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游戏
他的人生本就是一连串的游戏
既已投身其中
不论结果如何
不妨
痛痛快快再玩一场
方成宣拉着彭云晰,才走出酒吧,后头的她便神志不清地往前倾倒,头颅撞得他后背发疼;他及时抱住她,看着她呆呆的无知睡颜,差点想把她扔在路上不管。
抱着她回到自己车上时,他已是满身汗。他一度怀疑她装睡,拍拍她的脸,她反
没好气地挥开他的手,头转向车窗,磨了两下牙。
方成宣的眉头和眉尾分别滑稽地挑了一下,发动车子,想也不想地便开往自己的住处。
回到住处,他让她躺在
上,自己则进浴室冲个舒服的澡。
冲完澡,方成宣将擦拭
发的
巾挂在肩上,再到厨房拿了罐冰啤酒,赤着脚走进书房,开启电脑接收电子邮件。
草草回了几封信,他觉得累了,两手
握往后上方伸展,打个大呵欠。
回到卧室,
上彭云晰的姿势没有任何改变,他盯着她
睡的表情,缓缓踱至
边,心想至少她不哭不吵不闹不
吐,让她在一名陌生男子的
上醒来,对她而言应该是个不小的惩罚。
陌生?在她眼里,他算是个讨人厌的陌生男子吧?他对她也所知不多。
躺在她
侧的米
旧布袋映人他眼帘,他坐下来,打开她的包包。
“餐厅打工制服、素描簿、记事本、原子笔…”他大刺刺地翻看她包包裹的东西,一点也不怕她突然醒来,将他逮个正着“托福英语…连存款簿都带在身上!”
他打开存款簿,先瞄了下存款余额,然后从她提存的纪录了解她的用钱态度。
将存款簿放回包包,他拿出她的皮包,找到她的证件。
“我的天啊!”他原以为她至少小他个两、三岁,想不到她和他同年,还比他大了几个月。
“扣分、扣分。”他摇摇头,幼稚地自言自语。他拉起包包的拉链,随手搁在
边的矮柜上,转身看又磨了两下牙的彭云晰。
睡觉会磨牙,扣分;出门连支口红也不带,扣分;
部只有B罩杯,更加严重扣分…
还有,千万别告诉他,她烂醉在酒吧里为的是那个陈家债!她浑身上下已经没几个地方吸引他了,若再加上没有眼光,他会非常后悔曾经对她有意思。
他起身准备熄灯,一直酣睡着的彭云晰突然有了动静。
“家…”她侧身呓语。“信…”
方成宣因睡意而半眯的双眼霎时瞪得老大。这位小姐在意识不清时仍然执意和他唱反调!
他坐回
上,清楚听见她又呢喃一声“家信…”
一滴清泪溢出她密合的眼睫,然后滑落,消失在鬓发问。
作了悲伤的梦吗?还是唯有在酒醉
睡之际,才敢坦承深藏在内心里的浓浓忧郁?
方成宣轻抚她未干的泪痕,莫名地心生疼惜。忧郁的女子总令人心动,尽管她忧郁的原因
让他火大。
他凝望睡梦中眉头轻攒的她,缓缓俯下身…
“你混蛋!”
正当他即将吻上她的
,她竟挥了一拳,不偏不倚地击中他颇为自傲的鼻梁。
“喂!”
他抚着鼻梁。幸好没歪掉,也没有
鼻血。而犯人依然侧躺着,没有醒来。怨想,她刚刚骂的、打的应该不是他,而是她梦中那位花心又没担当的混蛋陈家信!
尽管如此,他却开始
她的衣服。
“是你惹火我的…”
原先他还避免直视她
的躯体,但想想自己何时这么固守四维八德?不看
不看,他干脆连她左边
房下的一颗褐色小痣都给瞧得仔仔细细。
然后他自己也
个
光,躺在她身旁。
虽然只是个游戏,毋需当真,但多花点心思、玩得
真些似乎也无妨。
。--。--。--
方成宣睡前没有拨闹钟,他以为时间到了自然会有人大声尖叫唤醒他。
但彭云晰没有叫。她在一阵头疼中醒来,睁开眼,还没来得及用脑筋想事情,整颗头突地像遭人撕扯般作疼,
得她坐起,痛苦地抱头。
她起身的动作让方成宣自动醒过来。他
惺忪睡眼,曲肘半侧起身子说:“早。”
彭云晰抱着头不动,那股沉重、翻搅似的剧疼剥夺她所有知觉,以至于做不出任何反应。
“你属于宿醉严重型的。”方成宣伸出手,以指腹按摩她的后脑勺及颈项。
她安静地接受他的抚触,待疼痛不再那么剧烈,她立即意识到身旁怎会有个另人?猛然回头,一见到他,她马上愣怔住,额侧又一阵
疼,疼痛迅速蔓延整个脑袋。
挥开他覆在她脖子上的手,她咬牙,待这阵疼痛稍歇,她想起了什么似的,隔着薄被摸索自己的身躯。
“啊…”当真未着寸缕…
“你在找这个吗?”
方成宣手上勾着她的小
,恶劣地在她眼前晃呀晃的。
她抢回自己的贴身底
。坐在原处,下巴夹着薄被护着上半身,好不容易才穿上底
。
“不是?”方成宣手上改挂着她的
罩“那是这个罗?”
彭云晰似乎受到很大的刺
,两眼有些空
,但她没有时间崩溃,赶紧夺回
罩穿上。见着自己的上衣在
底下,她正伸手要捡时,旁边的方成宣下
背对她站起。
他弯身穿上底
,低着头,倒看身后的她,眨眼抛出一个令人发
的媚意。他朝她袒背
的原因,在于不论看人或被看,觉得吃亏的总是女人。而且,他对自己结实的
部有绝对的信心。
彭云晰的反应不出他所料,吃惊得差点跌下
,可是接着她却掩住口鼻,仿佛刚刚看到的是什么恶心的脏东西。
方成宣在底
外再套上一件黑色休闲短
,绕过
尾,拾起她的上衣给她。
“你最好告诉我你是怕
鼻血。”
她仍然捂着口鼻“我真的有些反胃。”天啊!他那两坨
在她眼前挥之不去!她穿起上衣,有好一会儿找不到袖口,头晕目眩。
方成宣瞪她一眼“我当你是酒醉后遗症!”他绕回
的另一头,从她的包包中拿出她昨晚在餐厅打工时穿的短裙。“穿这件不是
好的?”
彭云晰甩着头,顾不得那么多,跳下
意图尽快套上牛仔
,却重心不稳的跌倒在地。
她扯下薄被掩住自己,悔恨万分。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她定神回想,昨晚和陈家信分手后,她漫无目的地四处
走,将近十点才回餐厅。跟老板道过歉,她便换下制服,先行离开…
然后,她走进一家酒吧,才喝两杯水果酒便意识不清,忘记自己身在何处了…
再怎么说,她都不可能和方成宣一起,还赤身
体的躺在同一张
上才对呀…
啪!她的头自薄被探出,打自己一巴掌,微怔两秒,再打自己一掌。然后,她像发狂般连甩自己十几个耳光。
“你不痛吗?”方成宣坐在
上俯视她。
她两颊发红,却说:“不痛。”她摸着发麻的脸庞,摇摇头“不痛、不痛。”她松了一口气“真的不会痛!所以,这是…”
“呵!”方成宣笑了,挨她瞪后,视线转向其他地方,左手轻握成拳掩住嘴,肩膀一
一
的,故意不笑出声的模样非常惹人厌。
“你没听过有人笑到被自己的口水噎死吗?”彭云晰瞪着他。他怎么可以那么幸灾乐祸!
方成宣依然笑得开心,伸手捏她下巴一下“没看过有人为了逃避现实,脸都打得快瘀青了还说不痛。”
彭云晰抚着下巴“不可能。”她双眼迅速泛红“这不是真的,不可能是真的。”
“对。”方成宣跃下
“这不可能…不是真的。”他摸摸平坦的小肮,决定到厨房找点吃的,同时给她一点时间接受事实,再继续陪她玩。
“啊…”彭云晰长嚎一声,抱头埋人腿间。该死的!为什么所有倒楣事都找上她…
原先已走到房门口的方成宣折回她跟前,蹲下身看她。
“你哭了?”语中担心多于关心。依他的经验,女人的泪水一旦决堤没有不棘手的。此外,他没料她竟如此脆弱易伤…这不太符合游戏设定。
双肩发颤的彭云晰半抬起头,瞳中黑白分明,没有一丝水气。
“我哭了你不就更开心了?”她愤恨地说。她是很想哭,但打死也不会在这人面前落泪!
“怎么可能?”他轻叹一声,开始编故事。“我昨晚已经领教过,你哭起来有多难伺候了。”
“你少来。”她从小到大落泪的次数屈指可数,在人前哭泣的经验更可以说是没有!
“不信?”他起身找了一面镜子,直接摆在她眼前,
“你看看你眼皮肿得像什么一样。昨晚就是因为你哭得太凄惨,紧抱着我不放,才会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镜中的她披头散发,双眼浮肿。她拨开那面镜子。平
她便知自己长得丑,毋需他提醒。
她扶着额侧,脑海里嗡嗡作响,像有人在她耳边放冲天炮。他刚刚说什么?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她摇头,气虚地说:“我喝醉了。”什么也记不得。
他轻哼“喝醉了就可以杀人放火吗?”他岂会让她一句喝醉便否认掉所有的事?虽然严格说起来,其实什么事也没有。哈!
她抬头看他。心想她没踢他、踹他就很不错了,哪有可能和他做什么一发不可收拾的事?
“不可能。”她越想越笃定。“我再怎么醉都不可能会对你…”“你是没对我怎么样。”他笑。本就不期待她会马上接受他的说词。“你只是一直求我一定要对你怎么样…”他站起身,话语一再以暧昧的口吻收尾。
“怎么样?”她也跟着站起。
他退后两步“什么怎么样?”打量她的眼光由上往下移。
“你对我怎么样?”她想往前走一步,要他把话讲清楚。但她的
子才穿了一半,赶紧拉起被子遮掩,可他的眼神告诉她,他已经欣赏得差不多了。
“我对你怎么样?”
他无赖到底,句中的疑问语气比她还浓,好似知道事实真相的人是她而不是他。
“你这人真是…”无赖、小人都不足以形容他!彭云晰一时间找不到适当的咒骂言词。
“你要不要先把
子穿好?”方成宣摸了下鼻子,别开眼,以免又笑出声。“否则我会以为你又在邀请我对你怎么样。”
彭云晰拉起牛仔
,表面上一脸镇静,其实内心十分复杂。也许什么都不管,把错全推到别人身上便能轻松些,但她做不出这种不负责任的事。
“不管是不是我求你。昨晚我…昨晚我…”她说起话来少了之前的魄力。“昨晚我醉死了!你怎么可以…”
“你确定你醉死了,两腿没有夹着我的
股,猛喊come—on,baby?”他看得出她招架不住他目前的攻势,但他损起人来依然不留余地。
“很抱歉,我英文没那么好。”
“没差,你啊咿呜 ̄哦喊得可好了。”不能怪他,昨晚在餐厅里她占上风时,同样一点面子也不给他。
“你非要如此羞辱我不可吗?”彭云晰红了眼。所有的气愤、自责,转眼间
方成宣一怔。他怕女人的眼泪,但他真正没辙的是女人如此哀怨委屈的表情。照理说,他会抛弃所有成见,怜惜地拥住她,低声说都是自己不对;没想到他愣在原地,动的只有那张近来
得可以的嘴。
“你昨晚折磨我一整晚,现在让我口头上占两句便宜也不行?”
“随便你怎么说。”彭云晰垂睫,很快压抑住流泪的冲动。她不想再与他斗。“反正我什么也不记得,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你闹得我一夜
犬不宁,拍拍
股便想走人?”他挡住她的去路“我为了保护你,不惜和那个变态酒吧老板翻脸,他还扬言不会让我好看…怎么办?现在想想,我有点怕,而且觉得很不值耶!”
“酒吧老板…”当她走进那家酒吧,吧台里的老板望着她,缓缓
出一个诡异猥琐的笑,当时她打从心底发冷颤,基于礼貌才没有掉头走开。老板送来的冷饮出人意料的好喝,她还觉得自己错怪人家,但她没多久便醉得神志不清。是她的酒量太差,还是那个老板真的居心不良?如果问题出在老板身上,说起来她还得感谢方成宣罗?
“你去那家酒吧做什么?”
“问得好。你呢?你去那家酒吧做什么?”方成宣反问她。
彭云晰沉默,仍然心存怀疑。他的出现太过巧合,让人联想到命运、缘分之类什么的,与之前的坏印象重叠在一起,她的心头一阵混乱,着实无法相信他。
“不只这样。我还要问你,”方成宣两眼勾着她,存心凝得她心慌。他凑近她耳畔,低语道:“那个陈家信有什么好的?”
他
起她一绺发丝,以轻柔的抚触、低沉的嗓音使她正视他的存在,更刻意点破她心仪陈家信的秘密,让她没有办法再在他面前戴上面具逞强。
“昨晚你抱着我,一直喊家信、家信。我还没怪你利用我,你倒先以被害者自居了。”
彭云晰睁大眼看着他,脸色逐渐发白,后退一步,痹篇他想揽住她肩膀的手。
方成宣微笑,手举在半空中“我不管现在你怎么想,我只要求你给我一点精神赔偿…”
“你做什么?”
“我有话跟你说。”方成宣笑着贴近她。
“有话直说,不用靠这么近。”彭云晰背抵上墙壁,无路可退。
“跟昨晚相比,”方成宣先以手指摩抚她的脸、她的
。“我们这样的距离还算远的咧!’
他俯下脸,吻上她的
时,抬睫望入她瞳眸,不仅要直视她的灵魂,还要将自己嵌入她的思想中!
他张
轻含住她的。她因为呆住而没有反应,亦无挣扎。他再轻
,舌尖扫过她干涩的
瓣.又想深吻之际,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
他离开她的
,发觉她原先苍白的脸庞透着粉红。
他
齿而笑,笑容如赤子般真诚,不似之前的别有意涵。
他轻触她的脸庞说:“就当昨晚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唯独这个吻如假包换。”
彭云晰眨了下限,腿双发软,沿着墙滑坐于地。
方成宣蹲下身看她。这可奇了,他不过轻轻磋她的
,没施展半点真功夫,威力竟如此之大?
正当他不由得有些自满时,彭云晰
着额侧说:“我头痛死了,你有没有头痛葯?”
这什么意思?刚才她呆住全因头痛
裂,对他的吻一点感觉也没有?
方成宣倒了杯水,拿来一盒普拿疼。
彭云晰一心只想快点抑住那股强烈的晕眩感,将盒内剩下的葯全往嘴里倒,一口气
下所有的葯。
“小姐,你不要命也别这样,竟然一次
五颗…”
“吵死了,闭嘴!”彭云晰抱着头,痛苦得想哀喊。
方成宣看着她,知道她现在的头疼不是因为宿醉,而是因为…他!
游戏才刚开始呢!
。--。--。--
“彭小姐,来吃饭了!”
施工部的胡组长笑笑地来到骑楼,招呼站在梯子上做廊柱与天花板连接处细部漆
修饰的彭云晰。近半年来,彭云晰大多跟着他的小组四处跑,却不算是他的组员。施工部人员大多在工地现场,鲜少待在公司,加上胡组长生
不喜爱听那些辈短
长,在彭云晰被派来支援现场堡作前,他甚至连她的人和名字都兜不在一块。
一起工作后,他才开始注意有关她的传闻。大抵性格独特的人,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会成为众人议论的对象。人们总是容不下与自己观点不合的人事物。只因不喜爱附和、凑热闹,或只是明确的表达自己的看法,便会遭批评为孤僻、不合群。据他所知,彭云晰即因得罪公司某设计红牌才会被孤立、分派至与她能力不相符的工作。
奇怪的是,其他小组也和她处不来。别人说他是好好先生才受得了她,事实上,他觉得她只是不爱说话,也不爱听别人谈八卦罢了。其实她的能力不错,做起事来有条有理的,有时他甚至觉得该由她来当组长才对。
以往她从没迟到或早退过,今天却过午了才来,他本来还以为她生病了,建议她休息一天,她却说不打紧。大概因为迟到了不好意思,因此该休息吃晚饭了,她却还是继续工作。
看她上漆的动作不若平时俐落,时而皱眉甩头,似乎仍然觉得不舒服。这样还让她爬上爬下的,实在危险。这个店面重新整修的案子只剩下最后收尾的细部工作,警戒线早巳撤除,骑楼人来人往的,还有几个顽皮的小孩在这里窜来窜去,胡组长不
有些担心。
“谢谢。”胡组长在她下面站了好一会儿了,她才发现。“你们先吃,不用等我。我这边弄好再过去。”
胡组长笑笑,搔了搔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过身,接连有两个在走廊上玩滑板车的小男孩自他身侧呼啸而过。
“哎哟!讲了好几次了,不要在这边滑来滑去,危险啦!”
彭云晰闻言不
微微一笑。论辈分,胡组长可以当她的叔叔;安于现状的善良个性为他博得好人缘,但也因不与人争而迟迟无法获得晋升。身材矮壮、五官长相颇为豪迈的他,
的是富乡土味的台湾国语口音,感觉应该是
阿莎力的男
,面对女人时却格外木讷。由于工作属
较特殊,彭云晰向来不喜爱别人在工地里刻意对她作
别区分,唯独在胡组长面前,她可以轻松地接受他的差别待遇。
“我是女人呀…”
无意识地嘟囔出这句话后,彭云晰上漆的手突地顿住。
上回特别意识到自己终究是个女人时,是什么时候?
她轻轻抿了抿
。
从没想过,亲吻竟真的能带给人如此大的震撼。方成宣吻上她前凝望她的那一眼,似是摄走了她的灵魂,令她自那之后,心绪完全无法集中。
“YA!”
溜滑板车的小孩仍在骑楼上竞速。她似乎又听见胡组长说:“哎哟!危险啦…”
“等我…”落后的小孩不停地加速追赶,当他发觉恐怕会撞上前面大柱子旁的梯子时,已经停不下来。他惊恐地大叫:“呀…”
彭云晰心头一跳,转头往下看,有些迟钝地低喊一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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