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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卌四章 最后一课(下)第二更
 吃罢了饭,杜如晦和郑言庆坐在门廊上饮茶。尽

 言庆自然又要承担起煎茶的责任,而杜如晦在一旁品头论足。

 茶香,弥漫于林间。

 月光从竹叶隙,洒在竹楼前的空地上,恍若一层朦胧轻霜。从龙门山吹来的风,摇曳着竹林摆动,发出沙沙声响。一时间,暑气尽消,令人感觉好不清

 这种纯粹的大自然,在后世怕难以找到。

 言庆捧着茶碗,看着言庆景,忍不住陶醉了…

 “小妖,你和杜先生还没有休息啊。”

 郑世安骑着一匹瘦马,回到了竹园。这还是他在洛马市上买来的牲口,用以代步。

 好歹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了,整里腿着来腿着去的,也不是个办法。

 郑言庆连忙从茶釜中舀出来一碗茶水,递到了郑世安的手里。郑世安也不客气,就坐在门廊上,喝了一大口茶。

 “爷爷,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恩,今天神武公府上来人,定制了二十套上品。

 我在大锤子那边盯着把货做完,然后又送到了神武公府上,所以才回来晚了。”

 “郑翁,看起来生意不错啊。”

 郑世安点点头“还好吧,上品礼盒不能再打制了,我是担心以后会受到影响。小妖啊,我今天在集市上看到有不少人防止咱们的剪刀,而且价格比咱们低十大钱呢。”

 “哦?”郑言庆闻听一怔,这就有价格竞争了。

 “爷爷可看清楚,是什么人在贩卖吗?”

 “恩,我略清查了一下,有差不多六家商铺。其中两家商铺看上去大的,好像是老崔家的产业。”

 “崔家产业?”

 “是啊,但是我不清楚是不是崔家在后面唆使,但他们这样做,咱们的确是受了影响。今天只卖出去了二十把上品和五十把中品,下品却只卖出去了不到十把。

 以前,咱们一天至少能卖几百把下品,可是今天…

 小妖,你得想个法子,要不然这么下去的话,只怕会越来越难做。要不然,咱们也降价?”

 “不可以!”

 言庆连忙拒绝:“这样子的话,只怕收益会越来越少,弄不好是两败俱伤。再说了,如果那两家店铺后面,是清河崔氏出手,咱们赔不起,可他们却无所谓啊。”

 杜如晦在一旁,掏了掏耳朵。

 读书人嘛,对这种事情一向是不感冒。

 如果不是言庆,杜如晦说不定就拂袖而去了。

 言庆留意到了杜如晦的不耐烦,于是笑道:“爷爷,这件事先不着急,咱们看看再说。”

 “恩,那就看看再说。”

 郑言庆还真不怕这种没有半点技术含量的竞争,说穿了就是搅市场。前世这种价格战,看似很火热,到最后基本上都是两败俱伤。就以他前世主政的主管城市来说,中原商战也曾火热一时,成为全国的商战典范。可结果呢,十几年后,当年参与商战的商场,全都偃旗息鼓,或是倒闭,或是换了主人,没一个好下场。

 所以,打价格战不是好主意,而且郑世安也打不起。

 “忙了一天,我先去睡了。”

 郑世安说着话,起身准备要走。

 “爷爷,和你商量件事情。”

 “什么事?”

 “咱们这里,你不觉得有些冷清吗?这么大的地方,只咱们三个人。白天你和我都不在,就剩下杜大哥一个人在这里,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能不能,请个帮工?”

 “这个嘛…”

 郑世安复又坐下来,挠挠头,轻声道:“小妖啊,说起这件事,爷爷也想和你商量一下。”

 “您说。”

 郑世安轻轻咳嗽一声“你还记得旺一家吗?”

 言庆一蹙眉“您是说,小八的爹妈?”

 “是啊!”“这个我当然记得。”

 郑世安有些为难地说:“我今天看见他们一家了,惨的…他们被赶出田庄之后,一家人就在河堤边上搭了个棚子。旺的腿被打断了,至今仍没有痊愈。

 大妞儿前些时候,跟着一个西域胡商跑了,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还拖着个残废。如今就靠着旺的女人,带着小丫四处乞讨,饥一顿一顿的,看着不成模样。我今天路过的时候,旺的女人还给我磕头,说是她儿子对不起咱们祖孙…”

 郑言庆大致上明白了郑世安的意思。

 “爷爷,你是不是想让他们过来?”

 郑世安脸上,出赧然之,但还是点了点头。

 “旺人不错,是个老实巴的家伙。小八惹出的祸事,如今连累到…言庆啊,我是想让他们过来。旺的女人也能干活,和旺一样,老实的很。可以留下来补个衣服,做做饭。你呢,也长大了,小丫比你大两岁,能给你研墨什么的…我是觉着吧,杀人不过头点地,小八的事情和他们无关,能帮就帮一把。”

 言庆闻听,陷入了沉思。

 虽说,这竹园里的当家人是郑世安,但重大的事情,还是要和言庆商议。

 杜如晦也好奇的看着言庆,似乎想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决断。

 沉许久,言庆说:“旺叔以前对我不错,小八罪无可恕,不过真的不应该牵连到旺叔一家。爷爷有菩萨心,孙儿高兴的很。既然爷爷这么想,孙儿如何不答应?”

 他说着,站起来看看竹林。

 “这样吧,爷爷明天找人在竹园小道上建个竹舍,让他们先搬过来。

 旺叔的伤势嘛,也找人看看,花不了多少钱。家里要能有个人照应,的确省却很多麻烦。不过爷爷你最好还是把手续给搬一下,为善归为善,可事情应该办清。”

 “哈,这个你放心,爷爷不糊涂。”

 这些事情对郑世安而言,倒真的是轻车路。

 当了那么多年的管家,该做些什么事情,他又岂能不知道?

 言庆答应下来,郑世安似乎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起身回屋睡了…

 杜如晦拍了拍言庆的肩膀“小妖,你天生聪慧,有才华,也有仁恕之心,将来定能做大事。”

 做大事吗?

 也许吧…

 不过那对于言庆来说,实在是太遥远的事情了。

 他笑了笑“杜大哥,天不早了,你也早点歇息吧。我还要温习一下功课,明要早起。”

 杜如晦点点头,转身走了。

 而言庆则站在门廊上,呆愣了许久,突然出一丝笑容。

 他有一种直觉,小八一定会回来。

 少年心,不甘寂寞…想言庆前世少年时,不也偷过家里的钱,离家出走吗?

 总想要做一番大事业,可往往会是头破血

 如果,只是如果…小八真的和那白衣弥勒勾连上关系,再回来时,怕已不比从前。今我投注一棵种子,他未尝不会变成参天大树,只看小八的造化了!

 第二天,言庆起了一个大早。

 起的时候,发现郑世安已经进城去了。杜如晦在林中捧着一卷《论语》,正摇头晃脑的诵读。

 “杜大哥,我爷爷去哪儿了?”

 杜如晦转过身,笑呵呵的回答说:“郑翁说要去城里请工匠,晌午要营建竹舍。”

 “唔,那我去学舍了!”

 “不送…”

 杜如晦说着就转过身,捧着论语继续诵读。这家伙,真是越来越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弄的好像他是这竹园的主人,而自己只是匆匆过客。郑言庆苦笑着骑上驴,不过这不正是自己所希望的事情吗?把杜如晦请过来,不正希望他不把自己当外人吗?

 仲夏的清晨,很是清丽。

 伊水在昨晌午一场大雨过后,水位暴涨。水势湍急,发出奔腾的轰响。远处龙门山,如同披上了一层轻纱,在清晨中宛若秀美少女,楚楚动人。从东岸香山传来了寺院的钟声,在苍穹中回。立足伊水畔,可见香山山处,苍松翠柏中,隐现寺院一角。

 那是建立于北魏熙平元年的香山寺,郑言庆前世还在那寺中烧过香,许过愿呢。

 驴蹄声阵阵,脖儿上的铃铛清脆。

 一个白衣童子,骑着一匹壮硕的青驴,在清晨中,踏踩着初升的朝阳而行…

 对面行来一辆马车,当言庆和马车错身而过的刹那,只见车帘儿一条,出一张清秀而带着稚气的小脸。

 “娘,那个小哥哥,好神气啊!”“是嘛?我家观音婢说神气,那我可得要好好看看。”

 一个中年美妇探出头来,朝着言庆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突然一笑“倒是个有趣的小家伙…行布,可识得那刚才路过的白衣童子吗?如此风度,也不知是哪家的孩子。”

 驾车的青年,身材魁梧壮硕。

 他勒住了马车,扭头看了一眼“不是很清楚。不过我倒是听人说过,这条路是通往郑家竹园,如今被郑家的那个奇童子所有。这么一大早,莫非是郑家童子?”

 美妇人一怔“那个郑家童子?”

 “呵呵,娘,您忘记了,就是那个半缘君嘛。”

 “哦,就是那个创出咏鹅体,写过士甘焚死不公侯和二月春风似剪刀的半缘君吗?”

 “除了他,还能有谁?”

 青年又上了车,催车而行。

 小女孩儿忍不住问道:“娘,谁是半缘君啊。”

 “就是刚才过去的童子。”

 小女孩儿正想再问,却被驾车的青年抢了个先“娘,您刚才长安回来,可能还不知道。这半缘君和他爷爷相依为命。之前他祖父还因为住所吵闹,所以推掉了郑家配与的豪宅,居住于前面的竹园里。这小孩儿也颇为神奇,每天清晨,风雨无阻地往窦家学舍求学…所以洛人把这条通往金谷园的路,又叫竹园书路。”

 “哦?”美妇人忍不住点点头“观那童子,后定然不一般。”

 “也不尽然。”

 青年驾着车,来到伊水桥畔。

 他轻声道:“这半缘君的爷爷是个商人,所以他如今也只是个中上出身。若只是为名士风,倒也不难;可是要想再有成就,恐怕没那么简单,终究是个浊官啊。”

 “呵呵,话是这么说,却要看有没有人帮衬。”

 美妇人笑了笑“若是有个得力的人帮衬他,四品出身也没什么。只要他有那个本事。行布啊,回去之后,让你弟弟多留意些,说不定人家将来能有大出息呢。”

 “那是,娘亲说他有大出息,那定然不会假了。”

 青年说笑着,驾车过了伊水桥。

 美妇人也不再赘言,搂着身边那抓着高鬟发式的小女孩儿,闭上眼睛,浑似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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