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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盯住上的羽沛,一瞬不瞬,湛鑫的表情森然得让人心惊。

 她的眉峰皱聚,她的眼睑不平静,睡着了,仍是满脸的心事重重。

 医生替她六针,说是美容针,多少还是会留下疤痕,她介意吗?介意无瑕脸庞破碎,美人尖留下凹痕?

 他以为她够聪明了,聪明得清楚如何保护自己,不让有机会近身,没想到仍然出这种事。管家太太战战兢兢的说词启人疑窦,他召来几个仆佣想问清楚,也不过问了个模模糊糊,等她清醒,她肯一五一十对自己把过程详加叙述?

 他猜她不会,太多例子显示,她是个不爱挑惹麻烦的女人。

 初来乍到时,他故意当着管家太太的面亲吻她,他耐心等待波澜掀起,没想到,一天两天过去,无波无纹,事情不若他估计。

 他以为放弃凌人盛气,学会不对羽沛挑衅,直到听见下人无意间聊天时,才教他窥得真相。

 还是动手了,趁他不在家,湛平休息的时候。

 听说是用拐杖打了羽沛,狠狠警告她,不准觊觎关家男人。羽沛挨了打,迅速躲到楼梯间,不让她有下一波动手机会。

 他晓得这件事时,已事过境迁,之后,他安排自己的人进家里,观察和羽沛的互动情形。

 情况叫人满意,同处一室,羽沛很懂得如何痹篇的欺负,时间久了,他相信羽沛不是毫无能力的弱势族群,便撤去眼线停止监视,哪里晓得,居然会发生这回事。

 拿起报纸,报纸上将她和湛平凑成对,说他们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什么话,他们相差九岁,成长历程根本无法重迭,百分之百的八卦。

 竟用这纸报导指控羽沛的,说她和辛羽晴一样,都是不择手段的下女人,还指责他,要不是他坚持把她留在关家,今哪会发生这种事情,总之,辛家姐妹是严重挑起对门户的偏见了。

 门当户对?想起这四个字,湛鑫忍不住苦笑。为这四个字,得他们母子分离;为这四个字,湛平失去他的快乐和健康。现在,又为同样的门当户对,欺上不肯还手的女人,他是不是该对再增加几分残忍?

 望着她的额头,吓人的红肿让她的轮廓变了形。肯定很痛,是打定主意伤她,不教她有逃走机会。

 面目狰狞,他的铁青脸色不比上的女人好几分。

 不自觉地,他伸出指尖,轻抚过她的脸庞。尽管心底明白,这动作不合宜,却还是忍控不住,在她神志不清时,足自己的所

 失血过多,她的肌肤显得惨白,但触手的细滑柔教人醉心。很少看见不用化妆品为自己点缀的女人,她是一个,很特殊的少数族群。

 忽地,羽沛睁眼,他迅速移开自己的手,收拾起眼底炽热,挂上冷淡。

 “为什么?”劈头三个字,问得她眼花。

 什么为什么?哦,是不是应该回答,我累了所以休息一下下。或者说,因为我房门忘了锁,才劳你移驾。他要听她说这种废话?不会吧,他不是无聊男人,怎会跑进她房间,没头没脑问她一句缺乏方向感的话。

 “说话!”口气一样寒冽,在他面前,她似乎总没做件正确事情。

 “因为…因为每天的太阳都不一样,所以人的心情随时随地改变,不管今天或明天,低落情绪终能被解决;因为一个小水滴的循环需要一千多年,所以任何事都需要长久忍耐,才能看到想要的结果;因为生命充满痛苦和喜悦,所以你不会了解下一秒钟,自己会碰到什么的惊喜或惊吓,因为…”口口水,她看着他的眼,轻声问:“这么多的『因为』够了吗?”

 他应该要生气,且气到想跳脚才对,哪里知道,他居然让她这么无厘头的“因为所以”造句法,给弄得发笑。憋住笑意,他问:“为什么会受伤?”

 “受伤?”

 哦,想起来了,老那一手小李飞刀…顺着心念,她的手抚上额间,未碰到纱布,动作就让他的大手的给截了下来。

 “不要碰,才完针。”

 “针?我怎么没有感觉?”

 “医生给你打了止痛葯。”

 她想下,到梳妆台前照照镜子,看看过针的伤口长得什么样,他猜出她的心思,打横抱起她,直接把她抱到镜子前面。

 轻呼一声,她意外他的举动,他…不是一直想和她保持距离的吗?他不是习惯对她冷淡?是她的伤了他的套?

 不,别想太多,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

 靠进他膛,莫名的安全感再度袭上,她不晓得为什么自己的安全会落在他身上,但她真的真的好想追随他身旁,好想就这样,零距离拥抱。

 他坐在椅子上,把她摆在自己膝间,主动替她开额间浏海,让她看仔细。

 “很严重吗?”

 “六针,你说严不严重?”再提到六针,心脏还是一阵紧缩,他没想过为什么,只是凭直觉,心疼。

 “会留下疤吗?”她问。

 “你在意?”如果她介意,他会找来名医,替她把疤痕消灭。

 “我担心会影响求职面试,现在失业率高,工作并不好找。”都受伤了,她还在五四三。

 “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了吗?”

 “你的问题可不可以更具体一点?”

 “你为什么拒绝管家替你找医生?”

 有吗?柳眉挑起,她几时拒绝医生?会不会她脑袋被撞坏,导至短暂失忆。

 “我的问题还不够具体?”

 “这个…我无从回答,可不可以问个比较容易回答的?”

 “不,我要知道为什么你拒绝医生?你想借着伤口,挑起湛平对的不平?”

 这种指控…加之罪吶。“关并没有错,她只是太生气。”

 “不要转移话题。”

 叹气,不想挑麻烦的,她的解释一出口,马上有人要倒大楣,她实在无意害别人。

 “说!”

 “天气不错,是赏星的好时光。”她偏头看窗外。

 “辛羽沛!”他大叫一声。“别顾左右言他。”

 “我不想解释,行不行?”饶了她吧,她不是个爱搬弄是非的女生。

 “不行!”她越不想说,他越要她表明,他不受人胡弄。

 “好吧,我理解管家太太为什么要说这句话,我相信她没有恶意,我认为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她没错,如果你把气出在她头上,就太过分了。”她的解释有和没有差不多,不过他听懂了。

 “意思是你没拒绝医生?”

 “那不重要,重点是我头上已经有六条线在上面了,可不可以别再计较医生问题?”

 “那我该在哪个点上面作计较?”

 “今天的事只是导火线,我不过遭受池鱼之殃,不小心被台风尾扫到罢了,问题出在关身上。而她的心情很容易解释,她在生气你和湛平哥对她的态度,我不确定,但能猜得出,以前老是个威权人物,现在,她受到的冷落漠视,难教她平心静气。

 之前我以为,事过境迁,等湛平哥心平气静,他会和老恢复情感,但几年过去,他们之间似乎并无改善。至于你…我不理解你对老的心态,更不理解你为什么要对亲人保持距离。”她不提不说,不代表她对这个家的事完全不知情。

 “你管的会不会太多?”

 “我没想过要管事,只不过,这六针落在我额上,而且你不断问我为什么,我才把话拿出来说清楚。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明明是他在追问她为什么,怎么弄到后来由她来诘问。

 “为什么好好的一个家,把它弄成楚河汉界?”

 “我会弥补你的。”他给了一个完全衔接不上的答案。

 “你弄拧我的意思了,下次,我会再小心一点,远远痹篇关的怒气,但你们是一家人,这样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你想说服我什么?”

 “我只想告诉你,亲情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别等到失去后再来遗憾惋惜。”

 他保持沉默,她用苦笑回应自己。

 是多嘴了,根本不关她的事呵。垂首,在她准备转移话题的同时,他居然抱起她,迈开大步,走出房间。

 因太过错愕,她来不及再开口,也来不及自我解释。

 ************

 这一路,他把她带进自己的房间。

 把她放在铺上,湛鑫转身从柜子里拿出全家福照片,递到她手中。

 他不需要为她口中的楚河汉界做任何解释,但他还是带着她回房,带她走入自己不被窥伺的内心世界。

 “他是你父亲?”

 她指指照片上的男子,他和湛鑫、湛平兄弟有七分像,一样的刚毅脸庞,一样的炯炯眼神,只不过湛平哥眼里多了抹温柔,而湛鑫…冷漠多于温情。

 “是,他去世了,在我和湛平很小的时候。”

 “你母亲呢?”

 再望一眼男子身旁的女人,她知道湛平哥的温柔出自何处了。他们的母亲很美丽,温和的笑容挂在边,慈蔼眼神定在两个儿子身上。她很爱孩子吧,一定是,她的笑容昭告了她对孩子的爱。

 “她被我祖母赶出门,在我父亲去世后。”

 跋出门?怎么会?那是亲人离散,母子分隔啊!

 “为什么?”她直觉问。

 “看不起母亲卑微的身分,她认为母亲配不上她高贵的儿子。”

 天,这就是湛平哥和姐姐爱情困难重重的原因了?

 很难想象啊,就算有了孙子,她仍容不下媳妇。当年姐姐和湛平哥怎能天真认定,生下孩子,就能被这个家庭接受?

 羽沛懂了,懂得楚河汉界不是湛鑫亲手画上去,是亲手将孩子推下河,得他们不得不爬到安全的对岸,远远界线起亲情。

 小手轻轻迭上他的,给他一个了解的安慰笑容,他们空有亲人,却比没有亲人的自己好不了几分,这刻钟,她同情起同病相怜的他。

 圈住他宽宽的肩膀,她试图用自己的身子替他架起防护墙,有些些不自量力,但他喜爱她的不自量力。大手一揽,他把她揽进前,闻着她发间散发的淡淡花香,暂且把湛平同羽沛的想象抛诸脑外。

 “现在呢?你们和母亲失去联络吗?”她在他前轻声问,环住他的,她让自己大胆一分分。

 “母亲刚离开家的时候,又贫又病,不准她带走关家的一针一线,她几乎要走投无路了。我忘不了,那天她拖着重病的身子到学校门口,想偷看我们一眼,却让司机拦开。”

 连司机都有这等权力,羽沛几乎要替他不平了。“你是主人啊,他该听你,不是你听他,他凭什么不让你们母子相见。”

 “说得好,就是这句…我是主人,我起肩膀,笃定自己的身分。当时湛平哭着被抱上车,我一把抢过车钥匙,当着他的面扔进排水沟,冷声对司机说:『弄清楚,你不过是关家养的一条狗,有什么权力指挥主人的行动?』

 然后,我寒着一张脸,狠狠瞪他,打开车门,我带湛平下车,牵起母亲的手,走进校园,痹篇他的视线。”从那时候起,湛鑫学会,要别人听从,要先让人害怕自己。

 “你真!”忍不住地,崇拜写上她的眼眸,她仰头望他,望住一个她新认识的英雄。今天,她认识的,不再是他的背影,还认识了他坚强勇敢的心。“后来呢,你们安顿母亲了吗?她的身体有没有好转?”

 笑笑,他把她回自己怀间,是的,他需要她软软的身子相安慰,虽然,他也喜爱她崇拜的眼神。“我和湛平把身上的零用钱全掏出来,交给母亲,要她不用担心我们,先把身体照顾好,然后找工作,把生活安排好。并承诺,不管怎样,我们都会想办法和她见面。”当时,他不过是个小学生,母亲居然信了他的承诺,并相信他会达成承诺。

 “司机那边呢?关那边呢?”

 “再上车,我冷声问司机有没有和联络,他回答没有,我要他把眼睛放亮,若是让我发现他把事情,我有的是办法让他失去这份工作。”

 “他被吓到了?他替你保密了?”羽沛连声问。

 “没错,我迫他选边站,而他很睿智地选择站在我这边。从那次之后,他陆陆续续掩护我们和母亲见面,现在,我让他到公司的保全部门当经理。”

 羽沛松口气问:“那你母亲还好吗?你们现在还常联络?”

 “是的,我们常见面,我母亲的运气不错,碰到一个很不错的医生,姓吴。吴叔叔照顾我母亲,陪她走过最艰辛难堪的那段路程,然后,在我和湛平的同意后,他们结婚了,生活很幸福,还替我们添了两个小妹妹,一模一样的双胞胎,现在十岁了。你头上的针就是吴叔叔的杰作。”

 这件事不清楚,她不晓得家庭医生居然是前儿媳妇的新任丈夫,要是让她晓得,不晓得会气到什么程度。

 “真好,柳暗花明遇新村,痛苦并没有危害伯母的一辈子。”

 “不管我母亲是否过得幸福,对我们造成的伤害是事实,那是一个无法弥补的错误。从那个时候起,我天天盼着长大,我和湛平一样痛恨经商,痛恨和她所拥有、控制的一切。”

 “可是你选择了和走同样的路。”

 “对,我不但选择和她走相同的路,还抢到她前面,把她挤到旁边岔道,遮掩她曾经拥有的光芒。”

 “意思是你取代她了?”

 “是。湛平选择逃避,他玩乐、他风花雪月,他努力让自己变成扶不起的阿斗。但我从大一就进入公司,我有计画地表现、有计画地一步步取代在公司的主权与地位,终于,我的能力获得多数元老级员工的赏识,和的佩服,并慢慢接手公司主要业务。然后,我用退休为借口,出主控权,她释出股票,现在除了一大堆吓人的财富之外,她什么都没有了,包括亲情。”

 羽沛懂了,他们的心结不单因为她或姐姐而结下,的强势偏见,才是将孙子推离身边的元凶。叹气,她真不懂,有什么东西比亲人的幸福更重要?

 “现在,你还要我把疆域拿出来同人分享?”湛鑫问。

 “对不起,我什么都不晓得,却妄加批判。”

 他没回答羽沛的道歉。再一次,他自问,为什么连湛平都不晓得的心事,他却选择以她为倾诉对象?

 是不是很奇怪,假设他的计画按部就班进行,怀里的小女生将是他未来的弟妹啊。

 摇头,他不懂今天所有的不对劲。从看见她额间的伤口开始,他疯狂打电话,要吴叔叔马上出现救人,再到他用恐吓威胁管家太太,她说出事实经过,然后守在她身边等她清醒、抱她看镜子、抱她回房诉心曲…

 真的很怪,怪到连自己都无法提出合理解释。

 重整态度,伸手将羽沛推离前,他用公事化口吻否决自己的纷心情,和对她做过的一切。

 “我派了人到法国,去当年医治湛平和你姐姐的医院进行调查。签证办好就马上出发,我给他们一个月时间,他们告诉我,事情已经过去五年,调查起来有些棘手,但他们也保证,在回国后会提出最完整的报告给我。”

 “谢谢。”

 轻微的语调变化,她立即明白,他们又退回原来的堡垒阵线,刚刚的事情和多年前的吻一样,是昙花一现的无解。

 “在这之前,我希望你不要对湛平或任何人提及要离开的事情,你还是像平常一样,陪湛平画画、分享他的心事,尽量不要让湛平为这件事情抱持太大希望。”

 “是。”

 她了解,湛鑫担心二度伤害落到湛平哥头上,他的所做所为,全为兄弟。

 她的失望看进他眼底,冲动上扬,他又想拥她入怀,又想将她抱在自己膝间,感染她的体温,用身体护卫在她身前。

 不过,他是个自制力很好的男生,拳头在腿边缩了缩,转身,他背对自己的冲动。

 “你休息吧,陪湛平的事留到你身体养好再说。”话说完,大步走出房间,他急需一个没有人的空间,沉淀他的冲动和念。

 短短两句话,希望在她的眸光中乍现,这是第一次,第一次他将她摆在湛平哥前面!

 心情昂,这代表什么?代表她不再只是羽晴的替代品,不再只是一部照顾湛平哥的好用机器,代表她在他心目中多少占据某些意义,虽然她不明白这个“意义”代表了多少“意义”

 拉起棉被盖住自己,她才想起来,这是他的房间,不是自己的位。

 她应该离开这里走回自己房间的,毕竟路程不远,只在对门,但是…受伤的人任一回,是可以被原谅的吧!

 缩起身子,她躺到他的铺里,窝进他的棉被间想象他的体温。

 ************

 深夜回房,再度看见羽沛的睡颜,微微笑开,在她看不见的时候。

 放下冷漠严肃,他用真面容对待她,又笑了,他总在偷看她沉睡时,真心笑逐颜开。

 曾经,他梦见羽沛,梦见她拿着一只风筝对他微笑,她说:“你知道爱情是最难拿捏界线的风筝吗?你想放它邀游天际,想静静欣赏它的美丽,却怕风吹过,把它带到你再也看不见的天际;你把它放在手中捏紧了,又担心捏死它想绽放的青春活力,放与不放、取与舍,考验的不单单是人类的智慧,还有运气。”

 这些话,是“自然”对他说的,她说,爱情难捉摸,偏偏所有人都想掌握它在手心;她说,假使她有选择,她会选择坐在树下,静静看它遨游蓝天里。她心底明白,也许下一刻,自己将失去它的踪影。

 “自然”说,她喜爱一个人看书,没有喧哗,没有车鸣,彷佛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偶尔,她会抬头看天空,看看霞云,看看挂在天空的彩虹,笑着告诉自己,那些都是她的,都是上苍为珍爱她而创设。

 多有趣的想象能力,她说,只要把自己想得很伟大,相信自己的能力和宙斯一样强,再辛苦的事情就会变得微不足道。

 他没想过,世界上有人靠想象能力来解决事情,可眼前摆的就是这样一个女

 “自然”说,下雨天的上学途中,有一个积水大水洼,她不想弄鞋子,却又不想走到快车道让车撞,于是她想象自己是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用蜻蜓点水式,不沾水便能飞到对岸去。

 结果,鞋子沾水了吗?当然沾水了,但武功练成的快乐让她忘记鞋子掉的不舒服,一整天,她的心情和穿着干鞋子一样愉快。

 那封信里,她企图说服他,快乐由心生,拥有开朗的心境,才能造就快乐人生。他有没有被说服了,有吧!在某个程度上。但他没放手让自己追逐快乐,他只放纵自己在“自然”的信件中,得到短暂幸福。

 看“自然”的来信,和同羽沛聊天一样让人觉得舒服快意,不自觉地,想掏出真心情。他常常把“自然”和羽沛联想在一起,却又在最短的时间里否决联想。

 他举出千百个证据证明两人之间的差异,虽然每个证据都无法确切说明羽沛等于“自然”但他主观认定两人不是同一个体。

 他躺到她身旁。

 一下子就好,濡染她的体温,分享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香芬。

 枕头下沉,起她的长发,放在鼻间嗅闻。

 她的头发黑得像绸缎,走过阳光下,闪闪发光的波纹,看得人心跟着闪耀。突然,他想看她留起一头长发的模样…当时,他是怎么对她说的?哦,对了,他说:“辛羽晴留长头发是吗?从现在起,你不准剪头发。”

 她没有反对他,只是轻言说:“就算我留长头发,说姐姐常说的话,做姐姐爱做的事,我仍然是辛羽沛,不会变成辛羽晴。”

 那时候,她就晓得自己的企图了吧,应该是,她是那么敏锐的女生。

 松开发圈,瞬地,头发在枕间形成飞瀑,五年没剪,她的头发很长,已留到下面。平常她总是扎起两辫子,再不就将辫子盘到头顶上,她习惯把自己弄得干干净净。

 没有预谋,纯粹的潜意识动作。

 他俯身亲吻她的额头。

 这个轻微动作惊醒了羽沛,睁开眼,四目相,两人都有不出口的慌乱,支起身子,他反地想逃开尴尬局面。同样的反动作,她拉住他的手臂,恳求相望。

 “谈谈好吗?什么都不做,只是谈谈。”她问。

 谈?谈什么?四年多前的樱桃奇迹之后,他刻意痹篇她,直到昨夜她上门、今天他主动诉说和间的恩怨,再到现在…他们是一谈二谈,谈上瘾了。

 他的理智一向站在感情前面,阻止他作出错误决定,然这天、这夜,不晓得是她额上的伤痕让她看来楚楚可怜,还是她的要求少得令人心疼,总之,他支起后脑,同意她的要求,再度在她身边躺下。他没催促她,安安静静地等她提起话题。

 她醒来,在他进门的同时;她心慌,在他躺到她身边时;她的手在被子下面颤抖,直到他亲吻她的额头,羽沛下了大决心,睁开眼睛对他提出要求。

 “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是,不会成功的。”幽幽地,她说出隐藏多年的话。

 “什么意思?”

 “爱情有它的独特,要碰对了人、撞对了心,才能起火花,起两个人的新生命。我不是湛平哥正确的女人,我只是姐姐的影子。”

 “你们很谈得来。”

 “湛平哥并不真正对我说心事,他说话的对象是我和姐姐有几分相似的五官,长久以来,湛平哥仍然在谈恋爱,但对象是他记忆中的姐姐。”

 “陪在他身边的人是你,久而久之,他会了解自己的心情。”对这点,他始终确定。

 “我很清楚,他爱的人是姐姐,而我,不想做任何人的替身,就算是我最爱最爱的亲姐姐。”

 她有她的立场,即使再心疼湛平哥的伤口,她都不愿在爱情上面妥协将就。

 “嫁给湛平,你可以得到所有女人奢求的一切。”他开出条件,不相信有女人可以抵挡惑。

 “假如我奢求的东西是爱情呢?”

 看他、听他,她的心跳声很大,呛呛呛,每一声都让自己心惊胆颤。她晓得,自己正把话题引上最危险的地方。

 “你会笨到放弃到手的荣华富贵,去追求虚幻辞汇?”他推开她,推得毫不留情。

 “那叫作笨?我不觉得,每个人价值观不同,在我的价值观中,爱情相较于富贵,比重更重。你呢?在你的认知中,爱情是什么?”

 “爱情是种,有也不必太开心,没有也无所谓的东西。”

 “难道有人愿意为你守候,为你快乐而欣,为你悲伤而落泪不好吗?”她努力冷淡、努力假装这种讨论不涉及任何个人感觉。

 “我不需要别人的欣或眼泪,来替我增加感觉。”

 他否决她,否决她的泪水,是冲动,她冲动得忘记自己一直珍藏的自尊心。

 “如果…如果…”

 “如果什么?”

 咬,下句话难出口,但再一次吧,让自己的伤口成为任的理由。

 “如果我认为,你是我想追寻的爱情呢?如果我愿意默默地在你身边守候,不求回报、不盼开花结果,你会不会有一点点动容?”

 这句话带给他的震撼太大,一时间“自然”和辛羽沛做了连结,不管他举再多的例证,都反对不了两人重迭的事实。“你就是『自然』?”

 他猜到了!?羽沛不确定该承认还是反对。

 她还没做好选择的同时,湛鑫先出口说话:“不要再做那种没意义的事情,看你的信很浪费我的时间,更浪费的是,我要花心思去揪出那个扰人的无聊女人,如果你真闲到不行,请你花心思在湛平身上,让他发现你的好,让他心甘情愿,就算只是代替品也没关系。”

 一句一句,湛鑫否定“自然”带给他的快乐,一句一句,他用最大的力气将羽沛推离开自己,他无视心痛,只求达成目的。

 这种话多伤人吶,她的字字心血在他眼底只是扰人心情,她是不是辛羽晴没关系,只要她终其一生扮演好代替品。

 是谁告诉他,她没有心情,没有思考、没有想要?是谁有权命令她的人生,将她定位于替代品?

 咬住,她不想哭,不想残余的自尊在他面前被歼灭。

 坐起身,背对她,他的声音温度在零度C以下。

 “听清楚了,我不会爱你,你也不准爱我,我不要你的守候,也不会对你动容。你对我来说,意义只有一个…让湛平快乐。”

 一句不准,他迫她的人生,心坠入谷底,深渊里,她遍寻不着自己的心。

 砰地,门关上,他离开自己的房间,离开她的视线,同时,离开她的世界。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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