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约我出来什么事?”
吴泳毅走向身着白色连身长裙、
风站在海岸堤防上的林静蕾。夕阳将她的身影拉着飞长,她的裙与发
着带着咸味的海风飞扬,使身形单薄的她看来更形柔弱。
林静蕾缓缓转过身。
“毅,你来了,上来吧。”林静蕾微笑邀他共同观看夕阳西沉。
“在这吹海风会感冒的。”他说。
林静蕾笑着摇头。
“毅,我告诉过你我热爱大海吗?”她望着远方被七彩晚霞包围的夕阳。
“没有。”
吴泳毅望着她的侧脸,她今天…有些怪异,不似平时的嬉闹欢笑,现在的她看来沉静娴雅,这一面的她令他
惑,他几乎移不开眼,直盯着她美丽的侧脸。
“我平时心情不好时,都会往海边跑。”
“你现在心情不好?”
这就可以解释她的怪异了。
“不。”她笑着摇了摇头。
他又被她的笑所眩惑,今天的她真是不同以往,她的笑带着纯真与浓浓的情感,不似他所熟悉的笑…僵硬而带着狡猾。
“你这样会着凉的。”不忍见身着单薄的她
风而立,他
下外套,套在她肩头。
“谢谢。”她拉紧外套,闭眼深
一口气。
她要记住这熟悉的味道,今后,或许她再也不能这般贴近毅。
两人静静地看着太阳降下地平面,大地蒙上一层黑纱。
“走吧。”她转身走下堤防。
就这样!吴泳毅有些惊讶,约了他大老远跑来这里就单为看夕阳!吴泳毅有些恼怒。
“林静蕾,你究竟约我想做什么?”
走在前头的她止住脚步,许久才转身。
“毅,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她低着头问道,语气听来异于平时的嬉闹,严肃异常。
“怎么会呢。”他跳下堤防,跑向她。
怎么无端冒出这莫名其妙的问题?
“那,毅,我很严肃的问你一个问题。”她抬眼,眼神清亮而认真。
“不会又要问我:要不要与姐姐来个姐弟恋,姐姐我不介意女大男小哦?”他笑着模仿他们初识之时,她一见面即提出大胆要求的语气与神情。
“呵…”林静蕾忍不住笑了。
当初的她,好像老把这句话挂在嘴边,记得当时毅老被她问得不耐烦,一向好脾气的他总被她惹得时时失控。
“不是的。”她微笑摇头。
不过也差不多。
林静蕾深
了几口气,后道:
“毅,我说如果,只是假设
的如果哦,如果我…我对你不止是姐弟之间的情谊,你会怎么办?”她终于鼓起勇气将话一口气说完。
“什么!”他不懂,她怎会问这样的问题!
“不懂啊。”她紧张地绞扭着手指。这话可是她昨天练习了一晚才找到最适切的问句。
“那这么说好了,如果说…当然还是假设啦,如果我说…我爱上你了,而且已很久很久,你会不会试着考虑接受我这分情意?”
他的心猛然一撞!
她说些什么?爱他?
吴泳毅的笑瞬时敛起,面容凝重。
“不可能,你不是正与一个姓邱的在交往?”而且听说那个男的是她六年前心仪的对象。
“我是说如果,都说是假设
的问题了,你别当真。”林静蕾急忙挥手解释。
看他的表情,答案呼之
出,她的心开始下沉。
“不会。”在两个人都有另一半的情况之下,这个假设
的问题不需要考虑,答案即出。
“啊?”
“我说…不会。”望着她晶亮的黑眸,他有些迟疑。
“为什么?”答案真的是她假设中最糟糕的。
她的心跌至谷底。
“因为我对你单纯只是姐弟间的情谊,没有掺杂一点男女情愫。”是这样的吗?吴泳毅拧着眉,开始怀疑着自己。
“我知道了。”她垂下肩,看来落寞不已。
“而且,我也将要与秦蓉订婚了。”昨
拗不过秦蓉的要求,答应订婚。
敝了!为何他说这句话的同时,心底深处觉得对林静蕾有着浓浓的愧疚?甚至…希望将订婚的事不是真实?
“订婚?”林静蕾闻言,猛抬起头,脸色苍白而惊惶。
一下子承受不了连串的冲击,她的脑子一片空白,身子摇摇
坠。
不是早有了最坏打算的心理准备?为何真实面对时,心仍是如此的痛?她拧着绞痛的心口。
“你不是说刚刚的问题只是假设?”为何他感觉她似乎深受打击?
“当然了,当然只是假设啊。”她面容一整,方才的忧伤悲凄消失无踪,换上甜美的笑,但笑得勉强。
“静蕾,你没事吧?你跟那位姓邱的男子交往得如何?还顺利吗?”她似乎恢复了往常熟悉的她。但为何眼前这个熟悉印象中狡猾嬉闹的她让他觉得虚假?
“我没事,他叫邱言瀚,我与他之间还不错。”
“哦。”他的记忆力向来不错,但单就硬是记不住那个人的名字。
“毅,答应我最后一个要求。”她努力克制住声音中的哽咽。
快不行了,她的心痛得让她无力伪装。
“你说。”他皱着眉看着低垂着头的她。
为何她的语气带着浓浓的愁绪,恍似道别?
“肩膀让我靠一下好吗?”她挽着他的手,如往常熟悉的动作,头靠在他的肩上。
怎么了?今天的气氛真的非常怪异,连他都觉得自己身上也染上了这分怪异分子,要不,为何他开始认真的考虑起方才她问的“假设
问题”甚至希望这个问题不单是假设,而是真的?
“别动。”她制止他低头看她。“就这样静静的让我靠一下。”
每个人都要他想清楚。
在他宣布将与秦蓉订婚之时,几乎没有人赞同。
他的父亲与他同去秦蓉家礼貌形式
的提亲时,回云林途中问他:“这女孩就是你想要娶的?”问得他也不
怀疑了起来。
老妈在他回家之时总在他耳边叨念:“我看这个叫秦蓉的女孩娇声娇气的,咱们家养不起这种媳妇,说不定,还得要我这个老的侍奉她咧,还是阿蕾卡好。”而后叹了口气离开。
他认真的拿秦蓉与静蕾比较了起来。
大哥也老以铁口直断之姿说道,娶了秦蓉即使花再多钱请来名厨,他那被养刁的胃口也绝对无法
足,并断言婚后他绝对会饿死。
听得他最近胃不时神经质的痛了起来。
而大嫂则提不起劲的说:“秦蓉漂亮得几近完美,我选再漂亮的礼服参加婚宴,风采仍比不上她的十分之一。”对他的订婚宴显得意兴阑珊。
害得他也热衷不起来。
大姐泳梅更是绝,在上回林静蕾约他到海边后,她就莫名其妙的不跟他说话;每回他到大姐公寓时总被她拒于门外。原本他刻意选大姐去美国之前的日子订婚,她一知悉,居然马上改了机票
期,第二天就持着行囊开启她的留学生涯。
小妹泳惠听闻消息则是酷酷的说道:“韩秦蓉是谁啊?我只认识静蕾姐。”看来也是静蕾的支持者。
每个人似乎都中了林静蕾的毒,个个都为她说话,害得他似乎也感染到了毒素,发了神经跟着她开车上了高速公路。
伴在旁座的行动电话响起,他拿起耳机戴上。
“泳毅,你在哪里?”是秦蓉。
“有事,不在家。”他利落地换了个车道超过了几部车子。
林静蕾到底在干嘛?他的时速已达一百,她居然比他还快,还不要命的钻过几个勉强只容一个车身的车
。
他深怕跟丢了,跟着她做着同样危险的动作。
“公司说你请假,你去哪里了?我到处找不到你,再不久我们就要订婚,有太多件喜爱的礼服供我选择,但每件都很漂亮,我想你帮我拿主意。”韩秦蓉在电话中发着哆。
“我现在在高速公路上不方便说话,下了交流道再打给你。”他不顾她的撒娇抗议,径自断了线。
没十秒钟,电话又响起,他瞄了眼电话,还是韩秦蓉,干脆放着电话任它响。
望着前方,林静蕾开的白色轿车几乎没入车阵中,他连忙加速追赶。
受了母亲的影响,他最近不时拿秦蓉与林静蕾比较。
相较于林静蕾的
人,韩秦蓉的紧迫盯人几乎令他
不过气。之前与林静蕾同住时,她不算
他,只是每回与他单独相处,总爱赖在他身边,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舒服地将头搁在他的肩头,拉拉杂杂地向他诉说一旦发生的种种,累了,就摊在他的肩头睡着。
而秦蓉则不然,自正式交往以来,她几乎要他一有空就陪着她。逛街、看电影,要不就要他参加她的家族聚会或社
舞会,那种聚会让他感到格格不入,而她似乎乐在其中。
要是他不在她身边,她总二十四小时电话追踪;他的手机若未开,她就联络遍他所有的亲朋好友,一定要将他的行踪寻到为止。问她有什么重要的事找他找得那么意,她只道想见他,见不着他没有安全感。
以前从不觉得美蓉有什么不好,会与秦蓉在一起,只是单纯的以为两个人只要感觉不差就在一起,什么情呀爱的,
后可以慢慢培养。
但现在似乎不同了,他似乎要得更多。
真只为周遭人的话影响,才让他有所改变?
还是昨晚的那个梦?
昨晚他梦见二十四岁的她问着十九岁的他,时光仿佛倒
到初识那一年。
身着白色飘逸长裙的她如同那
一起看夕阳的装扮,她问道:“毅,要不要跟姐姐来个姐弟恋呀?姐姐我不介意女大男小哦。”她仍噙着甜美的笑,眼神带着深情及些许调皮。
而梦中的他,居然中了
的答应了。
而后,她像往日般亲昵地勾起他的手,依偎在他肩头,两人并肩坐在白色沙滩上看夕阳;夕阳照耀着她漾着幸福的笑,那笑容至今早醒来仍是如此清晰。
这个梦令他忆起那一个黄昏。
与静蕾静静地一起看夕阳的黄昏。
那种宁静的感觉,是在好动的秦蓉身上寻不到的。
虽然静蕾老是吱吱喳喳一副人来疯的德
,老惹得他头痛不已,但当她热切的拉着他的手、亲昵地倚在他肩头,他心头总会涌起一股暖
,一种只有她才能带给他的温暖;与她在一起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恬静感觉,与外表聒噪的她全然不符的感觉,这令他
惑不已。
那
黄昏,远远望着
风而立的她,他几乎认不出她来。外表不变,变的是一种内在的气质,当时她全身上下透着沉静柔婉,不同于平时那人来疯的模样,他有个错觉,这样的她才是真实的她,既往形象,皆是出于伪装。
当
她口中“假设
”的问题,困扰他许久。那个问题一直扰着他的心绪,在静如止水的心湖投下颗石头,
起阵阵涟漪。他潜意识里迫切希望这不单是个假设
的问题,而是真的。
但不可能,她特别强调“如果”、“假设”是因她身边早已有个姓邱的家伙,该死的!他仍记不住那家伙的名字。
她问这问题,一定只是再一次寻他开心。
他告诉自己,该让自己恢复往日的平静,好好准备婚事才是,不能让静蕾再扰
他的生活。毕竟现在各自有对象的他与静蕾,只是两条平行线,再也不会有任何
集。
既然决定如此,今天的反常行为又作何解释?
起个大早,就在静蕾公寓下等候,好不容易等到她出门,又着了魔似的跟踪她。
只是为解开疑惑许久的疑团,他告诉自己。
今天是静蕾的生日,自认识她七年多来,如大姐所言,她每在生日当天总不见人影,行踪成谜。曾有几次,他不信
的在她生日之时与一向守约的她约定见面,她每回皆
约。
今天,他再一次想弄清楚,究竟她在生日失踪,都往何处去?
见她的白色轿车下了交流道。
如他所料,她八成回家去了。
“阿蕾,你回来了。”
“嗯,爸,这给您。妈呢?”林静蕾递给父亲一分礼物。
“在厨房。又送礼物,你生日又到了?”
“嗯。”林静蕾踅进厨房,不久又回到客厅。
“阿蕾,人家过生日都与好朋友死
一起吃喝玩闹,就你特别奇怪,每年都特别回来与我们两老一起过。”
“爸,回来跟你们一起过不好吗?”
“不是不好,只是希望你多跟朋友出去,言瀚没有邀你出去帮你过生日?”
“没有。”她摇了摇头,坐在父亲身旁。
“阿蕾,最近没吃饭是不是?你瘦很多,整张脸瘦了一圈,黑眼圈也跑出来,丑死了。”
“没有。”她疲惫地将头榈在父亲的肩头。
“阿蕾,怎么了?每回见你生日回来总不快乐。”
“我没有不快乐。”她否认。
“还说没有?看你瘦成这副德
,忧愁满面,怎么?是不是为了言瀚?,”
“爸,我跟他不可能有结果。”她心里有了毅,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不是他?难道你心里另有对象?”林父坐起身,望着女儿。“有就带回来给爸爸看看,爸爸不会反对的。”他又不是个老古板,为何怕带回来见他呢?
“不是的,爸…我早就不打算结婚。”她低喃道。
“为什么?为了阿宾?”阿宾是她的弟弟。“阿蕾,我不是跟你们姐妹说过,不用将阿宾的责任往你们身上揽,我和你妈会好好照顾他,你们有对象就放心嫁,不用担心他。你看你姐姐与妹妹不是都嫁了?还嫁得不错,就剩你了。”
“不是的。”这问题早就不再干扰她。
“那是为什么?还是你有喜爱的对象?”
林静蕾缓缓地点头。
“那就带回来呀。”
“不可能带回来,因为他快要订婚了。”
“订婚?”
“爸,你别再问了。”林静蕾控制不住眼泪。
“不想说就算了。”林父摇了摇头。
“爸,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她擦了擦眼泪。
此次回来还有另一个目的。
“什么事?”
“我自己存了点钱,想到德国去念书,再攻读历史。”
“德国?那么远…”
“嗯,在德国虽然学位不易拿,但免学费。”离家如此遥远,独自前往陌生的国度,她也心有不舍。
但…她真的不想再留在这块与毅共同踏过的土地,那会使她窒息。
“好吧,既然你有兴趣再读书,就放手去做吧。”
吴泳毅的车子停在林静蕾老家巷子口。
一大早即起
,又开了长远的路程,他疲惫的趁林静蕾进屋的空档,躺在车上小憩一会儿。
午后炽
的太阳照得他的车子像个火炉,他一身汗的醒来。
一起身,往林静蕾停车的地方望去,不料,白色车子已不在原处。
“该死!”跟丢了。
原以为她会在家里待很久,他才放心的小睡一会儿,谁知一醒来她就不见了。
她会去哪里?
回台中?不可能。往年她生日当天不到夜午十二点是不会出现的,所以她现在不可能回台中。还是只是出去一会儿,买东西什么的?那更不可能。若是短程,她会骑摩托车,用不着开车。
那她会去哪里?他烦躁地想着,突然一个灵光闪过脑际。
她一定会去那里。
他马上发动车子,往印象中他送她回家之时曾指给他看过,一处可观夕阳的海边开去。
果然不出他所料。
她果真在这里。
吴泳毅将车子停得老远,步行走到她伫立的海滩,步下沙滩,他远远的站在一旁不让她发觉。
她一身单薄的坐在黄
沙滩上,任狂
的海风吹
她的发,望着远方的海洋望得出神。他就这样专注地凝脸着她的侧脸,海风吹扬起她的发,
出了她线条优雅的颈项,颈部的皮肤白皙无瑕令人遐想,他从不知她的侧脸这么具独特的韵味。
她每年生日都这样度过吗?回家与家人团聚吃过饭,而后一个人坐在海边看着夕阳西沉,等到天完全暗时才独自回家?
他心有不舍,至少,她该有个心爱的人陪她一起度过才是。但她心爱的人是谁?他心里又忍不住想起她那个假设
的问题。
假设这个问题是真实的,她真的爱着他,而且爱了很久很久,她一定会渴望他陪她度过每一个生日,而他也一定会答应陪她度过她的每一个生辰,为她精心安排一个不奢华、不喧闹,只有他俩的生日宴会。也许没有宴会,就光陪她一起漫步花东海岸、
接太阳东升;南部关山也行,与她并肩
送夕阳西下;中部高山也是个好景点,顶着满天星斗,向山谷对她呼喊生日快乐,再任着天地共鸣,与他共同祝福。
但这些都不是真实的,假设
的问题所得的只有假设
的虚幻答案。
她心爱的人终究不是他。
海风吹来她的一声叹息。
她这声叹息是为了谁?他忍不住揣测。
生日不该有这样的情绪,现在的她,仿若心有千万结,柳眉深锁,浓浓的愁绪盈满更形消瘦的脸庞。
是谁让她忧思忘食?是邱言瀚吗?他不是追她追得勤,为何又任着她独自一人面对这片大海叹息?
他站起了身。
林静蕾感到身旁有人缓缓走近,而后立在她身旁。
她抬眼看他,刺眼的阳光让她看不清他的轮廓,只觉得这人的剪影有些眼
。
他伸出了手,拉起她手环住她的
。
“静蕾,生日快乐。”
“毅!”林静蕾惊呼。毅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静蕾,你怎么了?怎么哭了?”他抚着她带泪的颊。
“毅,没事的。”林静蕾赶紧擦去方才的泪痕。
“静蕾,是谁惹你流泪?”他追问。
懊死!一定是那姓邱的家伙惹得她伤心流泪。
他绝不原谅那家伙。
“没…没有啊。”熟悉的笑再度盈满林静蕾的眼。
“别…”吴泳毅捂住了她的眼。
“静蕾,别再伪装了,好吗?”那熟悉甜美的笑再现,就是她又再度将自己隐入面具之后。
他不要她再这样伪装,他要真实的她。
“毅,你怎么了?”今天的他不太寻常。
是她的幻觉吗?方才他似乎带着款款深情看着她。
“不要说话。”
“啊?”被蒙着眼的她见不到他的表情,只感觉他将她拉进他宽大的臂弯。
“就这样,不要说话。”他拥着她,沙哑地说道。
“好。”林静蕾闭着眼任他拥入温暖的怀抱,伸手紧抱着他,鼻间用力的
取属于他的气息。
老天!她知道这样不对,但就让她任感情再放纵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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