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婕妤一脚踏进市区最热闹的悦来客栈,店东便热心的与她打起招呼“宋姑娘,你好啊!有位周公子在楼上上宾座等你呢!”
婕妤的脸蛋一下
红了起来,净低着头“谢谢。”她埋着头直往楼梯前进。
一登上二楼,往上宾座方向走去,婕妤一眼便瞧见久违的周子昂,而他那双眼眸也正朝着她,毫不松懈的直打量。
“干么这么瞧人?”她一坐定,便略略嗔怪。
周子昂的眼神充满着昭然若揭的情愫“好久不见了嘛,不这么瞧你,怎能一疗相思之苦。”
“你少贫嘴了,巧言令
鲜矣仁!”婕妤埋着头低声道,脸上仍挂着浅浅的笑姿。
“喝茶吧,这壶茶水的味道还满隽味的。”他帮她斟着茶水。
“嗯。”她端起茶杯,细细的品茗。
周子昂又目不转睛的直欣赏着她的一举手、一投足,只要是婕妤的点点滴滴,都足以牵制着他的每一丝血脉。
“喂,又在想什么了?你很不专心哦!”婕妤唤了他一声,故作嗔怒。
他笑着答道。“窈窕淑女,寤寐以求,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冰雪聪明的婕妤怎么会不明白周子昂话中的含意呢?但她却是刻意撇开话题方向“怎么?周大才子这些年来,从杭州求到苏州,再由苏州远渡重洋的求到美洲,还是求不到心目中的窈窕淑女吗?”
“唉!”周子昂故作哀怨的叹了一口气。
没错,这些年来,他的足迹遍及了杭州、苏州甚至更远及美利坚的美洲,但他的心底却始终只有一人,任凭外界的山水如何的绝妙,眼前的佳人才是他唯一的执着。
“再要不然,也还有你那个指腹为婚的未婚
在故里等着你啊,又何必长吁短叹?”她故意促狭的说。
“求求你,别再糗我了好吗?”周子昂求饶的喊道“我逃了那么多年,究竟是为了谁?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他深情款款的凝望着她。
婕妤技巧的痹篇了他的眼神。
周子昂对她的一往情深她并不是不知道,只是,她实在不想在他还有婚约在身的情况下,搅入局中,把一潭原本就显混浊的水池,扰得更混乱。
“婕妤…”他的双手越过桌面,紧紧的握住她那纤细的双手。
她却扬着声喊道。“我哥哥耶!”她的眼光投向楼下街井。
“庆余?!”周子昂的目光随着她移动。
瞧了瞧楼下的庆余,再瞧一瞧身旁的婕妤,这对长相俊美秀丽且才华洋溢的兄妹,显然是积善之家余荫下才有的产物,周子昂由衷的感到钦然。
“走。”这下换婕妤拉住了他的手。
“走去哪里?”周子昂可乐了呢!
“带你去看我哥哥的‘老婆’。”婕妤鬼灵
的说。
“你大哥何时成亲了?”周子昂很是纳闷。
“先别问那么多了,待会你就知道了。”拖着周子昂的衣袖,婕妤兴致盎然的直往楼下奔去…
站在双姝刺绣坊的店门外偏僻一隅,目睹着久违的晏姝以及仲玉那充满自信的风华,周子昂讶异得几乎目瞪口呆。
实在无法想像她俩就居住在扬州城,表哥暗地派人寻找的晏姝以及仲玉就在离苏州不远处的扬州城落地生
。
命运真是绝妙而不可测,无缘的人,就是近在眼前也找不着,有缘的人呢,即使是天涯海角也跑不掉!
“瞧,里头那个抱着小孩,正在与我哥说话的美姑娘就是嫂子。”婕妤指着晏姝说道。
“小孩?‘’周子昂看见了,他看见晏姝手上抱了个小男孩,晏姝改嫁了!?周子昂直觉的联想。
“还有,旁边那个专心针线,头是一抬也不抬的小姑娘,就是我哥的‘老婆’。”她指的是仲玉。
周子昂显然是搞胡涂了。
“我哥的‘老婆’很美吧?!我觉得她好像是仕女图上的美女,温柔婉约却又不失刚毅,应该是刚柔并济吧!”婕妤陶醉的说。
“你把我搞胡涂了!”周子昂犹搔着头。
婕妤略略抬头,瞧着个头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周子昂。
“你一会儿说那个抱着小男孩的美姑娘是你嫂子,一会儿又说那个专心针黹的小姑娘是你哥的老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难不成你哥一箭双雕啊?!”他实在很是胡涂。
她用指尖弹了一下他的手臂“听清楚,那个抱小孩的是小姑娘的嫂子,而专心针黹的小姑娘才是我哥的老婆,懂吗?”她没好气的斜睨了他一眼。
周子昂恍然大悟的点点头,也为表哥应杰松了一大口气。
“婕妤,你哥和那个小姑娘正式拜堂成亲了吗?”他提出质疑。
婕妤慧黠的答道。“现在还没,但有朝一
,我哥一定会用八人的大轿将她
娶进咱们礼廉宅第的。”
“嗯?”周子昂还是没能弄懂她的话意,一向聪颖过人的他,在心爱的婕妤面前,总是显得浑浑沌沌,周子昂很是纳闷自己的反常行为。
“笨!”她又没好气的睨了他一眼“没听过有志者事竟成吗?”
周子昂恍状大悟的点点头,更是暗暗的为仲玉感到
欣,庆余会是个良人的,仲玉终究会得到幸福的!笃定的想着。
“婕妤,那个小男孩是谁的小孩?是小姑娘大嫂的小孩吗?”周子昂还是想问个究竟。
“喂!”婕妤没好气的直用食指戳着他的
膛“什么时候改行当包打听的?跟我抢生意啊?”
周子昂啼笑皆非的道。“我不是什么包打听的啦,而是…”话说到嘴边,又
了回去…“所谓君子坦
,我最讨厌人家
吐吐的了!”婕妤嘟着嘴抗议。
他投降了“其实,那两个姑娘我都认识。”周子昂据实以告。
“啊!”婕好吃惊的张大嘴巴。
“别吃惊,我慢慢说给你听。”周子昂缓缓的诉说原委“那个小姑娘正是我表妹,她叫韦仲玉,而那个抱着小孩的大姑娘,正是我表哥的
室,她叫宋晏姝。”
婕妤点点头,没错!她们的名讳,周子昂说的一点都没错。
周子昂又接着说。“晏姝在三年前,被韦家那已过世的祖
因不孕、无法为韦家传宗接代的牵强理由,强制驱离韦家,而表妹仲玉也在当时莫名的不告而别,没想到她姑嫂两人竟会相携在扬州落地生
,唉,真是因缘际会啊!”他一副感慨万千的样子。
“封建!”聆听着晏姝的不平际遇,婕妤忿忿地为晏姝抱不平。
见婕妤那如同女中豪杰、不平则鸣的伸张正义模样,周子昂好是有兴趣。
“你那个什么表哥来着,就这么的无能吗?就任由
子流离失所的飘
在外,一丁点都不心疼吗?”婕妤义愤填膺的道。
周子昂拢住她的肩,笑着道。“稍安勿躁,且听我慢慢道来好吗?”
婕妤迫不及待的说。“快说。”
“其实,应杰表哥和晏姝他们这对鸳鸯,是活活的被长辈拆散的,这三年来,应杰表哥过得并不快乐,在祖
还未过世前,表哥也曾暗中托人寻访着晏姝的踪影,但却徒劳无功,应杰表哥对晏姝的情意,天地
月都可为殷证的。”周子昂简单的把往事叙说一遍。
“真的?!”婕妤问得很认真。
“当然是真的,这年头,除了我和我表哥之外,再也找不到像我们表兄弟俩这般钟情的男人了!”周子昂不忘借机自我标榜一番。
“少贫嘴了!”婕妤恢复正
“现在你已经代你表哥找到表嫂了,你打算怎么做?”
周子昂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迳是问道:“晏姝手中那个小男孩究竟是谁的孩子?”
“仲玉的。”婕妤直截了当的答道。
她知道周子昂的疑惑,既然周子昂对晏姝是否再嫁而存有纳闷,倒不如她坦然以告。
周子昂喜忧参半“这么说的话,晏姝一直独身了!那仲玉怎么会已有了小孩?”
“仲玉在离开韦家前,被一名负心汉所骗,因而怀有身孕,原本,她是想以结束生命来了却此生,是晏姝救了她的,晏姝是仲玉的救命恩人,更是她和她的儿子怀恩的再杂邝人。”婕妤将仲玉亲口告诉她的往事,一字不漏的重复给周子昂。
“啊,原来如此!”周子昂几乎可猜出那个令仲玉失身的男子是何方人物了,他早就知道那个蓝志朋不是什么好东西了,没想到,仲玉竟落人了蓝志朋的陷阱,前因后果,所有因果的劫报全然昭然明白了。
“晏姝是一个难脑粕贵的娴淑女人,我一直很敬重她。”婕妤真诚的表示。
周子昂与有同感的点点头“我想,她该是苦尽笆来了。”
“嗯?”她不太明白。
“答应我,先不要让晏殊知道我已经找到她了,至于应杰表哥那方面,我再来安排。”他已经有了腹案了。
“那个搞破坏,存心拆散人家恩受夫
的祖
呢?”婕妤心存芥蒂的问。
“逝者已矣,所有的恩怨,就让它化作飞灰吧!”周子昂语重心长的轻拍婕妤的肩。
她善解人意的点点头。
办完了祖
的丧事,韦大富宣布将所有的事业全部移转给长子应杰负责,将日本的贸易事业以及海南的土地事业交给庶出的次子仲杰负责,自己则决定到峨嵋修行,希望籍着佛祖的力量,洗清自己这辈子所造的孽。
“爹,你什么时候会回来看我们?”望着身旁泪涟涟的娘,仲杰不
替娘亲向爹问道。
“没有归期,无需等待。”韦大富充满玄机的道。
“爹,您保重。”应杰简单的
代,他知道爹一决定的事,是绝不可能更改的,与其千方百计挽留,倒不如潇洒相送。
“嗯。”韦大富满意的看着大儿子,父子两人相对无语的凝望了半晌,多少恩怨情仇尽化作飞灰“记得祖
的临终遗言。”拍拍大儿子的肩膀,韦大富言简意赅的叮咛。
应杰谨慎的点点头。
韦大富再度用目光扫过应杰,仲杰以及泪涟涟的宝珠,还有待在韦家数十年如一
的管家、众多奴仆们,他想,这是此生最后的一眼吧!名利富贵如浮云,他知道了,他不会再眷恋了。
背负着极为简单的行囊,在家人的目送下,韦大富千山万水独行前往峨嵋修行去了。
“天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呢?”宝珠哭喊着。
“娘,别哭了,爹已经走远了。”仲杰搀扶着亲娘安慰道。
“仲杰,你先扶二娘进去休息p巴!”应杰俨然已取代了韦大富一家之主的地位,那架式与气韵不亚于韦大富。
“是。”
仲杰扶着娘亲入主屋,管家以及奴仆们也渐渐退去,各司其职的忙碌去了。
应杰双手抱
,站立在韦家豪华的大门前,一种君临天下的架式凛然可见,路过者莫不好奇的多瞧了他几眼。
他才不在乎人们用什么样钦羡或者嫉妒的眼光瞧他呢!他在乎的是晏姝,现在,他最渴望的是寻回那个他钟爱一生的女人。
“大少爷,大少爷!”管家轻唤着。
“嗯?”
“驿站刚传来一封你的信呢!”管家恭敬的将书写端正的信笺呈至他面前。
“是谁的来信?”应杰顺手接了过来。
“好像是子昂表少爷从扬州寄来的。”
“子昂?”应杰诧异的拆开信笺封口,迫不及待的摊开来阅读。
避家不晓得子昂少爷远从扬州捎来的信笺内容是写些什么,只知道大少爷那张失落已久、温煦如春天般的笑容,再度显
了出来,管家整个人忽地也跟着
天喜地了起来…
应杰几乎是连夜马不停蹄的赶到扬州悦来客栈与周子昂相会的。一见到周子昂,应杰便迫不及待的喊道。“快,快带我去见晏姝!”
“急什么呢?漫漫三年都在等了,干么还急在这一时半刻?”周子昂睁开惺忪的双眼,半理着衣裳喃喃道。
“就是已经错过太多的时光,所以才急于一时相见啊!”应杰振振有辞的答道。
周子昂这下全都苏醒了,他由表哥那双晦暗已久的双眸,顿时充满企盼且明亮,明白、确切的了解到真爱的含意。
“好吧!我们这就出发吧!”
很快的,他们即到达了双姝刺绣坊的门口。一眼,应杰便看见了他这三年来
夜思暮的晏姝,她仍是美丽如往昔,不但如此,还多了几许自信的风华,多么的
人与醉人啊!
应杰眼眶盈着泪光,强忍着悸动的情愫。
周子昂轻轻拍着他的肩膀,企图给予无言的慰籍。
应杰正想踏出脚步往双姝刺绣坊走进,却忽地被稚
的童声吸引住,小男孩唤着晏姝,一声声亲娘,叫得声声震动他的心。
他见到了,晏姝
含慈颜的放下手中的工作,亲呢的抱起小男孩,他的血脉顿时凝固,有半晌几乎凝止无法动弹。
“是仲玉的小孩。”周子昂适时的在他耳畔说明。
应杰愣愣的侧过头,用询问的眼神凝望周子昂。
“蓝志朋那号人物,你还记得吗?”周子昂提醒他。
记忆深处的那位游手好闲之辈,骤然涌上应杰的脑海。
“是晏姝救了仲玉的,晏姝是仲玉和那小男孩的再杂邝人,所以仲玉的小孩喊晏姝为亲娘,天经地义吧!”
周子昂的点滴细诉,应杰的心忽然揪得好疼痛,如同伤口撕裂一般“这些年来,她们一定吃了很多苦,真难为她们了!”
“别急,你还有一辈子的时间足以补偿呢!”子昂善解人意的劝慰。
噙住男儿的泪水,应杰坚定的点点头“会的,我会用尽一生的爱,来弥补晏姝以及仲玉她们所受的苦…”
周子昂踏进双姝刺绣坊前还先回过头瞄一瞄,见应杰已藏身在不远处的墙边,才放心的踏进双姝刺绣坊。
“客倌,您好。”晏姝
向前,亲切的招呼。“你好。”周子昂抬起头来,与晏姝的眼神撞得正着“好久不见了。”
“你?!”晏姝错愕得整个人直直愣住了。
“什么事呢?”仲玉也恰由里间走出来“怀恩呢?跟娘娘到屋里去吧,别碍着娘工作了。”语一毕,整个人也跟着完全愣住了。
晏姝先回过神来,抱小怀恩交给仲玉“你先带怀恩进去吧!”她小声的
代。
仲玉依言,迅速将小怀恩抱回里间。
目送着仲玉进里间后,周子昂才又开口。“久违了。”
“请坐。”晏姝恢复落落大方,盛着茶水招呼着周子昂。
“这些年来,过得还好吗?”端起了晏姝送来的茶水,周子昂寻着话题。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晏姝浅笑的答着。
“还怨祖
吗?”周子昂试探着问。
晏姝耸耸肩“命运半点不由人,非一个怨字能了得。”她轻描淡写的带过。
就这么简单的两句问答,周子昂明白的见识到了晏姝这三年来风华的历练。
“祖
过世了。”他又道。
“啊!”如丧考妣似的,晏姝整个脸灰败了下来。
果然是个性情中人的奇女子!周子昂深确的感受着晏姝的奇情“让应杰来接你们回去吧!”他提议道。
晏姝倏地站了起来,猛摇头。
“为什么?你们两个有情人是该聚首的。”周子昂尾随其后喊道。
“不要。”晏姝噙住相思的泪水“不想破坏应杰幸福平静的日子。”他现在该是儿女成群了吧!她心想。
“可是,应杰一点都不平静,一点都不幸福啊!”周子昂详实以告。
“啊?”她不敢相信。
“自你离去后,应杰恍若行尸走
一般,整个人没
没采的,甚至还大病了一场。”
“应杰…”晏姝抖动着
“生病了!?”
“应杰大病一场之后,整个意志消沉,如同失了魂魄一般,弄得韦家上上下下紧张万分,祖
也跟着烦恼得病倒了。”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晏姝整个人茫茫然,几乎无法自己。
“祖
在临危前特别
代,一定要将你找回来,与应杰团圆,这是祖
特别
代的遗嘱。”
祖
终究还是接受她了!她终究还是被承认了!晏姝感慨的想着。
没有怨恨,只有遗憾,晏姝遗憾自己无法见上祖
最后一面,向祖
表达千万的谢意。
“这下,你再也不会反对让应杰来接你回去了吧!”周子昂乘机问道。
晏姝仍是摇摇头,她不是不愿意,而是一切来得那么的突然,不设防、没预警,让她一下无措了起来。
“难道你心已另有所属?”他故意逆向操作。
“波澜誓不起,妾心古井水,应杰教我读过的诗,我永远不会违背,更永远不会遗忘。”她意志坚决的说。
“那就好。”周子昂漾满了笑容,
接着缓步前来的应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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