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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意湛风怎么也没想到,一回到写意山庄便听到聂紫茵的死讯,震得他神魂飘

 “呜…是我的错!是我没顾好小师妹,是我的错…”陷在深深的哀伤中,周至远涕泪纵横地说不清话。

 看着聂紫茵身上覆着白布,意湛风眼底掠过一丝惊惧,温文儒俊的五官透着股冷戾的僵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鲜少见到主子发这么大的脾气,一屋子的女婢吓得跪了一地。连向来最关心自家师妹的周至远,也被他突如其来的盛怒给吓着,扑在聂紫茵的榻边,不敢抬头。

 意湛风挑眉,翻腾暴涨的怒意在心口处鼓,左右了他的思绪,他沉声暴喝:“突然死了个人,竟然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

 顿时,气氛沉肃凝重,众人屏着气息,连大气都不敢一下。

 推开周至远,他正要拉起覆在聂紫茵身上的白布时,绿儿霍地出声:“大少爷,不要…”

 意湛风眉眼肃冷地瞥了绿儿一眼,拉着白布的手滞住。“什么意思?”

 “紫茵小姐…死得很惨。”

 在掀开白布那一瞬间,气声四起,而意湛风则因为落入眼底的情景,陡然一僵…聂紫茵美丽的脸庞依然是临死前痛苦狰狞的模样,七孔血、微启泛紫的边似有小虫动着。

 这可怖的死状让意湛风如遭雷殛,心头顿时漫过一股绝然的痛意。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所有人对聂紫茵的死三缄其口。

 因为可以让人死得如此可怕的…唯有苗寨的妖蛊之术。

 就在这一刻,周至远怨恨的吼道:“我早说过不能信那妖女!这次牺牲的是小师妹,说不准、说不准我们都被下了蛊毒而不自觉!”

 他的话一落下,几个胆小的婢女忍不住迭声低泣。“不要…我不想死得这么恶心…”

 心似被用力掏出、紧握,意湛风沉痛而无力地合上眼,为聂紫茵的死,揪痛了整颗心。“紫茵…意大哥对不起你。”满心的痛楚狠狠窜过全身,他压抑着内心澎湃的怒意,喑哑地开口。

 到头来,他还是负她?不忍再看那凄惨的容颜,意湛风急急跨出厢房,任由冷冽的风冻结脸上自责沉痛的泪。

 是桐普晴吗?真的是她吗?她说她不懂蛊,且一心想救她的紫茵姐姐不是吗?

 理智然无存,太过狂的思绪让他的脚步在黑暗中跌跌撞撞。

 那…疗程还要继续吗?万一、万一…紫茵姐姐再吐血怎么办?

 虽然迟了,但我做过的承诺,绝不会忘。

 意湛风的脚步踉跄地来到意老太公的院落外,看着随风微微摆动的秋千,他扬起讽刺的笑容,青筋浮起的健臂,握住系着秋千的麻绳。

 “骗子!好个可人的骗子!”

 对于情事他向来看得淡,甚至不强求,或许打从第一眼起,他就喜爱上那个总有着灿烂笑容的姑娘。将她带进他的生活后,她的笑更是一点一点地感染着他,而今…她却教他失望了。

 十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意湛风一使劲,整个秋千连着绑在老树上强壮的枝桠,一起被扯落在覆着薄冰的雪地上。

 少了凄冷箫声的写意山庄,在这一刻陷入莫名的悲凉当中。

 一个月后

 隆冬,冷冽寒风刺骨。

 离开写意山庄后,桐普晴直往热络繁荣的泉州,终于在只做珍珠生意买卖的“郝铺”打探到巫循的下落。

 说来也真复杂,因为“郝铺”前当家水蕴星的姐姐,嫁了个海盗,而这海盗的船长正是巫循的头儿。

 在巫循带着未婚雪蝶儿来到泉州办喜事后,两人就跟着海盗船四海远游。

 可海盗船行踪随兴,在无归期、无法联络的状况下,桐普晴只得黯然折返苏州。

 不知道紫茵姐姐怎么样了?意湛风可否明白她再次不告而别的用意呢?

 拢了拢身上的氅,桐普晴踽踽独行在冬意甚浓的萧瑟林间,思绪益发茫然。

 这些日子大江南北来回的奔波,让她的身心疲惫至极。就在这时,几道倚在枯木、痛苦息的身影撷住她的目光。

 桐普晴不疑有他地趋前问:“大叔,你们没事吧?”

 “姑娘…救、救我…”

 “呵!咱们走运,遇上带着金芦笙的大罗神仙…传闻不假、传闻不假。”

 两人沉重、艰困的吐息在冶空气中吐出圈圈白雾,桐普晴却警戒地退了一步。“为什么你们会知道金芦笙的事?”

 “‘情笙意动’重出江湖之事人人皆知…又有人说,学会‘情笙意动’的,是个苗家姑娘…”

 “我们两人乃天正派的弟子,却遇教以卑鄙行径偷袭,内力受了重创…可否请姑娘…奏‘情笙意动’助我们疗内伤。”

 两人伤得极重,原本已抱着必死的心,却没想到竟遇上江湖中传说的人物,心里岂能不快。

 轻敛眉睫,桐普晴想起意湛风说过的话,心想,既然遇上如此机缘巧合,她自当顺水推舟,试试“情笙意动”的疗效。

 依着当意湛风教聂紫茵的行气口诀,她道:“那就有劳两位大叔配合乐音调气。”语落,她带着微笑的轻轻抵在笙口,纤柔的指准确无误的落在笙管之上,未多时,温婉的律音缓缓逸出,回在漫着萧瑟气息的林间。

 “唔…”桐普晴水灿的眸落在倚靠在树干上痛苦呻的身影,按在金芦笙上的指似喜见花的蝶,更加灵巧地起落着。

 醇厚优柔的乐音回的同时,桐普晴心想,用乐音医治好这些人时,待她再回苗寨时,便可到“努拉怀”同祖先爷爷说,她已经洗清意、桐两家百年来的误会,让他老人家可以安息。

 思绪随着乐音辗转,在一曲未了之时,两个求她相救的汉子却登时口吐鲜血。重伤的汉子相继发出悲凄的哀号,痛苦的吼道:“我…错信你…你这妖女用乐音杀人…像百年前传的传说一般…”

 汉子话未尽,搐了几下,登时便断了气。

 “为什么?”桐普晴诧异地撤指,乐音在瞬间止住,林子里恢复原有的宁静。

 尚未来得及由震惊回过神,一群手持兵刀的武林人士鱼贯般涌进林子里。

 “拿下那妖女!”

 突地被包围,桐普晴如坠五里雾当中,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轻颤长睫隐下不安,当眸光穿过人群,落在意湛风漠然的脸上时,桐普晴愕然不已。

 “意大哥…为什么?”泛着意的眼眶已滑下泪水,桐普晴手中的金芦笙随着她的震慑落地,直直滚到意湛风的脚前。

 震惊的水眸直凝住眼前清雅俊逸的男子,半晌,桐普晴扬起一抹苦涩的笑。“你骗我?”

 “是我错信你。”发丝随风飘扬,意湛风俊柔的脸庞勾起冷冷笑弧,笑容下有着撕心裂肺的痛楚。

 虽不明白桐普晴为何到泉州,但整个武林为了布这个局,各地均密切监控她的一举一动。在安排哄骗这两个正派叛徒取信于桐普晴之时,始终立在一旁静观其变的他,有多么希望桐普晴吹奏的是愈曲而非伤曲。

 即使她下蛊毒害聂紫茵逃逸后,他的心仍是莫名偏向她…

 哀恸绝地瞅着意湛风冷漠的神情,桐普晴的心已被冰冷缓缓淹没。

 原来,意湛风从头到尾,根本没信过她。

 在她出苗寨初遇意湛风时,她单纯的以为桐、意两家的恩怨,会因为两人的集一笔勾消。

 在写意山庄与他共度的时光,一幕幕掠过脑海,加深了内心蚀人的酸楚。

 自始至终…这一切只是她一厢情愿。

 “是我错信你…在初遇你那一刻,我就不该奢望你会安好心,紫茵也不会被你下蛊害死…”

 这一刻他才明白,眼前这张纯真可人的脸庞,却有着如蛇蝎般的歹毒心肠。

 不知在何时,雪花如絮飘坠在天地间。

 桐普晴角缓缓溢出鲜血,一滴、两滴的落在被雪轻覆的银白天地间。

 紫茵姐姐死了?

 “不…不是…”桐普晴难以置信地瞠着眸,水亮眸底少了向来转的灵动俏皮,多了凄凉的苦涩。

 无奈她纤柔的身形因为重创,颤栗如被寒风扫落的枯叶,缓缓地颤落天地。

 伤人、也伤吹奏者心脉的乐谱,似一把无形的刀,狠狠刨开她的心肺,震得她心脉俱伤。

 她无力辩驳,心魂俱裂,向来如水清澈的灿眸顿时蒙眬。

 意湛风温和的眸光不再,曾经让她感受到疼宠甜蜜的男子已不在。眼前的他,已经不是她所熟悉的意湛风。

 合上眼前,天地在瞬间颠覆,映入她眼底的是那一群自诩为武林正义人士唾弃的神色,以及心爱男子无动于衷的漠然神色。

 桐普晴凄冷的笑悬在边,嘲笑着自己,错爱…但她却无悔呐…晃身坠地的纤躯不清楚此刻令她寒彻心扉的是身下的雪,抑或是意湛风冰冷的黑眸…

 她是这么、这么的爱他、信任他,而他…出卖了她对他的信任。

 看着那有着灿烂笑容的可人姑娘重创倒地,他垂下眸,任寒风吹拂着衣袂,神魂俱裂的移动木然的脚步。

 这是她罪有应得,她不该被同情、不该被原谅!

 肃穆苍穹,萧萧冷风吹拂下,雪花纷纷由空中盘旋坠地,幽深林间因为皑皑白雪,透着股冷寂的气息。

 风雪之中,一对俪影缓缓走进树林。

 “冷吗?”抚着子清冷柔美的圆润脸庞,厉炎眸中有着浓浓的担忧。

 曾经,厉炎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与子苗千月成亲后,他洗心革面,开始实行他们对上天的承诺…闯江湖,行侠仗义、济弱扶倾。

 他们的行踪不定、随心所,大半年下来已走了许多地方。相偕离开镇远的步武堂分堂后,两人做了许多不为人知的善事,即使日子并不宽裕,夫同心倒也逍遥自在。

 一个月前,厉炎一发现子怀了身孕,当下便决定找个舒适的地方暂且住下,不再奔波,让子安心待产。

 扬起甜美的浅笑,苗千月紧紧握着夫婿温暖的大手道:“放心,我还撑得住,我想过了这个林子,应该可以找到落脚之处。”

 “如果撑不住一定要对我说。”

 娇嗔了夫婿一眼,苗千月没好气地开口说道。“我没那么娇弱好吗?”

 “你的确是太娇弱,大夫说没见过像你孕吐这般严重的孕妇。”他语调微扬,若不是子反对,这一路他绝对会把她捧在怀里细细呵护,不让她吃一点苦。

 苗千月哪里不明白夫婿的心思,啼笑皆非地侧过脸,想起那一段往事便不件想笑。“那是你铁青着一张脸死瞪着大夫,吓得他语无伦次。”

 “你总说我面恶心善,怎么现下又数落为夫的不是。”

 唉!大丈夫难为,厉炎有些委屈地叹了口气。

 厉炎的话一落,却霍地发现子的脚步滞在原地。

 “好像有个人…”

 苗千月趋前探看,护心切的厉炎扬声便道:“你留在原地,我去。”

 脚步顺从地未再向前,苗千月被裹在厚氅的小脸,不忧心的看着前方。

 “是个姑娘,还有呼吸,但伤得很重。”

 苗千月闻言,马上趋上前去,待厉炎拨去女子脸上的雪时,她浑身一颤,愕然的惊叫道:“桐桐!”

 “是寨里的人吗?”厉炎扬眉问。

 苗千月微颔首,缓缓低下身,轻抚着桐普晴被雪冻得泛红的双颊,眼眶发热地喃道:“桐桐,为什么…你会受这么重的伤…”

 “她的状况似乎很不好。”厉炎当机立断地做了决定,直接背起桐普晴娇小的身躯道:“天快黑了,我们要尽快找到落脚的地方。”

 眼泪稍止,苗千月振作起精神,不敢再耽搁。

 或许是桐普晴命不该绝,她在厉炎夫妇连的照料下,终于拣回了一条命。

 只是她人是清醒了,眼神却异常空,向来带笑的小脸,神色凄凉得透着股不寻常的沉默。

 “桐桐,你到底遇到什么事了?”坐在榻边喂着她喝完葯后,就让她睡下。苗千月心疼地瞧着她苍白的脸蛋,喃喃地说着。

 若依她的子,见到久违的好姐妹,该是天喜地笑着、跳着,但此刻,她却如同失去灵魂的躯体,不笑也不说话。

 看着子着急的模样,厉炎柔声安慰道:“大夫不是说别急吗?或许过些天她身体复原,精神也就来了,你乖,去歇一会儿。”

 这些日子来,听着子反覆诉说她与其他姐妹的事,厉炎强烈感觉到她们深厚的情感,却也不免为子的身体担心。

 “炎,桐桐不会死吧?”她拽着夫婿的衣襟,忧心忡忡地问。

 厉炎爱怜的张开健臂,万分疼惜地将子搂进怀里。“傻瓜,有我们一直陪在她身旁,她不会有事的。”

 紧紧将自己偎进夫婿的怀里,苗千月心中依然忐忑难安。

 “就如同当年你不离不弃地守护着我一样,只要有爱,桐桐心里的伤很快就会复原的。”

 苗千月有些错愕地扬起眉睫,为夫婿看透自己的心事感动不已。

 当年法洁方丈的话果然不假,成亲之后,很多事他们不须经由文字、言语的传达,便能知晓对方的想法。

 她珍惜,也感恩上天赐予他们夫俩的心有灵犀。

 “让桐桐休息一下,你也要停止胡思想,如果你帮我生出个爱哭的丑娃娃,到时你要再生一个赔我。”轻啄子红润的瓣,他在耳边低语着。

 “你不正经呐!”羞红了脸,她转身替桐普晴盖好被子,夫俩才走出厢房。

 待房内陷入沉寂,兀自沉溺在自我思绪的桐普晴睁开眼,侧过脸看着桌案上的蜡烛随风摇曳,心中说不出的凄凉,清冷的泪水缓缓滑下。

 对不起,千月!不是我不睬你,而是你和雪蝶儿一样,是那么幸福,我不要你感觉我的痛苦呀!

 桐普晴在心中不断反覆嘶吼,喊出心里的痛苦,又是嫉妒、又是羡慕。

 曾经意湛风对聂紫茵的好让她心生嫉妒,她甚至傻傻地希望,他只能是她一个人的阿哥,只有她可以独占他的一切。

 所以在瞧不清他内敛的情感时,她彷徨、无助、斤斤计较…如今,聂紫茵被害死,而她则从头到尾,演着自作多情的独角戏。

 假若意湛风是困住她的那一片竹林,那在她的心失方向的同时,深沉的心绪也噬了她的纯真。

 呵!何苦为人?何苦多情呐?

 心伤得太重,重到她连哭喊都显得无力。她没了家人,始终孤单,哭又有何用?

 于是桐普晴只能消极且孤独地抱着沉积在心口的凄楚,将自己拖入无底的悲惨深渊,出内心所有七情六,让自己放空、放空…等待死亡降临。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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