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九月,捷运站加入众多穿着制服的身影,让人惊觉暑假终于结束了。
骄
,仍高挂天空,四
它的威力,无情地延续暑假的炎热。不过,热归热,莘莘学子们还是得回学校报到就是。
开学后,除了清晨的送报,早餐店那儿的打工,因为时间的关系,已经暂时停止。饶是如此,心飒的早晨仍是紧凑的,因为,送完报,她得骑上四十分钟的路程,才能到达就读的“宽白中学”
“咦!怎么这么热闹?”
停妥嘎吱作响的老铁马,冲进教室,心飒看见班上的同学,一个也不少的留在教室内。
真是奇怪,这个时段,大家不都该去练习了吗?
“御玲,教练们集体请假啊?”放下扁扁的书包入坐后,心飒问了问身旁的好同学。
“不是。有大人物要来,学校安排了一些活动,所以今天暂时停止日常的练习。”
“又要表演给大官观赏吗?”
心飒懒懒地问。如果是,她又可以休息偷闲一天了,因为,上场show给外宾瞧的表演机会,绝对轮不到表现老是吊车尾的她。
“今天来的不是政府官员,也不是民意代表。”前座的男同学黎中伟此时转过头来,跟余心飒和赵御玲宣布他听到的最新消息:
“听说来了个明星教练,等一下的活动,目的是要向新教练展现我们跳水组的实力。”
“哇,好谨慎。哪一号人物,让学校这样费心?”
“谌烽。”顿了两秒钟,黎中伟才揭晓谜底。
赵御玲闻言,一脸不敢置信。
“那个摘下两届奥运跳台、跳板双料金牌,以及各项国际赛冠军的超级跳水名将…谌烽?”怀疑传言真实
的人又问了一次。
“正是他,没错。”
“怎么可能!”赵御玲哇哇大叫,仍是不相信。“黎中伟,你别骗人了,谌烽是何许人物,才不可能屈就台北这个跳水沙漠。”
“我才没说谎,早上沈学姐明明这样跟我说的。”
“不可能。世界级的跳水明星,怎么说都不可能来我们学校当教练。”
赵御玲转头问一旁的好同学,寻求她的意见…
“心飒,黎中伟在说梦话,对不对?”
“嗄?”
心飒正从书包翻出早餐,肚子饿极的她没注意同学们究竟在讨论什么。
“吼!谌烽啊,黎中伟说那个鼎鼎大名的谌烽要来我们学校当教练啦,你说,这怎么可能!”
“喔。”嘴巴咬着馒头,不是很进入状况的心飒直直地反问:“为什么不可能?”
“算了。”赵御玲翻了个白眼。“我忘记你脑袋里除了打工,没装其它东西,算我白问。”
“嘿,什么嘛!除了打工,我脑袋里也是有装书的,少损人了。”
“哈哈,装书?请问你上学期学科总平均几分啊?”
“六…”
六十分刚刚好。靠老师给的面子,低空飞过,不过,有两科还是补考才过关。“嗟,我的分数不关你们讨论的主题吧?”
撕了块馒头
住赵御玲的嘴巴,心飒好奇地问黎中伟:
“请问一下,你们到底在讲谁?”她刚刚真的没听清楚。
“谌烽。”
“谌…啊,我的偶像谌烽?!”
这下,尖叫的人换成心飒了。
“你的偶像不是国父孙中山?”好不容易咽下馒头,又喝了两口水的赵御玲吐心飒的槽。
“孙中山?”被损的人一头雾水。
“这个啦。”赵御玲
出一张百元钞票,在她面前晃了晃。
“啊…”心飒脸微微一红,然后,抄下那张钞票,回道:“这不是我的偶像,是我的宝啦!”瞪同学一眼。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她不偷不抢,所有的金钱都是出卖劳力正当赚取来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同学取笑她爱钱时,她还是会觉得不好意思。
“宝?还心肝勒。你眼中只有花花绿绿的新台币,什么谌烽是偶像,
啦!我打赌就算谌烽本人站在你面前,你也认不出来!”
“我…”不会认不出吧?
“别我我我了。”
赵御玲扠
,跩跩地说:“你知道去年的世锦赛,谌烽决赛时一个转体两周半,再回转两周半,难度高达三点八的动作,空前拿到了全体评审满分的评分吗?”
去年?心飒偏着头,用力回想同学说的新闻。
“还有,上次在巴
隆纳的邀请赛,谌烽在准决赛时受了脚伤,却坚持撑到决赛,仍然拿到冠军的事迹,你知道吗?”
“呃…”心飒茫然的表情,令赵御玲和黎中伟猛摇头。
“什么都不知道,根本没资格当谌烽的fans嘛。”黎中伟叹气地问:“想必连跳水皇帝GregLouganis,和俄罗斯传奇名将DmitrySautin一致认同谌烽为跳水史上难得一见的天才,你也不晓得了?”
“那个…”
心飒心虚地摇摇头。
“咻!什么都不知道,还有脸说他是你的偶像?”
枉费她还是体育班跳水组的学生,刚才提的,是一般关心体育新闻的民众都看过的消息耶。
“可是,我确实是因为谌烽才来念体育班的跳水组,说他是我的偶像有什么错?”心飒不平地反驳。
嗤!谁规定要对偶像的辉煌事迹倒背如
,才能是他的粉丝?
当年,沉重的经济压力令她负担不起汰换速度惊人的芭蕾舞鞋,所以,她放弃了钟爱的舞蹈班。
后来,因为不想让学舞多年的肌
筋骨僵化,在升上国中的暑假,她报考体育班就读。心飒记得很清楚,那一年试考时,她是因为曾经看过谌烽的报导才挑跳水组考的。
“咦!你是因为谌烽才来跳水的?”赵御玲倒是头一回听闻。
“对啊。”心飒用力点点头。
“喔,那么,如果黎中伟所言不假,谌烽当了我们的教练,你千万、千万不要跟他报告这件事。”
“为什么?”
“同学,请问一下,你那个十公尺跳台、向前翻腾一周半,简单得令人打瞌睡的动作,练了多久?”
十足十损人的意涵,在同学讪讪的反问中张扬。
心飒顿了一秒,很快便明白了其中的讽意。
“什么啦,你根本是拐着弯在取笑我的技术烂嘛!”又不是不清楚她上跳台的次数少得可以,竟然如此损人!
捏手中的百元钞票,心飒不客气的朝赵御玲掷去,然后,赏她一记白眼。
笑!爱笑就笑死算了。也不想想,如果没有她这种成绩平凡的运动员,那些天才选手的光芒会那么耀眼吗?哼。
********
天才的光芒,果然是很吓人的。
沙坑边,排队等着跳远的心飒,在见到谌烽的庐山真面目后,震惊得下巴一直合不上!
早先,在礼堂里,校长向全校同学介绍谌烽的来到,是本校如何又如何的荣幸时,她坐得远,瞧不清台上的他。
直到后来,
典礼结束,三个年级的跳水组学生全员集合,她离谌烽区区数公尺之遥时,终于看清楚了谌烽的长相…
“不锈钢…”她嘴巴张得大大,诧异到极点。
怎么会?!怎么会?!
正当心飒和兴奋的赵御玲走到前头排队,看见师长群里的唯一陌生面孔,竟是这两个月暑假,自己在公园认识的不锈钢老大时,她脸上原本的惬意旋即转为震惊。
“御玲,唐教练旁边那位就是谌烽?”
拉着同学,她不敢置信地问。
“对啊,本人看起来好帅唷。”
未免太巧了吧!
同学亢奋的声音自她耳边飘过,她无心听之后的赞叹,满脑子尽是不信。
这些年,为了节省开支,心飒家里根本没电视,甚至,最近派报社送的报纸,也几乎让她转售出去,和社会
节,也不是这两三天的事。
她对谌烽的印象,大抵就是小时候读过的那篇报导了。
那是遥远的记忆。
随着双亲骤逝、阿姨和姨丈的破产,那张登了谌烽辉煌事迹的剪报,早在数次的搬迁中遗落消失了。
在心飒幽渺的印象里,她只记得,谌烽那双黑瞳散发出的不凡气宇,比星星灿烂,而他那充满强度与韧
的动作,更是令人惊心动魄。
其余的,她统统不记得了。
因此,纵然对不锈钢脸有种奇异的熟悉感,她却从来不曾将他和谌烽联想在一起。
“可恶…”认识两个月,她怎么会忘了问他名字,要不,就…
“心飒,你在骂谁啊?”
赵御玲打断她的漫想,她觉得奇怪,心飒的表情怎么有点龇牙咧嘴,该不会是看偶像看得兴奋过头吧?
“没有。我只是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喔,你现在才发现啊。我从以前就发现你是个傻瓜了耶。”
“同学…”心飒没好气看御玲一眼。“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啦。”
赵御玲皮皮一笑,然后道:“我知道你是看见谌烽太兴奋,看傻了。啊…我也是呢,能亲眼看见偶像,心脏都要跳出
膛了。”她挽着心飒的手,发出梦幻的叹息。
心飒闻言摇摇头。拜托!她根本不是看谌烽看傻了好不好,她…她只是觉得太震惊了。那个脸皮没有温度的小老头,怎么会是她小时候的偶像嘛!
“咳…御玲,我可以不跳吗?”
她问,觉得有一点点烦。
学校好奇怪,安排了弹
、平衡感、肌
能量的测试,说什么要让谌烽看看本校运动员的实力,可是,这几项根本是当年她考体育班时的基本测验,谌烽这种“大卡”人物,有必要看这些无聊的“表演”吗?
到池畔直接看学生跳水,不是比较节省时间?
“当然不可以。”
赵御玲深深不以为然。这同学,平常训练时混就算了,怎么可以连名将谌烽亲临时也想摸鱼,太不尊重跳水界的天王了吧?
“为什么不跳?老症状又发作了吗?”赵御玲凶巴巴地问。
“没…”
好凶的同学。心飒气弱地回答,脑子里却想:是没怎样啦,顶多她捉弄过谌烽几次,譬如:整他吃下恐怖分量的早餐、
他尬脚踏车车速、
他尝试做做何谓送报生的标准空投姿势,或者,某次当着他的面喊他不锈钢老大…都是一些
蒜皮之类的小事,其它的,真的都没怎样。真的。
只是,如今谌烽成了他们的客座教练,那些“小事”不会让她今后的日子难过吧?
“咳,没事啦。”偷瞄一眼谌烽,心飒觉得这种场面真有些令人尴尬。
“没事就好。”赵御玲这才满意“乖,别说傻话,下下个就轮到你了。”
所以,心飒只能硬着头皮上场。
第一关是定点跳远,秀的是运动员身体的弹
。
心飒走到跳远的沙坑前,礼貌地对师长们笑了一下,然后,眼神忍不住在谌烽脸上多停伫了两秒。
发现谌烽看见她并没有吃惊或讶异的表情,脸上依然挂着千年不变的冰冷严肃脸色时,心飒轻声说了句:
“噫,反应好平淡。”
一点都不像她,她刚刚震惊得下巴都快合不上了。
“果然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
的严肃家伙。”
低低喃了一句不平,然后,心飒才
气凝神,奋力一跳。
“哇…”
脚丫子陷在沙坑中,心飒看了一下跳的距离,满意地叫了一声。
这一跳,成绩当然比不上田径组那些长手长腿的同学出色,但她个头小,能跳出这样的距离,已属不易了。
第一跳顺利,接下来的两跳,也跟着表现亮丽,因此,原本觉得场面尴尬的心飒,不
开心地笑了。
“今天状况不错嘛。”
离开沙坑前,她一时兴起朝谌烽那儿望去。本来,依她的猜想,她以为那张媲美不锈钢的冷脸,应该仍是有棱有角的严肃,岂料,当她的眼神对上他时,竟发现谌烽的黑眸似乎闪过一丝笑意。
难道,这样的成绩算差劲?
心飒摸摸鼻子,很是怀疑地猜想。
谌烽是世界级的名将,她对自己的表现虽然满意,但在传奇名将的眼里,或许只算是小虾小蟹的程度而已。
“反正,外人觉得差劲我才不在意,自己高兴最重要了。”
耸耸肩,朝那张奥林匹克级水准的严肃五官偷扮个鬼脸,心飒开开心心把自己晾到一旁,等同学御玲跳完这一关。
然后,等跳水组全员做完定点跳远,众人又移师到体育馆内,做平衡感、肌
能量的展示。
等那些基础的关卡完成后,再接下来,就是令心飒笑不出声的高台跳水了。
“为什么一定要跳十公尺高台?”
她哀叫。平时要实地练十公尺高台跳水时,她通常都是能逃则逃,能避则避的。
“哈哈哈…”她没出息的孬样,惹来御玲不客气的取笑。
“同学,你的惧高症老毛病什么时候才能痊愈啊?”
“我才没有惧高症。”心飒愤愤反驳:“只是不喜爱站那么高罢了。”十公尺,都快四层楼高了。拜托!是正常人,都不会喜爱站在四楼顶的边缘;是正常人,更不会喜爱动不动就从十公尺高往下跳好不好!
“身为跳水运动员,没有说那种话的权利喔。”
一个排在前面的学姐,听到心飒的哀号,回头对她这么说。
“知道了…”他们学校,尊重学长姐是最基本的礼貌,因此,学姐都开口说话了,心飒只有点头的分。
不过,点头归点头,当她爬完数十个阶梯,站在高踞于水面上的跳台时,没出息的抖意,仍是可恶地袭上脚部。
“我没有惧高症,绝对没有惧高症,没有、没有…”
她闭上眼,呼口气,将恼人的紧张
下,再睁开眼睛,然后,脚使力,蹬台而出,朝湛蓝的水面跃去。
这是一个难度只有二点零,向前翻腾半周,直跃入水的动作。
很简单、很基本的动作。
和很多人跳的转体两周半加翻腾一周半相比,根本没有什么难度可言。
可是,她这一跳,却出乎谌烽的意料。
当心飒游至池畔,踏水边的阶梯而上,朝师长群的方向瞥去时,她看到了那张一向严肃的冷凛面孔竟显
了难得的讶异表情。
********
心飒朝他一笑。
她濡
的短发贴在脑勺,泛着水泽的亚麦色肌肤细致光滑,虽然微皱的鼻子显
了此刻的坏心情,但无损她一身的活泼朝气。
心飒给谌烽的笑带了点尴尬、带了点不好意思,彷佛她刚刚跳那个低难度的动作很上不了台面。
谌烽想起这一段日子,那个老爱睁着无辜的双眼,调皮捉弄人的她,和如今一脸尴尬的俏颜,是那样的不同,一抹笑意爬上嘴角。
“虽然这一跳难度系数很低,但是,这个学生的稳定
很高。”
一旁的唐教练当然不知道他们两人早已相识。心飒是她很头痛的学生,她一直认为,这个小女生,只要突破一两个心理障碍,就会有很不错的表现,因此,在好不容易请到的名将前,她很
婆地为心飒说话。
“她跳得很好。”
不是客套话。谌烽真觉得她有潜力。
刚刚的动作虽然简单,但十公尺的距离,能那样笔直入水,几乎不溅水花,的确显现了惊人的平衡力。
“真的?”唐教练又诧异又高兴。谌烽这样顶尖的高手,竟然开金口称赞她的学生,她开心得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刚刚最先跳的那几个三年级男生,也很不错,谌先生觉得呢?”
“嗯。”简短而礼貌的回应,让唐教练明了谌烽的看法…那几个三年级男生入不了他的眼。
“那…”余心飒真有那么好?唐教练震惊了。连刘宗恩、宋闵祥他们几个都构不上谌烽的标准,小女生是哪一点让他欣赏?
“那明天下午,谌先生会按原计画来指导他们吗?”
过了好一会,唐教练惶恐的问。她实在怕谌烽看过这些学生的表现后,会嫌恶他们的实力,不想来指导。
“当然。”
谌烽给她一个肯定答案,并且奇怪她为什么会这么问。
当初,在试过各种不同的中西疗法,他的背伤和手伤皆无起
后,好不容易,终于联络上在运动伤害这门医学中享誉体育圈的封医师。
他们一个在北京、一个在台北,要做长期
的治疗并不容易;尤其,封医师是位脾气怪异、作风大牌的医生,不可能遥遥飞去北京为他治疗。
因为两岸的特殊气氛,他来台湾,并没有想象中的便利。
几经商讨折冲,最后,他以体育交流的名目,来台指导宽白中学体育班跳水组的学生,才得以作长期的停留。
虽然治疗是他的主要目的,但他既然答应了要指导这些学生,就不会食言。
“明天下午两点,我会准时到。”
一周四次,每次两个小时,他记得很清楚。
“真是太好了!”校长和两位跳水组的教练笑得合不拢嘴。
荣幸之至啊。顶尖的跳水天才、两届奥林匹克双料金牌得主,不嫌弃没没无闻的学生,在看过这些不成材的孩子后,还愿意教导他们!几位围在谌烽四周的师长,既兴奋又感激。
有了谌烽的指导,按名师出高徒的原理,或许,下一届亚运,他们宽白派出去的选手,就能拿面跳水奖牌,载誉归国。更甚者,下一届的世锦赛或奥运,他们说不定能破纪录地进入准决赛,跻身跳水强国之林。
想到那些摘金夺银的美好前景,这一群师长,对谌烽更是尊敬有加了,众人纷纷你一言我一语,絮絮道出对谌烽的崇拜…
这些几乎将他捧成了天上神祇的溢美之辞,令谌烽不自在。
他僵凛着脸,维持基本的礼貌,勉强待在原处。
然后,在极度不耐烦之际,他的视线投向在池畔正和同学聊天聊得很开心的心飒。
也许是恰巧、也许是有那么一点点默契,心飒也抬起了头,他们的视线
会,她看见被学校大头头们簇拥的谌烽凝着一张脸,那表情,像极了困在铁笼里的猛狮,很是不耐。
可怜的人哪。平常,光唐教练念她,她都快受不了了,现在,谌烽身边不只站了唐教练,还有校长、训导主任、教务主任、米教练、黄教官…听这么多张嘴巴发功,耳朵很容易
筋吧?
扬扬眉,心飒对他一笑。
这一笑,带了点同情,当然,依她的调皮,更有几分幸灾乐祸。
她的同情,谌烽领受了。
而她的幸灾乐祸,他应该感到不满才对,但,奇怪的是,见了她开心的笑容之后,谌烽心中那一分不耐,竟奇异地渐趋缓和…
********
“你…怎么会在这?”
傍晚,放学钟声一响,心飒踩了她的古董级脚踏车正要去打工,却在出了校门两百公尺处,遇见今天在学校大出锋头的红人。
“迷路了?”双手勒住煞车,心飒左脚踩在地上,右脚蹬在踏板上,一脸好奇地问:“大头头没派人送你啊?”
“大头头?”谌烽皱了下眉。
“就是校长、主任、教练啊。”
原来指的是那些人。
听懂了心飒的话之后,他严肃的眉峰一舒,回道:“不需要。”
事实上,评估完学生的实力,和两位跳水组的教练讨论计画了今后的训练方向后,校方曾经强烈表达请他吃晚饭的好意,不过,他拒绝了。
“那…”怎么会挡在这儿?
“我等你。”
“等我?”心飒杏眼微睁,有点讶异。
“我不知道你是这所学校的学生。”
“咦!你也会有吃惊的时候啊?”心飒笑了,她以为,早先在学校吓了一跳的人只有自己哩。
“我以为你是一般的学生。”没练跳水,念普通高中,准备升学的那一种。
“那我比较聪明,早看出你与众不同。”
“你早认出了我?”
在海峡的另一岸,他的确有相当的知名度,不过,谌烽不知道他在台北也如此出名“在公园认出的?”
“不是。”心飒摇头。“与众不同的意思,是指你这张脸很特别。”
她看着他冷硬的五官,那张连水都侵蚀不了的不锈钢表情,笑道:“平常人很少像你这样,脸部的表情不超过三种。”
不超过三种?她…又要整他了?
“你太夸张了。”
谌烽严肃地说,郑重否认。
“是吗?”心飒轻哼一声“不承认就算了。”反正,凝着这款严峻表情,说什么夸不夸张的,就证明了她形容得一点也不离谱。
“对了,学姐说你明天就会来帮我们训练,是真的吗?”小女生脑筋转得快,才一眨眼,话题的焦点又变了。
“嗯。”谌烽点点头。
“哇…”学姐说的竟然是真的!“那、那以后我就是你的学生了。”这表示,
后不可随便造次了吗?哼。“谌教练…”心飒叫得不甘不愿。
他是她的教练、她的师长。
一声尊称,两人的关系旋即立体化,并且…拉开、拉远。
“我不习惯别人这么叫我。”谌烽低着声,冷静的黑瞳似乎渗了点罕见的厌烦。
“喔…”那么,该叫什么?谌酷脸?
基于残存的一点礼貌,心飒咬住后半句。“咳,可是,我们的校风是很尊师重道的,学姐学长都
得我们死死…呃,不,学长姐都得好好尊敬了,何况是师长。所以,谌教练,您别客气了…”
心飒摆低姿态,恭敬地道,只是,正经的模样,维持没一会,又听她喊:
“啊!惨了。”
聊天聊得太顺,忽略了上工的时间。“都是你,我快迟到了啦!”心飒急呼呼,一下看表,一下怨怪谌烽,完全忘了前一刻自己才高唱着要尊师重道。
“甭急。”
她没大没小的态度倒是让谌烽冷硬的表情柔软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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