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昨夜不
而散。
这完全不是宋允儿预料中的结果,这样的变化,让她从今天早上进办公室后。就紧绷着一张脸。
直到手机响起,她的情绪都非常不好。
“Anna?”手机传来的声音有些熟悉。
“你是…”她一时想不起来对方是谁。
“我是阿锐!”贺承锐哼笑。“你才回国多久,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宋允儿
出今
难得的笑容。“原来是你!你干嘛叫我的英文名字?害我一时想不起来。”
“吓到你了?”贺承锐嗤笑。
贺承锐与宋允儿也是青梅竹马,跟利人隽和连恩都认识。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出国念书,却又在美国碰面,因此时常见面,关系也跟一般同学不一样。
“你在哪里?还在美国吗?”她疑惑。
“三天前回来,现在住在家里,无所事事。”
宋允儿笑出来。“你爸的事业反正都会交给你,你继续无所事事就可以了。”
“你以为我爸人这么好?”他嘲弄:“他不会无条件把事业交给我的!”
“伯父会开什么样的条件?”
“举例要娶世伯的女儿之类的,他才肯把财产交给我。”他意有所指。
宋允儿嗤笑一声,不以为意,她知道阿锐不正经惯了。
然而笑过后,她却突然有了某种想法…
“你回来三天了,难道没有去找过阿隽吗?”
贺承锐挑眉,开玩笑似地说:“过两天吧!兄弟也有几年不见了,我要做点心理准备,再去见他。”
“如果你要去见他,记得找我一起去。”
“好呀!”他忽然问:“连恩呢?要不要把你的仇人也一起叫过去?”他笑。
“她不是我的仇人,我看,我才是她的仇人。”宋允儿淡声道。
贺承锐大笑。
“后天我再打电话给你,如果你跟阿隽约好了见面时间,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
“你不叫阿隽接你?你应该跟他一起出现,而不是跟我吧?”
“谁规定的?”
“以前不都是这样?”他撇嘴问。
“以前是以前,现在改了。”她说。
他笑一声。“好呀!美女有吩咐,悉听尊便。”不太正经。
宋允儿笑了笑。“我现在在上班,后天打电话再说。”她吩咐,然后挂了电话。
贺承锐突然回来,对她来说,是个意外…
他会第一个打电话给她,那是因为他们的关系并不单纯。
到美国念书,一开始很有趣,后来却变成一种压力。不仅如此,日子开始变得枯燥并且乏味,压力又很大,从未到国外念过书的人,根本无法想象。
她与贺承锐的关系,就是因为在异地念书的压力,才慢慢开始有了变化。
她在美国发生的事情,利人隽当然不清楚。
他心目中认定、以及他所了解的,还是六年前的那个她。
*********
三个人见面的时候,贺承锐与宋允儿,是一起到达餐厅的。
“看到我,你很意外吗?”她问利人隽。
“阿锐没有告诉我,你会一起来。”他说。
“反正大家都认识,干脆一起吃饭好了!”贺承锐说。
“我跟阿锐在美国念书的时候,就常在一起,”宋允儿进一步说:“阿锐一回国就打电话给我了,我知道他要见你,所以就一起来。”
“你们在美国碰面了?”利人隽问她。
“对,不止碰面,阿锐很照顾我,我们的关系很亲密。”她说,并且开玩笑似地挽住贺承锐的手臂问:“我说得对吗,阿锐?”
贺承锐看了她一眼,但笑不语。
利人隽没有表情。
“关系很亲密,是什么意思?”
“就是…”
“阿隽,我们兄弟很久没见面了!听说这六年来,你事业发展得不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贺承锐
出手臂、打断宋允儿的话,转移话题。
“还好,算顺利。”他答得很平淡。
贺承锐笑了笑。“你真不简单,不像我,到现在还一事无成,只脑瓶我老爸赏饭吃!”
“各人有一片天,靠长辈赏饭吃也没什么不好,我靠自己,你继承祖业,结果都一样。”
贺承锐笑出来。“真有你的!对事情的看法相思想逻辑,果然跟六年前都不一样了,竟然能说出这种政客才说得出口的话!”
利人隽笑。“只看结果,不问过程,可以有十种说法。要是想计较过程,也可以有另外十种说法。”
贺承锐大笑。“允儿,你看,这个男人还是我们认识的那个阿隽吗?在商场上打滚了几年,他竟然已经变得这么坏了!”
宋允儿撇嘴笑了笑,看起来勉强。
她的心思,不放在打哈哈上面。
“你们说了半天话,还没点菜呢!”宋允儿打断两个男人。“阿锐,你不是已经答应我,吃过饭后要一起去看电影?你还不快点点菜?”
气氛一时间变得诡异起来。
贺承锐笑得有点尴尬,利人隽的笑容则已消失不见。
“等一下你也一起去吧,阿隽?”为了解围,贺承锐说。
“我看不要吧!”宋允儿却马上接话,转头笑盈盈地对贺承锐说:“你才刚回来,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而且我还想重温以前在美国的时光,记得那个时候一到周末,我们会离开我们的小鲍寓,开车赶场看室外电影。”
“我们的小鲍寓”这话隐隐约约,透
了玄机。
“那时我们总是沿途买一堆食物,”她继续往下说:“看电影的时候就可以一起吃爆米花、一起喝同一杯可乐、吃同一个甜筒…”
“先点菜吧!”这次,是利人隽打断她的话。
他拿起菜单,表情看似平静却压抑。
贺承锐的脸色已经有点不自在。
他回头对宋允儿皱眉,后者却显得满不在乎,她娇俏的脸蛋上,甚至挂了一丝报复
的笑容…
贺承锐终于感觉到气氛不对。
他看了利人隽一眼,若有所思。
*********
隔天中午,贺承锐到宋允儿任职的广告公司找她。
“你在他面前讲那些话,是有目的的吧?”他把她约出来吃午饭。
“你约我出来,不是单纯吃饭的吗?干嘛问我这个?”她笑了笑,并不在意。
“昨天晚上,我们并没有约好要一起去看电影,你为什么要说谎?”
她收拾吃剩的汉堡空盒,无所谓地回答:“我本来想约你一起去,是吃饭之后,你自己说你没空。”
“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贺承锐不以为然。
“难道我有做错什么吗?”她反问。
贺承锐皱眉。“那是过去的事,你不需要在阿隽面前提起!”
“在他面前提起又怎么样?是你会在乎?还是他会在乎?”
“你明知道他会在乎!”贺承锐眼神变得犀利。“我跟你在美国的事情,只是逢场作戏、互相安慰,你突然把它拿出来说,目的是什么你我都很清楚!”
“是吗?”宋允儿嗤笑,眼神很冷。“目的是什么?我不清楚。”
“不要再装蒜了!”贺承锐眉头皱得更深。“你想利用我,引起阿隽的妒意,这招很高明,但是也很卑鄙。”
她瞪了他一会儿。“你凭什么说我卑鄙?”她一字一句地说:“过去的事情,难道不应该让他知道?你以为可以隐瞒他一辈子?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不是也跟我一样卑鄙?”
贺承锐沉下眼,瞪了她半晌。
“不用这样看我,我的话没有一个字说错。”她冷笑。
“允儿,你实在太聪明了!”半晌后,贺承锐对她说:“但是永远不要忘记,‘聪明反被聪明误’这句话?我劝你不要玩火自焚,阿隽跟别的男人不一样!”
“谢谢!”宋允儿站起来。“这跟聪明没有关系,也无干玩火,我只是说出你不敢面对的事实。”
把话说完,她准备离开。
“你有没有想过,”贺承锐提高声调,阻止已经要下楼的宋允儿。“就像你已经不是六年前的宋允儿一样,阿隽也已经不再是六年前的阿隽?”
她止步,停在速食店的楼梯口。
“昨天我跟他谈话,发现他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男人。就算六年后的现在他仍在乎你,但是经过六年,爱情还存不存在,是不是像以往一样深刻,都是疑问!”
她突然回头,冷静地笑着对他说:“谢谢你的提醒,我自己正在发现这个答案。”
话说完,她丢下沉眼瞪她的贺承锐,自行离开速食店。
*********
若曦已经两天没见到利人隽。
他人没到,也没有打电话,她想他可能工作太忙,所以没办法联络。
傍晚准备出门的时候,若曦接到一通电话…
“你在家吗?”
有点熟悉的声音,她想了几秒,就听出这个声音。
“你有事?”若曦问,她的脸色很严肃。
“对,我有事找你。”连恩对她说:“到你家找你吗?”
“你知道我住在哪里?”
“你可以告诉我。”
若曦
了一口气。“有什么事,在电话里说就可以了。”
连恩哼笑一声。“你不想见我?”
“你可以说是什么事了。”她冷淡地回避连恩的问题。
电话这头,连恩眯眼。“宋允儿找过你吧?”
若曦没有回话。
“你觉得很奇怪,我怎么会问起宋允儿这个女人,对不对?”
“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
“好!”连恩说:“我承认,上次那件事是我骗你的!阿隽到我家只是为我庆生,是你自己想太多,才会误会。”她简单俐落地解释。
然而若曦,却因为这样的欺骗付出代价。
“你还在听吗?”不见回答,连恩问。
“你说完了?”
“你还在怪我?”
“我不怪你,没什么好怪你的。”若曦淡淡地说:“如果不是因为你的骗局,也许到今天,我都不能看清真相。”
连恩皱起眉头。“你在说什么?”
“我跟他已经分手了,你不必再对我解释了。”她只是淡淡地这么回答。
“我刚才已经说过,那只不过是一个骗局,你这么容易就放弃了?”
“我要出门了,如果你打电话来只是为了说这个,那么我知道了。”若曦准备挂电话。
“喂,你等一等!”连恩喊她:“你这么容易就放弃,不是便宜宋允儿那个女人吗?”
若曦愣住。
“那个女人,你不要被她装出来的样子给骗了,她不是那么简单的女人!”连恩说。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很抱歉,我要挂电话了…”
“她,还有阿隽跟我,我们都是青梅竹马。”怕若曦真的挂电话,连恩赶紧说:“那个女人因为自己家庭的关系,非常依赖阿隽,让阿隽不得不照顾她!”
若曦听着,暂时没挂电话。
“可是她明明知道阿隽对她好,六年前却突然一声不吭就离开台湾,这件事情连阿隽都不知道,后来居然又失去联络,她做出这样的事情伤阿隽很深!我想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阿隽心灰意冷,后来才会跟你订婚!”
“你究竟想说什么?”若曦没有表情。
“你不是那么笨的女人,不会听不懂!”
“你不必告诉我,他们之间的事情,我不想知道。”
“你当然应该知道!”连恩忿恨不平。“我知道你听得懂我在说什么!那个女人莫名其妙消失了六年,现在却又突然出现,她一出现就开始霸占阿隽,还像六年前一样享受阿隽的关心和照顾,自己却一点都不付出,她这样的行为简直就是自私!”
若曦沉默着,却若有所思。
“你明明听得懂我在讲什么,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呢?”
“我该说什么?”
“她的出现对你是威胁,难道你不明白吗?”
“怎么会?我跟他已经分手了。”
“我已经说过那是误会…”
“好了,不要再说了。”若曦打断她,却是温柔、低沉的。“有些事情,你并不了解。如果要解释所有的事情,直到让你了解,对我来说,完全没必要。而且我想,你也不会想要知道与我的心情,有关的任何事情。”
连恩静下来,皱着眉头。
“不论你打这通电话给我,目的是什么,”若曦平静地往下说:“关于他跟宋小姐的任何事情,都跟我没有关系。”
连恩瞪大眼睛。
“以后,请你不要再打电话来了。”若曦最后对她说:“我跟你没有相同的目的,我们不会有
集。”
话毕,她盖上手机。
电话这头,连恩瞪着前方,压抑着忿怒与不解…
她不明白,朱若曦知道一切后,为何不与她站在同一线上?
连恩的手还紧紧握着话筒,直到五指泛白。
*********
扒上电话,若曦正要跨出公寓大门,却看到站在外面的利人隽。
他一直看着她。
看着她讲电话,没有打搅她。
她走出去,跟他碰面。“你来怎么没有打电话跟我说一声?如果我出门,你就碰不到面了。”
“我想碰碰运气。”他说,脸上没有笑容。
他的语调与所说的话都很阴郁。
她似乎也感染到他的心情,竟然有强烈的感受…
“你要陪我出去吗?今天我要画人像,在外面约好了模特儿。”她看着他,温柔地说。
“我不想出去,我想到你的公寓。”他却说。
她看了他一会儿。“好,我们回公寓,我把约会取消。”她说。
然后转身推门,走在前面,两人一起搭电梯。
若曦要按楼层时,他却按了顶楼。“已经六点了,再等一下,也许可以看到夕阳。”他看着楼层灯号,仿佛自言自语地这么说。
若曦看了他一眼,然后收手…
任由电梯直达顶楼,决定陪他一起,看他口中的夕阳。
“刚才,你为什么站在门口,不进来找我?”
“我看到你在讲电话,很认真的在倾听,然后很认真的在解释。”他回答。
若曦看着渐渐西殒的太阳。“我看到你站在门口的时候,没有笑容,发生什么事了吗?”大地还白亮,也只有最终一刻的等待,才能换来感动的芬芳。
他没有说话。
“如果你不愿意对我说原因,那么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突然想看夕阳?”她问。
“没有为什么,只是突然想看。”
“如果没有为什么,却突然想看夕阳,那么一定是发生了让人伤感的事情,或是因为不能解决的事情感到痛苦,所以才会有这种冲动。”她说。
他愣住,回头看她,眼眸深沉。“我不知道,你还会读人的心思?”
她笑了笑。“以前不会,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会了。也许人生经历过一些事情,到了一个年纪,每一个人都可以读人的心思。”
“是吗?”他浓眉深锁。
他却不能读他想读的人的心思。
“发生了什么事,让你突然想看夕阳?这个也不能告诉我吗?”她问他。
“有一些事情,不知道从何说起。”他回答。
“就像以前你告诉我,你不一定能对我说实话,是一样的意思吗?”
他错愕。
她笑。“你不是不能说实话,只是不知道从何说起,对不对?”
他怔忡地瞪着遥远的前方,眸
复杂。
“是因为她的缘故吗?”她突然问。
利人隽抿嘴不言。
她又笑了,笑容却有一丝苦涩。“从前我不知道,什么叫做
情,以为真心喜爱一个人,对方也一定会喜爱自己。其实这样的单纯,就是一种奢求。”她慢慢地说,好像陷入甜蜜的回忆时光,在缓缓的咀嚼,然而内容却是那般苦涩。
他仍然看着前方,目光放在遥远的地方,企图与耳朵听见的声音隔离…
因为他听见的,是他想听的,却又是他不愿意听的。
若曦明白,爱一个人是一种快乐,分析爱情却是一种痛苦。
“有的时候,我们往往因为奢求,而让爱情变得华丽,藉由华丽,来编造美梦,然后欺骗自己。可是当真正冷静下来,用客观的眼睛看待爱情的时候,却发现事实与自己的想象不一样。我们以为对方一丝一缕的回应,就是一种报偿…对于我真心付出的一种报偿。但后来却发现,原来那样细微的回应根本什么也不是!那只是被美化的象征,只是再平凡普通不过的举止,或者,对方根本连那样的举止仇没有,一切只不过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幻觉。”
利人隽听着,时间好像静止。
“你曾经在秋天的时候,低头看过地上的枯叶吗?”她忽然问。
他想回答,却发现喉头喑哑,于是只能点头。
“你以为绿叶凋零,是一种悲伤吗?”
“凋零,本身就是一种悲伤。”他终于说话,声调嘶哑。
“但是悲伤的事物不会持续太久,就像欢乐也不会长久一样。到了明年春天,
叶发芽,寒冬就过去了。”她说。
他喉头颤动,半晌后,嗄声问她:“你在安慰我吗?”
她摇头,微笑着回答:“我没有资格安慰你,只是把我自己
七八糟的感触,说给你听而已。”
“如果褪去华丽的面纱,爱情还剩下什么?”他问。
她回眸,也凝视远方。
这个问题,透
了蛛丝马迹,说明了他的确爱一个女人,证实了她的理解不是猜测。
“还是爱情。”她回答。
诚实地回答。
他仿佛被击中,英俊的脸孔有一丝痛苦。
“你的安慰很残忍。”他说。
“只有看清楚现实,才不会做错。你必须了解的事情,就不能逃避。”她幽幽地回答。
然而,他看到的只是他自己的爱情…
他不了解,她的回答,也包含她的爱情。
所以,她其实是对自己残忍。
“现在你觉得痛苦吗?如果觉得痛苦,那么太阳就要下山了。到了明
,太阳又会升起,到那时候,痛苦就会结束,欢乐就要来临了。”她轻声地说,这样的安慰,像在
唱诗句。
夕阳西下,落
以无比壮烈的绚烂,悄悄地收拾起最后一道红光。
他回头,在即将湮逝的夕阳余光中,在这一分钟,静静看她,欣赏落
余晖映在她如玉的脸庞上,
光般璀灿的美丽。
一分钟过去,大地重归黑暗司掌。
他却在黑色的夜幕之中,在她的脸上,发现一种不会变
的…
一种过去,他从来没有发现过的,沉静的美丽。
那一刻,他竟然,有一种心动的感觉。
“开始变冷了,我们下楼吧!”他按下心头突如其来的偶然波动,这么对她说。
那只是偶然吧!
偶然的一种冲动,在任何时候都可能发生。
也很快的,就会消逝。
她回头,对他微笑。“好。”她说。
他别开眼,因为突然之间,竟然无法与她纯净的眼神对视。
“明天晚上你到家里来,”她笑着说:“我想做饭给你吃。”
他没说什么,笑了笑,点头。
“最近我自己做饭,颇有心得,才发现原来做饭跟画画一样,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电梯里,她笑语嫣然。
罢才在顶楼的事,就像从来没发生过…
她像一朵解语花,人间最清幽的品种。
认识这么久,他却直到这一刻才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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