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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又是这样!和那时一样的天色,灰蒙蒙的,有种让人使不上力的无奈感。快下雨了吧!空气中隐约有雨的味道让我想流泪,眼角涩涩的,却哭不出来!好闷啊!

 “裴琳!”

 不用转头,就知道是谁!会在大马路以这种高八度音替我宣传的人,除了死小珍,别无他人。我真想建议她加入合唱团,肯定受老师的青睐。

 “喂!”元神出窍啊!站在马路上发呆!”转念间小珍已来到身畔。

 “没!我在欣赏天空。”我看着她鹅蛋型的小脸,秋水似的大眼和樱桃小嘴,那是我没有的。说真的,小珍算是个美女,可惜的是个性“热心”了些。

 “怎么,又想起白马王子啦?”她取笑道。

 “神经!不和你说了。”被猜中心事,我心虚地回避。

 “你脸色好差啊!昨晚又练功了?”她端详着我脸上两粒熊猫眼,未卜先知地说。

 “嗯,‮试考‬快到了,不加紧练习不行。”我淡淡地说着。

 “欸!再练也做不成小龙女的。偶尔也得放松一下,你把自己得太紧了。”虽然有点给我漏气,但我知道这是她一贯表达关心的方式。

 “谢谢!我会注意的。”回应她的关怀,我移动步伐向前走着。

 “欸!今天有大事喔!”

 她像是藏不住秘密的八卦女正准备着我,强迫我收听消息。没办法,平凡无聊的校园生活,孕育了一群三姑六婆。而她们正可大展身手将学校搞成一副飞狗跳好不热闹的景象。而我总得尽职扮演小耳朵天线宝宝的角色,接收那些十件中有九件半是过度渲染的第手消息。

 “什么事?”这是我此时该说,也只能这么说的唯一一句台词,因为接下来我连话的余地都没有,只能乖乖听她说。

 “听说,今天有两个转学生哦,都是帅哥耶!还听说校长的意思是都要让『大炮』接收哦,这下子我们可有眼福了,而且搞不好,会有班对产生呢!”果然,像是排练了上百次的对戏,小珍已流利地念完她的台词了。

 “喔。”我不置可否。这样的八卦还算不上耸动悬疑,而且敝人我也曾经披挂上阵做过女主角。因为我也是转学生。

 那是一年前,国二上学期的时候,我从一所私立明星学校转到这间你中学。听说当时也是绘声绘影的,传言中我还成了艺双全的无敌美少女呢!只不过让大家失望了。我,裴琳,五官俱全,长相只能算清秀,或许有些可爱,但和美女绝对沾不上边。身材嘛!细瘦干瘪,除了腿长了点,其它没什么看头。唯一独特之处是我手上拎着一个和体型很不相称的大型乐器--法国号。这一点让我在宝座上又苟延残了两天才谢幕下台,将女主角让给别人去发挥。这所学校和邻近动辄三、四千人的中学比起来,不到八百人的数字的确是袖珍多了,也因此,学生的转进转出自然就成了新闻大事。

 “你看大炮会不会答应收了他们?”看样子小珍肯让我开口了。

 “我不知道,无所谓吧。”难得我能分到一句台词,却是寥寥几个字,真呕!

 不过,对这问题我还真的是“莫宰羊”对于大炮,我们一向是猜不透的。他是我们的班导,五十多岁了却还是一尾活龙。长相凶恶、嗓门奇大,行踪神出鬼没的,脸上总挂着雷朋墨镜,让人看不到他的目光究竟飘向何方,一副莫测高深的角头老大样--实际上也是。听说他是这所中学的地下司令,连校长都敬畏他三分。没办法,这就是倚老卖老的好处,谁教他资历深,年龄大嘛!本来他想退休了,但不起校长再三拜托和一票老师的极力挽留,只好又带了我们班。不过慰留的真相倒不是他做人成功,受上司和同事的爱戴,原因是--只有他治得了我们这批牛鬼蛇神;问题学生见了他,就跟老鼠见到猫似的,怕死了。说真的,刚转来的时候我也超怕的,被他那不怒而威、铜铃般的虎目一瞪,我就浑身发抖,说话也结巴起来。

 幸好!后来拜我那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亲爱老爸之赐,我成了大炮的干女儿,混了一学期后,他的“高深莫测、凶神恶煞”已吓唬不了我。相反地,和某些正经八百、道貌岸然的假学究比起来,我倒认为他和蔼可亲、幽默风趣多了。小珍之所以会征询我的意见,完全是因为我和大炮已到如父女一般,这种事不问我,问谁?

 很可惜,我的个性向来少筋,对于花边新闻我是左耳进右耳出,绝不让它们进驻脑子里。笑话!以我的智商要应付课业都岌岌可危了,哪有余力去记这么没营养的东西。

 “你啊!亏我调教了你一年,结果连我『包打听』的一成功力都没有!”小珍怨叹得咧!

 小珍本名包达珍,因为个性热心爱说话,专长是与人哈啦,所以同学们一致推崇她为“包打听”她也毫不客气,得意洋洋地收下了。不过我那亲爱老爸总爱叫她“三八珍”说这样比较亲切。小珍为此向我抗议许多次。

 “我是长舌了点,可还不算三八吧?”她说。

 “好了,别说了。要上课了。”我已走到座位上,准备拿出课本,当个好学生了。

 今天是新学期第一天,也是我迈入国三生的学测倒数第二百九十九天。好的开始,才能有成功的一半,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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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好帅喔!”

 “左边那个像柏原祟,帅呆了!”

 “我喜爱右边那个,像金城武,酷酷的。我保证他如果笑起来,肯定死人了。”

 “…”耳语像弹似的,一波波进我的耳膜,抬起头正好对上小珍朝我比出胜利的手势,一副“你看吧”的表情。

 第一节上国文,是同学最爱的古典气质美人陈老师。她就像走出《红楼梦》的林黛玉,娇小柔弱、楚楚可怜的模样站在大炮身边,益发显得他的高大魁梧。突然课上到一半,这位大炮老伯就领着两名传闻中的转学生无声无息地晃了进来。

 这种神出鬼没的事他常干,说好听是关心我们上课状况,实际上是想抓到我们偷懒打瞌睡的小辫子,好威胁我们替他跑腿出公差。我们早已见多不怪,而且练就一身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好本领。为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本班靠窗的一排同学,尤其是靠近后门的人,成了全自动雷达侦测器,只要目标出现,马上通知全班进入警戒状态,绝不让敌人有得手的机会。为此,本班的高度团结向心力位居全校第一,班上默契之好咧!不过众家女老师可就不行了,常被他吓得花容失,只差没夺门而出了。

 “各位同学,这学期班上转来两位新同学,大家要对他们友爱,好好照顾,和平相处,知道吗?”果然是大炮,嗓门洪亮有力。

 “知道!”整齐划一、训练有素的回答差点把屋顶掀了。

 “好!裴琳!”

 咦?叫我干嘛?

 “有!”我举起手应声。

 “你负责带两位新同学认识校园,今天放学后找我报到。”老伯惊人之语一出,我马上被投入羡慕、嫉妒及更多不以为然的眼光,清一是女同胞传来的。

 哇!我无辜啊!吧嘛叫我?想害死我啊!我用哀怨的眼神向他控诉,只见他出得逞的笑容。

 谁教你是我的女儿咧?他脸上摆明写着。哇咧!靠…左边走!谁当你女儿谁就是倒霉鬼投胎。而且我只是“干”女儿好不好!

 都怪臭老爸啦!没事去当什么家长会长,还一连两届高票当选,把学校当成自家厨房在走,混得全校上至校长、下至工友伯伯都到烂透了,而且还跟大炮一见如故,结成八拜之。一听到他只有儿子没有女儿,二话不说就把我当成了“换信物”送给他做干女儿;而大炮的信物是两瓶洋洒!天啊!我被老爸用相当两瓶酒的价钱“出卖”了,好惨!

 “老师,可…可不可以…请别的同学…好啦!我知道了。”我嗫嚅着开口,却被他以“你敢有意见”的目光打败了,只得颓然放弃。

 “好啦!大家继续上课!陈老师,我把他们交给你了。”前半段还中气十足,后半段却突然轻声细语起来,让大家急忙弯去捡掉了一地的皮疙瘩。

 原来“大炮”对上“林黛玉”也会用假音喔!真是嗯到爆了。古典美人陈老师等他一定,马上做出西施捧心状,惨白的脸上有惊吓后的余悸,看来她也听不下去了。

 “我…我看先请两位新同学自我介绍好了。”回过神,她找回自己的声音强自镇静地开口。

 同学们马上睁大了眼,拉长了耳朵等着。只见台上两人无言换一眼,像柏原崇的左边男生先开口了--

 “我叫张柏宇,柏原崇的俊帅加张宇的才华,这是前一所学校的同学给我的评语,供大家参考。”

 “哇!”

 嗯!在一片哗然中,我都快吐了!亏他说得出来,还真是大言不惭、目中无人啊!我有一股不祥的预感,本班将再增加一名天兵,以后日子难过啊!

 和自大男相比,右边那位像金城武的,就显得低调多了。他面无表情淡淡地开口:“我叫张无忌。”

 嘿!我还是“小龙女”咧!不知道金狮王有没有来?那把屠龙刀在不在他身上?这位同学的老爸肯定和我那亲爱老爹同一挂的,都是金庸。听说我那老爹在我出生前就打定主意要把我取名为“裴龙女”因为他爱极了金庸大侠笔下仙女似的小龙女,而且我又在龙年出生。幸好老妈极力反对,我才没被取了这么俗的名字,可是老爸不甘心,硬替我冠上小名,整天“小龙女”、“小龙女”的叫个不停。

 唉!同病相怜之下,我对这位张无忌自动加分,而且他的冷漠酷帅正好是我欣赏的类型,冲着这一点,再加十分。结果我给自大男六十分;冰山男九十分。

 “那,两位张同学请入座吧。”陈老师说。

 入座?坐哪?我还在好奇中,两道阴影已遮住我大半视线。转头一看,妈啊!柏原崇加张宇已坐定在我左手边;再猛向右转--差点扭到脖子,张无忌也已就定位了。向前方看去,小珍正转头丢给我一个“你赚翻了”的眼神。

 呜呜呜!我招谁惹谁了?为什么全班只剩我身边有空位?我决定向大炮申请上诉:我要换位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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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挨到第一节下课钟响,同学们不等古典美人开口,马上作鸟兽散,各自寻找目标进攻。嗯!太好了!什么认识校园的芝麻小事,根本不需要我出马就可以搞定了。自然有人为我分忧解劳,而且是自告奋勇的。

 我暗自窃喜,正要向门边落跑--

 “裴琳!慢着!”

 谁啊?哪个杀千刀的敢挡本姑娘的去路?回过身我正要开骂,张柏宇的大脸近在咫尺。

 “你…你干嘛?吓人啊!”我倒退两步,差点要找人收惊。

 “你叫裴琳,对吧?”他又问。

 废话!你刚才不是叫了出来,还问?我瞪着他没开口,在心底暗骂。现在他只剩五十分了。

 “老师叫你带我们认识校园,不是吗?你要出去,怎么不叫我们?”

 “这种事由其它同学代劳就成了。我现在有事,恕不奉陪!”说完,我潇洒地一拱手,立即飘了出去。

 谁有那个美国时间啊!我得先去找大炮上诉再说。出了门,我直奔福利社而去。这种时间要找他,往那儿去准没错!当我用“轻功”跃进福利社时,果然人在!埃利社阿姨--嵋派掌门灭绝老尼--这又是我那天才老爹取的绰号,原因是这位阿姨算帐快、狠、准,而且长年吃素,年近四十却小泵独处。如何?够贴切吧!她马上按下手中码表,口里啧啧作声。

 “小龙女轻功退步喽!从钟响到进门,竟然花了二分钟,真是破纪录的--烂!钱来!”

 “真是的!害我还赌你在三十秒内就会出现,白白输了一千块。”大炮心有不甘地掏出大钞。

 我猜了他算准了我等不到放学,一定会趁下课马上来找他,还跟灭绝赌了一盘。哼!输了活该!我还想给他一记玉女心经,可惜我这时有求于人,只得低声下气向他讨好。

 “干爹!您撤了我的差事吧,那两名天兵自然有人盯着,只要您答应,我明天带茶叶来孝敬您,好呗?”常言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我决定先使一招贿赂,看看情况。

 “茶叶?不好不好!又没人陪我泡茶聊天,我不要。”

 耶!耙情是吃了秤铉铁了心要整我来着?

 “干…爹!您最好了啦,要不我陪您爬山、打球?您说什么,我做什么!除了盯着他们两个,其它的事,我都答应!”我施展嗲功,外加大奉送。这可是最后底线喽!臭老伯再不答应,我就…我就…我就没辙啦!

 “乖女儿啊!吧爹我知道你一向蕙质兰心、聪明伶俐,这件事交给你,我最放心。别的事,我也不用你做啦。”

 谁?他在说谁?我?蕙质兰心、聪明伶俐?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这种优点?哼!臭老伯倒使一招“戴高帽”害我破功!可恶!

 “裴琳!原来你在这里啊,要来福利社也不通知一下。”三八珍高八度的声音飘了过来。

 我转头看去,几乎全班女生都到齐了,唯一的男是张柏宇那个自大男。看来,他的“亲卫队”已自动整队完毕,而且队长正是敝人在下我!的死小珍。我丢给大炮一记“你看吧”的眼神,等他下令免了我的职。

 “张无忌呢?”他问起另一名男主角。

 “张同学说他等裴琳带他走走就行了。他似乎不喜爱跟大家一起行动。”小珍耸耸肩,不以为然地批评着。

 大炮似笑非笑地望着我,等我投降。

 “知道啦!我负责就是!”起码工作减轻一半,目标只有一个就容易得多。我用上三成功力挤出人墙,飘回教室去。

 一进门,我发现情况有些诡异,原本该是沸声腾腾的下课时间,此时却静悄悄的,目光一扫,几乎全部男生聚在一处,单单将张无忌晾在一旁…

 “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我快步移向男生群,低声询问。

 “你看!我的手!”素有“要宝大王”之称的吴国泰将他的右手抬到我眼前,好让我瞧个清楚。

 哇!好大一只德国猪脚!又红又肿的。

 “谁干的?”一问出口我就后悔了,看这两军对垒、楚河汉界的情势,我这叫“明知故问”

 吴国安哀怨地瞅了我一眼,抬了抬下颚瞟向对方阵地。他是吴国泰的双胞胎弟弟,老哥被人欺负,他却是敢怒不敢言。

 吴国泰一向人缘很好,又热情主动,这一回大概是“误踩地雷”了,我猜。不过这种事还是要听听当事者的说法。我一向处事公平,没有先入为主的观念:自大男除外,他真的是太--臭了。

 我走到张无忌身旁站定,发现他还是面无表情,双手环坐在原位上。

 “张同学,能请问你为什么要对国泰动手吗?”我客气的称呼,并非刻意有亲疏之分。谁教他第一天转来呢?我认识吴国泰一年了,平常像哥儿们玩在一起,直呼名字也是习惯了。

 他望向我,眼里有股淡淡的落寞,语调也有些怅然:“我不习惯别人随便勾肩搭背,会出手是我的反动作,很抱歉。”

 人家都开口道歉了,我还能怎样咧?

 “我知道了!我会请同学们注意。”我了然地说。此时钟响,亲卫队也簇拥着她们的偶像进门,我不再多说,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不过,很快地,这件小曲已在下课前成了最新头条,并以飞鸽传书的方式告知全班了。唉!可怜的张无忌。果然命运坎坷,才第一天就结下梁子,以后的日子真正难过啊!我在心中暗自为他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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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我料事如神,还是老天爷祂也懂我的心情郁卒。过了中午,倾盆大雨如瀑布般直泻而下。这真是太…好了!这代表我得冒着雨,拎着我心爱的“老战友”高唱“一支小雨伞”冲到音乐教室去。因为推甄的‮试考‬将近,我不得不利用午休时间加紧练习,但是这场雨下得真不是时候。早知道就把乐器交给裴荣。

 裴荣是小我一岁的弟弟,平常是我的护卫兼伴奏。但是大部份的时间,他都在和他的亲卫队玩躲猫猫。说来真气人!我的长相平平,充其量算中等之姿,可我那该死的弟弟,却承袭了老妈的美貌和老爸的口才,加上弹得一手死人的钢琴…综合来说,他才是无敌美少男!我曾经问过老爸为什么不把我生得漂亮一点?他只尴尬地笑了笑,搔搔头说了一句--

 “第一次嘛!没什么经验,后来就改进啦。”

 哇咧!靠…右边走!去他的第一次!还改进哩!这么说来全天下抢着做老大的都活该倒霉长得丑喽?我问老天爷,祂回给我一记闪电加打雷的“轰隆”响,好像是说“干祂事”!我不敢再想,只得快步冲去。幸好,门是开着的。

 就在我要达阵的同时,另一道身影迅速窜了过来,我们就撞成一团跌进门里去。状况之惨烈,可以想想一稻草被扁后的样子…那就像现在的我。为什么会这样咧?因为我得护着我的法国号,没敢松手。倒地的瞬间只能将它拿在前,而那名凶手则直地朝我身上倒下。就这样,我背部朝下,面向上;他面朝下,整个人呈大字型趴在我身上。喂…别想歪了,我们中间还摆着个庞然大物喔!这是不幸中的大幸!要不然人家的豆腐就被吃光了。

 我看清那张特大号写真…

 “又是你!张柏宇!”我吼了出来,这下子真的要去收惊顺便看跌打损伤了。

 “你还不起来!我快被扁了啦!”我再吼他。天啊!一个大男生加一支法国号,将近八十公斤的重量耶!呜呜!这下我肯定成了太平公主了啦!

 “对…对不起!来,我帮你。”他终于跳了起来,而且接过我的法国号。

 我困难地撑起上半身,只觉得后脑隐隐作痛,口也一片泛疼。唉!铁定黑青加内伤!他伸出手想拉我起来,我先瞪他一眼,才不情愿地拉住他的手,站了起来。

 “对不起!我没注意到你,雨太大了,视线也很模糊,我只想快冲进来…”他废话一堆,我没空理他,径自走向里间。

 我的浑身透了,现在最需要的是巾,不是对不起!幸好,找到两条。别问我音乐教室为啥会有巾?想想看,乐器总要保养吧!了没?我选了一条看起来比较干净的,另一条扔给了他。他接过愣了一下才说声“谢了”!

 我们无言地擦拭身体,气氛反倒有些尴尬…好不容易把自己弄成半干的样子,那条巾已可以拧出水来了。我看了看手表,心想裴荣是不会来了。既然来了,还是练一会儿吧!摆好谱架,拿出老战友--这是我给它取的小名。热管动作做完,我才想起旁边有个人杵着。这人来干嘛?

 “喂!你来做什么?”口气还真不好。

 “没什么!只是习惯了每天这时候独处,顺便练练琴。”

 “你会弹琴…”我诧异地问。

 “我不是说过了,我有张宇的才华?弹琴只是小case。”又来了!自大狂开始了。

 “两手瞧瞧?”我才不信咧。

 “没问题!”

 他走到琴前坐定,十指轻扬,优雅的乐音畅地泻了出来…我听出来他弹的正是张宇的“用心良苦”果然有两把刷子!裴荣向来擅长流行歌曲,往往将抒情歌曲拿来当作死亲卫队的武器。他弹得很好,甚至比裴荣有感情多了,整个曲子诠释得尽善尽美,害我挑不到一点毛病…

 “怎么样?”一曲终了,他挑眉问我。

 “很好!不过这只是雕虫小技罢了。再来一曲巴哈的『杜卡达与赋格B短调』吧!”我不服气,特地挑了首我正在苦练的曲子。

 “没问题,看我的。”他轻松接招。

 我的妈啊!他真的会?而且不用看谱!听他将赋格曲缓缓弹出,那同样的主题,却追赶着调子重复…彷佛融入了更多我弹不出的感情,有点无奈、有些愁绪…一瞬间,我好像被卷入漩涡之中,只能任由自己随波打转,然后倏地被中心没…

 “怎么了?”琴音停了下来,他问。

 我摇了摇头,蓦然一滴水珠贴上手背,我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为什么听你弹这首曲子,我有一种绝望的无力感?”我沙哑着声音问他。

 他像是讶异我的反应,随即又漫不在意地开口:

 “大概是我不小心了我的心情吧!害你哭了,对不起!”

 他的心情?怪哉,到目前为止,他给我的感觉是狂妄自大、得意志满的一个人,竟会有如此悲凄的心情?我突然惊觉自己是否太主观?或许,我要重新认识一下张柏宇这个人才对。

 “你的伴奏没来,需要帮忙吗?”他问。

 “嗯!大概是偷懒去了!你要帮忙?”我更讶异了,他似乎不像我想的那样!我不再排斥他,反而有种寻宝的兴奋感,我想探知在他充满自信的假面具下,到底有些什么。人和人的相处真是很微妙,仅仅在这十分钟内,我对他的印象全盘改观,而且好感还在提升中,现在我给他八十分。

 “当然!为了表示我的歉意,以后由我来帮你伴奏好了。”他大方地说。

 “这…这好吗?我要去‮试考‬的时候,怎么办?”我迟疑着。

 “我可以陪你去啊!”他真爽快。

 “可是,我们没配过,默契也要重新培养…”我还真啰嗦。

 “配过了就知道啦。至于默契嘛…我可以从早到晚跟着你,这样自然而然就有默契啦!”他眼中闪过一丝促狭。

 他是故意的!想害我被追杀!我正要开口拒绝,他已一手抢过乐谱,练了起来。

 “来吧!快练习,午休快结束喽!”

 现在是什么情形?我有种被设计的感觉!都是该死的裴荣啦!放我鸽子,我要报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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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音乐教室,雨已经停了,留下一片清洗过的湛蓝天空,我的心里也高唱“快乐颂”原因是我发现和张柏宇配合是一件极轻松愉快的事!他的钢琴造诣比裴荣高出许多,这也就是高手与半吊子的差异。我决定回家后免了亲弟弟的职,叫他专心当个护卫就成了。

 “我来帮你拿乐器。”他适时展现骑士精神,让我感动一下下。虽然我不是公主,但也想尝尝被当成公主的滋味。

 “谢谢你!”我不客气了,将老战友交给他。

 “你这么瘦小,怎么会吹这么大的乐器?”他问。

 瘦小?我不觉得啊!抬头看去,才发现他足足高出我两个头。难怪!以他的标准来看,我确实是瘦小。

 “那是你太高了!以国三生来说,我的身高算中上的了。”我提醒他。

 “是吗?我刚才听你吹,似乎中气不足,有些吃力吧?”

 那还不是拜你之赐!现在我的口还在痛哩!

 “那是因为我昨天没睡好,今天有些累。”不想翻旧帐,免得破坏这好不容易的和谐。

 “那等会我替你把风,你趴着好好睡一下。”

 哇!这人…这人怎么这样,害人家感动得想哭啦!我再加他十分,他有九十分了。

 “你对人都这么好?这么体贴?”我问他,却不知为何心中有一股微妙的醋意作崇。

 “看人喽!有些女生就是少筋,特别需要人疼爱啦!”

 咦?这是在说我吗?真是特别的回答,不过我接受!而且我决定给他一百分了。

 下午的头条是我和张柏宇有说有笑地同进教室,他还拎着我的老战友!没想到我竟能在一年后卷土重来,再度登上八卦女主角的宝座。这真教我受宠若惊!不过这件小事还困扰不了我,真正教我烦恼的是该怎么完成大炮代的任务?自从上午那件事后,向来有“裴大胆”之称的我,也很戒慎恐惧,怕一个不小心误触地雷,那我的一双纤纤素手可就完蛋啦!

 我打算在最后一节付诸行动,这一堂是体育课,按照惯例“微笑老萧”--这是敝人在下我取的绰号,原因是这位老师刚好姓萧,而且脾气绝佳,脸上永远有微笑。怎样,不赖吧!微笑老萧只会在前十分钟出现,点完名就放牛吃草了。这时我就可以带张无忌逛一圈校园,然后…放他鸽子,任他自生自灭…不是啦,是任他自由行动。这个计划太完美了,而我正要这么做。

 “张无忌!”我招手喊他过来。

 “什么事?”他踱步至我跟前站定,仍旧面无表情的酷样。

 妈啊!又是一电线杆!为什么今天我总有矮人一截的感觉?

 “我带你去逛一逛校园,认识一下环境。”我吃力地仰起头对他说。

 “好,走吧。”他迈步先行,倒像他是带路的,而我是那只菜鸟。

 加快脚步,我跟上他的步子,但走不到三步,我又落后;再小跑几步,跟上他--但很可恶的,不到三步,我又被甩在后头。我干脆不追了,站在原地喊他。

 “喂!等一下!”

 “怎么啦?”他走回来立在我眼前。

 这人,完全不懂体贴,和张柏宇不一样。难道他没注意到我的步伐跟不上他的吗?

 “你走太快了!我跟不上!”

 “喔,抱歉!我没注意到。”他的脸上有一丝赧红…我决定饶了他。

 “走吧。”我说。这一次他果真放慢了脚步,配合着我。

 “你这么瘦小,怎么会吹这么大的乐器?”欸!这两人是双胞胎吗?怎么问一样的问题,还一个字都不差!

 “因为我喜爱法国号!它的音浑厚响亮,令我着。”

 “这样啊!那你的中气不足,还要再练练哦!”他看似平淡的话语,却教我吓了一跳。

 “你听过…”

 “不然,你以为门是谁开的?”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原来…中午他也在!

 “可是…你在哪里?”记得没看到有人啊。

 “屋顶上!”

 什么?!我惊得停下了脚步,担心地望着他。

 “你…你淋了一个小时的雨?”我快昏倒了!怎么有这么傻的人。

 “别紧张!我有撑伞。”他还安慰我。

 “你可别告诉我,这是你的『习惯』。”

 “咦?你怎么知道?”他一副被猜中的样子。

 天!我被打败了!郑重宣布:本班确实新进两名天兵!而且是超大号的。

 “你不怕高吗?摔下来可不得了!”我只得吓他。

 “不怕!愈高的地方,愈接近我的天堂!”他抬头看着天空,幽幽地吐出这句话。

 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不知怎地,我又想哭了!这人…这人当真傻得可以!我似乎能感受他话语里的孤寂,那是种旁人无法体会的寂寞,那是极度恐惧下产生的悲凄感。我能懂,是因为我也曾经历过。一瞬间我忘情地拍上他的臂膀,想安慰他,却突然惊觉--糟了!他不喜爱人家碰他…我闭上眼,等着他的反动作。

 良久…没有?没有被?什么都没有,只有风吹拂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我悄悄睁开眼,却发现他似笑非笑地望着我。

 “干…干什么这样看我?”我不是故意结巴哦,人家是不好意思才会这样啦。

 “你刚才的表情很可爱。”他终于忍俊不住地笑了出来。

 这下换我看呆了。原来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很帅!

 “还不是你说不喜爱人家碰你,我还以为你会…”打我。

 “我是不喜爱人家动手动脚的,可是有些女生就是少筋,我也只好随便她喽!”他调侃道。

 咦?到今天,我才发现原来“少筋”有这么多好处喔!不但有人会疼,误踩地雷也不会引爆…难怪有些女生爱装傻!他对我特别礼遇,我不投桃报李一下,似乎说不过去。好吧!傍他加十分。张无忌,你现在也是一百啦!

 “好啦!变过一圈了,现在你可以自由活动了。”我打算去找大炮报到。

 “那你…你要去哪?”他像被抛弃的孩子,可怜兮兮地望着我。

 唉!这是我的罩门,只要有人用哀兵之计,我就不战而降!

 “我要去找老师报到。”我只好老实说。

 “那我等你,在校门口,不见不敢。”

 这人…还真爱黏人,跟早上那副酷样根本是两回事!难道,他跟张柏宇一样,也是戴着假面具?今天的“惊喜”还真多!

 “随便你,爱等就等吧。”我决定不去管他了。摆摆手,转身朝福利社走去。

 再次走进帽利社,我的心情已大不相同了。他们两个似乎和我想象中的“麻烦”已大不相同了。取而代之的是“好奇”这两人的身上似乎隐藏了许多秘密。别看我少筋,但我的第六感是很灵的。

 “裴琳!你来早了!”老伯又突然出现。

 “干爹!任务达成,一切OK!”我朝他比个胜利手势。

 “很好!我的眼光果然没错!来,干爹请客,要吃什么自己拿。”

 哇!真爽快!

 “裴琳!他们两个没惹麻烦吧?”灭绝开口问。

 “麻烦?”早上那件事不知算不算?还是别说了。“没有啊!”我口是心非地说着。

 “女儿,你不老实哦!吴国泰的手是怎么回事?”大炮丢出手榴弹,炸得我满脸通红。

 “唉!那不算啦,张无忌又不是故意的。”干爹真的很神!连这件事也知道了,看来以后说谎要小心啦。

 “女儿,他们两个的关系有点复杂,背景也不单纯,你要替干爹多注意一点,好不好?”老伯说得神秘兮兮的。复杂?!不单纯?!难道他们是不良少年?不像啊!起码,张柏宇就不是。有哪个不良少年会弹得一手好琴?张无忌呢?他就有点可疑了。

 “裴琳!你要小心一点喔,听说那个张柏宇是个留级生,因为某些原因,才会转学,他之前的纪录可是厚厚一迭哦!”灭绝何时也成了八卦婆了…

 张柏宇是留级生?那他今年该上高一了。为了什么才转学呢?这下我对他的好奇更多了。

 “女儿,总之他们两个的任何事,你都要告诉我,不能有隐瞒,知道吗?”干爹下了警告了。

 这摆明叫我当“报马仔”嘛!那岂不是要我背叛朋友,这等没义气的事,本姑娘才不做咧!不过口头上还是得答应他。

 “好啦,我知道了,我要回家了。”今天一整天的状况太多,我已经快撑不住了,赶紧回家补眠再说。

 “好!这枝糖给你,要乖乖哦!”又来了!大炮的假音最可怕了。而且还把我当成小朋友了,虽然我很喜爱糖…

 “谢谢干爹。阿姨再见!吧爹拜拜!”很没骨气的,我还是收下贿赂了。走出福利社,心情好像变沉重了,整个转学事件好像一块黑幕,而布幕后彷佛有些不可预知的危险随时会窜出来,那种不安感正逐渐扩大…

 又是这样!和那时一样的感觉袭上心头,我慌得拔腿就跑,好像有什么人在追着我…眼泪也不争气地了下来,我一路跑回教室,模糊的视线中,张柏宇了上来。

 “裴琳!你怎么了?”他有些紧张。

 “我…我好害怕。”说完,我扯着他的衣袖,想抓住一丝安全感。

 “别怕!没事了!”他轻轻搂住我的肩头,安慰着我。这感觉有些熟悉,但却一闪而逝,我摸不着头绪,只能惘地看着他。

 “好些了吗?把眼泪擦一擦吧。”他仍旧很体贴地拿出面纸递给我。我愣愣地接过,随意在脸颊上按了按。

 “裴琳!原来你还没走,张无忌在等你哦。”小珍走了进来提醒我。

 “我…我忘了拿乐器,我先走了!”我慌乱了起来。不知刚才那一幕有没有被人看到,真是糗毙了!拎起法国号我快步走出教室,耳里却隐约听到小珍和张柏宇的笑声…

 唉!今天真是多灾多虽的一天…  M.nIUdUN 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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