼。

 白衣书生一怔,跟着说:“好,好,柳小姐,我们谁也没胜,谁也没败好不好?”

 “你是说我们不分胜负,战成平手?”

 “柳小姐,不是吗?”

 “什么战成平手!要不是我掌下留情,你早已重伤倒地。好吧,这一次就算我们战成平手。不分胜负,我们再来战一次。”小琴说完“嗖”地一声,将鸳鸯霜雪剑拔出。这是一套合鞘的双剑,一名霜剑,一名雪剑。剑一出鞘,顿时剑气森森,寒光人。小琴下决心,不但要端掉这个贼窝,也要给这个口腹剑的什么黄公子一点教训了!

 白衣书生心中凛然:“柳小姐,要决生死么?”

 小琴对他再也不客气,说:“你怎么说也可以。但我不想杀你,可是我非要他们散伙不可。我要挑了这个贼窝。”

 “既然这样,在下只好再次领教了!”

 “那就接招吧,看剑!”

 小琴一剑挥出,宛如九天银河,从空而降,顿时将白衣书生罩在一片杀气森森的剑光下。芙蓉追魂剑法,是黑蝙蝠积毕生的武学,在岭南双剑的芙蓉剑法的基础上,将自己的掌法和其他各大派剑术之长,融汇在一起而创出的一套剑法,这也是黑蝙蝠晚年的最后杰作和心血的结晶,它有岭南双剑中的凌厉杀着,更有追魂掌法中的突然骤变和出人意外的招式,再加上各大门,尤其是西门剑法中的一些绝招,所以这一套剑法凌厉无比,快如电闪,变化莫测,奥妙无穷。小琴面对武林中一等的上乘高手,而又机智多变的白衣书生,第一次施展出这一套剑法,正是雏风试啼,震惊江湖。只见小琴身似幻影飞魂,剑光纵横千万,招式莫测,恐怕在当今武林中,只有小魔女的西门剑法,才能挡其剑锋,这白衣书生怎能招架?他只见自己的四周上下,尽是小琴的身形和剑光,别说无从还手进招,几乎也无从招架了,四五招过后,小琴剑光一闪,跟着是一道鲜血进飞直,众人定神一看,满空剑光顿时齐收,而白衣书生面如死灰,手臂已中了小琴两剑,他那把钢骨而藏有小形利剑的纸扇也手飞去,小琴的剑锋已横在他的颈上。问:“现在你是胜了还是负了?”

 白衣书生手臂上的剑伤,已令他不能举起手来,何况利剑横颈,哪里还敢再动,半晌才说:“小姐!在下败了!”

 “你讲过的话还算不算数?”

 “在下出言如九鼎,怎不算数的?”

 小琴收剑回鞘:“好吧,你叫他们立刻散伙,火烧了这条贼船,今后不得再危害过往的船只或收什么保护费,不然,让我知道了,就别怨我出手无情。”

 白衣书生神情尴尬地对丁一山说:“散了吧,在董堂主面前,我自会对他说,不会责怪你的。”

 丁一山见白衣书生这等高手也败在小琴的手下,要是不答应,就算小琴不杀自己,这白衣书生恐怕也会出手取了自己性命,他对手下说:“放火烧船,大家散了吧。”

 众人一听,便一哄而散。

 小琴眼看着贼人点火烧了贼船后,才叫船家放船往下游而去。小蛟儿无限羡慕地说:“姐姐,你真好本事。”

 小琴笑问:“你害不害怕?”

 小蛟儿摇摇头:“我不知道害怕,只担心姐姐打不过他们。”

 小琴问:“你怎么不害怕?”

 “姐姐,我只担心你呀!没想到自己怕不怕。”

 小琴心里不由暗暗惊讶,看来这个小孩只想到别人的安危,面不想到自己,这是—个人最可贵的本质。要是他不是俏夜叉的孩子,必然今后是个肯为他人着想的侠义人士。这个心地这么好的孩子,我今后要好好地看愿他才是,别让他走上了路。

 小蛟儿又问:“姐姐,你的伤不怕吗?”

 “哎!小兄弟,多谢你了,只划破一点点皮,早巳好了。”

 “姐姐,你不用包扎上药么?”

 “不用了!”小琴看看自己的衣衫沾有血迹。便说:“小兄弟,你先坐着,我去舱里换件衣服。”

 “姐姐,我给你看着,别让船家闯进来。”

 小琴一笑,便去换衣服了。当小琴换过衣服出来时,见小蛟儿似乎一个人在沉思,不问:“小兄弟,你想什么了?”

 “我想姐姐本事太好了,比怪影叔叔还好。”

 “噢!怪影叔叔的武功可比我强多了。”

 “姐姐,怪影叔叔的本事也好,不过姐姐却比他好,没杀人。”

 小琴大为惊讶:“怪影杀人吗?”

 “是呀!他杀了锁龙帮的不少人。”

 “哎!锁龙帮的人不应该杀么?”

 “要是怪影叔叔也像姐姐这样,对恶人只叫他们别再为恶,不更好吗?”

 小琴听得不由怔住了,暗想:想不到一个十岁的孩子,竟有这么好的心地和超出一个孩子应有的见解。要是自己的师父见了这个孩子,一定毫无疑虑地会收他为弟子了。小琴想到这里,不由扪心自问:我叫云叔叔不传这孩子武功,是不是做错了?不问:“小兄弟,你想不想有我这样的武功?”

 小蛟儿心里一动,跟着又轻轻叹出一口气,心想:我想又有什么用?你能教我吗?你不怕我学会了为父母报仇?你这般不放心我,我就是说想,你也不会教我的,说了也没有用。不如不说的好,省得你们为难。他摇摇头:“我不想。”

 小琴奇怪:“你怎么不想的?”

 “姐姐,我想也没有用!”

 “怎么没有用的?”

 “我听人说,学姐姐这样的本事,要受很多苦的,我怕吃苦,是怎么也学不会的。”小蛟儿不由违心地说了这番话。自从他听了怪影和小琴的对话之后,心思比一般小孩成得多了,加上他从小受了老渔民良好的教育,不愿去麻烦别人,什么事都先想到别人,别只想到自己。

 小琴不由又怔了一会,点点头说:“不错,学一门武功,的确要吃很多苦的。小兄弟,我看你不学武功比学武功更好。”

 小蛟儿睁大了眼睛:“怎么会更好的?”

 “因为学了武功的人,身不自己,夜夜要在刀口上打滚,一下不小心,便会死在别人的刀下。所以说,小兄弟你还是不学武功的好,以免今后担惊受怕。”

 小蛟儿听了默然不出声。

 船家这时说:“姑娘!一出西陵峡,便快到夷陵州了!你们要不要上夷陵州走走?夷陵州可是个大地方哩!”

 小琴一听夷陵州,蓦然想起一件事来。

 那是在三年多前,韦氏女侠和小魔女来拜访自己师父时,曾对自己和师姐诸葛莹说过,韦氏女侠有个师兄叫叶有生,原来在襄城里开药店,因子宁和小魔女杀了王道长,火烧了玉泉观的炼丹楼(详情见拙作《武林传奇》第三十回)后,药店不久受到锦衣卫人的注意,叶有生为避开锦衣卫人,合家悄然离开襄,投奔到夷陵城里,另开了一间“生记药店”要是自己以后在江湖上行走,路过夷陵州,不妨到生记药店投宿,胜过在客栈里,吃住起码也干净些。

 小琴暗想:我虽然不在夷陵州住,但师姐诸葛莹比自已早下山,不知有没有去过生记药店?我何不到药店打听—下师姐的行踪?同时顺便问问韦氏女侠一家的情况也好。小琴想罢,问小蛟儿:“兄弟,我想到城里探访一个人,你去不去玩?”

 小蛟儿一听,心里便明白了,小琴只是去探访人,并不是要带自己进城里玩,怕留下自己一个人在船上不大好,所以才问自己去不去。心想:你既然不愿带我去,我何必使你为难?再说大街上人来人往,有什么好玩的?因为小蛟儿心灵上受的打击极深,心思成,已不是一个贪玩的小孩子了。他摇摇头:“姐姐,我不去,我想在船里睡下,你一个人去好吗?”

 小琴看了小蛟儿一眼,似乎见他闷闷不乐似的,又问:“兄弟,你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的?”

 小蛟儿心想:你虽然对我好,但却处处防我,既叫人不要教我武功,又说我不学武好过学武,我心里舒服吗?但却说:“姐姐,我没什么,只想睡会儿。要是姐姐要我去的,我就跟姐姐去好了。”

 “哎!兄弟既然要睡,就睡好了,但你千万别跑,一会儿姐姐就会回来的。”

 “姐姐,我知道,我不会跑的。”小蛟儿心里却说:“我一人,路又不,人又不识一个,怎么会跑的?”

 船家这时说:“姑娘,你去好了,小兄弟有老汉看着,不会去哪里的。”

 小琴一笑说:“船家,那我就拜托你啦!”说时,等船一靠岸,便上岸而去。

 小蛟儿见小琴一走,便打量了江岸一眼,只见江边一棵大树下,有四五个汉子围坐在一块,不知吃什么。看来他们吃得顶的哩!小蛟儿再望。别处,除了一些船家和一两个在江边木排上洗衣服的妇人外,便没有什么好看的了,他便侧身卧在舱里,打算睡一会,而船家却生火弄饭了。

 小蛟儿正迷糊糊要入睡时,突然昕到有人怒喝起来:“你怎么不问自取,竟敢抓我们的狗吃了?”

 小蛟儿睁眼一看,发现大树下那四五个汉子中,不知怎么多了一个邋遢的老和尚,笑嘻嘻地往众人碗里抓狗吃。一边说:“这么好吃的狗,老衲口馋忍不住,只好不问自取,各位施主莫怪。”

 众人怒道:“你这脏手,伸到碗里,我们还能吃么?”

 “施主既然不吃,就全让老衲吃了罢。”

 其中一条大汉跳起来,拿起一条树枝,朝老和尚打去,一边骂道:“吃!老子叫你吃的。”可是这脏老和尚似乎要吃不要命,挨了打也不知道痛,仍大把大把抓了狗往嘴巴里送。小蛟儿看了不忍,心想:这老和尚也真是,这样,不给人打死,也会给人打伤呵!他跳上岸去,对那汉子说:“大叔,你千万别打呀!他年纪这么老,会给你打死的。”

 那汉子一看小蛟儿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一时愕异:“是你叫我不要打?”

 “是呀!大叔,碗里的,他不吃也吃了,你就是打死了他也没用呀!看来这老和尚也是饿极了,你们就让他吃罢。”

 那汉子一瞪眼:“让他吃?你这小孩子下巴轻轻,说话不知轻重,滚开!不然,老子连你也打了。”

 老和尚这时说:“施主,你这就不对了!你打老衲不要紧,怎么连劝你的小施主也打了?”

 汉子又是一鞭朝老和尚劈头盖脑地刷下去,狠狠地说:“你这老秃驴,竟敢说老子不对?老子先打死了你,给我的狗出气。”

 “难道你的狗,比老衲一条命还值钱么?”

 “当然比你老秃驴值钱!”这汉子说完,又想一鞭刷去。

 小蛟儿急了:“大叔,我求求你,别再打他了,你这狗多少钱,我赔给你好不好?”

 “赔!?你以为这些狗是十文八文钱买来吗?没一百八十文,你就别开口。”

 小蛟儿急忙从怀里掏出厂些碎银来:“大叔,这些银子,够不够赔你的狗?”

 这些碎银,还是怪影在那间山神庙给小蛟儿作路费的,小蛟儿一直珍藏着,现在拿出来赔狗了。

 这汉子一见碎银,不由眼都大了。这些碎银,别说赔狗,就是买十条八条大狗也够了,其他汉子也都愕大了眼,他们打量着小蛟儿,见小蛟儿虽然风尘一身,但身上衣服的质料名贵,暗想:难道这小孩子是富贵人家的子弟?其中一个说:“郝三,既然这孩子愿意赔,你就别再打这老和尚罢。”

 老和尚突然说:“小施主,这些银子你千万别给他们。”

 小蛟儿睁大眼睛说:“老和尚,他们可要打你哪!”

 “小施主别担心,老衲狗已吃完了,老衲这一身骨头还颇坚实,让他们打下不妨,他们打够了,自然就不会打了。”

 的确,这汉子与小蛟儿对话时,老和尚早已将所有碗里的狗吃个光,甚至连狗汁也倒进了自己肚中。

 小蛟儿担心地说:“他们会打死你的。”

 “不怕,他们打不死老衲的。”

 那汉子早已从小蛟儿手中取过了银子,朝其他汉子说:“走吧,别再理这老秃驴。”

 谁知话没说完,老和尚身形蓦然飞起,一手将银子夺了过来:“老衲吃了你们的狗,你们也打了老衲,我们谁也不欠谁的,怎么你们还贪心这位小施主的银子?那老衲不是白白给你们打了么?要是你们嫌没打够,老衲可以再让你们打,要是想要小施主的银子,你们就该让老衲打回你们,一鞭也不能少。不过,你们恐怕经不起老衲一鞭。”

 老和尚说完,拿起树枝,轻轻朝江边一块石头拍打一下,顿时这块石头便四分五裂散开了。众汉子一见,面色大变,他们知道遇上一位异人了,要是老和尚手中的树枝在自己身上,那还有命的?他们话也不敢多说一句,掉头一哄而散跑开了。

 众人一走,老和尚笑嘻嘻地对小蛟儿说:“小施主,老衲多谢你了,这是你的银子,拿回去吧。”

 小蛟儿摇摇头:“老和尚,这些银子你拿去吧。”

 “哦!?你不要?你家里有很多的银子吗?”

 “我!?”小蛟儿叹了一声:“老和尚,你别问我,我已没有家了。”

 老和尚奇怪:“小施主,你怎么没有家的?你跟谁来这里?是一个人吗?”

 “老和尚,你别问哪!这些银子你拿去买一些衣服穿,你身上这件衣服顶脏的。”

 “哟!脏衣服洗洗就不脏了。用不着再买一件的。”

 “那就拿去买饭吃吧,以后就别再强吃人家的东西了!”

 “噢!老衲可没强吃人家的东西呵。”

 小蛟儿有点愕然:“那你刚才…”

 “对,对,老衲也没有强吃呀,老衲不是让他们打了么?”

 “你就这么让人打的么?”

 “只有狗,老衲宁愿让人打也要吃,其他的,就不是这样了!老衲是先向他们化缘,他们给就给,不给老衲只有走开,绝不强吃。”

 “你就这么喜爱吃狗的?”

 “是呵!老衲见了狗,恐怕连命也不要了,非吃到它不可。”

 “老和尚,我这些银子,可以买几多狗呢?”

 “唔,大概可以买十条大狗吧。”

 “真的!?老和尚,那我这些银子,你拿去买狗吃罢。这样,你就不会让人家打啦!好不好?”

 “好是好,可是老衲吃完了十条狗后,又只好让人家打了。”

 小蛟儿有点为难起来:“老和尚,我身上已没有银子啦!要不,你等下,等我姐姐回来,我向她要些银子给你好不好?”

 老和尚不由奇异地打量起小蛟儿来,感到这孩子心地不但极好,而且眉宇之间,似乎有一团钟灵英秀之气,似乎极具慧,心头不一动,暗想:老衲阅历世人不少,可是从来没有见到这么一个好的孩子。以前见过于宁,心地也极好,但却不及这孩子之钟灵秀气,小魔女够钟灵秀气,似乎心地上又不及这孩子,而老衲一身绝学,找不到一个传人,何不传给这孩子?便问:“小施主,你姐姐是谁?她几时回来的?”

 “我姐姐姓柳,叫小琴,她说她很快就会回来。老和尚,要不,你到我船上坐着等她回来好不好?”

 老和尚大为惊讶:“什么!?你是柳小琴这丫头的弟弟?”

 “老和尚,你认识她吗?”

 “认识,认识,老衲在十多年前,当她还是一个拖鼻涕,的黄小丫头时,老衲就认识她了!”

 “那太好啦!我姐姐回来,她一定给你银子的。”

 老和尚却心中疑惑:老衲只听说岭南双剑只有一双女儿,怎么又多出了这么一个钟灵秀气的小家伙来了?可是看他面貌,可不像岭南双剑呵!这是怎么回事的?

 也正在这时,不远处响起了一阵银铃似的少女声音:“徐神仙,你怎么来了这里哪!”小蛟儿回头一看,只见小琴飞也似地奔了来。小蛟儿说:“老和尚,我姐姐回来啦!”

 小琴奔了过来,看了看老和尚和小蛟儿一下,惊奇地:“咦!你们怎么认识的?”

 老和尚—笑:“你这个兄弟好心,不忍老衲受人鞭打,跑来给老衲解围。”

 “什么!?你受人鞭打?”小琴看了看树下,只见杯碟狼藉,一下明白了:“哎!你在这里大概又偷人家的狗吃吧?”

 小蛟儿愕异:“姐姐,你怎么知道了?”

 小琴笑道:“兄弟,他在十多年前,偷我家的狗吃,也给我打过了!”

 原来这老和尚不是别人,正是当今武林中的神医之一,三不医徐神仙,也正是小琴要带小蛟儿去投奔他学医的武林奇人。小蛟儿可不知道,听了一怔,说:“姐姐,你怎么打他的?你给他吃不很好吗?”

 徐神仙笑了起来:“丫头,你听听,你兄弟不但比你大方,也比你好多了!”

 小琴也不失笑起来:“兄弟,他才不怕打哩,以后你吃狗,要是他来偷吃,你千万别打他,你跟他抢吃狗,你一打,你不但狗吃不到,恐怕连狗汁也喝不上一口。”

 小蛟儿一笑,感到小琴说的老和尚有趣,但却说:“姐姐,我不打他,也不跟他抢狗吃,我让他吃好了!”

 徐神仙笑得眉毛、胡子都抖动起来:“丫头,你这个兄弟,是老衲一生碰上的第二个好心人了!老衲不明白,你几时有了这个兄弟的?”

 “我是前几天才有的呀!”

 徐神仙一怔:“前几天?你们以前不认识么?”

 “是呀!徐神仙,我这个兄弟好不好?”

 “好,好,太好了!”

 小琴一笑:“既然这么好,你收他做徒弟好吗?”

 徐神仙又惊又喜,他正巴不得能找到这么一个极有根基的人为自己的弟子哩!他高兴得抖动胡子说:“小琴,这是真的吗?你别哄老衲高兴。”

 “徐神仙,我怎么骗你哪!我带他南下,正是想去南华寺找你呵!想不到那么巧,在这里碰上你了!好啦!这下我也不用去南华寺找你啦。”

 小蛟儿听了大吃一惊,难道这肮脏的老和尚就是南华寺的徐神仙么?这跟他心目中所想象的徐神仙完全是背道而弛。小蛟儿所想象的徐神仙,虽然不是什么会腾云驾雾的活神仙,但神韵也应该与一般不同才是,起码也是一个衣服清洁,童颜白发,银冉飘飘的老人,想不到竟然是一个为吃狗宁愿受人打骂的脏和尚。小蛟儿这时可以说是失望极了,感到小琴更是在哄骗自己学什么医术的,这样一个贪吃狗的脏老和尚,看来医术也不会好到哪里,就是好,也恐怕不会有人找他看病求医。当然,小蛟儿从心里绝不是看不起穷人和老人,相反,他异常尊敬老人,更同情穷人,只不过他要拜这么一个脏和尚为师,学什么好呢?固然,他也看出这位老和尚武功极好,要不,怎么会将一块石头用树枝轻轻一拍打就四分五裂,将那几个汉子吓走的?但老和尚武功好有什么用?武功就是再好,小琴姐姐也会嘱咐他不教自己,说不定自己只会跟着他到处向别人讨饭吃,这是小蛟儿极不愿意的。小琴这时对他说:“兄弟,你知道不知道,这老和尚是什么人?”

 小蛟儿说:“我知道,这老和尚,就是姐姐要带我去拜他为师的徐神仙。”

 “兄弟,徐神仙是当今有名的神医之一,你好好跟着他学,将来会出人头地的。”

 小蛟儿心想:我才不想出人头地哩!我不如回去跟随爷爷,在庭湖捕鱼还好。但一想,自己要是这么说出来,小琴一定疑心自己不满,说不定认为自己心存复仇之念,别看她对自己这么好,一旦反起脸来,不让自己走是小事,说不定用其他方法制止自己回去哩!便说:“姐姐,不知我能不能学得到的。”

 小琴鼓励他说:“兄弟,你这般聪明,一定会学得成功的,只要你不怕辛苦,用心学就行了。”

 小蛟儿心里说:我才不怕辛苦,我最怕去向人讨饭吃,那不丑死人了?但他不敢也不愿说出来。不敢,是怕得罪了徐神仙和小琴,不愿,他不想去麻烦别人和低声下气地去求别人,有什么事,自己咬咬牙不捱过去了?所以他只是说:”“我只是担心自己傻,学不了。”

 徐神仙笑嘻嘻地说:“小兄弟,凡是自认为傻的人,他便不是傻的了。”

 小蛟儿一下不出声了。小琴又说:“兄弟,你先回到船上收拾一下你的行装,我还有些话跟徐神仙说的。”

 小蛟儿一听,心情顿时又沉重起来,看来小琴姐姐又是跟这老和尚说自己父母的事了,要这老和尚别传自己武功。小蛟儿每每想起怪影和小琴在岩里谈话,自己一颗心像针扎一般的痛,总感到自己处处低人一等,在人面前伸不直,抬不起头来。可见出身成份论,对一个出身不好的人来说,是如何一个重大的打击,尤其是对一个刚懂事的孩子来说,在心灵上更是一个沉重的负担,对一个人不看他的品质,不看他的表现,只看他的出身不好,歧视,防范,不信任,往往会得出身不好的人走上两个极端:一个是逆来顺受,变成了一个唯命是从的奴才,埋没了他的才华一面,或者变成一个玩世不恭,什么事也不关心的人,只求洁身自保;另一个是性格内向,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甚至会走上极端对抗的道路上去。他本人不想这样,但社会环境却将他上了这条道路上去。反过来说,就是对出身好的人,也会造成两个极端:一个是自认为高人一等,盛气凌人,甚至为非作歹也不在乎;一个是只认为自己出身好,用不着勤学苦练,自然会受到敬重和偏爱,结果变成庸庸无能的小人。试看历史的每一个朝代,凡是违法纪,贪污腐化,豪夺巧取,强*妇女,杀人放火的,往往都是当时社会认为出身极好的人。而往注出身不好的人,却不敢这样做,他们只能逆来顺受,忍声气,本本份份地做人。

 再说小蛟儿听了小琴这么说,他心情难受地应了一声说:“姐姐,我去收拾啦!”

 “兄弟,我包袱中有些金叶子和银两,你带上一些,也好在路上用。”

 “好的,姐姐。”

 小蛟儿一走,小琴问:“徐神仙,你看,我给你推荐这个徒弟好不好?”

 “不错,极好。不过,这孩子似乎有什么心事横在心上似的。”

 “徐神仙,你知不知他是何人的孩子?”

 “哦!?他是谁的孩子?”

 “他是过去所谓湖南大侠马清和俏夜叉所生的儿子。”

 徐神仙一听愕然了:“是他们的孩子?”

 “是呀。”

 徐神仙不由睁大眼睛望着小琴:“真的!?”

 “噢!徐神仙,你以为我骗你吗?”

 徐神仙一向知道小琴,从小就是一个老实的姑娘,不会故意哄骗自己的,不由连连说“可惜,可惜!”

 “徐神仙,你可惜什么呀!?”

 “一个根基这么好的孩子,怎么是他们的孩子?”

 “徐神仙,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你只能传这孩子医术,不能传他武功。”

 徐神仙为难了,说:“小丫头,你大概还不知道吧?老衲的医术湛之处,就是在内功的基础上,没有深厚的内功,就学不了老衲的医术,只能学些医治伤风感冒、接肢驳骨等小病小伤。”

 “你就教他医治伤风感冒,接肢驳骨好了。”

 “那不糟踏了这良质美玉般的人才?要是这样,他何必拜老衲为师?你叫他随便拜一个郎中学医不好?”

 “徐神仙,你想怎么教他?你要是教会了他武功,他将来与武林人士为敌起来,你怎么办?到那时,你再废除他的武功恐怕迟了。”

 徐神仙不出声了,他搔搔自己的光脑袋想了半晌后才说:“这样吧,我先在三年内不传他武功,只教他医术。要是在这三年内,老衲看出他心术不正,就打发他离开我好不好?”

 “这样也好。徐神仙,那我把他交给你啦!你现在打算带他去哪里?”

 “老衲准备去大巴山、巫山一带采药,就带他去大巴山、巫山吧,先让他认识各种草药和它们的特。”

 “哎!我们刚从大巴山来。”

 “哦!?你们怎么从大巴山来的?那俏夜叉也在…”

 小琴摇摇头,说出自己怎么路经大巴山,巧遇天山怪影以及怪影怎么将小蛟儿带出来的经过一一说了出来。

 “原来这样,老衲还以为俏夜叉藏匿在大巴山的什么山谷里哩!我这次带小蛟儿,万一碰上了俏夜叉,她骂老衲拐带人口,老衲就有口难辩了。”

 小琴一笑:“徐神仙,你怕俏夜叉么?”

 “怕倒不怕,她真的赖老衲拐带人口,老衲可不好分辩呵!万一她将老衲扭送到官府中去,老衲恐怕就要蹲监房。”

 徐神仙提醒了小琴,不由说:“徐神仙,俏夜叉不见了她这宝贝儿子,恐怕会派人四处打听。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看你还是给小蛟儿打扮另一副面目好。”

 徐神仙说:“打扮什么好呢?对了,老衲就将他扮成一个小和尚好不好?”

 小琴一怔:“你要他出家么?”

 “噢!出家可得逢缘份,老衲看小蛟儿可没有这一缘份。只能打扮成一个小和尚,等到他医术学成了,仍然是俗人。”

 “徐神仙,这一点你可得先要对他说明白才好,不然,他可能不愿跟随你,也不拜你为师。”

 “当然,当然。丫头,这一点你先对他说,老衲还要回我那破庙里去拿一些东西,再来接小蛟儿。”

 “徐神仙,那要多久?”

 “老衲一会儿就回来了。”徐神仙说完,身形一闪,人已离开。小琴一个人只好先回船上。小蛟儿见她一个人回来,不见了老和尚,心里奇怪,问:“姐姐,那老和尚呢?他不愿收我做徒弟么?”

 “兄弟,你愿不愿跟着他?”

 “姐姐,你不是要我学医吗?”

 “兄弟,你跟着他,先得把头发剃了。”

 小蛟儿不出声了。

 “兄弟,这不是要你出家当和尚,只是后相随方便,等你学成了医,依然还可以将头发长起来。”

 “姐姐,既然这样,我就剃光头吧。”

 小琴不由一阵感动,说:“兄弟,你真太好了,以后有什么人欺负你,你也别与他们相争,告诉我,姐姐会为你出气的。”

 小蛟儿心想:我以后去哪里找你呵!就是以后有人欺负我,我也忍一点,也不会去找你的。但他却说:“是的,姐姐。不过,不会有人欺负我的。”

 “哦!?你怎知没人欺负你的?”

 “姐姐,我什么事都忍让一点,何况又有徐神仙在一起,怎么会有人欺负我?”

 “兄弟,你能这样,姐姐就放心了!可惜姐姐没有你这样一个亲弟弟,要是有该多好。”

 “姐姐,我现在不算你的亲弟弟么?”

 “兄弟,你认我做亲姐姐吗?”

 “我心中早已认姐姐是亲姐姐啦!”

 小琴喜得泪花出:“弟弟,你认我为亲姐姐,可得拜我才算呵!”

 “那我现在就拜姐姐啦!”小蛟儿说完,便跪在小琴跟前,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小琴一把拉了他起来,说:“弟弟,你心里认我就行啦,不一定要行大礼呵!”

 船家在船尾看得莫明其妙,暗想:他们不是亲姐弟么?突然间,船头上又出现了一个鹑衣百结的脏老和尚,船家又是愕然,正想动问,小琴又叫了起来:“徐神仙,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徐神仙一笑:“你别逢人面前就叫我什么神仙的,你叫我三不医和尚好了。”

 小琴笑了笑,对小蛟儿说:“弟弟,你上前拜见师父吧。”

 小蛟儿便端端正正给徐神仙行了大礼,口里说:“师父,徒弟小蛟儿给你叩头啦!”

 徐神仙哈哈大笑:“徒弟!快起来,你姐姐给你说清楚了没有?”

 “姐姐说清楚了。”

 “好,好,师父给你落发了!”

 徐神仙叫小蛟儿坐下,从带来的背包中掏出一把剃刀来,一下剃去了小蛟儿的烦恼,又从包袱中拿出一件袈裟,叫小蛟儿穿上。这么一来,小蛟儿一下变成了一个小和尚,就算是云庄的人看见了,也一下认不出小蛟儿来。

 小蛟儿变成了一个小和尚,船家更是看得惊讶万分,却又不敢动问。他久经风,知道武林中人的行为,往往叫人难以置信和莫明其妙。

 徐神仙见小蛟儿穿好袈裟,打好了包袱,问:“徒弟,你还有什么话跟你姐姐说的?”

 “没有了。”

 “没有,我们就走吧。”

 “是!师父。”小蛟儿背上包袱,对小琴说:“姐姐,我走了!”

 “兄弟,你走吧,以后姐姐会去南华寺看你的。”

 于是,小蛟儿便跟随徐神仙飘然上岸,往深山大峪,茂密森林的大巴山而去。

 半年多来,徐神仙有意考验小蛟儿的为人,一直带着他在高山深峪、悬崖峭壁和遮天蔽的森林中走动,看看这个孩子吃不吃得苦,耐不耐得劳,在面临危险时是畏缩不前,还是大胆地闯过去?初时,徐神仙还怕小蛟儿走不动,没走多远便坐下来休息,渐渐,他暗暗感到有些惊讶了,小蛟儿一直跟随在他身后,从来没听到他说过一声苦和叫过累的,而且脚力奇好。暗想:难道这孩子有天生的异质么?不知道苦和累的?徐神仙也像小琴一样,不知道小蛟儿已学到了天山派的内功法,每每坐下来休息时,便暗暗运气调息。后来徐神仙便一天走七八十里路程也不休息,看看小蛟儿受不受得住,可是小蛟儿还是一样,跟在他身后。徐神仙不叫休息,他也不休息。徐神仙愕然了,问:“小蛟儿,你不累吗?”

 小蛟儿摇摇头:“师父,我不累。要是师父累了,就坐下休息吧,我去给师父找水喝好不好?”

 一天走七八十里路,怎会累得了徐神仙的?别说七八十里,就是一天走七八百里,徐神仙也如闲庭信步一样,轻松得很。但他却惊讶小蛟儿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竟有一般大人的体力和耐,这不能不奇怪了。又问:“你真的不累?”

 小蛟儿说:“师父年纪这么大,都不累,徒儿怎敢说累的?”

 “嗨!师父走路走惯了,当然不会感到累的,你可不同呵!小蛟儿,你要感到累了,便出声,别考虑到师父。”

 “好的,师父,我要是感到累了,就出声叫师父好了。”

 以后两三天,徐神仙再不是一天走七八十里路,而是走一百多里的路了,而且走的不是什么平大道,尽是崎岖的山路和穿过没有路的森林和荆棘地带,也没听到小蛟儿说一声苦,叫停下来休息。徐神仙不由起了疑心,问:“小蛟儿,你以前学过武功吧?”

 “没有呀!”

 徐神仙看了看小蛟儿,从小蛟儿的手脚行动上,的确是没有学过武功,小蛟儿并没有说谎,但他从小蛟儿的一双蓝湛湛的目光中,却看出了小蛟儿的内力极好,又动疑地问:“小蛟儿,你跟师父说实话,你有没有学过内功?”

 “没有呀!”

 小蛟儿并不是在欺骗徐神仙,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内功,更不知道怪影教给他的那套吐纳法,竟是武林中最上乘的内功。

 “真的没有!?”徐神仙一双敏锐的目光在打量着他。

 小蛟儿茫然了:“师父,我真的没有呀!你不相信么?”小蛟儿又想了一下说“师父,轻功算不算武功?”

 “轻功当然算武功啦!”

 小蛟儿—怔:“真的!?师父,那我学过。”

 “哦!?谁教你的?”

 “我妈妈。”

 徐神仙又惊讶了,俏夜叉的轻功在武林中并不怎么有名,更不是上乘的轻功,怎么能教出这样的劲力出来?便问:“你学多久了?”

 “我只学了几天。”

 “什么!?你只学了几天?”徐神仙不相信,难道俏夜叉有一套特殊的传授方法么?不问“你母亲怎么教你的?”

 “她先在我腿上捆上一些小沙袋,叫我走路、跑步和上楼。”

 徐神仙一听,又奇异了,这只不过是一般的学轻功的方法,没半点特殊,而且从小蛟儿的眼神中看出,这小孩子没有说谎话。他只奇异小蛟儿只学了几天的轻功,就有这么好的内力和脚劲。看来这孩子的确是学武的良质美玉。不问:“徒儿,你想不想我教你武功?”

 小蛟儿摇摇头:“我不想。”

 “哦!?你不想?”

 小蛟儿心里想;我就是想学,你会教我吗?他微微叹了一口气说:“小琴姐姐说学武不好。”

 “学武怎么会不好的?”

 “她说,学了武功,提心吊胆,夜夜在刀口上过日子,就算她不想找人,别人也会找她生事。”

 “你姐姐只说对了一半,有一半却说得不对,可以说是说错了。”

 “哦!?姐姐有哪—点说错了?”

 “学了武功的人,只要自己不恃技凌人,不在别人面前炫耀自己的武功,对人谦让有礼,能忍则忍,又会有谁去找他生事的?”

 “受了别人无端端的欺负,也忍吗?”

 “别人怎么会无端端的欺负你呢?”

 “师父,小琴姐姐在香溪,就是有人无端端地欺负她。”

 “谁欺负她了?”

 “一个恶霸。”小蛟儿将香溪的事说了后,徐神仙—笑道:“要是我是你姐姐,首先我就不在大庭广众中抛头面;第二,就是在,我也会戴上一块蒙面巾,不是没有人来生事了?”

 小蛟儿一听,顿时怔注了。是呀!要是姐姐戴上一块蒙面巾,没人看见她生得怎样,那恶霸不是不来找麻烦了?小蛟儿感到徐神仙的话,与怪影、小琴姐姐以及自己的母亲、妹妹所说的,完全不同,又将小蛟儿的境界带上了更高的一层。能忍则忍,那不减少了许多麻烦?小蛟儿迟疑地问:“师父,见到恶人杀人,也不理么?”

 “人命关天;怎能不理的?当然要理。”

 “那不生事吗?”

 “徒儿,这不同生事,这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固然救人会出手,不一定要杀人,先是劝解,劝解不听,只给恶人惩治一下,叫他们以后不得作恶就行了。当然,首先自己要有很好的武功,没有武功,你想去救人也救不了,只会招来杀身之祸。”

 小蛟儿不出声了,怔怔地望着徐神仙。徐神仙微笑地望着他:“你想不想学武功?”

 半晌,小蛟儿仍然摇摇头,说:“师父,我还是不学的好。”

 徐神仙愕然:“你怎么不学的?”

 “师父,我不想令你为难。”

 “怎么会令我为难的?”

 “我怕小琴姐姐知道了,会骂你的。”

 徐神仙一怔:“那丫头与我谈的话,你听到了么?”

 “姐姐与师父的谈话,我没听到。但姐姐与怪影叔叔的谈话,我听到了。”

 “你怨不怨恨小琴?”

 “我怎么会怨恨小琴姐姐的?小琴姐姐也是为了我好,怕我学会了武功,为父母报仇,胡乱杀人。”

 “你不想为父母报仇?”

 “师父,一个儿子,怎么不为父母报仇的?要是我父亲无端端给人杀死了,我就是不会武功,也要报仇,不然,就对不起我父亲,也对不起我妈妈。”

 “要是你父亲为恶,给人杀了呢?”

 “这个…我父亲真的是恶人么?”

 “你没听到你姐姐和怪影所说的话?”

 “我只听到了一些,他们说我父亲是什么鹰犬的。”

 “徒儿,为师说的话你相信不相信?”

 “师父为人这么好,别人用树枝打你,你也不还手,我怎么不听的?又怎么不相信?”

 “好,徒儿,我们坐下来,为师给你说一个武林中的故事。”

 小蛟儿愕然,师父怎么说我父亲的事又不说了?要说个故事给我听的?他疑惑地问:“师父,你说什么故事?”

 “徒儿,在二十几年前,武林中有一对极好的朋友,一个是有名气的侠士,一个却是开镖局的镖主。一次,镖主保了一批几万两银子的镖,在半路上被人劫了去,这伙劫镖之贼,杀死了保镖的七八个镖师夕也死了镖主。可是这伙贼人劫了镖银还不算,还要斩草除,连夜将镖主一家大小全部杀死,只幸存一个小女孩,为一个路过的大夫救了去。”

 小蛟儿睁大了眼睛:“那伙贼人这么心狠?怎么还要杀死镖主全家的?”

 “这伙贼人怎不心狠?因为镖主已认出了其中一个贼人,尽管他在劫镖中用黑布蒙了面孔,镖主还是认出他来了。”

 “这个贼人是谁?”

 “就是镖主极好的朋友,那个在武林中颇有名气的侠士。他要是不斩草除,他在武林中就无法立足了。”

 小蛟儿听得血脉俱张:“这个贼怎么还称‘侠士’的?”

 “徒儿,在江湖上,这样徒有虚名的假侠士的人不少,正所谓人心险恶,你以后在江湖上行医,要特别小心,千万别太过相信人了。”

 “师父,徒儿记住了。”

 “徒儿,你知不知道师父还有个绰号叫‘三不医’的?”

 “三不医?”

 “对,是三不医。第一,凡是抢劫杀人的人受了伤,为师不医;第二,凡是为报私仇或互相仇杀的人也不医;第三,没有狗招待我吃的也不医。所以人家叫为师三不医。”

 小蛟儿不由笑了起来:“师父,怎么没有狗吃你也不医的?要是穷人家没狗,你看着人家死吗?”

 徐神仙不由笑着:“穷人家当然没这一条,要是有钱人家,没狗为师就不医。”

 小蛟儿只是笑笑,不出声。徐神仙摸摸自己的光头:“徒儿,我刚才说到哪里了?”

 “你不是说没狗吃不医么?”

 “嗨,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我说故事说到哪里了?”

 “师父说那个所谓‘侠士’斩草除。”

 “对,对,你猜下,镖主幸存的那孙女怎样?”

 “她怎样?”

 “十多年来,她学得了一身极好的武功,下山为父母报仇,可是就不知道仇人是谁。”

 “不是那个所谓侠士么?”

 “你现在知道,可是她当时不知道呀!”

 小蛟儿一颗心紧张起来:“那她不是会杀错了人?”

 “的确,她险些将中州大侠杀错了!后来经过千方百计,才找到了真正杀她父母的大仇人,而报了一家人和父母之仇。徒儿,你知不知道那个所谓侠士是什么人?”

 小蛟儿一怔:“他是什么人?”

 “他就是你的父亲,号称湖南大侠马清。”

 小蛟儿顿时整个人怔住了!半晌才问出这么一句:“真的!?”“真的!?”

 “为师怎么会骗你?”

 小蛟儿一颗心如万箭穿过,他一下大声吼叫起来:“师父!我不信,我父亲不会是这样一个人,你骗我!你骗我!”说完,他突然发狂的向前面狂奔,快要奔到一处悬崖时,眼看就要掉下去,蓦然,他感到一阵风起,自己身体平空飞起来,以后就完全不省人事。等到他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岩里,师父坐在一旁,慈祥地望着他:“可怜的孩子,你醒过来了!”

 小蛟儿心里异常地难过:“师父,我不想做人了。”

 “孩子,别难过。本来为师不想将这件事过早的告诉你,但感到你比别的孩子不同,你心地极好,也分得出善恶是非,何况这事你迟早也会知道的,不如早点告诉你更好。”

 “师父,我父亲真的是那样的人吗?”

 “孩子,为师绝不骗你。这事,你以后问问你母亲,也可以向其他人打听。”

 “师父,我父亲是那样的人,我怎有脸再去见人的?师父,你真正让我出家当和尚吧。”

 “孩子,为师看出,你不是佛门中的人,再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父亲干此事时,你还没出世哩!与你毫无关系,你何必这样?听为师的话,鼓起勇气做人,我会将我一身的本事都传授给你,包括为师傲视武林的武功。”

 小蛟儿不感动得眼泪盈眶。他感到除了自己的亲人外,只有徐神仙最信任自己和不歧视自己了。他爬起来咚咚地向徐神仙磕头。徐神仙愕然:“孩子,你怎样啦?”

 小蛟儿说:“师父,你要是可怜徒儿,别教我武功,传我医学就行了。”

 徐神仙奇异:“你不学我武功?”

 “徒儿不愿师父为了我,令小琴姐姐责怪师父,更不愿师父受其他人的笑骂。”

 徐神仙又是怔住了,想不到这个孩子,不但心地好,本质善良,宁愿屈了自己,也不愿累了别人。看来小琴这丫头和怪影,太伤了这孩子的一颗心,使这孩子心灵负担太重了。便说:“徒儿,既然这样,你就跟随为师学医,学武的事以后再说吧。”

 “多谢师父。”

 所以这半年多来,小蛟儿跟着徐神仙在大巴山的深峪高峰和森林中转,不但学会了识别各种珍贵的草药及其药,也学会了在人身上三百六十处位上扎针。为了使小蛟儿有临的经验,徐神仙更是破例地带着小蛟儿给深山大野中的一些山村人和猎人们看病。在以前,徐神仙是不屑医治这些病的,这些病,一般的乡村郎中就能医好,用不了徐神仙这样的神医。何况这些病人更没有请徐神仙吃狗哩。

 初时,小蛟儿对徐神仙的医术还不怎么样,只感到自己师父虽然脏,但人好、心好,武功更好。怪影的武功他见过,小琴的武功他见过,而徐神仙的武功,似乎又将小蛟儿带到了武学中的另一个新天地里,徐神仙凌空一指,便可以将在三四丈远的毒蛇猛兽击昏跌倒,然后用衣袖一拂,说声:“孽畜,走开!”毒蛇猛兽便凭空飞起来,跌落到更远的地方。便再也不会动弹,也永远爬不起来。小蛟儿看得惊奇异常,这是什么武功?几乎不用同人手,便将对手击倒了,他几乎相信师父会什么法术,而不是什么武功。其实徐神仙这些武功,只不过是少林寺七十二绝技中的功夫而已。手指凌空一指,一股暗劲从手指而出,这是少林寺的“拈花指”神功;衣袖轻轻一拂,便是佛门中的“袈裟伏魔功”这两种武功,是武林中一等的上乘武功,没有奇厚的内劲,根本无法学到,可是对徐神仙来说,只不过是他的一般武功罢了。徐神仙的绝技,是震惊武林的“魔诃金刚指”神功,拈花指和袈裟伏魔功,对付武林中一等的上乘高手,不一定有效,因为对手完全可以用极佳的轻功闪开和用千斤坠的功夫屹立不动,使你击不昏也拂不动,甚至在刹那间反击。可是徐神仙的“魔诃金刚指”一施展,真是疾如流星,快如电闪,双指一挟而中,任你多高的武功也没有用。可惜小蛟儿不愿学武功,要是小蛟儿学了徐神仙这三种绝技,足可傲视武林群雄了。

 再说小蛟儿只感到徐神仙人好、心好、武功好,可是在行医的过程中,小蛟儿更感到徐神仙的医术更好,甚至感到莫明其妙。因为徐神仙一看病人,便知道病人患的什么病,甚至十多年前留下体内的隐疾,也叫师父一眼就看出来,连病人都不知道自己有病。说到医治,更是手到病除,药到回,有的病根本不用服药,徐神仙只在病人身上下几支银针便好了。小蛟儿看得惊奇不已,难道师父真的是个活神仙么!先别说师父手中几支小小的银针,发挥了这么神奇的医治作用,单单是师父的一双眼睛,不论什么疾病都叫他一下就看出来了,也不用去问病人。在这一点上,小琴姐姐没有骗自己,自己的师父,的确是位神医,怪不得姐姐叫我好好跟师父学,以后会出人头地。要是说徐神仙将小蛟儿带到了一个武学的新天地,现在,徐神仙又将小蛟儿带到了小蛟儿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医学奇异新天地,引起了小蛟儿的好奇心和求知

 小蛟儿问:“师父,你怎么一下就看出了病人患什么病的?”

 “因为为师有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

 小蛟儿惊讶:“与众不同?”

 “是呵!徒儿,你想不想学?”

 “想!”

 “徒儿,为师能有这么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是受过多少失败的痛苦,积累了几十年的经验才得来的。”

 “师父,再长的时间,再大的痛苦徒弟也受得起,捱得下的。”

 “好,好,你能这样,为师就高兴了。徒儿,作为一个郎中,首先要懂得‘望、闻、听、切、问’这五个字。望,就是先看病人的脸色和观察他的神态;闻,就是闻病人身上发出和他口中吐出来的气味,听,就是听病人说话的声音是弱还是强,切便是给病人切脉,最后才去问病人和他家人起病前的情形和经过。这样,才能准确诊出病人患什么病了,然后对症下药。”

 “可是师父也没给病人切脉和问病人呀!”

 “因为师看病看得多了,所以这五个字中,为师只要两个字就行了!”

 “哦,哪,哪两个字?”

 “就是‘望’和‘闻’两个字。不论病人患什么病,为师一望一闻便知道,其实为师不但有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还有一个与众不同的鼻子哩!”

 小蛟儿似有领悟地说:“原来是这样。”

 “徒儿,你要知道,世上的任何一种本领,并不是轻易得到,更不是一蹴而至的,—定要经历辛辛苦苦,用自己心血和汗水滴成,想不劳而获是没有的,练武的人是这样,学医也是这样。”

 小蛟儿点点头:“师父,我记住了,徒儿今后一定用心跟师父学。”

 “徒儿,这只是看一般的疾病,至于有些人受到刀砍,剑伤…”徐神仙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不说了。

 小蛟儿奇异问:“师父,你怎样啦?”

 “没怎样。徒儿,你想医治刀砍剑伤,一定要先学会一种本领。”

 “师父,什么本领?”

 “封人位的本领。徒弟,人身上三百六十多处位你都记得了?”

 “记得。”

 “它们所在的经脉处也记得?”

 “记得。”

 “好!为师要考考你了,中府?”

 “在手太肺经人身上的第三肋间。”

 “不错!天枢?”

 “是在明胃经肚脐旁二寸的地方。”

 “百会?”

 “在督脉人的头顶正中。”

 “气海?”

 “在督脉人体脐下一寸五分处。”

 “章门?”

 “在足厥肝经人体的第十一肋骨前端。”

 徐神仙一连问了二十多个位,小蛟儿都一一准确无误地回答出来。徐神仙不由暗暗点头,看来这孩子不但天生异质,极有慧,而且记忆力也强,加上他心地如此善良,这样美质良玉的人不培养,有负天生奇才了!便说:“徒儿,为师要传授你封的功夫了。你要好好记住,有些可以叫人昏不醒,有的令人狂笑不已,有的使人跪卧在地上不能动弹,有的又叫人不能说话,更有的可以令人终身残废或立取性命,所以你要封人位时,一定要慎重小心,不能点错了人的位。”

 小蛟儿听得不心头悚然:“师父,这封的功夫与医治人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为师才传授给你。你看见一个人受了刀伤,大量血,只有封了伤口四周的位,制止血,才可以救人。徒儿,别以为封错了位才会伤人性命,就是用药用的不对,也同样会害人性命,所谓‘庸医杀人’,就是这个道理。因此你今后行医,不但封要慎重小心,就是用药也要慎重。”

 “是,徒儿记住了。”

 于是徐神仙先传授小蛟儿如何运气于手指中,接着言传身教如何出手封人位以及如何化解的手法。这封人位的功夫,不但是武林中制敌取胜的武功,更是徐神仙独门的一种武功,手法迅速,用劲与人不同,不是自己亲自化解,别人怎么也化解不了。徐神仙已在暗暗传授小蛟儿武功了。

 徐神仙先用木头削成一个假人,叫小蛟儿在木头人身上封。两天后,徐神仙便用自己的身体,让小蛟儿封,说:“徒儿,你先点我的伏兔,看能不能点倒了我。”

 小蛟儿犹豫:“师父,这行吗?”

 “不怕,你尽管出手好了。”

 “师父,那我出手啦!”

 小蛟儿怕伤了师父,不敢用劲,只略略用力点了一下徐神仙的伏兔。徐神仙不由笑起来:“徒儿,你这样怎能封住为师的位?你给我搔还差不多。徒儿,用劲,要不,等你救人时,就可误了医治病人的伤势。”

 “师父!我用劲啦!”

 “用劲吧!别担心为师的。”

 徐神仙以为小蛟儿没有学过内功,就算有天生的内劲,劲力也大不了多少,顶多只能令自己感到一些麻木而已,绝不会点倒自己的。怎知小蛟儿一出手,竟然将浑身具有深厚真气护体的徐神仙点倒了,徐神仙的惊讶神情,真是难以形容,就是连小蛟儿也惊住的,惊慌地问:“师父!你怎样了?痛吗?”

 徐神仙坐在地上不能动弹,惊讶地说:“徒儿,你的内劲不错呵!出乎为师的意料之外了!好!好呵!”

 徐神仙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半年多来,小蛟儿每夜临睡时,在上或地上暗练怪影传给他的天山派独有的内功,内功增,真气盈体,已具有武林中二高手的内劲了。当然,作为武林中的二高手,是怎么也点不倒徐神仙,就是武林中的一上乘高手,也不能点倒徐神仙,一来徐神仙没有运气护体;二来更不去闪避,反而以身相,所以给小蛟儿点倒了。小蛟儿慌忙用徐神仙教给他的化解方法,在徐神仙另一处位用力一拍,便解了徐神仙受封的位。

 徐神仙从地上站起来,神情古怪地望着小蛟儿,暗想:这孩子是天生具有如此的内劲?还是服了什么灵丹异草而增强了功力?看来俏夜叉恐怕给这孩子服用了什么千年人参之类的东西,只不过这孩子不知道罢了!不然,一个十岁的孩子,怎么会具有武林高手一般的内劲?

 小蛟儿仰面担心地问:“师父,你怪我吗?我真不该用这么大的劲。”

 徐神仙笑着:“徒儿,为师怎么会怪你的?为师高兴还来不及哩!”

 小蛟儿茫然地问:“师父,你怎么还感到高兴的?”

 “你有这样的内劲,出乎为师的意料之外,为师怎不高兴?好,好,你今后完全可以学到为师的一身绝学了。”

 徐神仙一生没收过一个好弟子,虽然收了一个叫阿牛的弟子,但这阿牛除了有惊人的神力外,人品也算不错,但没有慧和悟性,怎么也学不到徐神仙湛惊人的医术和上乘的武功。至于慕容子宁,虽然也曾跟过徐神仙学医,但徐神仙只教了他三个月,不能算是徐神仙的弟子。现在他收到小蛟儿,自己的衣钵有了传人,他怎能不高兴?

 小蛟儿却蓦然想起司剑和小玉给怪影点倒的情景,不由愕然地问:“师父,这封手法,不是武功吗?”

 “不错,它也是—种武功。”

 “师父,那我不是学到了武功么?”

 “徒儿,医术上的手法,往往同武功是分不开的,只不过用意不同,武林人士封人位,用意是在克敌制胜,而医术人士,却是用来治病救人,救死扶伤,这便是很大的不同。徒儿,其实世上任何一种功夫,都可以用来杀人或救人。

 小蛟儿不明白了,问:“师父,渔夫也能杀人么?”

 “为什么不能,一般来说,渔夫身上有三门功夫,会水性,会驾船,会撒网下钓,单是会水性这门功夫来说,他就可以将别人的船弄沉弄翻,甚至直接将人拖到水中淹死。”

 小蛟儿听了半晌作声不得,想了想又问:“师父,读书人总不会杀人吧?他们手无缚之力,只会读书写字。”

 “读书人要杀起人来,恐怕会杀得更多。”

 小蛟儿惊异了:“他怎么会杀得更多的?”

 “一个读书人,有舞文弄墨的功夫,他可以摘取功名,为官为吏。贪官污吏,那不知害死了多少人命,屈死了多少无辜的百姓?就算他不出仕为官,他那一支笔,可以代人写状词,包揽官司,颠倒黑白,栽赃嫁祸,断章取义,不是一样也在杀人么?而且往往害得人满门抄斩哩!这种文人,比杀人放火的强盗更可怕。”

 小蛟儿不出声了,他似乎感到自己以前的想法完全错了。杀不杀人,完全在乎自己的存心,不在乎学什么功夫,这么一来,小蛟儿小小的心灵,又比以前成了一步。

 徐神仙说:“徒儿,天不早了,我们走吧。”他们刚出林子不久,蓦然见一条大汉从前面而来,打量了他们师徒两人一眼,卜通一声,便跪在他们的脚下,咚咚地叩头。

 叩头者何人,徐神仙愕然,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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