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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考教
 天气转暖没两,忽如其来一场倒寒,暴雪骤降,气温陡转直下,冷洌刺骨。鹧鸪从外面回来,一个劲抱怨,看她掬手到边不停呵气,洛小丁忙好言安慰,一边将暖手炉递至她手中,问道:“那几本书都交给我大师兄了?”

 鹧鸪抱着暖手炉捂了一阵,方从怀里掏出一本《篆势》给她,笑道:“都交给大公子了,叫我替他道谢呢,又顺道叫我带了本书回来,呶,是三公子老早跟他说要看的那本。”

 洛小丁将书握在手里,并不立即打开来看,笑道:“大师兄太客气了,其实该谢鹧鸪才对,这大冷的天劳你跑一趟。”一直悬着的心略微安稳,能将东西送至尚悲云手中,实在是不容易,唯一只怕自己要的东西,大师兄弄不回来,想到此又不免心忧,不觉便蹙起了眉。

 鹧鸪道:“三公子别这么说,这都是奴婢该做的。”

 洛小丁犹豫片刻,又问:“秦管家有没有问什么?”

 鹧鸪一双黑眼珠溜溜地转动,道:“秦管家这几一直忙着替城主准备行装…哪有功夫理会我们?”

 洛小丁这才放心,听闻“行装”二字,又觉疑惑,问道:“师父要出门?”

 鹧鸪点头道:“是啊!听说江洲云绣坊那边出了事…城主要过去看看。”

 洛小丁沉道:“师父这趟,一去一回只怕要两三个月…”

 鹧鸪道:“可不是…眼下正值雪融时节,路上泥泞难行,说不好,要拖到四月才能回来。”

 洛小丁再没答话,只望着窗外怔怔出神,也不知在想什么。鹧鸪见惯她这样,也不觉奇怪,心知她此时最不喜人打扰,便抱了暖手炉轻手轻脚关门出去。洛小丁这才打开书来看,书页已被翻得都有些打卷了,之上的重要内容都被墨笔勾勾画画,墨迹斑斑,略显脏

 勾画之处都是旧墨痕,并不能看出什么,洛小丁又翻过一页,这一次在重重旧墨迹间竟看到一点朱砂红,朱砂红鲜亮刺眼,分明是新近添上去的,她微微舒一口气,心中已然有数,照此一路寻去,终于将那些用朱砂红点到的字连成了一句话:“师父已知,严令催办,烦请师弟速决。”

 这都是他们玩《三十六计》时搞得花样,没想如今竟用在这里。洛小丁将书合上,闭目定了定神,师父已经知道了?会不会连自己暗地里帮大师兄的事也一并知道了?可是为什么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么大的事情…难道师父同大师兄的心思是一样的?他们都不信童师叔会背叛师门,行欺师灭祖之事,所以才会先将此事暂且下。

 师父忽然决定外出,只怕也与此事有关,为的是替童师叔拖延时间,两三个月的时间,应当能查清此事,替童师叔洗冤了。想及此处,洛小丁不顿开,起身开门,径直往前厅而去。

 到前厅之时,却见门紧闭着,秦管家候在门外,见她过来,忙连连地摆手。她只好站住,秦管家走过来小声道:“城主在跟大公子说话,三公子有什么事跟我说便是。”

 洛小丁只好道:“我听说师父要出远门,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特地过来问问,到时好过来相送。”

 秦管家略一迟疑,道:“打算明一早便走的,眼下出了点事…只怕走不成了。”

 洛小丁见他说得吐吐,便不好再问,又站片刻,听见开门声响,尚悲云自里面走了出来。她本待过去跟大师兄打招呼,想了一想,还是没走过去,只怕师父看到误会加深,立于当地不动。

 尚悲云转目看到她,本来紧绷着的脸微微一缓,冲她笑了一笑,迈步走过来道:“师弟也在?好几不见你…都在忙什么?”

 洛小丁朝他问了句好,慢悠悠接话,语带双关:“没忙什么,看了些书法典籍而已…”话音未落,李玄矶也已走了出来,洛小丁这话再说不下去,颇有些尴尬地退在一边,低头叫道“师父!”

 李玄矶瞧她一眼,面上微有不豫之,皱眉道:“你来做什么?”

 洛小丁被他一问,倒好像又犯了什么错,结结巴巴道:“我…我…”只说了两个“我”字,便再也说不下去。

 秦管家忙接口道:“三公子来问城主何时出门,好来相送…”洛小丁见他替自己解围,心生暖意,感激地朝秦管家看了一眼。

 李玄矶“嗯”了一声,神色并无多变,只问:“你方才说看了许多书法典籍,可有什么心得?”

 洛小丁未料到师父会问这个,不觉一怔,见尚悲云一脸紧张之,显然也极怕她说错了话,略想了一想,便道:“弟子认为,书法与武学…颇有相通之处。”

 尚悲云赞道:“师弟此言有理…”

 李玄矶似笑非笑地点头,像是满意,又像是不满意:“能悟出这个道理来,你这些日子倒也没有白费。这世上万事万物本就有相通之处,能够悟出,却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尚悲云闻言不觉汗颜,伸手摸摸脑袋,转头去看洛小丁,四目相视,两人脸上都微有羞惭之

 秦管家问道:“城主,明的事情怎么安排?”

 李玄矶负手望天,语声中不见丝毫迟疑:“明早卯时动身,不得有片刻耽误。”他瞥一眼尚悲云,问道“我代的事情你都记清楚了?”

 尚悲云忙躬身道:“弟子都记住了…”

 李玄矶道:“既是如此,那便回去安排…我走这段时间,城里的事务就辛苦你和范堂主了,你们需记住,凡事需三思而后行,万不可让某些居心不良的人拿住把柄…”

 尚悲云敛容道:“是!弟子谨遵师命。”说罢朝众人一一告辞,虽是一脸笑意,看着多少有些莫可奈何。

 李玄矶眼望尚悲云转过影壁,掉头看一眼洛小丁,板起脸道:“你跟我来…”

 “啊?”洛小丁一怔,李玄矶已从她面前走了过去,她只得跟上去,穿廊过厅,到了后边练武厅。

 李玄矶走到厅中站住,道:“你不是说书法与武学有相通之处么?演练一番来给我看看…你往日最多能接我多少招?”

 “一百四十二招…”

 “那你说,你今能接我多少招?”

 洛小丁嚅嚅难言:“弟子…不知道…”她这一阵子心灰意冷,整个儿把武艺都荒废了,能接多少招?她心里实在没有底。

 李玄矶面色微沉,冷声道:“你的刀呢?”

 洛小丁伸手在间一摸,愣住,半晌才道:“忘…忘带了。”

 李玄矶待要说她两句,想了一想,又忍了回去,走至兵器架旁选了一把轻巧精致的弯刀抛给她,道:“动手!”

 洛小丁忙伸手接住,躬身行个大礼之后,方始动手。只见她手腕翻转挽个刀花,身子忽然笔直向前,一刀劈向李玄矶面门,李玄矶双手负于背后,仰身后避,右足却在这一瞬间踢向洛小丁右手腕。洛小丁面色微变,手腕一抖,掌中弯刀朝李玄矶而出,竟将那刀当作暗器来使。

 弯刀破空而至,李玄矶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哼了一声,身形不知怎么一转,整个人便到了一边,行动之间飘逸如云。洛小丁左手抄出,接刀在手,倒转刀柄与右手之中,欺身再上。

 她进一步,李玄矶便往后退一步,恰似闲庭信步,一边淡淡地问:“你方才那招与书法中的什么要理相通?”

 洛小丁忖道:“势来不可止,势去不可遏。”

 李玄矶道:“取自蔡邑的《九势》?却也说得过去…”眼见洛小丁刀影如轮,其势虽快,却并不急躁,进退间仪态优雅,身姿曼妙无比,倒真正难得。他面上微欣喜之,在刀影中行动自如,说道“似水缘丝,凝垂下端;若鸿鹊群游,骆驿迁延…却还不算退步…”

 转瞬之间,已拆了五六十招,洛小丁气力不济,手上渐渐慢了下来,勉强又应对二三十招,被李玄矶一掌拍中右腕上“内关”只觉腕上一酸,手上弯刀手而飞。

 李玄矶抢上一步,探手将弯刀接住,脸色微有些难看:“九十八招,竟然连一百招都不到,你实在是…很能干!”右手一扬,弯刀飞出“哐”地一声入刀架之中,兀自嗡嗡鸣颤。

 洛小丁站于旁边不敢作声,抱手垂首望地,静等师父继续责骂。她这阵子的确退步很多,常言道:“拳不离手,曲不离口。”自回城这一两个月,她心绪不佳,确没有花多少功夫在武学之上。

 李玄矶见她又是如此,心里愈发着恼“嗐”了一声,竟自拂袖而去。洛小丁连忙追上前去,默默跟在他身后,见师父进了他房内,再也不敢往前,只好在门外立着。

 隔了半晌,李玄矶从里面扔出一本书来,洛小丁慌忙接住,注目看时,却是一本刀谱。她微微一愕,便听李玄矶道:“我走这段时,你把这本刀谱给我练好了…等我回来,再予考教。多用点心在这些上面才是正经,整介伤风感月,胡思想的,成什么话?”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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