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心动,其实很简单,只要有契机,就可以让所有的感情倾
而出。
双手撑着下颚,梁可羽呆呆的看着穿着一身休闲服,正斜坐在沙发异翻看官司卷宗的男人。
穿西装的他,给人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神圣感,而穿着轻松的休闲服的时候,却又有种颓废的美感,似乎越了解他,就越是不懂他,为什么一个男人可以呈现出如此不同的两种面貌?
翻着卷宗的手停下,方司尔抬头,看向坐在身旁的人“在想什么?”
“在想你究竟长得像谁,你父亲,还是你母亲?”她微笑道。
“应该是像我母亲吧。”
“应该?”
“王妈总是说我长得像母亲,但是我没有见过她。”他一脸平淡,语调之中听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感情。
“你没有见过你母亲?”她诧异。
“她在我出生后没多久就死了,所以我对她没有任何印象。”
他的母亲…已经去世了吗?一直以来,关于他的私生活,即使是在资讯发达的网路中,也只能找到寥寥几笔带过的介绍,有关他的家人、家庭,几乎没有任何的资料,到今天,她才发现对于他的身世背景,她了解得太少了。
“那照片呢?”
“没有。”他的后背贴靠着沙发“好像是因为她和父亲私奔,所以她所有的照片都被外公给烧了。”
“你父亲他…”
“也死了。”没有悲伤的语气,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抱歉,我不知道…”梁可羽嗫嚅着。
方司尔阖上卷宗,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轻嗅着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清香,贪婪的深
一口“没什么,反正我对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印象。”
没有悲,也没有喜,他们的生和死对他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意义。
他的语气,不知为什么让她觉得分外的空
。“那你现在还有什么亲人?”
“外公和王妈吧,他们陪了我很久。”只是他们的生与死,对于他来说,依然没有太大的意义。
“对于你最亲的人去世,你不会感到悲伤吗?”她拍了拍他的头。
方司尔抬起头,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我为什么要感到悲伤,即使血缘上是最亲的,但是我对他们没有那种感情。”
这是一个出乎意料的回答“你难道不会有悲伤难过的时候?”她的手不自觉的抚着他的脸颊,感受皮肤下的温热。他的回答,就某方面来说,是冷血得要命吧,如果让那些社会评论家听到了,也许会用上无数个贬义词来贬低他。
他定定的看着她,然后点了一下头“我会,如果有一天,你不在我身边了,我一定会难过得要死。”
认真的眼神,没有丝毫的虚伪与矫情的答案,让梁可羽一怔。
“会生不如死的…”他喃喃着,握住了她碰触他面颊的手,放到自己的
边细细轻吻着。
“司尔,我…”她努了努
。
懊说了,该把自己的真实心意告诉他了,即使他爱上她的理由太过奇怪,即使和他结婚是被迫的…
“嗯?你想说什么?”他的
触着她的掌心,温温热热的,那麻麻
的波动,如同涟漪一般下断扩大。
“我、我…”她的睑越涨越红。说啊,告诉他,只是简单的三个字,没道理说不出口啊!梁可羽在心里拚命呐喊着。
“什么?”
“我…我、我、我想说的是,我…”
半个小时后,在方司尔疑惑不解的目光中,她颓丧的举双手投降。
她…梁可羽,居然对着方司尔、自己的老公,说不出“我爱你”三个字!
有没有搞错啊!
轿车缓缓的驶进警局的停车场,林万墨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方司尔“真没想到这案子你也打算接,虽然这次你可以把你的当事人保释出来,但是这官司可没这么轻易打。”
“我知道。”他不感兴趣的把视线移到窗外,兀自想着昨天老婆的支吾其词是想说什么。
“所以我才放着大笔的生意不去接,跑来给你当司机。”
方司尔先一步下了车,提着公事包迳自向前走。
辟司难打吗?他从来就不曾在意过这点,官司的难易度对他的意义只是从中获得乐趣的多少而已。每个人都有自身所擅长的事物,而他,只是擅长成为一名律师罢了。
曾经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不会有什么在意的东西,所幸,还是有的…有他真正在意的人,在意到无法忽略她的一举一动,在意到无论如何都想要她真正的属于自己。
她是他第一个只见过三次就可以记住的女人,没有道理的,他就是记住了她,然后爱上了她,甚至用了不光明的手段强迫她嫁给他。
他想要幸福的感觉,只要她能够爱上他,他就一定会很幸福吧,幸福得无与伦此。
他可以等,一直等下去,等到她开口对他说,她爱他…
“…我爱你…可以了吧。”清亮的嗓音带着一点无可奈何,这样的声音,在他的记忆中只有一个人。
是羽吗?是羽在说话吗?又是在对谁说话呢?
脚步不由得停顿了下来,方司尔侧头望去,就见一个阴暗的、小小的角落里,有两个人面对面的站着,即使仅仅只是看到了斜背面,他也可以认出,女人是他的羽。
而另一个…是之前和羽一起在餐厅里用餐的男人!莫名其妙的,他的记忆,竟然可以记住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因为羽,连带着也记住了另一个人。
“表情太僵硬了,活像是要杀人,而不是表白。”李明不甚满意。
“…真麻烦,那我再重来一次好了。”梁可羽咕哝了一声,深
一口气,脸上重新挂上了一抹灿烂的微笑“我爱你!”
三个字,三个他最最渴求的字,方司尔听见了,可是却不是对他说的。僵直着站立在原地,他呆望着自己最在意的人,正在对另一个男人说“我爱你”
心,像是突然被针刺了,疼痛从一个点上慢慢的扩散蔓延…
为什么他会这么的难受呢?好像连呼吸都要停止了。
“你笑得太夸张了。”
皮疙瘩掉一地,李明指正缺点“知道什么是巫婆的笑容吗?就是你刚才这样的!”
“靠!谁规定说这三个字的时候一定要面带微笑的?”她怒啊!
“可是也不是你这种表情啊,在说这三个字的时候,你可以想一些甜蜜的回忆,这样说出来就有感觉了。”李明提示。
怎么这么麻烦,找李明来当练习对象,并威胁他这个八卦放送机不问她的告白对象就费了一番工夫,没想到真正的考验现在才来。
甜蜜的回忆吗?梁可羽闭上眼开始回想…她喜爱他吃她煮的泡面时候的表情、喜爱他偶尔
出的纯真笑容、喜爱他笨拙的吻她、喜爱他的
刷过她的那股悸动…
好像…她喜爱方司尔的地方,真的越来越多…
“我…”眼睛缓缓的睁开,原本难以启齿的字,就这样轻易的
口而出“爱你!”要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好像也不难嘛。
好痛!他不要听到她这样,对着另一个男人说这三个字!心口一痛,方司尔伸手,重重的揪住了自己的衣衫。
“怎么了?司尔,你怎么站在这里?停车场的出口应该是往那边走才对吧。”林万墨停好车后,走到他的身旁。
口像是被大石
着,
得他无法
息。
“司尔?”
“啊!”方司尔蓦然回神,松开了手“我们…走吧。”转了个身,他朝着右侧走去,不再去看左侧远处那熟悉的身影。
是听错了吧,距离那么远,也有听错的可能,所以…是他听错了吧!
即使是自欺欺人,他也宁可相信自己编的谎言。方司尔疾步走出停车场,暖
当空,他的脸色却是煞白一片。
“你别走那么快。”林万墨紧随其后“又不赶时间…你的脸色怎么那么白?”
“没什么。”别开头,让刘海遮住自己的双眸。
“生病了吗?”林万墨不放心的抓起他的手“你的手也冰得很,是天气太冷了吗?你好像浑身都在发抖。”可是今天天气明明很好,而且司尔穿的也不算少。
发抖?他在发抖吗?他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动着的双手“我…”方司尔动了动手指,想要
回手,却发现浑身无力,喉咙也像是被什么堵着似的,有太多想说的话,却说不出来,他甚至没有勇气,再多向停车场里看一眼。
“我看我还是先送你去医院吧,警局的事我找别的律师来处理。”林万墨说着,拉着他就要转回停车场。
“不用了!”他猛然把手
回,阳光之下,他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
这双手,今天早晨,还曾碰触过那温暖的身子。
“万墨,爱上一个人,心是不是会很痛呢?”
那么的痛,让他痛不
生。
下衣服,沐浴,披着半
的头发走出浴室,一切都像平常一样。
只是这个屋子好冷清,是因为少了一个人吗?
喀!
钥匙开门的声音,紧接着,则是推门而入和
鞋的声响。
“我回来了!”梁可羽朝室内喊。
回应她的却是死人般的寂静。
“司尔?”她喊着,才走进客厅,却发现方司尔穿着一身白色浴袍,整个人蜷缩着窝在沙发上。
静静的,一动不动的把头埋在膝盖中,像极了某种自我保护意识极强的动物。
她立即把手中的东西放在茶几上,走到他面前“你刚洗过澡吗?”
“嗯。”他低低回应。
她抬手拂了一下他的
发“怎么没把头发吹干?洗完头后,最好还是把头发吹一下。”
“我忘了。”温热的手指拂着他冷透的发丝,引得他浑身一阵战栗。
“算了,我帮你吹吧。”她说着,从卧室的抽屉里翻出吹风机,坐在他身旁。
暖洋洋的热风,还有她手指的轻触、滑动,在在都让他眷恋。
“怎么了?今天这么静?”她一边移动着吹风机,一边笑着问。
虽说他平常也属于安静型的,但是今天却静得出奇。
眼睫轻轻垂下,他双手撑着下颚“羽,你真的只有对自己所爱的人,才会说出‘我爱你’吗?”
“当然。”
心又刺痛了,因为她的话。
“那么如果你说了,是不是代表你真的爱了?”
“是啊。”她回得理所当然“你今天问的问题还真奇怪。”
心,更痛了。
不要,他不要那么痛,他不要那么难受,难受得好像
不过气来。
猛地转过身子,他定定的看着她“你不能爱我吗?”
“啊?”她一愣,脸又发红起来,又想逃避话题“你把头转回去,这样我怎么帮你吹头发?”
方司尔没有理会,只是死命的盯着她“只要你肯爱我,只要你肯说你爱我的话,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是的,他可以把那一幕彻底遗忘,甚至不在意她是不是对他撒了一个谎言。
她挑眉笑笑“你今天是怎么了?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不能说吗?”他身子
了过来,满脸期盼。
“我…”梁可羽不自觉的往后仰了仰身子。没什么不能说的,她当然可以对他说,只是他现在的表情…明明是满脸的落寞,但是眼神却灼热得吓人,像是要看透她的灵魂,她所有的思想。
“说啊,说你爱我,只要你说了,我就会信。”他抬起手指,轻轻的碰触眼前人的眉、眼、鼻梁,最后,留恋在微微张开的双
上。好希望…好希望这里能够吐出令他
欣的丰眼。
他不在乎她说谎、不在乎她欺骗、不在乎她隐瞒,只要她愿意给他一个希望就可以。这就是爱上一个人的难受吗?她可以轻易的牵动他的情绪,让他或喜或悲。
,烫得很,脸上的温度也不断在升高,梁可羽甚至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他手指的移动。
“你…你别闹了。”
方司尔的眼神,瞬间充满了失望“难道说爱我,对你而言,是一件很难的事吗?”
难?当然不难,她甚至已经打算对他说出自己的真实心意了。
“我…我…”她明明有做过练习的啊,可是…一旦对着他的眼,所有的话又梗在喉咙。
他一点一点的移开自己的身子,睑上带着一抹苦笑“果然,你还是说不出来。”
“不是的!”她急急的否认,不喜爱看到他眼神中的失望,不希望看到他嘴角边那抹不自然的笑。他明明可以有像天使一样纯净的笑容啊,为什么要对她
出这种像是快要哭出来的笑?
“你…再等等,再等等,我一定会…我会…”会说出那三个字的,会大声的告诉他,她爱他!只要再给她一点时间,再让她做些准备。
等吗?他再次敛下眼,把头埋在膝盖中。
已经不想再继续等下去了,他不想,让自己的心再这么痛了。
星期六的清晨,梁可羽一边喝着杯中的牛
,一边看着坐在餐桌对面,正在喝粥的亲亲老公。
举手投足,他就像是一个发光体,不是太耀眼的光,却很能吸引住人。
“对了,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在家里吃晚餐吧。”她开口提议。等到了明天,她要去花店买一束茉莉花,然后在家里来个烛光晚餐,喝点红酒,吻上他的
,然后告诉他,她爱他。
这样,他一定会非常开心吧,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他的笑容了。
修长的手指放开了手中的筷子,方司尔抬起头,看着这个曾经他以为可以相伴一生一世的人。
心已经痛得麻木,痛到他不想再痛下去,所以他自私的想要一份宁静。
“不了。”他缓缓的摇摇头“以后,我不会和你再在这个家里吃晚餐了。”
嗄?她的头脑出现了短暂的短路“你想出去吃?”
“不是。”他双眸凝视着她,一字一字的道:“我们离婚吧。”
噗!梁可羽口中的牛
尽数
出“你说什么?离婚?”
是她听错了吧,离婚这两个字,怎么可能从他的口中吐出?!
然而他的下一句话,却马上把她打落地狱。
“是的。”他是如此说的。
“你要和我离婚?”
“是的。”
“你在开玩笑?”她的脑海中只想得到这种解释“对了,今天是四月一
,愚人节,你在和我开玩笑对不对?”
“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开玩笑。”他摇头。
对啊,她的确知道,他从来都不曾开过玩笑,从认识到现在,一次都没有。
“可是我们结婚,甚至连一年都不到…”她惊慌的睁大眼。
“我知道。”他拿起桌面的纸巾,优雅的抹了抹自己的嘴角。
“我们相处得也很好。”她继续说着两人的契合。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离婚?”前几天,他甚至还口口声声的说爱她,她完全不能理解现在提出离婚的理由是什么?
方司尔的视线不曾移开她的脸,直直的目光中,透着一丝无
无求的清冷“因为我想要忘了你。”
梁可羽的脑中出现片刻的空白。忘了她?他竟然说要忘了她?在她爱上他之后…
她愣愣的看着他,心蓦然一紧。
“你说…你要忘了我?”她傻傻的重复。
眼前的脸变得越来越陌生,是她听错了,还是他说错?
“嗯。”他颔首。
“理由呢?”她的声音,变得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
“爱情…太累了,我想要休息。”不想再去追逐她的爱,不想再让自己的心更痛,所以…只要忘了,只要忘了她,一切就能回到从前,虽然无趣,却可以很平静。
很好的一个理由,真是见鬼的好!梁可羽忍住当头袭来的黑暗和晕眩,咬了咬牙站起身子“我明白了,既然你觉得累,那么我们…离婚吧。”
又是四月一
,愚人节。她的结婚,她的离婚,都像是一场闹剧。
还没有说出口的爱,是该庆幸,还是该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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