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韶安葯铺内
笔友久别重逢,本该是热络寒暄,香茗为伴,闲话家常。
但此时方采衣专属的诊堂里,气氛却显沉重凝窒。白霜染凉凉坐在一旁,冷眼旁观,方采衣为陆清宇把脉已超过一刻钟,但只见她秀眉紧蹙,始终一语不发。
“有救,没救,就是简单一句话,犯得着这般装模作样吗?”白霜染看了就有气,心里暗暗嘲讽道。
但气归气,白霜染也不得不承认方采衣的确生得漂亮,眉目如画,皮肤白净,身段匀称,一身空灵淡漠的气质和举手投足间自然
的智慧神采最是引人目光。
陆清宇这头大笨牛从头到尾脸上挂的全是同一种表情…信任,嘴角始终上扬,随便抓个三岁小孩来看,也看得出来,陆清宇十分有把握方采衣能治好他眼睛所中的毒伤。
把脉结束,素手推回陆清宇的手腕,方采衣张开眼,取来笔写下葯方。
“结果如何?”陆清宇马上问。
“情况怎么样?”白霜染开口问,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你们两个还真是心有灵犀呵!”写完葯方,交给一旁的僮子,方采衣换上一抹温柔的笑说着。眼波
转,一双黑瞳别有深意,定定对着白霜染看。
如果眼光可以杀人,只怕她早就被白霜染的目光给万箭穿心了。这姑娘容貌之出色,可是她从医十年来所仅见,一身清新,纤秀不染俗尘的气韵,仿佛不像是这世间的人。
见白霜染对陆清宇一副在意得紧的模样,关怀呵护是溢于言表,方采衣的笑容饶富兴味,就是不知道这姑娘跟陆清宇是何关系!
接收到方采衣打量的眼光,白霜染不语,板着一张脸,不客气地“看”回去。
“别急,我想先知道你是怎么受伤的。”方采衣强忍住笑意,眼光转向陆清宇,不答反问,想为心中的好奇解惑。
“十天前,我依言前往栖云山赴约…”陆清宇细说受伤始末。
哦?修道人?突然出现?救了陆清宇的命?详听事情的来龙去脉,方采衣心底的好奇更深了,这姑娘生得纤纤弱质,怎么看也不像个修道人啊!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这一路上多亏有白靖,我才能顺利来到朱河镇求医,他真是我生命中的贵人。”陆清宇感激说道。
“我了解,那…这一路上你们吃、住、睡…都在一起喽!”方采衣故意问道,眼底闪过一丝狭促。
“大部分都是。”陆清宇点点头。
除了白霜染快速驾车恶整他“提早”抵达明泉镇那天之外。
闻言,方采衣突然笑出声,神情暧昧,好半晌止住了笑,她才对陆清宇说道:“清宇啊!没想到你是真人不
相呵!短短几天就能掳获佳人芳心,你也二十好几,是该定下来的时候了,什么时候给好消息啊?”
“什么掳获‘兄弟’苦心,什么给好消息?采衣,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啊!”陆清宇听得一头雾水。
“似是而非”使然,佳人一词到了陆清宇耳里还是变成“兄弟”
至此白霜染才发觉方采衣适才的打量与笑容是怎么一回事!老天哪,她的脸顿时染个绯红,这名女大夫人不但聪明,善于观察,心思更是细腻,刚刚突然不按牌理出牌冒出那一番话,跟陆清宇
同鸭讲,她当场吓出一身冷汗。
这哪成啊!她若不赶紧
嘴,转移话题,铁定会穿帮。
“我看,该是方大夫先给好消息才对吧!方才把脉的结果如何,大夫还没说呢!”白霜染走近,打断方采衣和陆清宇的对话。
“误会冰释”白霜染对方采衣的敌意彻底消除,秀颜跃上的是亲切含笑的神情,甜暖的笑容灿若朝阳,白霜染这一笑更添丽
,让同为女子的方采衣一见也不
为之惊
。
“你故意…”打断话,想转移话题。方采衣话还没全出口,就接收到白霜染拜托的眼光,这一对望,让她更加好奇了,这姑娘特别呵!
“有些事明白就好,说破就没意思了。这几
赶路劳累,夜晚未有好眠,还请方大夫代为把脉诊治一番。”白霜染伸出手腕,要让方采衣把脉。
“对,白靖说这两三晚他都睡不好。采衣,你就帮他看看,看他有没有受了风寒?”陆清宇也出声说道。
暂时将心里的疑惑
下,方采衣从善如
,五指纯
地枕上白霜染的素腕。
谁知,这脉一把,未久,方采衣面
惊异之
,一双眼端端望着白霜染,眸底写满了不可思议。
心念一转,方采衣自身旁取出针,唤僮子将陆清宇扶到榻上躺下之后说道:“来,让我先为你针灸三炷香时间,顺畅血路,看针灸结束后的情况,对于你的眼伤,我才能下最后的定论。”
陆清宇顺从之,而后只见方采衣纯
落
下针,一旁点起薰香,她低声
代陆清宇要放松心情,暂时歇息之后,便以手示意,相邀白霜染至屋外一谈。
踩入庭院里,呼吸间所闻尽是沁人心脾的葯草香。
“前头是葯铺,后面是葯园,韶安葯铺还真是名副其实。”白霜染随便找了个话题,回避方采衣那道仿佛早已透视明白一切的眼光。
“白姑娘是何方人氏?”方采衣双手
叠,笑
地“请问”
天哪,这女大夫根本走错行了嘛!瞧她笑意盈盈,
光内敛,盘问的模样比陆清宇更像个捕头,白霜染只觉头皮一阵麻,心里起了不好的预感。
“我…”她是瑶池仙子,还哪里人,但不能这样说。“我打小住在江北。”白霜染随口诌一个。“江北何处,哪一郡县,哪一村?”方采衣再追问。
“这…方大夫问太多了吧!我是哪里人,根本不重要。”背脊泛起凉意,她哪里知道江北有哪些郡县?
“我想不是不重要,而是…”方采衣将脸凑近白霜染的,对她俏皮一笑道:“你根本不是人,对吧!”
“我不是人,那…那…那我是什么?我跟你生得一样,有脸,有眼睛、有鼻子和嘴巴,我当然是人!”白霜染吓得心差点没掉出来。
“不,你绝对不是人,你若是人,怎么可能会没有脉象?快说,你跟在清宇身边,到底有什么目的?”方采衣故意沉下脸,恶声恶气
问道。
“我的天哪,你真可怕,简直料事如神,我看我这神仙干脆换你来做算了。”白霜染被
急了,把不该说的也给说了。
“喔,原来你是个仙,莫怪生得这般脱俗清丽,整个人清清淡淡的,就是跟我们不一样。”方采衣反应快,得到满意的答案后,终于卸下刻意伪装的凶恶样。
“你…你…你套我话!”白霜染急了,她怎么自动
馅了呢!
“我没套你话,是你自己说的。”
“我…那请你行行好,别再问下去了,真要
漏天机,我会受到惩罚的。”
“好,但我想请问仙子,你是不是有能力救清宇的眼伤?因为经过我看诊后,我发现清宇的眼睛受剧毒所伤,伤势严重,已没有复明的希望?”
“别唤我什么仙子,你还是叫我白靖就好。没错,我的确有这个能力医治他的眼睛,不过,时候还未到。”
“嗯,那就好。我知道清宇十分信任我,认为经过我医治后,他定可复明,但事实却不然。方才我不敢直接道出结果,就是怕他受不住打击。”
“依他的个性,只怕真会如此。失明一辈子这事对他来说,冲击绝对不亚于失去柳成音的痛苦。”白霜染幽幽道,语气隐约透
出不舍。
“你连柳成音都知道?”这倒令方采衣讶异了。
“既然是仙,就没有不知道的事。”白霜染简单带过,然眼底浮现的复杂情绪却没能逃得过方采衣的眼。
“你觉不觉得你对清宇特别关心,特别地好,好到远超出救命恩人对被救者该有的一切?”方采衣再试探道。
“我…有吗?我对他…我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啊!”白霜染面
不解之
。
又是一名陷入情关却尚无自觉的人儿,方采衣在心中叹道。
正在思索要如何推波助澜,旁敲侧击,点明白霜染,让她明了自己的感情时,方采衣身后蹦出一袭娇小的粉
身影,后面跟着丫环呼唤:“小小姐,等等我,你别跑这么快,小心跌跤啊!”娇小人儿不理会丫环,奔至方采衣面前,便紧紧搂住她,甜甜的童稚嗓音柔声唤方采衣娘。
“方大夫,你成亲了?”白霜染讶异问道,小女孩跟方采衣一同转头,对上小女孩那双水灵灵的莹黑大眼,小女孩容貌与方采衣无一相像之处,两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母女。
“晴儿,来,叫声白阿姨。”小女孩依着母亲之言,怯怯地唤了白霜染,白霜染回给她一个和善的笑容。
“我并没成亲。晴儿是我跟我最爱的男人所孕育的孩子,我带着我们的孩子在等待他,等到他回想起一切时,主动来找我们。”提起爱人,方采衣的眉眼净是温柔情意,看得白霜染竟是微征。
“爱…是怎样一种感觉?”白霜染听见她自己这样问。
“真心爱上一个人,你会与他心意相通,同悲同喜,即便倾尽自身所有,也无怨无悔,心甘情愿。”
“心意相通,同悲同喜;倾尽所有,无怨无悔…”白霜染覆诵着。
看着白霜染思索的神情,怀抱女儿,方采衣笑了。
民间传闻神仙清静修持,本无七情六
,但眼前这位仙子的心似乎已渐渐开始觉醒了,但愿她能早百发现她对陆清宇早已情
深种。
不论仙凡,只要是有情人,都该成为眷属,恩爱相守一生才是。
把脉
身份,让白霜染和方采衣在后花园密谈,两人相谈甚
,对于谈话内容,两人心有灵犀,决定心照不宣。
三炷香后,针灸已结束,在一旁等候的方采衣取针,结束疗程,行动恢复自由的陆清宇,心头记挂的第一件事就是他的眼伤。
“采衣,结果如何?”他无神的眸底满是期待。
早已明白事实的白霜染,实不忍稍后会见到他伤心失望的神情。
方采衣看着陆清宇,强迫自己平静心绪,好一会儿才回答道:“清宇,一直以来,你在我心中都是个坚强勇敢的人,我相信无论往后的你遭遇任何变化,你都能够承受才是。”
这一番话仔细听来,像是某种不祥结果的预告。
“采衣,你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你的眼睛…经过我再三详细的诊治,确定没有复明的希望。”
“这…不…不会吧!采衣,你是跟我开玩笑的吧!”极力压抑眼底的惊惶恐惧,陆清宇再次同方采衣确认道。
“我行医多年,从没对我的患者说过任何一句假话。”事实虽然残忍,方采衣还是作了痛苦的抉择,坦承以告。
“不…不可能,我不相信!告诉我,我是中了什么毒,为什么会这么严重?”
“天下至毒‘鹤顶红’的花
加上西疆毒蝎所提炼出来的毒粉,此毒毒
剧烈,中毒当时,眼部只觉一阵热麻剌痛,但疼痛感不会维持太久,之后患者无感无痛,心无警觉,认为眼伤应无大碍,殊不知剧毒已深深侵扰腐蚀内部神经,除非大罗天仙相助,或有奇迹出现,不然中毒者注定失明,终生与黑暗为伍。”
“碰”地一声物体落地声响起,听完方采衣所言,陆清宇怔怔然,魂魄仿佛出了体,身子一阵虚软无力,脚一滑,整个人软软摊在地。
方采衣所断之症状和他近
来的情况,分毫不差。
“我…我永远失明了…我这辈子再也看不见、看不见了!我是个废人,我变成了废人…”他伸出双掌,在面前摊开,口中逸出伤心的碎句,眼眶迅速聚集水气,成串溘出滑落,泪水掉在掌心滚落,他浑然不觉。
视线所及,全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他的心痛得像要撕裂一般。本来,他一直怀抱希望,充满信心,认为这纠
他的黑暗只是短暂,透过方采衣的妙手,他定可重新寻回光明。
因为心怀希望,所以尽管眼前所见是黑暗,心底却是璀璨明亮,但如今…都没了!这一切都没了!希望破灭,心也碎裂,漫长的未来,他注定与黑暗为伍,再不得
离。
“没了光明,一个看不见的废人还能干什么!”陆清宇突然站立狂喊,揣起身旁的拐杖,准备冲出去。
白霜染和方采衣见状,立即起身阻挡,奈何陆清宇的气力极大,两名弱女子根本无法牵制他。
“走开!别管我!”陆清宇双手一挣,便轻易甩开了白霜染跟方采衣。
接着在众人猝不及防之时,他跌跌撞撞,往屋外狂奔而去。
“清宇,冷静,冷静啊!”忍着摔疼的身子,方采衣起立喊道。
“方大夫,你别急,我去追他。”白霜染动作比方采衣还快,说完人就跟着陆清宇的脚步而去。“陆清宇,笨牛,等我啊!”希望愈大,失望愈深,陆清宇眼底的伤痛与绝望,让人深深为之同情难过。
坚毅勇敢如他,方采衣衷心期盼陆清宇能早
克服此次打击,重新面对。
韶安葯铺后园
陆清宇像头暴怒的狮子,拄着拐杖一路狂奔,也不管眼前的路平不平坦,看不看得见,终生失明的打击彻底击溃他坚强的心,口中不住吼叫,眼泪成行奔
,不小心跌跤,他便又爬起继续跑,跑没多久却又跌跤,如此反复,直到他结实撞上后花园的围墙,整个人反弹跌回地上,才让随后追赶而至的白霜染给拉住。
“呼…呼…终于…拉住你了…你跑得好快,害我…差点追不上。”白霜染紧拉住陆清宇,
气说道。
“不要拉我,你管一名瞎眼的废人做什么?”陆清宇冷冷回应,一点也不领情,大手一甩,挣脱白霜染紧拉的手。
“喂,陆清宇,别这样好不好?你可是天朝堂堂有名的神捕效!”小手再攀回他的手臂,她劝道。“哈,神捕?瞎子还能干什么神补!”陆清宇嗤了一声,语气满是自嘲。
“笨牛,拜托,你不过是失明,犯不着一副天地便为之倾灭的样子。别因为这样,牛脾气便又犯,一古脑儿使劲往死胡同里钻。”
“不过是失明?”这句话听在陆清宇耳里变成极度的讽刺,原本像星火燎原的满腔怒气,一下变成漫天狂怒,焚烧掉他所有的理智。“白靖,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是失明?哈哈哈,你说得倒轻松容易,失明的人又不是你,你怎知我的痛苦?怎知我的挣扎?又怎么明了我的矛盾?当初失去成音,我痛不
生,整个人意志消沉了大半年,调适好久,好不容易才将心思转移,全心投入总捕头这分职务,让我走出失去成音的伤痛,它可以说是我余生的寄托,但是如今…哈哈哈…”陆清宇仰天凄怆大笑,伤心的泪水不住又沿颊滑落:“如今我瞎了,看不见了,一切统统化作乌有了。一个看不见的瞎子还能当什么捕头,称什么神捕?我呸,瞎子只会是别人的负担而已。”
一口气发
完心中所有的不平与忿怒后,整个人像被掏空了一般,陆清宇虚软呆坐在地上,一脸木然,双瞳涣散,写满茫然和伤痛…
静静听完陆清宇的话,白霜染的情绪也跟着沉浸在他的情绪里,直到手上感受到一片
凉,她才知道她哭了,提起衣袖拭泪,才又发现她早已哭花了脸。
看他受不住打击自暴自弃,心碎神伤,她也跟着难过落泪,整颗心仿佛被绳索紧紧缚住,全揪在一起,舍不得啊!她舍不得他这么难过!
霎那间白霜染有股冲动,想马上取出还原仙水助他复明,但最后关头,理智扼住情感,催咒的口止住,施法的手心敞开停在面前,时机未到,她不能违背天意啊!
胡乱用衣袖擦干眼泪,白霜染强迫自己以最平静的嗓音开口说话:
“笨牛,谁说你变成他人的负担来着!”她放意用平常两人抬杠的语气说话。
但陆清宇动都不动,一点回应也无,根本不晓得话有没有进到他的耳里。
“你又不是今天才失明的,你已经失明十来天了。这段时
,陪在你身边的我看着你以最快的速度重新站起来,一点一滴地适应、摸索,面对黑暗的挑战,你坚强又勇敢,顺利克服了黑暗,活得比许多自暴自弃的平常人还要好!这阵子相处,我从你身上学到好多,你说,你哪会是我的负担呢?”
“你…不必刻意安慰我。”陆清宇终于有了回应。
“我说的话是真心,还是刻意,我不相信你分不出来。”白霜染再
他,想要他看清自己的心,不要否定出口我,死命往死胡同里钻。
“我…”陆清宇霎时无语,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明白,白霜染所言句句是真。
“不要否定自己,不要自暴自弃,否则就枉费我当初出手救你!”白霜染抬出恩情“
迫”他,她知道陆清宇一直记挂着她对他的救命之恩。
“我不会忘记你曾救过我的命,但这跟我失明是两回事。”笨牛才稍稍探出头,便又退怯,缩回胡同里去。
“不是两回事!这两件事根本就是一回事。我白靖只救好人,只救有用的人,你是英雄,是值得我出手相救的人。我知道你一心一意想回报我的救命之恩,今天在此,当着皇天后土,我要求你要好好活着,重新振作,当作是对我的回报。我只接受像过去十几天,虽然眼睛失明,却丝毫不退怯,和我愉快相处的陆清宇,贬低自我、意志消沉的你,我绝对不承认!”
白霜染坚定鼓励的话,一字一句像是连续不断的钟响,声声敲击,敲进陆清宇的耳里,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失明的你伸张正义,相救了刘逢恩夫
,怎么会是个废人呢?”
这句话仿若希望的火苗,悄悄点燃陆清宇才熄灭的心火,那时成功营救刘家娘子,让刘逢恩夫
团圆的深刻感动,此刻又重回心间。
“虽然你中毒失明,往后再也看不见,但没关系啊,有我在,你一样看得见,我可以当你的眼睛,陪你一起看这个世界,我说给你听,你用‘心’去看,就像这阵子我们相处的方式一样。”
“你愿意…当我的眼睛?愿意永远陪伴一个瞎子?”陆清宇伸出手问着,他发现他的声音满是颤抖,白霜染的话让他的心房涨得暖暖的。
“嗯,当然愿意,我不是已经先当你的眼睛当了十来天了吗?怎么样,我的表现还称职吧!”一双柔荑搭上陆清宇的温厚大掌,透过掌心传递的温热,正是她最坚定的承诺。
陆清宇感动不已,眼角忍不住又浮现水意,他大掌一拉,将白霜染带入怀中,圈住她,不住向她道谢:
“白靖,谢谢你、谢谢你!”此生能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不意会落入陆清宇的怀抱,白霜染一时被吓住了,而后红
慢慢爬上脸颊,身子也无法控制地热了起来。她就这么呆呆让陆清宇环着,嗅着他强健的男
气息,感受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和宽大温暖的
膛,毫无防备,任所有属于他的一切霸道地侵入她的记忆、她的灵魂,还有她的心。
白霜染身上清雅的花菊香安抚了陆清宇心底的伤,激动的情绪渐渐平静,理智思考也逐渐回复正常,感受到怀里的人儿身子纤细柔弱,
前还有股柔软…柔软?等一下,他的手轻轻往下探,触得的感觉告诉他这是女子纤瘦不盈一握的
肢,这…体认这个事实,当场令陆清宇脑门一轰,如遭雷劈。
“白靖,你…你是女人?”他呐呐问道。
“啊?”糟了!陆清宇的话让白霜染悄脸顿时惨白,脑子停止思考好半晌才恢复运转,回魂后第一件事马上就是弹指定住时间。
霎那间,周遭所有事物瞬间凝结,陆清宇环住她的双臂也停在半空中。
白霜染蹲下身,退步
离陆清宇的怀抱,看着他俊逸的脸庞,一想起方才两人极度亲密的贴近接触,又让她不住脸红心跳,仔细想来刚才的景况,她发现她已管不住她的心了。
她居然开口说出她想都没想过的话,她说她愿意当他的眼睛,陪他一起看这个世界,她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啊?!
白霜染,陆清宇是你的任务,为他找一个相守终生的恩爱伴侣是你惟一的责任,你不能违背天意,你更没有资格说要陪在他身边!
心绪惆怅,百转千恻,眸光却是定定,从头至尾锁在陆清宇的脸庞上,不曾稍移。白霜染真的不能明白,为什么当她只是提醒她自己莫忘该尽的责任时,她的心会揪成一团,疼痛不已?为什么?
时光不知停住多久,水亮的眸子滑下两道清泪,经历一番天人
战,白霜染终究还是下了“正确”的决定,她…不能违背天意命数!
洗去陆清宇方才部分的记忆,忽略那种心痛的感觉,将她自己已经偏离的心拉回正轨,好好做她该做的事,别忘了她白霜染可是天界瑶池的传今仙子啊!
“这样做才是对的!白霜染,这才是你该做的。”施法解除时间冻结之前,白霜染不断在心中告诫自己。
但愈是提醒,她的心愈是揪紧,眼泪更是纷落不停。
她好难过,好难过啊!可不容她多作犹豫了。
法咒轻催,纤指一点,凝住的时间再度恢复正常运转,陆清宇突然感到
前一阵空,焦急马上爬上了脸,一双大掌在空中胡乱挥舞,口里直喊着:“白靖、白靖,你在哪里?”
“我…我在这儿,就在你眼前。”她赶忙提起衣袖,想擦干眼泪,可愈擦泪水愈多,声音里满是哽咽。
“白靖,你怎么哭了?”陆清宇出声问道。奇怪,脑袋里怎么有种空虚浑沌的感觉,好像忘了什么,可再用力想,好像又没这回事,这…该是他的错觉吧!
“我…”不能再哭了,白霜染,你要坚强!陆清宇的未来全掌握在你手上。
演堤的泪水总算止住,陆清宇听见一阵仓促急切的
气和呼吸声,他猜想是白霜染在调整她的情绪,未久耳边便传来白霜染的话语。
“看到你接受了我的劝告,愿意重新站起来,勇敢面对未来,心里一阵感动,一时忍不住就掉眼泪了。不过,你别这样就认为我很爱哭,我不是那种动不动就爱掉泪的人喔!听见你肯让我当你的眼睛,陪你一起度过这段日子,我很高兴,很感动,所以…”白霜染努力解释着,哭泣不再,但声音里仍有着浓浓的哽咽。
“白靖,谢谢你。”他的心盈满感动,但他从来不擅言词,只好将满腔的感激全化作一句谢谢。
“不会,记得,你答应我的,一定要做到喔!”白霜染伸出小指,走到陆清宇身边,勾起了他的小指,晃了晃,当作约定。
陆清宇的大掌本能地想包覆白霜染的手,却被她不着痕迹给躲了开。
“会的,我…会尽量努力的。”尽管心里还是很难过,但得知白靖如此关心他,有她的陪伴,他会尽量调适自我,早
走出终身失明的
霾。“白靖,明天早上,我们就动身…回容
城吧!”
木既已成舟,就该勇敢下水,顺着水路前进,去寻另一方未知的天地。
“嗯。”白霜染终于破涕为笑,点头许诺。陆清宇愿意回容
城,回去那个属于他安身立命的地方,有着他熟悉亲友的城镇,这就表示他真的愿意
自己早
走出失明的打击,面对众人,展开新的未来。
她会尽她所有的一切帮助他的,一定!
容
城,以“菊都”之名享誉天朝的都城,是陆清宇的家,那儿会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会不会有适合他的好姑娘?
再来,她该帮他物
一位贤秀女子,陪伴他度过余生了。
一思及此,明眸又现晦
,心头瞬为愁云所笼罩,她…真能忽略这般揪心的痛,心甘情愿为他找个
子吗?
若她不愿,那试问她这番心痛原因为何?
心静静,脑空空,反问自己,白霜染还是想不通,她究竟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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