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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徐文钦坐在房中,看着有关容氏集团大‮姐小‬容蓉与总经理赵风的诸样报告。

 他随和好相处,人脉宽广,不必特别花钱雇人调查,只要请托下去,自有亲朋好友为他奔走四方,找出有用的线索。

 但这些报告也真是好笑,完全的两极化。容家的老佣人、众亲戚对容蓉这位从小看到长大的‮姐小‬大有好感,将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一致口碑认定,她就是那⾼⾼在上、无人能及的千金大‮姐小‬。至于赵风在他们眼中,则是一个出⾝低微,却爱装腔作势、狐假虎威的小人。

 而公司的员工和容家的新下人,则觉得容大‮姐小‬刁蛮任、娇纵无礼,完全就是一个被宠坏的大‮姐小‬。那赵风就不同了,尽管⾝世凄凉,却极为上进,勤奋用功,将容氏集团打理得井井有条,是难得的商业奇才。

 明明是同一个人,但在不同人眼中,观感却有天地之别,真是不可思议。

 徐文钦再一次对“人”感到叹为观止。

 是是非非本来就没有一定的标准,就看下评论的人是站在哪一个角度;看问题的方向不同,得出的结果自然不一样。

 但这些人有一个结论倒是一致的,那就是…容蓉和赵风就像生死仇敌般处不好。

 而且容蓉离家这么久,容家那边不但没传出什么消息;相反地,还加紧脚步在筹备“容蓉与赵风”的婚礼。

 徐文钦不相信赵风会分辨不出容蓉与岑晨间的差别,但婚礼还是照旧,那只有一个可能了,容蓉的有家归不得本就是赵风一手策划,摆明了是要以岑晨彻底替换容蓉。

 想到这里,徐文钦不由感慨,有钱有势就是好,赵风使点手段,容蓉的经济来源就完全被切断,‮行银‬不仅乖乖地减了她的信用卡额度,封了她的帐户,还不敢跟她推销一些有的没有的个人信贷、现金卡什么的。这若换成一般人,‮行银‬早就哄得容蓉债台⾼筑;而容蓉这样天真的人,绝对是只顾眼前,当下有钱花就好,哪里会想到⽇后还款的辛苦?

 容蓉这次想回家,大概是难了。

 哎,都怪她⽗亲太宠孩子,让她都二十五岁了依然不解世事。

 疼爱孩子不是错,但将孩子疼宠到丧失基本生活能力,就大有问题了。

 外人也许羡慕容蓉,但在徐文钦眼中,他只觉得她做为一个人,所能感受到人生中种种‮实真‬的喜怒哀乐,尽皆被剥夺了,他反倒为她感到可怜。

 不过…

 “你在⼲什么?”徐⺟突然大叫一声,屋顶几乎快被掀飞了。

 自从徐文钦把容蓉带回家…没办法,她⾝无分文,两人几经商量下,她决定暂时到他家落脚,至少他能负责她⾐食无忧。

 但徐文钦和容蓉开心,徐⺟就可怜了,真的很可怜…她正愤怒难平地从垃圾桶里将一堆锅碗瓢盆一一拾回。

 “你为什么将碗盘都丢进垃圾桶里?”徐⺟质问容蓉。

 “不是你叫我收拾的吗?”容蓉一派的无辜。

 吃完晚餐,徐⺟就吩咐她收拾善后。容蓉从来没做过家事,甚至连⾐服都不太会自己穿,毕竟平⽇都有佣人替她服务,她只要做到定期付薪⽔就好,其他的事与她何⼲。

 如果她现在还有钱,她还是会付钱请人解决一切,偏偏现在她⾝无分文,寄住在徐家,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屋主要她做事,她也不好推托,为了将厨房收拾⼲净,她想尽办法,终于将厨房收拾得一乾二净…当然⼲净啦!能丢的东西都被她丢光了,不⼲净才有鬼。

 她都这么努力了,徐⺟还有什么不満的?

 徐文钦偷偷打‮房开‬门,瞄一眼厨房里两个女人的战争,这算不算“婆媳问题”?应该算吧!虽然他还没娶容蓉,不过活到现在,她是唯一让他深感‮趣兴‬的女人,他是娶定她了。

 那么这场提前开战的婆媳之争…“呿,⽩痴才会搅和进这种⿇烦问题里。”他对容蓉的天真和自己老妈的善良深具信心,所以关上门,继续研究桌上的资料。

 厨房里,徐⺟被容蓉那张无辜的脸得⾎庒不知上升了多少?

 “要你收拾善后,是要你把这些碗盘、锅子洗⼲净,不是要你丢掉它们!每吃一餐饭就要丢掉一堆锅碗瓢盆,我们家不是开‮行银‬的,哪这么多钱买这些东西?”败家女啊!容蓉居然连还剩大半瓶的酱油都扔了,还有辣椒酱、香油、胡椒粉…天哪,不行了,她要晕了。

 容蓉看着那堆成小山一座的碗盘、锅子。“可是我没看到洗碗机啊!要怎么把这些东西洗⼲净?”

 “手,用手洗。我们家没有洗碗机。”

 啊?要用手洗喔!她看着自己⽩细绵软的纤纤⽟手,一辈子也没洗过碗,真不知道该怎么洗。可是屋主都开口了,那…只有做喽!谁教她现在穷得连房租都付不起,就当成打工抵债了。

 “那有蒸馏⽔吗?”她开始挽袖子准备洗碗。

 这会儿换徐⺟愣了。“洗个碗要蒸馏⽔⼲什么?”

 “因为自来⽔里都添加了氯来消毒,加上‮湾台‬的⽔质也不是太好,用这种⽔清洗瓷器,会对瓷器造成伤害,所以要用蒸馏⽔。”她很认真地解释。

 徐⺟听到差点发狂。“一个十块钱的碗要什么蒸馏⽔来洗?”她气得拿起一只碗用力挥,不小心敲到流理台,铿一声,饭碗很快地碎成了三片。

 “没关系,我认识古董修理商,保证一个月內还你一个完完整整的碗。”容蓉真当这碗是她家那些动辄超过百万的古董餐盘。

 “十块钱的碗破了就破了,还修什么修?修理费都比这个碗贵几百倍。”徐⺟实在太生气了,不小心又敲破一只碗。

 “不修啊!那这些碎片要怎么办?”

 “丢垃圾桶。”

 “既然要丢,那刚刚为什么还要把它们捡起来?”多此一举嘛!容蓉颇为不解。

 徐⺟气煞。“你出去,我自己来。”

 再跟容蓉继续相处下去,她非少活几十年不可。这该死的钦仔,什么老婆不好选,挑个被宠成生活⽩痴的千金‮姐小‬,混蛋儿子,存心气他老妈,从明天开始,连续三天都不要准备他的早餐了,让他饿着肚子去上班。

 徐⺟倒不恼容蓉,看也知道容蓉是真的不懂这些生活琐事,但能怪她吗?一来,她出⾝优渥,所见所闻本就与一般家庭有异,观念、想法不同是理所当然的。二来,小丫头明显是个不解世事的孩子;她就算跟她赌气赌到死,容蓉都不会明⽩她气些什么,既然如此,不如不气。

 *******

 徐家虽然称不上大富大贵,但也算小康之家,生活上一切需要不虞匮乏…起码在徐家⺟子眼中,是这样的没错。

 但这条准则放到容蓉⾝上…徐文钦和其⺟呆呆地看着容蓉。“你把刚才的要求再说一遍。”

 “没有人帮我换⾐服、‮澡洗‬,我不会。”夜深了,要梳洗‮觉睡‬了,容蓉却说她不会自己换⾐服、‮澡洗‬,这可真把徐家⺟子二人吓得魂飞天外。

 “你几岁了?”徐文钦呆呆地问。

 “二十五啊!”容蓉很自然地回答。

 “这么大了还不会自己‮澡洗‬…”徐文钦几乎有一种想把容家老头子拖出来鞭尸的冲动,宠小孩也要有个底限吧!

 “可我从小就有佣人帮我换⾐服、‮澡洗‬啊!”据说是因为她五岁的时候差点在浴⽩里淹死,⽗亲就再也不放心让她一个人‮澡洗‬了。

 徐⺟用力拍了下徐文钦的肩膀。“儿子,我是你妈,不是佣人。”

 “老妈,我是男人。”徐文钦的回答更绝。

 “反正是你的老婆,早晚会看到的。”

 “老妈,还没举行婚礼,不能叫老婆。”

 “难道你要你妈去帮你老婆‮澡洗‬?”有没有天理啊?

 “老妈,我的意思是,⿇烦你去洗一遍示范给她看。”徐文钦看容蓉也不太笨…废话,她如果真的笨,也无法顺利大学毕业,不过就是被宠坏了而已。

 “我已经洗过了。”

 “就当天气热,再冲一回凉喽!”徐文钦哀求⺟亲。“⿇烦,头也洗一次给她看。”

 徐⺟又被气出了一⾝汗,人家娶媳妇,她也娶媳妇,别人的媳妇是贤淑又能⼲,她家的媳妇却…也很“闲会”啦,闲闲什么都不会。

 “走啦!”她招呼容蓉去浴室。“我洗一遍给你看,你努力点,一次学会,知不知道?”

 容蓉拚命点头,她当然⾼兴啦!长这么大没多少机会自己‮澡洗‬,在家里有佣人服侍,到饭店,有这类⿇烦也可以花钱商请手脚俐落的服务生帮忙,只要小费给多一些,服务生是不在乎多赚一笔外快的;即便没有服务生,拜托,现在SPA会馆那么多,只要有钱,还怕找不到人帮忙从头服务到脚吗?

 至于洗头就更别提了,家里可是替她请了一个专用美发师,不论洗发、护发、烫发、染发…设计师全包了,哪里有她自己动手的机会?

 她其实向往“双手万能”的⽇子很久了,除了吃饭、‮觉睡‬、花钱外,什么事也做不得的⽇子过久了也是会腻的;天天逛街买东西更是无聊,她老早想找些刺尝尝了。

 “我保证一次学好。”她就差没举手发誓。“我很聪明的,小时候读书都是第一名,驾照也是一次就过,这次当然也行。”

 徐⺟长叹口气,知道容蓉天应该是聪明、机灵的,只是家中长辈不会教导,让她成了一个事事不通的生活⽩痴。

 教养、教养,生出一个孩子,不只要能养她成人,还要会教才行啊!

 “你跟我来吧!”她牵着容蓉的手进了浴室,一一指导她卸妆、脫⾐服、子、贴⾝⾐物…几乎是每一样都要教,她家人到底是怎么宠她的…“內⾐不是这样脫的,把扣子‮开解‬,对,挑开它,天啊!你怎么什么都不会?”

 “我又没做过。”容蓉完全没有因为挨骂而生气,反而是与一⾝⾐物奋斗得兴致。“不过很有趣呢!”

 徐⺟却一点都不觉得有趣,突然想起当年她为何单生一个儿子就不想再生了。因为孩子太难教了啊!扁是要教会一个小小孩童自己上厕所,就差点让她拔光自己三千烦恼丝。

 “有趣就认真点,天哪…先用⽔打头发…你到底会不会洗头?”

 “不会。”不过她学得很认真啊!为什么徐妈妈要生气?容蓉感到不解。“老太…不对,徐大哥说我不能随便叫人老太婆,要称伯⺟。伯⺟,你先洗一遍给我看,我自然就会啦!”

 “是啊、是啊!”徐⺟用力翻个⽩眼,又洗了一次头发给容蓉做示范。“这样懂了吗?”

 “了解。”容蓉照着做。“伯⺟,洗完头后该⼲什么?”

 “‮澡洗‬。”可怜徐⺟今天已是第二次‮澡洗‬,快下一层⽪了。“你啊…难道没人教你,说话要有礼貌吗?”

 “我很没礼貌吗?”容蓉自己觉得还好耶!

 “我看起来很老?”徐⺟问她。

 “还好,大概五十出头,不过比我老。”

 废话嘛!但她的话徐⺟爱听,因为徐⺟本人已经六十二了。“既然我看起来不太老,为什么你开口就叫我老太婆呢?”

 “不然要叫什么?”

 “伯⺟啊!太太、夫人…怎么样都比老太婆好听吧!”

 “噢!”容蓉懂了。“就是要我甜言藌语哄人嘛!我会啊,以前家里开宴会的时候,爸爸都会要我夸那些叔叔、伯伯英俊拔、威武不凡,虽然他们一个个都是啤酒肚兼秃头,但我还是会哄得他们很开心。爸爸说,这叫社。可平常生活又不是开宴会,还要做社吗?”

 徐⺟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这样说吧!今天,你的体重稍微增加了几公斤,你是喜听人说你丰満?还是爱听人叫你胖子?”

 “我又不胖。”不过容蓉倒了解了,同样是一句话,不同的说法给人不同的感觉。如果她自己都不爱听那些批评的话,为什么要将自己不喜的事加诸在别人⾝上?“我知道了。我不爱别人说我,就不要随便去说人。”

 “这就对了,但…为什么你洗脸不洗耳朵?”

 “我没看到你洗耳朵啊!”那是因为她今天已洗过一次,第二次洗难免有些草率,尤其这两次‮澡洗‬中间不过隔了半小时。徐⺟微红了脸。“洗脸也要洗耳朵啦!过来…”她拉过容蓉的手,帮她擦了擦耳后。“洗脚的时候每一个地方都要洗到,指间也不要漏掉,唉呀,你笨手笨脚的…我来…”

 “伯⺟,你要帮我洗吗?”有一点点遗憾,容蓉原本以为可以完全自己来的,想不到还是不行。

 浴室门传来几记敲门声。

 “老妈,不能因为别人一时学不会你就代替她做,这跟坊间那些『孝子孝女』有什么差别?”原来徐文钦一直躲在浴室外听壁脚。

 “你在外头⼲什么?滚啦!”徐⺟脸更红了,她也不想替容蓉做啊!可她天生急子,看容蓉这样慢慢磨,难免没耐

 “我这是在关心你,老妈。”徐文钦虽然这么说,还是慢慢地踱离了浴室范围。

 “该死。”徐⺟低骂,再回过头,却见容蓉一脸怡然自得样,就像个发现什么新奇玩具的天真孩童。

 她是没有心机的,做人处事一派直率,难怪自己儿子会中意她。徐⺟可是很清楚,儿子外表敦厚,心机却极深,但那是在工作上必须如此,在家里,他是能懒则懒。

 饼去徐文钦没有主动追求过任何女孩子,因为他觉得谈感情比跟人谈生意更累百倍,时时要猜测女孩的心思,陪尽小心,实在太辛苦了。

 容蓉就不同了,想法、念头样样表现在脸上,会就说会,黑的绝对不会说成⽩的,完全地单纯天真。不过唯一的缺点,就是她在生活上完全无能。

 唉,所谓有一得必有一失,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

 容蓉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这里虽然没有‮摩按‬浴⽩舒活筋骨、也无⾼级香精润泽肌肤,却自由自在,令她通体舒畅。

 “好舒服啊!”她喊着。

 “洗好就出来吧!”徐⺟招呼她出浴室。

 “好啊!”她开心地奔出浴室…太开心了,连浴巾都没围。

 “喂…”徐⺟吓得赶紧抓起一条浴巾追出去。“你没穿⾐服,万一…”

 不必万一了,因为容蓉已经撞上了徐文钦,就看他软⽟温香在怀,目瞪口呆,鼻间有一点可疑的红⾊缓缓流下来。

 “算了,我什么也没看到。”徐⺟讪讪回房。

 至于外头要起什么风浪…唉,那是年轻人的事了,老人家还是不要太心的好,‮觉睡‬吧、‮觉睡‬吧!  M.nIUduN 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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