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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二天上午,徐培毅开车来到公司,换了台车以闪避媒体,又绕了好几段路,才转往俱乐部。店长替他安排了一间贵宾包厢,他点了些饮料和小菜,就是不喝酒,他决定戒酒,酒不是什么好东西,倘若再因此误事,他无法原谅自己。

 他一边等待颜思嘉出现,一边打开怀孕小百科全书,心想不知孩子是否安然无恙?他痛恨这种不自由的感觉,但他自己就是始作俑者,如果他和何静婷结成了婚,就能正大光明陪她一起去看医生,又何必这么东躲西藏、见不得光?唉,事已至此,他只能告诉自己振作点。

 午后一点,颜思嘉终于来了,她刻意没化妆,脸色颓丧,他看了心底一惊,莫非真的出事了?连忙站起身扶她坐下。“怎么了?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她鼻子,眼眶泛红。“我…我是假怀孕,对不起。”

 她从包包拿出一张诊断证明,这位妇产科医生她认识很多年了,花点钱就能买到想要的东西,方便极了。她跟医生讨论过,若说是产,就得卧休养好一阵子,那多麻烦,她的SPA馆才开没多久,她忙得很呢!她决定改口说假怀孕,既然从来都没这回事,也就不用补身之类的了。

 “什么?!”假怀孕…他在书上看过这名词,是一种由心理造成的生理变化,尤其是非常渴望受孕的女人,会出现类似怀孕的征兆,影响到荷尔蒙,连经期都会停止,换句话说,根本就没有孩子…

 忽然间他觉得头晕脑、天旋地转,甚至想大叫出声!原来…原来他伤害了那么多人,结果却落得一场空…何静婷的眼泪,还在他心中,这些日子承受的压力,让他夜夜失眠,谁知一切只是颜思嘉的错觉,她以为自己怀孕了,就这么简单!

 不由自主地,他想起母亲的警告,这一切莫非是颜思嘉策划好的?别怪他多心怀疑,过去被她欺骗的后遗症仍在,他无法全然的信任她。

 看他脸上错综复杂的表情,她低下头哽咽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让你失望,我真的没想到,助理买了那么多验孕都不准…当时我又不敢去妇产科,你也知道人家境况很为难的…”

 眼泪是女人天生的武器,她非得善用,即使他对她有所怀疑,她也会坚持到底,打死都不能承认是场骗局,这才是大说谎家的功力。

 看她潸然落泪,他不忍再多苛责,她的眼泪不像是假的,瞧她哭得双肩颤抖,她自己应该也很难过吧,于是他拍拍她的肩膀说:“没关系,以后再努力就是了。”

 说完这句话,他自己却也不脑葡定,真的还有以后吗?他之所以决定放弃何静婷,最大原因就是为了孩子,现在证实孩子只是个幻觉,他跟颜思嘉之间还走得下去吗?

 “可是,你因此取消了婚礼,大家都议论纷纷,还有何小姐该怎么办…”她暗自给自己的演技打了满分,过去她怎么可能哭得像个小可怜?但为了抓住这个难搞的男人,她愿意拉下脸,反正胜者为王!

 “我跟何小姐…本来就不该结婚。”他既然不爱她,又何必蹉跎人家的青春?事情都到这地步,他若回头,对她恐怕也是种伤害,一想到她,他只有深深的心痛和歉意,这份情债怕是要来生才能还了。

 “你不爱她吗?否则怎会跟她订婚?”看他面心疼,颜思嘉不太愉快,难道他不知道同情就是爱情的姐妹?很有可能混为一谈的耶!

 “她给我一种回到家的感觉,我确定她会是个好子、好妈妈。”他最常怀念的,就是两人在楼顶吃便当的日子,也许说几句话,也许什么话也不说,却觉得好平静、好舒适。而他最不敢怀念的,就是结婚前一天的对话和拥吻,她的眼神紧紧揪疼他的心,多看一眼就会陷入其中。

 他形容得不多,却已让颜思嘉卸下心防,那女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拜托,好子、好妈妈算什么东西?一个女人最重要是有女人味,若不能让男人想扑上来,还有什么戏能唱下去?

 “真希望我也能给你这种感觉。”她故作可惜地说。

 “一个人不能太完美,你已经拥有很多优点了。”

 那当然!她心底得意笑着,她想要什么都会努力争取,而且她不会把自己的战利品拱手让人,那个何静婷真是个蠢蛋,被悔婚也不知多要些赔偿,至少也得装成怨妇样,站出来指控负心汉,才能给对方最沉重的打击呀!什么委曲求全、成人之美,在她看来都是自行为。

 徐培毅没注意到身旁女人的表情微妙,他仍在震惊状态中,无法接受没有孩子这事实。计划又再次被推翻了,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可以和颜思嘉交往下去,等待时机成再结婚吗?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似乎行不通,他不信任她也不信任自己,三年前他们做不到的事,而今就能改变了吗?

 “亲爱的,为了真正有个孩子,不如…我们现在就来练习吧!”她早已代店长,在他们离开之前,不管包厢内传出什么声音,都不准来打搅,否则小费没收!

 她眼底的惑再清楚不过,他却轻轻推开她,远离她的香水味。“抱歉,我有罪恶感,现在没心情。”

 可能是这间包厢的缘故,他不免想到上次他在此喝醉酒,也就想到他向何静婷提出解除婚约,如此连锁反应下来,他连一个亲吻都没兴致。曾经倾国倾城的那张脸,此刻却只引发他沉重的感受,原来恋是会消退的,只是看打击够不够深。

 “…好吧,等你平静点再说,我会一直等你的。”她愣了一下才挤出适当台词。

 万万没想到他会拒绝她,难道还要把他灌醉才行?天啊,她可不想每次都这么做,多麻烦!包何况,她自己不就是最好的葯吗?

 情况仿佛还不够糟似的,这次见面让他们的事曝了光,通风报信的是一个服务生,他偷偷跟媒体联络,讨了个大红包,隔天就不来上班了,既然店长也常收客人红包,为什么他不能“见贤思齐”?

 取得独家的报纸大肆报导,图文并茂,标题写着:“豪华婚礼喊卡,正因旧爱颜思嘉,何静婷成弃妇,麻雀变凤凰梦碎。”

 诸位看倌请看看,剧情发展真是太神奇了!三年前分手的知名男女又复合了,男的多金、女的多情,原本就是指标人物,还有一个差点成了“元配”的灰姑娘,让人不掬一把同情之泪。就算您平常再不八卦,也会想知道内情,来来来,顺便做个民调,猜猜这对佳偶何时会反目?

 大批媒体等在徐培毅的住处和公司前,也派兵守在颜思嘉的住家和SPA馆前,彰化那边虽然得不到任何回应,也得拍几个画面回来做对比,人家灰姑娘住三合院呢,多么纯真可怜的女孩。现在全国最热的话题就是这桩三角恋,到底男主角徐培毅是怎样劈腿、怎样背叛,记者们发挥了高度想象力和创造力。

 一看到报导,徐培毅第一个直觉就是…难道是颜思嘉的密?仔细一看,报上刊出了证人的遮眼照片,就是那个新来的服务生,才让他稍微释怀,却也不免沈思,他对颜思嘉果真毫无信心。

 或许他们没有孩子是件好事,他无法想象跟她相处十几二十年的景象,他已经不是年轻小伙子,她的美其实不再那么震撼他,他最渴望的只是一个安稳的家。

 看完整篇报导,他立即打电话给颜思嘉,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呀~~他们跟拍的功夫太厉害了!”她语气无辜,她已经尽力甩开记者,谁知还是被拍到,所以说亏心事不能做太多,唉。

 “就算他们跟拍,我们没注意到也就算了,但是记者打你手机,你可以不接,何必跟他们说那么多?”他想到何静婷回到彰化老家,连出个门都不容易,亲友们都因为她而上电视,却没有人多说半句话,他们都忍耐得住,为何颜思嘉不行?

 “我哪有说什么?我只说我生活过得很好、多谢大家关心,这样也有错?”拜托,她不知有多节制、多忍耐,换作是以前的她,有可能这么低调吗?

 “你根本就不该接受采访,你说你过得很好,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报上一登出来,何小姐她会有什么感受?”他自己被养父母责怪也就罢了,都怪他自食恶果,但是何静婷他们一家人,不知又得承受多少闲言闲语?乡下地方民风纯朴,发生这款大代志,恐怕要被议论好几年。

 “冤有头债有主,你应该去怪那个服务生,我不过就说了两句,你这样骂我公平吗?以后我们都别在外面约会了!”颜思嘉原本还想扮演温柔小甜心,一听到他疼惜那女人的口气,马上就破了功。

 “这阵子我们都别碰面,等事情平静下来再说。”他知道,她从来都不会低头,除非有她想要的东西,才会暂时改变态度,忽然间他觉得无力,万分的无力。

 “你怎么可以这样?就为了那个女人,你要冷落我?”她为了挽回他,拒绝那么多追求者,就怕他说她不专一,结果她专一了,他却把她冷冻,有没有这种天理啊?

 “我对她的伤害已经够深了,我不能落井下石,我说过,至少要撑半年才能公开。”

 “半年?干脆等你牙齿掉光的时候再来找我算了!”她气炸了,说完后马上关机,仿佛又回到刚交往那段日子,他们动不动就吵架,最终以情结束,那感觉其实也蛮不错的,但现在他们是用电话吵架,怎么可能情得起来?

 “可恶、可恶!”她用力槌着抱枕发,心想不管了,先约一个最乖的男人出来逛逛,否则她真的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想来想去,最佳人选就是吴学瑞,他追她好几年了,始终没得到她的芳心,不过做为一个好司机、好导游、好苦力,他倒是称职的。

 尤其吴学瑞是徐培毅的大学同学,这点更让她欣赏,呵呵,要给男人戴绿帽,就得找他认识的人,效果是加倍的好啊!

 热门话题是一种进行式,随时都在动改变“三角恋”沸腾了一个礼拜后,另一桩豪门恩怨吸引了所有媒体目光,该案具备了遗产、互告、外遇、私生子、疑似谋杀等劲爆元素,于是乎大批人马都见风转舵,只留一、两个实习记者守株待兔。

 颜思嘉向来很留意风向改变,这下应该没什么风险了吧?她忍不住打电话给“目前”的男友,娇怨问:“培毅,你还记得有我这个人吗?”好家伙,她说不连络他就不连络,算他狠!

 “抱歉,我人在纽约,工作很忙。”养父母提议他出国洽公,免得在台湾继续出子,他马上接受了这提议,暂时远离暴风圈,对大家都好。

 “啊?你什么时候跑去纽约的?”她真不敢相信,去纽约是没什么了不起,但他怎能一声都不吭?如果她真的怀孕了,他才舍不得离开,发现没有小孩了,就翻脸不认人吗?

 “上个周末来的,纽约的分公司需要我来督导。”他一边开车一边讲电话,不管在哪个国家,他总爱自己开车,把命运掌控在手中。但最近他发现,其实他无法掌控的事情很多,他并不如想象中坚强,他也有脆弱和寂寞的时候,也需要依赖和倾诉的对象。

 “你要待在那边多久?你一点都不想我吗?”三年前他是如此,三年后一样没变,跟他在一起简直像守活寡,她千方百计把他抢回来,可不想当冷宫的白头宫女,如果他又故态萌发,小心她随时会跳槽!

 “可能八月才回去,最近我很忙,真的不出空。”他不想起从前,如果他跟何静婷这么说,她一定会微笑接受,她从来没对他发过脾气,他有时还会想,她是否脑子少了筋,才会不懂什么叫埋怨。

 后来他才慢慢明白,何静婷不是没有脾气,只是对他的爱更多,即使在最后那一夜,仍不出恶言,仍给他祝福。是怎样的一种爱,才能如此宽容?他这辈子还能遇到吗?遇到了又能珍惜吗?

 “培毅,你好像快不要我了?”他不只人在远方,语气也很疏离,颜思嘉有种不祥预感,她费尽心力抢到的东西,居然这么容易就飞走了?

 “…你想要什么礼物,我买给你,纽约有很多珠宝店。”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想做点补偿,听说钻石是女人最好的朋友,买了应该就没错吧?

 刹那间,她的理智线断掉了,很好,用这种方法敷衍她,他以为自己是哪葱啊?“你给我听清楚,我想要多贵、多希罕的钻石,都可以自己买,不用你施舍!你没有时间就算了,我就不信全世界的男人都没时间陪我!”

 “思嘉…”电话挂断了,他也没再打回去,反正打回去也只是吵吵闹闹,浪费国际电话费不说,还要伤脑筋。好奇怪,来到纽约后,他几乎忘了颜思嘉的存在,每天梦到的都是何静婷,梦中的她安静无语,只是泪满面,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找回她的笑容?若他回头,她可还愿意接受?自私怯懦如他,配得上这么好的女人吗?

 不管怎样,他真的很想念那段一起吃饭、一起看书的日子,那也许是他生命中最好的时光,当初他却浑然不觉,而今却在异乡红灯的街口,望着身旁空的位子,忽然被回忆抓住,呼吸都觉困难。

 静婷,你好吗?如果再见面,能请你给我一个微笑吗?

 八月初,徐培毅从美国回到台湾,媒体似乎忘了有他这号人物,他暗自感谢最新热门话题的主角,他才能成为不受注目的路人。

 他在路边买了东花,带着来自纽约的礼物,开车来到颜思嘉的住处,差点忘了门牌是几号,怎么才出国一个多月,台北的街道就不认得了?

 颜思嘉打开门,满面诧异。“你怎么来了?!”

 “我想我该来看看你,我们已经一个多月没见了。”他并不特别想念她,只是觉得该有所补偿,至于两人算什么关系,他还没有定论。

 “你也记得啊,哈哈!”她真该感到荣幸,这个无心的男人还会数日子呢!

 他送上玫瑰和礼盒,但她根本不想接受,他只得自己放到客厅桌上。女佣不在,屋内有点凌乱,桌上还有两个杯子,似乎刚才有人来过?室内除了香水味,还有威上忌的味道,他觉得有点刺鼻,对这种混合气息不太适应。

 “你喝了酒?”瞧她整个人躺在沙发椅上,身穿黑色睡衣的娇躯非常感,但很奇妙的,他的心跳一点也没加快。

 “是啊,怎样?我又没怀孕,我想抽烟、喝酒甚至毒都行!”她耸耸肩,反正都决定要放弃了,还费什么劲、演什么戏呢?

 “刚才我看到有个男人开车离开,好像是我认识的人?”他的视力和记忆力都极佳,一眼就认出,那是他昔日同学吴学瑞,看来他们又复合了,人生总是如此分分合合。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有资格质问我吗?”她也不怕他探究,两个人走到这一步,她什么都豁出去了!

 “我确实没有资格,那么…我们分手吧!”说出这句话,感觉是那么自然,三年多了,初恋的光环也该减退了,恋的心更是早已平静。

 她冷笑一下,这家伙居然比她提早说分手!笑话,他以为她会痴痴等他回头吗?“我们跟本没在一起,哪来的分手?告诉你,一切都是我布的局,我就偏偏不让你跟那女人结婚,不然你以为我干么吃撑着,花那么大的功夫把你抢回来?”

 “你…从你说怀孕那天起,就一直在对我说谎?”忽然间他看清楚了,其实她的个性从未改变,为了抢夺她看中的战利品,说几个谎算得了什么?如果他肯冷静观察,就会看出她的演技不够专业,怪就怪他鬼了心窍,才会一步错、步步错。

 “没错,我就是个大说谎家,你被诈骗了这么久,会不会领悟得太慢啦?搞清楚,不是你要跟我分手,是我要跟吴学瑞结婚了,他说随便我生不生孩子,他每天至少都会陪我吃早餐,才不会忽然给我失踪一个多月,把我当隐形人!”与其找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男人,见面时又只会跟她吵架,不如找个对她服眼帖帖的男人,她做女王习惯了,不用国王来对骂,她需要的是骑士,忠心臣服,没错,就是这样!

 “你要怎么过你的日子,我无权干涉,但你有没有想过,你骗了我,婚礼取消后,何小姐有多伤心?”他不是没想过这可能,但听到她亲口说出仍觉震撼,老天,他怎会如此盲目,就为了一个不存在的孩子,伤害了最爱他的女人?

 颜思嘉可不是省油的灯,对方开骂,她就骂得更凶:“就算我没出现,结果也是一样,你跟本就不爱那个女人,你最爱的只有自己!承认吧,你无法爱上任何人,你是孤儿,你没有被爱过,所以你也不知道怎么去爱!你没办法给那个女人幸福,同样的你也不能让我快乐,你太失败了,你只会伤害别人!”

 他站在那儿,无法动弹,这番指控在他心上震撼着,尽管她恶人先告状、恶形恶状,她仍有她的优点,就是看透人心的能力。

 他不愿争辩,也无力争辩,走向大门口。“够了,希望我们不会再有机会见面。”

 “放心,我要准备婚礼忙得很,没空跟你瞎搅和!”她要抛开过去、向未来,她的时间多宝贵啊。

 “祝你们幸福,如果你们是真心相爱的话。”据他所知,吴学瑞外表温文有礼,其实是个狠角色,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说起来这两人相配的。

 “少给我触霉头!”她都二十八岁了,是该认真考虑终身大事,千挑万选才决定押注吴学瑞,但徐培毅这么一说,她心底难免不安,每个即将结婚的女人都是如此的。

 徐培毅不再多说,就此转身离开,他会忘记这栋大楼、这个地址、这些谎言,就像一场纷纷扰扰的梦,恍然醒来后才发现,自己曾经有多失。

 此刻他觉得心痛,并非因为颜思嘉,而是她说的那些话,或许她是对的,正因他谁也不爱,才会造成这场悲剧,他失败得一塌糊涂,他伤害了何静婷,也无法接受颜思嘉,到底他要什么?爱的是谁?

 活了三十年,他曾自以为很聪明,结果做尽了蠢事,任何一个员工都比他有智慧,连门口那位常帮他开车的警卫,都有老婆带着便当和小孩来找他,那画面不正是他所衷心期盼?

 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摆在他面前,但他没有珍惜,等到失去了才后悔莫及,如果上天能再给他一个机会…他又该怎么做才好?

 周末,徐培毅推着手推车,在一家大型商场采购。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几百年没做过这种事了,办公室有秘书代劳,家里有佣人会买好东西,他就算要送礼也不需自己来,事实上他从未用心挑过礼物,总觉得最贵的就是最好的,却不了解对方到底需要什么?

 变了一下午,买齐了商品,满了车子,他出发前往育幼院,心想那个约定应该还算数吧,虽然他常约、又迟到,刘仲应该会原谅他的,毕竟一个失婚失恋的男人,多少是值得同情的。

 看到徐培毅的休旅车停在门口,院长刘仲睁大眼,不可思议地问道:“才八月,太阳那么大,圣诞节还早得很呢!你怎么就带礼物来了?”

 饼去两、三年,徐培毅都是十二月才当起圣诞老公公,今天会不会提早太多了?

 “不是圣诞礼物,是生活用品,我想应该用得上。”徐培毅一箱箱搬下车,直接抬到仓库去,他在这里生活了十二年,对地形了若指掌。院子里那棵老榕树还在,以前他总喜爱在树下看书、沉思,可惜没什么顿悟,直到今天仍然惘。

 院童们看到有客人来访,还带来了许多东西,不免好奇上前观望,但是徐培毅一脸严肃,他们不敢靠得太近。徐培毅发现身旁好奇眼神,对他们微笑一下,心想这些孩子应该没注意前阵子的报导吧?并未认出他就是那个只心汉,只是略带害羞的以笑容回应。

 “阿毅,到底怎么了?你还好吧?”刘仲实在想不透,这家伙一向忙得团团转,最近又那么多是非,现在居然有空亲自买东西送来,该不会是剧情又有什么转折了?

 “没什么,忽然想到而已。”徐培毅也说不上原因,只是想做点事,为别人而做。

 刘仲不再多问,转个话题说:“为了做你的伴郎,我买了一套西装,超贵的,现在却用不着了,你总得补偿我一下吧?”

 “你说个数字,我寄支票给你。”徐培毅很乐意补偿好友的损失,能用钱解决的都是小事,人情债才是最难还。

 “支票我也是会收啦,不过现在我要你…”刘仲指着他,停顿一下才说:“陪我去吃饭!”

 如果他猜得没错,徐培毅应该是来找他聊聊的,平常最爱装酷的人,其实藏了最多话想说,他带过的小朋友都嘛是这样,嘴巴倔强,情感丰富。

 “好!”果然徐培毅一口答应,毫无迟疑。

 “你先等等。”刘仲去身上围裙,交给院内一位老师,也就是他交往十年的女友。“小君,今天就拜托你了,我兄弟难得来找我,我要先开溜了。”

 “去吧~~不要喝太多,小朋友很讨厌酒臭味。”小君和男友早有共识,这辈子不结婚、不生小孩,就为了育幼院的孩子们,奉献一生。

 “遵命!老婆大人。”刘仲在女友颊上一吻,小朋友都发出“哎哟~~”的尖叫声,格格笑个不停。

 徐培毅望着他们的相处,羡慕之情油然而生,经营这家育幼院没什么好处,却要长年付出心力,但这对情侣显然比他幸福,因为他们懂得…爱。

 刘仲坐上徐培毅的豪华休旅车,指点他如何前往目的地,没多久,他们停在一家店门口,不是五星级饭店也不是高级餐厅,徐培毅看着招牌念道:“刘家热炒?”

 “我老爸老妈开的啦!里面有包厢,不用怕被跟拍,走!”跟徐培毅一样,刘仲也在十二岁时被领养,他的养父母从事餐饮业,每天招呼客人就成了他的工作,因而养成他五湖四海皆兄弟的个性。

 徐培毅不知该如何形容这份兴奋,他最想品尝的就是道地的平民料理啊。

 “爸、妈,这我朋友阿毅,我们到里面去吃喔!”

 看到儿子带朋友回来,还是一位很斯文的朋友,刘妈妈从柜台后走出,笑眯眯地说:“要吃什么,喝什么,自己来,当作自己家,别客气!”

 “谢谢伯母。”徐培毅第一次来到好友家,处处显得新鲜有趣,连店里那些客人看来都很亲切。

 刘爸爸一边大火热炒,一边朗诵他自己发明的顺口溜:“刘家热炒名不虚傅,识途老马都知道,今天吃过下次再来,大人小孩笑哈哈!”

 刘仲听了忍不住翻白眼。“老爸,你的顺口溜很老套耶,怎么都没押韵?一点都不顺!”

 “臭小子,有本事你帮我想啊!”刘爸爸端出一道炒三鲜。“呐,五号桌。”

 “好好,明天就货,先让我培养点灵感。”刘仲立即端菜上桌,出职业级笑容说:“人客,好料的来喽!”

 家人的相处、日常的对话,徐培毅在一旁看傻了眼,为什么刘仲看起来那么自在,甚至跟他养父母有种神似的感觉,仿佛他们真是天生的一家人?如果当初他不是被徐家夫妇收养,而是这对开热炒店的刘氏夫,如今他会是怎样的一个人?会不会比较懂得去爱人?

 摇摇头,他对自己苦笑,他绝对比不上刘仲,是那种天生的热情豪,才成就了今的亲情和爱情。

 “跟我来!”刘仲带好友走上二楼,所谓包厢原来是指他的房间,打开他常用的麻将桌,再摆上两张椅子,就是最适合招待亲友的所在。四周堆满了杂物,拥挤的空间却让徐培毅觉得舒适,仿佛回到育幼院的大通铺,地方小小的,气氛暖暖的。

 没多久,刘仲端着两个大铁盘回来,分别是半打啤酒和五盘热炒,这对他来说驾轻就,桌上一下就丰盛起来,徐培毅看得食指大动,他在纽约时不知多想念台湾菜,而他所尝过最好吃的,就是前任未婚做的料理,因为里面有她对他的…爱。

 爱,他最近满脑子都想着这个字,仿佛第一次认识、第一次感受,陌生遥远,却又深深吸引着他。

 刘仲拉上窗帘,打开冷风扇。“如果连这里都有狗仔队拍得到,我就把育幼院送给他们!”

 “送给他们太浪费,不如送给我。”徐培毅替两人倒了酒。“来,喝一杯。”

 “喝挂了就打地铺,不用客气,干!”

 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不比际应酬,喝起来就是特别过瘾,等酒过三巡,徐培毅提出他最近的烦恼“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以你对我的了解…我是不是缺乏爱人的能力?”

 “呃嗯…是啊,我从很久以前就这么觉得。”刘仲打了个酒嗝,他就知道阿毅有话想说,呵呵。

 “什么?”徐培毅没想到,唯一朋友也这么打击他。

 刘仲仰头大笑,难得阿毅会这种落寞。“从小到大,你都是独立得要死、聪明得要命,就算地球只剩你一个人也OK的样子,当然我们会觉得你谁都不爱,也不用被爱。”

 “说得也是。”他都不懂自己何必如此?守在一座名叫骄傲的城堡中,不让人进来,也不愿走出去,而今孤独都是自己造成的。

 “不过后来我发现,你只是潜能还没被开发,我虽然没见过你那位无缘的未婚,但她对你影响真的很大,你以前只会寄支票,这几年却会亲自来送礼,你确实有在改变。”

 “静婷…她是我最愧对的人,我都不知该怎么弥补她。”一想到婚前那个夜晚,她脸上的绝望神情,他无法原谅自己,一直以来,她总是给他温柔、替他着想,明知他不爱她,仍愿意跟他结婚,那需要多大的包容和多深的感情?

 刘仲虽然不了解详情,但至少知道婚礼被取消了,还是因为阿毅的前任女友,很明显,这位未婚是被牺牲的角色,难怪阿毅会觉得抱歉,还怀疑自己是否有爱的能力。

 “说正经的,你如果只是想弥补她,千万不要去找她,就让她恢复平静生活,找一个适当对象,对她才是最好的结果。”别说他不兄弟,爱情最好纯粹点,若只有同情还是闪远点。

 “可是我…”好友说得有道理,他能为她做的就是彻底放手,让时间冲淡一切,但他似乎就是放不开,分离后才懂得什么叫思念。

 刘仲看他神色矛盾,挑眉猜测:“你不只想弥补她,你想见她一面,还想回到从前,对吧?”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想怎样?以前我把她当家人,坦白说,我对她没有太多望…”他不懂自己,为何又想接近又觉迟疑?到底是哪个部分出了问题?

 “很简单啊!因为你把家人的期待都放在她身上,当然不会有那种望,试着解开你自己的思,你就会发现,你是男人、她是女人,事情非常清楚明了。”这种事刘仲看得多了,同为孤儿常会有这种情感转移,曾经他对女友小君也是一样,幸好他觉醒得早,否则错过良缘不哭死才怪。

 “怪了,你怎么什么都能分析?你是哪来的大师?”徐培毅心想自己今天是来告解的吗?这位辅导老师也回答得太精确了吧?

 “身兼育幼院院长和热炒店小开,你以为我当假的?坦白说,人生百态我都看透透了。”刘仲拍拍口,一脸舍我其谁的豪壮心情。

 “少臭了!要比喝酒的话,我看你会输得很惨。”

 “比就比,谁怕谁?输的人要负责想顺口溜,我老爸还在等呢!”

 两人继续饮酒瞎扯,酒让心防松懈,友情让心灵舒展,今晚就是心的盛宴,男人也需要倾诉和聆听,只是他们不常练习,还需要多学着点呀…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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