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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平顶翘檐、勾心斗角的宫殿内,拓跋圭临窗而望。

 明亮的月光透过廊檐树木,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使得他浓眉紧蹙的脸半明半暗,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今天,他第一次以代国君主的身分主持联盟议会,可是感觉并不顺利。

 “他就是想跟我作对。”拓跋圭愤懑不平地说,并没有回头。

 在他身边的长史张衮和大将军许谦虽是汉人,但与他志趣相投、肝胆相照,是对拓跋圭的复国思想和立国策略最为了解,也帮助最大的智囊兼朋友。

 此刻他们都知道他说的是拓跋窟咄,因为今天下午在商议迁都一事时,拓跋窟咄就一直在误导长老,以各种借口反对迁都。

 “王上不必介意,任何革旧布新都难免遭到质疑。”张衮劝慰他。

 “可是如果连迁都盛乐都难以实施,那本王的其他谋略将如何继续?”

 武将出身的许谦为人耿直,对他的愤懑深有同感,马上建议道:“王上对长平王太仁慈了,该教他明白议会中做主的人是谁,不能让他束缚住手脚。”

 “那我能如何?他毕竟是我的王叔,我总不能让他闭嘴?!”

 “有何不可?”许谦对拓跋窟咄没有好感,尤其担心他倚老卖老,挟持少主以令诸候,故直言道:“自古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如果王上言行优柔,必给了他欺主之胆,弄不好,会再引起一场夺王位的风波。”

 对此顾虑拓跋圭也想过,可是刚刚复国,他有很多大事要做,首先是要迁都和制典,而完成这些事都需要联盟内部的局势稳定,因此他无意化与王叔的矛盾。

 虽说这次是王叔主动建王宫他即位,但他不会因此放弃多年追求的理想。

 “柯石。”

 门应声而开,高大的护卫出现在房内,他迅捷的动作与他的体型实在不相符。

 “王上有事?”他谨慎地问。

 拓跋圭招呼他靠近后低声说:“你骑‘龙驹’连夜去趟盛乐,告诉莫题最迟七月我一定迁都,要他尽快修城。”

 “行,顺道我也去把晏子小儿抓回来。”护卫快乐地转身走了。

 长史张衮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问:“如果长平王看到王上的贴身侍卫离开,他会怎么想?”

 “就像往常一样。”拓跋圭的眼睛闪闪发光,面色则很严肃地说:“他会说我太久了,还不适应新身分,甚至会说我根本不像个国君。”

 “那王上就给了他废君的借口。”许谦补充。随即三人心照不宣地相视而笑。

 拓跋圭幽默地说:“那他也给了我一个清理门户的机会。”

 在低笑声中,拓跋圭的视线再次转向窗外,看着皎洁的月盘,眼前出现一双黑亮人的眼眸,不由得眉头一展。“今夜月亮如此美好,咱们何不出去走走?”

 两位重臣含笑点头。

 为了不惊动旁人,拓跋圭挥手屏退紧跟身后的侍卫,与两位大人离开了王宫。

 按国庆典的欢乐余波仍在王宫内外回,篝火、歌声、舞影与天上的明月相映成趣,各部落的人们不分贵,都聚在一起祭拜明月。

 走近祭坛时,拓跋圭看到几位大人和宗亲也在那里,便对两位大臣说:“你们不用陪我了,去与大家同赏圆月吧,这是与他们联络感情的好时机。”

 “王上要去何处?”张衮问。

 “去会会老朋友。”拓跋圭眼里闪动著年轻人特有的神秘和兴奋的光采。

 “是柯石说的牧羊女吗?”很了解他的张衮笑问:“她真是王上一直在找的王家姑娘吗?”

 拓跋圭微笑点头,眼里透出的愉悦神情让两个心腹大臣心领神会,多年来,他们知道这位年少君主心里的秘密,很高兴他能找到佳人,了却心事。

 许谦提醒道:“小心身后那些嫉恨的暗箭。”

 拓跋圭豪迈地说:“本王如今已不再是任人追杀的孺子,自有神灵庇佑。”

 “但愿如此。”两位大臣看着他消失在王宫后的树林里。

 他沿著小树林往幽静的牧场走去,去寻访住在那里、令他牵挂很久的姑娘。

 罢走近在月光下宛若一泓平湖的草场,他就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走出低矮的房舍,虽然距离遥远,但凭借过人的眼力,他认出那正是他要寻访的人儿。

 不怕夜晚的女孩,她要干嘛?

 皓月当空,看着前方穿行于离月光中,仿佛与山林、奇石融为一体的女孩,拓跋圭好奇地想,并加速跟紧她,走进另一片树林。

 不久,树木稀疏、视野开阔,看着眼前各式各样的嶙峋怪石,他深感不解。

 多年的逃亡生涯,养成拓跋圭每到一地,必先掌握当地环境的习惯,因此,来牛川虽没几天,他已走访过附近每一个地方,知道这里是当地人所说的青石冢。由于地处偏僻山脚,又多奇石怪声,一向很少人来,可她却在这样清冷的夜晚远离人群,独自来到这儿,这不免让他感到好奇。

 穿梭于嶙峋怪石间的夜风发出令人战栗的轻啸,就连他都有一种惊悚的感觉,可是前面的小人儿似乎毫无所惧。

 她轻盈地走到一块菱形巨石前,沿著石头边缘的凹凸处攀上去。那毫不迟疑的步伐显示她曾多次光顾此地,对这里的一草一石都非常熟悉。

 登上足有两张桌面大的石头,她放下包袱,取出里面的物品。

 难道她真是女巫?

 看到她摆在石头上的东西,藏身在巨石阴影中的拓跋圭惊讶地想。

 若儿抬头确定月亮的位置后,仔细摆放好东西,将神油淋在甲上,再从囊内取出打火石,打出火花、点燃了甲上的油,然后她面对明亮的月儿坐下,双手半握,放在盘起的膝盖上。

 除了寒冷的夜风吹动著她的头发和衣袂,她全身静止不动,一身白衣和飘逸的长发透著难以述说的神秘感。

 炜炜火环绕著她,笼罩在她四周的月光仿佛朦胧雾霭,她无瑕的面庞在灼火与明月下,更显得清新美丽。

 表面上看,她像其他点灯望月的人一样,是在祭拜月神,但拓跋圭觉得她所做的绝对不仅仅是祭拜。

 月光火影与她美丽的身体相融所营造出来的暖,源源不断地涌入心中,他的心弦颤动,仿佛有一股生命力注入心灵,沸腾著他的热血。

 他走出阴影,一下子跳上了那块菱形石头。

 若儿闻声张开眼睛,既惊又喜。

 灵验啦!她在心底欢呼。难道真是自己借助月神的力量将他召唤来的?

 “你怎么来的?”她惊喜地问,双目因欣喜而发亮。

 “我听到心灵的呼唤,乘著月光而来。”他在她对面坐下,与她如此亲近地相对,他的心里涨满了欣喜与安慰的情。

 而他的回答困扰了若儿。“心灵的呼唤?你知道我是谁吗?”

 拓跋圭没有马上回答,只是凝视著她,寻找著当年夜雾中勇敢女孩的身影,但只看到模糊的痕迹。她是如此年轻,眉宇间却有超越年龄的成,圣洁的面容隐隐有著高贵的气度,特别是她的眼睛,那是唯一与他记忆相符、令人醉的黑眼睛。看着那对神采奕奕的瞳眸,他心神一,无法做冷静的思考。

 柯石没有说错,她有魔力!

 “我来这里是为了寻找你,王若儿。”他低喃。自出生就被当做君王教育与侍奉的他,从来就不是个有耐的人,尤其在眼前如梦似幻的月中,面对牵挂已久的姑娘,他的感情更似狂风掀起了无法遏制的巨。他大手一扬,将挡在他们之间的甲、卦盘挥开。“我已经找你太久了,现在,到我这里来。”

 “嗳,等等,我还没有看燃烧的甲图形呢!”若儿急忙拦他,却被他一把拉住,顺势带入怀中。

 “王上?”她吃了一惊,感觉到他的拥抱非常有力时,便改用轻柔低沉的声音说话,目的是让他看她的眼睛。“你力气太大,先放开我好吗?”

 “你是因我而生,必定属于我。”拓跋圭身不由己地松开胳膊看着她,随即失在她亮得出奇的黑眸里,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或说什么。

 等他恢复清明时,发现自己正与她相隔一臂距离,盘膝端坐,就像私塾里面对严师的学童。不由得哑然暗叹:她果真是个魅眼妖

 “你是怎么做到的?”看着对面的女孩,她的体态娇小,但眼神却像悉人世的大鲜卑法师,他谨慎地回避那双惑人心的眼睛。

 “什么‘怎么做到的’?”她明知故问。

 “你知道我问什么。”见她不回答,他很不高兴。“难道这就是你对所有想碰你的男人做的事?对他们施法,让他们失去男雄风,无法靠近你?”

 “不,我没有魔法,那只是本能。”自觉是自己先惹了他,将他召唤来这里,因此若儿有点内疚地解释。

 “什么本能?”

 “我也说不清楚,只要有男人碰我,它自然而然就会发生。”

 “你是说,你从来没有过男人?”拓跋圭很难想像这个美得出奇,没有靠山的牧羊女,能在好的刘显和叔叔长平王等人的眼皮下安然无恙。

 若儿摇摇头,反感地说:“我不想要臭男人。”

 “我很高兴听到你能保护自己,不过…”拓跋圭聚集全部的精神,望着她的眼睛,准备与她魅惑的眼神相抗衡。不过,此刻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瞳平静安详,慑人魂魄的光芒已经被收敛。

 “不过什么?”若儿问,被他眼里的锐利与警告震慑。

 “再也不要对我使用你的本能,而且我也不是臭男人,不管你如何讨厌,我都会来找你、碰你,你最好记住这一点。”

 这番刚愎的话让拓跋圭得到了立即的效果,对面美丽的黑瞳闪出错愕、不信和愤怒的光芒,最后转换成认命的黯淡。

 他知道自己有了克制她的办法,那就是阻止她的魅眼发光,不过,他不希望扼杀了她充满魅力的神采。

 “若儿?”他轻声呼唤她,那份轻柔让若儿猛地一颤。

 “嗯?”她防卫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何忽然声音变得这么轻柔。

 “别紧张,只要你不再对我释放你的本能,我保证我们俩都会很愉快。”看到她睁大了眼睛,拓跋圭的口气转而深沉。“听到你爹爹的死讯时,我很难过,若非为了救我,你爹爹也不会遇难。”

 听他是因为感激才对她这么温柔,若儿既感到放松,也有些许失落。她低下头将已经不再燃烧的甲收拢,轻声说:“我爹爹为救王上而死,也算死得其所。当年若儿父女救王上是出于正义之心,请王上不要再提。”

 “好吧,我不再提,但会在心里感激你和你爹爹一辈子。而且,我向你保证,总有一天,我会杀死刘显,为你爹爹报仇。”

 “谢谢你。”若儿抬头,眼里有薄薄的泪雾,虽然爹爹因为她的出生导致她娘的死亡而从来不太亲近她,可是失去他,她还是很悲恸。更何况,被刘显囚的那三年,她也没少受欺凌,因此她渴望报仇。

 看到她眼里晶莹的泪,拓跋圭心中涌起在他生命里极少出现过的柔情。他握住她的手激动地说:“若儿,九年来,我一直想找到你。”

 “真的吗?你是说,你一直没有忘记我吗?”若儿抬起头来看着他,并没有回被他握住的手。他的话带给她极大的安慰,可是,偏在此时想起了上午的选大会,不由得心一沉,想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没错,我从来没有忘记你。”他抓紧她,同时视线飞快地掠过她的眼睛,怕自己又被惑。

 还好她的眼神没有变化,看来她接受了他的“警告”没再施放她的本能。

 虽然他的话让若儿心里涌过一道暖,但她仍坚决地回手,冷淡地说:“王上不要戏弄民女,今王宫前相遇,王上可不记得王若儿是谁。而且,我相信王上也把当年的保证忘记了。”

 “不是那样的。”拓跋圭想抓回她的手,可她挣扎著不让他碰。

 很不高兴她如此排斥他,年轻的国君不免气恼,一用力,便将她按倒在大石头上,强壮的四肢随即控制住她抗拒的身体,并聪明地将一只手盖在她的眼睛上,以免自己再次被惑。

 标甲、卦盘和神油等,统统被扫落石下。第一次被人盖住眼睛,又感觉到压制她的力量非常强大,若儿无计可施,只好放弃了反抗。

 “这就对了。”拓跋圭没有放开蒙著她眼睛的手,反而用嘴轻轻刷过她的,满意地说:“记得吗?九年前那个夜晚,你也像这样对我,今天我们算扯平了。”

 若儿除了“呼呼”地气外,无法回答。虽然看不见,但她能感觉到嘴上,他轻如羽翼的碰触和暖暖的呼吸导致的轻微刺痛,当感觉越来越鲜明,一种陌生的,让她全身躁热的情由内心深处窜起,遍布她的全身,令她四肢瘫软。

 拓跋圭看着她微启的小嘴、红润的面颊,不心头躁动,但他克制著进一步亲近她的渴望,他对她说:“我没有忘记你,可是你怎么能怪我一时没认出你呢?在我的记忆里,你是个个头与我差不多,胆子奇大,爱说话的姑娘,可不是如今高不及我肩膀,胆小到不敢面对我的丫头。”

 “胡说,我高过你的肩膀,而且,我也没有不敢面对你。你就是忘记了我!”若儿的双手在他胳膊下无用地挥舞著,想为自己争辩。

 “好吧,关于身高和胆量,我们可以再行验定,不过你若是要因为今天白天我没马上认出你,就断定我忘记了你的话,那是不公平的。这九年来,你变了太多,看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他略微抬起身子,挪开蒙在她眼睛上的手,轻轻指著她半启的小嘴,娇美的面颊、细致的颈子和完美的部,而他灼热的目光也跟随著他的手停在她身上…

 若儿僵硬得如同绷在弦上的箭!从来没有男人的视线像他这样,敢在她身上游走,她被一种奇异的感觉所控制,每一处被他盯视过的地方都如同火炙。

 他将脸埋进她的颈窝,叹息般地说:“你变化这么大,美得让我不敢认!”

 他的低喃轻柔得如同晨风拂过草原,语气深沉得如同望不透的子夜星空。夺走了若儿的思维能力,也融化了她的心,解除了她一向不松懈的武装,她因为自己的这种反应而吃惊得无法动弹。

 四周寂静无声,人的月光让人陶醉,拓跋圭转动头部,用滚烫的印上她的面颊、眼睛和嘴。

 当他们四相接时,他们同时像被闪电击中,这个吻与九年前那蜻蜓点水似的碰触截然不同,从未有过的刺令他与她迅速失在紧随闪电而来的隆隆雷声里。

 在他们紧贴的前,分不清是谁猛烈的心跳撞击著彼此的腔。

 心底有个声音在提醒若儿,作为牧羊女,她不能放纵感情陷入他的温柔中,不能与身为王上的他这样亲近,她该用能催眠人心的魅眼阻止他…就像以前她对其他鄙的男人所做的那样,以保护自己的清白。

 可是她却扬起头来合他,而他的手臂也将她拥得更紧、吻得更深。

 当炽热的渴望被唤醒,他们忘记了所有的危机和责任,只知道他们属于彼此,他们的生命是为了对方而存在。

 “若儿,我早说过你是我的女人,我要你,要你成为我的王后!”

 他在她边宣布,而这动情的话语马上破坏了两人间亲密的气氛。

 若儿僵住,不再回应他。当他感觉到她的退却时,懊恼地想大声吼她,可是他舍不得离开她,因此他的吻变得鲁和狂野。

 若儿想以紧闭双来抗拒他,但他的温暖而人,教她深深地著

 他的身体坚定却温柔地覆盖著她,需索而热烈地吻著她,让她所有的理智不翼而飞,忘却了抗拒的理由。

 若儿急地想挣脱双手,像他对待自己那样探索他、‮摩抚‬他。

 拓跋圭原本以为她在反抗他,后来发现不是,于是他放开她,而她获得自由的双手马上环住了他的脖子,让他欣喜地微笑,更加积极地投入两人的情飨宴中。

 就在两人的体温不断上升,都觉得即将爆炸时,拓跋圭突然翻开身子,躺在她身边大口地气。

 “王上?”骤失温暖的她,徒劳地想拉住他,可他太重,拉不动。

 她侧身,看到他烈起伏的部,鼓动的颈间脉搏和紧抿的双,担忧地摇著他。“王上,你怎么啦?”

 拓跋圭抓过她的手放在口上,望着圆月叹息。“我要你,可是你没成为我的王后前,我不能占有你。”

 “王后”二字再次让若儿心凉了、脑子清醒了。她想回手,可是他不肯。

 “若儿,嫁给我!那样我们就脑旗乐地在一起,做任何我们喜爱做的事。”拓跋圭紧握住她的手侧转过身,对著她热情地说。

 “不可能。”若儿消沉地回答。

 她的语气伤了拓跋圭的自尊,他略微直起身,指指两人身上凌乱不堪的衣服,忿忿不平地说:“你都差点成了我的人,还说不可能?”

 若儿顺著手指看到他被拉开的衣襟,不由得怀疑那会是自己的杰作?她惶惑中检视自己,裙摆高提,带散,当即面河邡赤,急忙想坐起,却被他一把抱住。

 他的拥抱是绝对的男化,充满了力量,想要逃离他是不可能的。这一次,因为意识到两人都衣衫不整,她不敢动,只是拘谨地任他抱著。

 “若儿,难道你不喜爱我吗?我是你的国君,我喜爱你,要你做我的王后,这是你的荣幸,你为何要逃避呢?”他讶异地问。

 “我喜爱你,可是你今天已经有了王后与妃嫔…”

 “没有,我没有册封任何人,因为我要你。”

 虽然他的话很中听,但若儿嘲讽道:“又说了,那时你根本没认出我。”

 “可是我的心里一直有你,而且我知道,当我即位后一定会找到你。”他再次低下头给她克制的一吻。

 然而这样一个吻,立即点燃了若儿内心的火焰,让她的心跳失序。

 她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祈祷上天能助她找回抵抗惑的神力。

 “我不能嫁给你。”等她自认已经找回力量时,她抬起头看着他,希望特殊能力可以再次帮助她,让对方知难而退。可是这一次,她没有感觉到往日当她凝聚心神时,眼里会有的灼热感,反而有种痛苦在心中盘桓不去。

 他屏息凝神地看着她,看到她依然深邃黑亮的眼里并没有散发魅惑之光,却有著痛苦和茫然时,他‮摩抚‬她的脸问:“为什么?”

 “因为我配不上你高贵的血统,即便你愿意,四部大人和宗亲也会极力反对,那样王上会面临更多的危机。”

 她的话让拓跋圭一愣,他提出要娶她时,并没有想那么多,而她的出生背景确实是她成为王后的一大障碍,可是,如果因此而放弃她,他绝对不愿意。

 “那么我立你为贵妃,这样就没人会说闲话了。”他自以为想出了好办法。

 “不。”想到他并不在意拥有更多的女人,若儿痛心不已,坚决不与别人分享夫君。她挣脱他的手坐起身来。“王上放弃那些念头吧,我们不是同类人!”

 “不行,我一定要娶你。”

 “王上,如果你真的喜爱我,就忘记我,去娶你的王后、妃嫔,不要将我置于那群好斗的母狼中任其噬。”他的固执让若儿既生气也害怕,他是意志坚定、大权在握的君王,而她的魔力只有在集中精神、怀著“恨”意时,才发挥得最好,如今她在他面前心如麻、心神涣散,根本无力自保,又如何能反抗他呢?

 “母狼?有那么可怕吗?”她的比喻令他讶异,脑海里出现慕容秋雁和贺兰倩娇柔的笑颜。“有我的宠爱,谁敢对你不利?”

 “王上的宠爱?”听他说得轻松,若儿心儿更痛,眼泪涌上眼眶,晶莹的黑眸仿佛笼著薄雾的深潭。“如果王上还念在我对你曾有过救命之恩,就请放了我。”

 说完,她爬下石头,收拾散落地上的甲,眼泪“扑簌簌”地滑下脸庞。

 她想掩藏自己满脸的泪水,可是当空的明月使得她无处可避。

 拓跋圭跳下石头、拉过她,用手托起她的下巴,看到她眼里的泪水和痛苦时,他的心因此而痛。

 他将她揽进怀里。“我不要其他女人,如果我能早点找到你,今天的择仪式就会是另外一个样子。”

 若儿不语,知道这是个善意的谎言,却不愿戳破他。

 两人相拥片刻后,若儿靠在他怀里劝他。“王上是要做大事的人,如今虽有王位庇护,但仍要提防小人。”

 “有何预兆吗?”他亲吻她被月光洒上一层银辉的头发。

 怀里的头颅轻摇。“不具体,只是有些不安。你要提防长平王,他虽然为你建造王宫,又是你叔叔,但依我看,他是另有所谋。”

 听她说出了自己的隐忧,也知道她不喜爱长平王,拓跋圭既安心也担心,将她的身子扳回来,急切地问:“他将你从刘显那里带来,对你做过什么事吗?”

 “没有。”若儿微笑,这是今夜她第一次笑,那笑容令拓跋圭心醉魂飞,他发誓那是他见过最美丽的笑容!但她所说的话,尽管轻松却并没有让他愉快。

 “他不敢!”她继续笑着说:“这要感谢鲜卑人深蒂固的神秘崇拜,只要大家都相信我有神灵庇护,就没有人敢冒犯我,不管是在哪里,不管地位崇高还是卑,那些鬼都害怕受到神灵的惩罚,所以我是幸运的。”

 想到她独自一人坐在木栅上的情景,他问她。“大家都传说你是魅眼妖,所以你没有朋友,总是孤独一人?!”

 “不是,我有朋友,马场的大憨和他妹妹都是我的朋友,还有汍婆陪我。”

 虽然她脸上带著笑容,但拓跋圭却感受到话中的苦涩。他马上对她说:“以后我也会陪你,照顾你…我是说真的,不要再摇你漂亮的脑袋了。”

 “我不是不信你。”若儿拉著他按在自己头上的手,再次告诫他。“王上此刻面临的危机很多,你要先保护好自己。”

 “危机?我还没有出生,就身处危机中,如今,再大的危机我都不怕!”

 看他踌躇满志,若儿唯一的希望是自己的预感错了。然而不幸的是,她的预感并没有错…

 ***

 与王宫一箭之隔的长平府,是拓跋窟咄的私宅。此刻,门窗将上天慷慨赐予的月光关在外面,一盏昏暗的灯照著几张表情阴郁、目光诡谲的脸。

 “刘卫辰那只老狗为何现在才揭秘?如今小子已经即位,我能做什么?”

 说话的拓跋窟咄满脸怒容,虽是先王拓跋什翼犍的亲儿子,但因其母亲乃奴婢出身,他自幼不受家族重视。而拓跋圭则是太子与贵为贺兰部郡主的太子妃所生,从一出世就确立了王位继承人的地位,还备受爱戴和保护。

 经多年忙碌,如今复国成功,本以为王位非他这个先王之子莫属,可众人拥立的却不是他,迫使他不得不以退为进,表面上修筑王宫、接侄子来牛川即位,实际上却想以此挟持新王,甚至暗藏谋害之心。可惜那小子似有神灵相助,让他无法得手,如今匈奴铁弗部首领传来的消息为时已晚,徒让他怒火攻心。

 “刘大人一直不认为那小子能成事。”见他发怒,为他带来这个消息的勿忸于族首领于桓急忙解释。勿忸于族归顺拓跋氏已近百年,但一直是个小部落,自他继位首领后,便有了跻身联盟权力的野心,并被善于察言观的拓跋窟咄藉此拉拢。

 拓跋窟咄的心腹谋士冯羌也劝慰道:“长平王不用急躁,刘大人所给的消息虽迟,但只要利用得当,咱们就能立王也可废王,不是吗?”

 “没错。”满脸大胡子的拓跋鑋鲁地赞成。他是拓跋氏的旁系,一向依附拓跋窟咄。“那个臭未干的小子竟敢蔑视传统,不立王后、不领王叔情,还非要迁什么都,既然他不是先王骨血,我们就可以废了他。”

 “废他?”拓跋窟咄瞪眼。“就凭刘卫辰的几句话,能说服四部大人和其他八大宗亲废王吗?”

 “能,只要能找到证据,我们就能!”冯羌自信地说。

 “没错,罢黜王上是大事,宫内人事活动都有史册记载。”侯辰强调。

 “可谁不知史册早在战火中,连同王宫被烧毁殆尽了?”

 “未必烧尽。”冯羌眼波一闪。“不是传说旧王宫有一处地库吗?如今仍有人在那里守护著,属下估计史册必定就在那里。”

 “地库的事我从小就听说过,可从没人见过,谁知虚实如何?”拓跋窟咄不耐地说:“守在那里的不过是几个又老又丑,无处可去的老宫女及卫士。”

 “那可难说。”冯羌眼饿狼似的凶光。“那些人也许并不像外表那么衰老愚笨,撬开他们的嘴巴,定能问出点什么来。”

 拓跋鑋发出贪婪的笑声。“地库里一定有金银珠宝。”

 “金银珠宝算什么?”冯羌冷酷地说:“找史册、寻证人才是重点,只要王位疑点一出,定会引发人们的记忆…”

 说到这儿,他转向年纪最大的护佛侯部落首领侯辰。“侯将军当年不正率贵部随先王和太子征战吗?难道阁下不记得太子从未离开过河曲军营吗?”

 侯辰沉道:“冯先生提醒得是,老朽确实想起太和五年,朔方铁弗部,也就是刘大人的哥哥率部袭扰河西边境,太子为大司马,一整年都随先王驻守河曲统军作战,直到太和六年二月,死于叛将长孙斤剑下,也未回过太子府。”

 “那么拓跋圭在太和六年七月出生,不是怪事吗?”冯羌居心叵测地提醒。

 “太好了!”于桓额手称庆。“有侯大人作证,不用王叔出手,那些自诩忠君报国的老家伙们自会请他滚蛋。到时候,王叔将是继承王位的唯一人选。”

 阴谋在一元复始的圆月下肆无忌惮地策画著,拓跋窟咄渐枯萎的心复活了。他仿佛看到梦寐以求的王位就在眼前,不由得血沸腾。

 “没错!我会要求召开联盟会议,绝不能让一个非王亲的野小子篡了王位。”

 他的叫嚣在深沉的黑暗中回响!  M.NiuDuN 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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