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调职令。
庄晓梦趴在
上,手上抓着前几天从柴玉明手中接过的人事命令,看了又看,读了再读,一颗心沈到谷底。
期是今天生效,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她正式被财务部踢出来,改调新事业营运部。
新事业营运部!
老天,这什么鬼东西啊?“翔鹰集团”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部门了?好歹她进公司财务部也一年了,怎么都没听说有这个部门存在?
懊不会是因为她惹恼了柴老,才被发配到边疆去开垦吧?
庄晓梦懊恼,都怪她员工大会那天太
线条,竟然当众削柴老面子。
但她不是故意的啊,她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只是那天柴老的精神讲话实在太枯燥,她一不小心就神游物外,神智不清之下被点名,一时搞不清楚状况就冲上台耍宝。
她其实…只是开玩笑啊!
可惜她的幽默柴老完全不能理解,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而台下的同事们又太理解了,狂笑到不能自已。
开完会后,几乎所有的同事看到她都对她挤眉弄眼,夸她有勇气,敢于挑战权威,当然也有几个好心人偷偷警告她,要她小心柴老恼羞成怒,公报私仇。
不用他们警告,她也明白自己绝没好下场。果然会议隔天就接到调职令,只给她几天的时间交接职务。
我错了,柴老,您原谅我吧!
一接到调职令,她当场就想对柴老头磕头求饶,可是不知怎地,那一口傲气就是
不下,硬生生卡住道歉的言语。
都二十九岁了,还学年轻人耍什么脾气啊?她真恨自己,明明心里慌得很,表面上还笑得潇洒,感谢柴副总裁一年来的提携之恩。
柴玉明完全没给她好脸色看,挥挥手,迫不及待赶她出去。
她连问问所谓新事业营运部是怎么回事都来不及,自然也不知道自己的新职称是什么。
是升职了,还是降职了?是加薪了,还是减薪了?如果遭到变相减薪,她是该忍辱负重留下来,还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得了吧!庄晓梦撇撇嘴,噙起一弯自嘲。
看看存款簿再决定有没资格装洒
吧!每个月扣掉保险费、定期定额的基金投资,再加上奉养父母的孝金,不做月光族就偷笑了。
认命吧!
她翻身下
,倚在窗边一面刷牙,一面看窗外晨光。天色
的,她的心情也晦涩。
人人都说三十而立,她也快三十了,却是一事无成。
还在租房子,存款余额少得可怜,没谈过一次象样的恋爱,工作也不顺利。
家里的情况也令她烦心,爸爸好赌,妈妈唠叨,弟弟是典型的七年级生,一不管他卡就会刷爆。
幸福在哪里?
庄晓梦定住刷牙的动作,怔望着天际一朵默默飘过的云。
二十岁的她相信幸福总有一天会降临,三十岁的她却不敢如此乐观。
爱情,缘分,幸福,都是可遇不可求,就算遇到了也未必把握得住,一时抓着了也不见得能守住一辈子。
想着,一声叹息从喉咙深处涌上来,挣扎地想逃逸出
。
庄晓梦倔强地锁住牙关。她转回浴室,漱口杯就
,狠狠灌了一大口水,洗净
腔的
霾,将怨气一口吐掉。
浊水在
口附近无助地打着圈圈,终于跌进水管,她看着,微微一笑。
二十九岁的她虽然已不再相信童话,依然可以微笑。
她笑着梳洗完毕,换上粉红色衬衫,白色长
套装,容光映着衣裳的颜色,显得气
极好。
“上班去喽!”她对镜中的自己笑着宣布,挥挥手,提起米白色包包,出门。
********
虽说带着笑容出门,但到了公司附近,想到得去一个陌生的新部门报到,庄晓梦仍不免有些紧张。她绕了路,先到公司附近的小店买了一杯热柚子茶。
热柚子茶对她而言,有镇静神经的效果,是她的秘密武器。
她捧着厚厚的纸杯,倚着电线杆慢慢地喝茶。天色仍是沉沉的,昨夜下过雨,地上一滩水洼倒映着天上的云朵。
她蒙蒙地看那滩水洼,看云朵的影子一寸一寸地溜过去,忽地,一只黑皮鞋强悍地踩过,水渍溅上了深灰色西装
管。
哎呀呀,弄脏了。
庄晓梦在心里替那男人哀叹,可那男人似乎毫无所觉,坚决地继续走过去。
她不
扬眸,目光触及男人与步履同样坚毅的脸孔,心跳漏一拍。
是生日那晚遇见的那男人。是他!
她猛然
直身子,忘了纸杯还靠在
畔,就这么傻傻地目送男人的身影一步一步离开自己的视界。
怎么这么巧又看见他了?他也在这附近上班?是哪一家公司?
好奇的
在
腔内翻滚,她却没让冲动主宰了理智,依然站在原地不动。
那男人有女朋友了,而且对她是彻底地、绝对地、百分之两百地没有兴趣,她就算知道人家在哪里高就又如何?
她浅浅勾
,喝干了杯中最后一口柚子茶,抛入路旁的垃圾桶。
进了办公大楼,刚好一架电梯正打开门,她加快脚步,动作俐落地闪进去。
“晓梦。”清隽的嗓音如春风拂过。
她回头,眼瞳映入一张笑得很亲切的清秀容颜,是公司人力资源部的经理,于品甜。
“品甜!”庄晓梦很高兴能遇见她。“早啊。”
“早。今天穿这样很漂亮喔,气
不错。”于品甜就是嘴巴甜,做人又nice,公司上上下下几乎每一个员工都喜爱她。
之前“翔鹰”闹裁员风波时,于品甜独力对抗集团高层,想方设法为员工们保住堡作,庄晓梦虽然是之后才应聘进来的,但听说此事后,也不
对她心生敬意。
比起商场上许多只会追逐名利的大男人,于品甜的重情重义真是一股清
。
大女人当如是。庄晓梦甜甜一笑。
“对了,我记得你今天要到新部门报到,对吗?”
“对呀!”庄晓梦抓住机会,连忙追问:“那个新事业营运部到底是什么样的部门啊?我以前怎么都没听说?”
“是总裁新成立的部门,直接对他负责。”于品甜解释,瞅着庄晓梦的明眸盈着奇特的笑意。
庄晓梦直觉有鬼。“你笑得好诡异!你坦白告诉我,我是不是因为惹
了柴老,才被调离财务部的?”
“不是的。”
“那为什么我好端端地在财务部,会突然调我离开?我真想不透。”
“你不知道吗?是新部门的主管指定要你过去的。”
“你说新老板指定我?”庄晓梦讶异地睁大眸,难以理解。“可是我连新老板是谁都不知道啊!他怎么会知道我,还指定我?”
“这我就不晓得了,坦白说我也很吃惊呢。”于品甜笑。“之前未浓要我推荐人才给他,还指定不要女同事,我还骂他
别歧视,没想到后来他会主动要求调你过去。”
“真的假的?”庄晓梦愈听愈糊涂。照于品甜的说法,她这个新上司似乎是个大男人主义者,她何德何能,居然能让他看上眼?
懊不会是柴老为了给她点教训,故意安排她去那儿接受磨练吧?
“你别多想,未浓虽然对女人有点偏见,但基本上是个好主管。”彷佛看透她内心思绪,于品甜安慰她。“跟他共事过的同事都说他明理,放心吧,他应该不会无缘无故找你碴。”
“是那样就好了。”庄晓梦可不敢抱太大希望,她决定还是做好万全心理准备为妙。
她战战兢兢地来到十七楼新部门的办公室,一见装潢,心安了一大半。
办公室内采光充足,处处是绿色观叶盆栽,墙上散落挂着几幅印象画,布置得极有品味,而且每张办公桌都隔有高墙,颇能保护个人工作时的隐私。
是间气派的办公室,不是荒芜边疆。
她吐一口气,取出工作证,刷卡进办公室,一眼便望见一个年轻的女同事绑着俏丽的马尾,穿着紧身
你裙,正笑着分送咖啡;室内坐着的都是男同事,接到年轻美眉送来的咖啡,都是眉开眼笑,神清气
。
庄晓梦默默站在盆栽边等待,美眉送完咖啡,回头看见她,目光一闪。
她微微蹙眉,怀疑自己在美眉眼中看见了女人对同
才有的敌意。
“你是庄晓梦吗?”美眉问她,这一问,引来了室内男人们的好奇,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
庄晓梦假装没注意到这些男人带着评估意味的目光,点点头。“我是。”
“我是部门的行政秘书,菲比。”
菲比?好可爱的名字,一听就是个年轻俏皮的美眉。
“经理在办公室等你,你跟我来吧。”菲比没跟她多客套,径自在前头引路。
庄晓梦跟在后头,不由得注意菲比那感觉几乎要撑破
你裙、摇曳生姿的丰
。她奇怪为什么有些女人走路时
部可以摇摆得如此夸张又
感。
她曾尝试学过,但怎么样都学不来。
“墨经理,庄小姐来报到了。”菲比嗓音娇娇的,说话的声调和面对她时完全两样。
“OK,你先出去吧。”经理随口应道,脸隐在电脑
晶萤幕后,专注地敲打着键盘。
“喔。”菲比微微噘
,似有些不满他的冷淡,摇着
,离开办公室。
********
室内一片静寂。
新老板不说话,庄晓梦也很难不识相地开口,只好静静地等待。
几分钟后,他终于敲完键盘,吐了一口长气,左手拉过桌上的马克杯,端起来慢慢地喝。
庄晓梦瞇起眼,瞪着他悠闲的动作。
这家伙不会是忘了她的存在吧?到底还要把她晾多久?
她轻轻咳两声。
他没反应。
好啊,真把她当空气!庄晓梦翻翻白眼,又咳两声。“呃,经理,我是…”未完的嗓音顿住,成了意外被点上的休止符,尴尬地吊在五线谱上。
庄晓梦瞪着那张从
晶萤幕后悠然探出来的俊颜,芳
愕然微启。
是他!是生日那晚送她FENDI小礼服的那个男人,今天早上她还痴痴目送的背影…
“你来啦。”他彷佛没注意到她惊愕的表情,淡淡发话。“坐啊。”
“坐?”她一愣,眼看他往沙发方向一指,才恍然领悟。“喔。”
她怔怔地坐下。
“要喝点什么?”
“呃,咖啡好了。”
他点头,按下通话键。“菲比,送杯咖啡进来。”
“是。”菲比软软地应声。
“庄小姐,我是墨未浓。”他首先自我介绍。“这个部门现在由我负责,直接对总裁报告。”
“莫未农?”
“墨水的墨,未来的未,高雄美浓的浓。”
“是那个墨未浓啊!”她灵光一动。“『书被催成墨未浓』,李商隐的诗。”
“你知道?”他扬眉。
“因为我的名字也是取自李商隐的诗啊!『庄生晓梦
蝴蝶』。”她笑。如此说来,她跟他也算是有缘分吧?一再相遇,又同样以诗命名。
“是吗?”他却不如她那么感动,淡淡地应声,淡淡地喝咖啡。
庄晓梦的
口又让什么给
住了,闷闷的,有点疼。
她勉力微笑。“对了,谢谢你那天送我的衣服,我的朋友都说好看。”
“什么?”他愣了愣。
他忘了!庄晓梦磨牙,近乎愤恨地瞪着墨未浓脸上些许意外的表情。才不过几天前的事啊,她就那么令他印象不深刻吗?
她的自尊严重受损,却还是僵着脸装出笑容。“你忘了吗?那天晚上你跟女朋友吵架,你女朋友的酒泼到我…怎么样?你们现在应该和好了吧?”
他既没回答她的问题,也没表现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只是冷冷望着她,几秒后,清淡扬声。
“那不干你的事。”
什么?他说什么?!
他这意思是她多管闲事喽?他以为她爱管?以为她想管?
她只是…只是为了社
上的礼貌勉强找话题啊!这男人简直太自以为是,可恶至极!
庄晓梦呕得说不出话,直瞠着眼。
此时,菲比送咖啡进来,察觉室内气氛有些僵凝,好奇地来回扫视两人,直到触及墨未浓严厉的目光,才瘪着
急忙退出去。
庄晓梦下意识地捧起刚送进来的咖啡,纸杯惊人地烫,烫得她手指不
一松,翻倒了杯子,几滴咖啡溅上白色西装外套。
她懊恼地尖叫一声,跳起身,躲开沿着桌缘滴落的
体。她左顾右盼,想找面纸,找不到,只得打开自己的皮包,
出几张面纸。
咖啡已经渗进了白色西装外套,没得救了,她拿面纸稍微
了
,然后收拾桌上残局。
墨未浓默然注视着她仓皇的举动,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剑眉微挑,也不知是觉得厌恶还是好玩。
讨厌,丢脸丢大了!为什么她老是在他面前出这种糗啊?
庄晓梦根本不敢看他的表情,颊畔蒸上热气,手上动作更快了,好似车窗雨刷勤奋地工作。
“你平常做事都是这么慌张吗?”他忽然悠悠开口。
“什么?”她愕然抬眸。
他摘下眼镜,拿眼镜布闲闲擦拭着。“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做错了决定。”
这是在暗示他后悔把她从财务部调来这里吗?
庄晓梦
口一窒,
直背脊站起身,尽量保持庄严的表情。“墨经理如果觉得我不适合,我很愿意回财务部去。”
“你的意思是,你宁愿在柴副总裁底下做事,也不愿跟着我吗?”问话的口气略带谐谑。“恐怕现在你想回去,柴老也容不下你,毕竟很少有人敢当众那样跟他呛声。”
她一凛,脸颊更烫。“那天的员工大会你有参加?”
“当然。”
很好,她真的红了!现在“翔鹰集团”还有哪个人不晓得她那天的“英勇”事迹?就连这跩得不可一世的男人也亲眼目睹了。
抱喜,庄晓梦“翔鹰集团”史上从此记上你一笔了!
庄晓梦闷得简直想找个地
钻进去。“我不是故意跟柴老顶嘴,我只是…”
“只是怎样?”
她敛下眸。“我那时候…有点走神。”
“走神?”
“我那时候在想别的事,而且我只是开玩笑,谁知道柴老那么没有幽默感。”嗓音愈说愈细。
“你跟柴老开玩笑?”他手指拈着镜架,似乎也没料到会听到这样的理由,湛黑的眸紧盯着她。
她尴尬地承接他的视线。
少了两片镜片阻隔,他的眼神更犀利了,从容不迫地
过来,在她
感的脸部肌肤刻烙着。
而她初次知晓,原来眼神也能刺痛一个人。
她绷着身子,紧张到快尖叫的时候,他搁在桌上的手机忽地响了,而她听着那很难得听见的古典乐旋律,一面讶异,一面放松了肌
。
感谢这个打电话来的人,不论对方是谁,都是救她
离这
离氛围的大恩人,她由衷地感激对方。
但接到电话的墨未浓却不怎么高兴,眉心因对方说的话缓缓聚拢,阴郁的眼色好似暴风雨来前的天空。
是谁打来的?
庄晓梦好奇地凝视墨未浓,忘了自己方才还急着躲开他的视线。
他默默听着对方说话,眉梢一下紧蹙、一下挑起,刀锋般薄冽的嘴角偶尔会嘲讽般地一扯。
她研究他的表情,愈看愈兴致盎然。
没想到那么冷漠的人,表情原来也
丰富的,虽然每一次肌
的牵动都很细微,若是不仔细注意,很难看出他神情有什么变化。
他还会拿食指轻按太阳
呢,这个小动作…还
有魅力的嘛。
庄晓梦浅浅弯
,不知不觉坐回沙发上,单手托着腮,专注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等等,让我搞清楚,你这意思是想跟我分手吗?”沈默地听对方抱怨半天,他终于开口了,语调平静,无起伏。
分手?庄晓梦眨眨眼。这么说打电话来的是他女朋友喽?
“…嗯,我了解了。”
了解什么?
“…我完全同意你的说法,OK,我赞成分手,这段时间谢谢你了,再见。”
庄晓梦愕然,皓腕差点撑不住下颔。
就这样?他女朋友打电话来抱怨,威胁要分手,他听完了二话不说,居然爽快答应?
她瞪着他挂电话,看着他悠哉悠哉地啜咖啡,戴回眼镜,甚至还轻轻吹了声口哨。
吹口哨?她没听错吧?庄晓梦简直发指。
这男人跟女朋友分手居然可以分得那么冷静、那么漠然,甚至还如释重负地吹起口哨来,彷佛了却一桩心事!
好可怕!这种男人,聪明的女人绝不会喜爱,爱上了只会令自己痛苦。
绝不能跟这种男人靠太近…
“有什么疑问吗?”他总算注意到她见鬼的表情。
她拉回心神,虽是极力克制,声嗓里仍不免含着淡淡讥刺。“我只是想知道,墨经理是否还要我留在这个部门。”
以他那么瞧不起女人的性格,又亲眼见证她笨手笨脚地打翻咖啡,现在应该已经后悔把她调过来了吧?“如果不需要,我可以…”
“我要。”他闲闲地打断她。
“什么?”她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没听清楚吗?我说我要你。”
她听清楚了,只是觉得奇怪,她究竟是哪一点教他看上了?
庄晓梦眨眨眼,见他一直盯着自己,表情还似笑非笑,心跳一
,急忙深呼吸。“既然如此,我能请教一下我的新职位到底是什么吗?”她故意以一种极为公事化的语气问道。
鲍事公办、公事公办,绝不能跟这男人靠太近。她叮咛自己。
“我查过你的履历了,你以前曾经在证券公司当过研究员对吧?一年前进我们公司,到财务部担任会计方面的工作…”
“风险管理。”她澄清。
“什么?”
“我在财务部做的不是会计工作,是风险管理。”
“有差别吗?”
差别大了!她横他一眼。“会计的工作主要是记帐、产生财务报表,我负责的是公司营运资金的风险管理,比较偏向资金规划。”
“举例。”
“比如说我要监控公司每天的现金
量,预测未来的现金
量,如果有不足的部分要及早补足,看是要从银行调钱还是从其他管道…如果有多余的闲置资金也不一定要呆呆放着,可以考虑从事短期的利率或汇率商品的操作。”
“…”“还不懂吗?我可以解释得更详细一点…”
他不发一语,静静地听她滔滔不绝,也不知是想些什么,那薄锐的
一径似弯非弯着,眼眸间歇闪着光。
啊,他又用食指按太阳
了…微蕴几分
感的小动作似乎有一种“你慢慢说吧,看你还能说多久”的味道。
她是不是太啰唆了?庄晓梦立时尴尬地顿住。
他扬眉。“说完了吗?”
“完了。”
黑眸凝定她,她看不出藏在他眼底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情绪,只觉得他的眼神真的有一种让人很不安的可怕力量。
“财务方面我不是很了解,不过你解释得很清楚。”他食指敲着桌子,身子微倾向前。“庄小姐,你听过VC吧?”
“VC?VentureCapital?创业投资?”
“没错,就是创业投资。这就是我们这个部门要做的事。”
“可是我们公司又不是做金融的,怎么会扯上风险投资呢?”庄晓梦觉得奇怪。
“你知道魏元朗吗?”墨未浓不答反问。
“知道啊。”庄晓梦点头。“他的电子商务公司当初就是从我们集团分出去的…”她忽地一顿,忽地懂了。“墨经理的意思是,我们要做类似魏元朗的事业模式吗?”
“没错,我们首先要做的,是评估集团内部所有的事业跟研发单位,看是要分割、整并、外包还是独立,也就是说先找出集团内部有希望成功的种子,投入足够的资源来栽培。当然,我们栽培的标的不仅止于集团内部,以后也可以往外寻找,拓展版图。”
“我们现在已经有能力做这种事了吗?”庄晓梦狐疑。前两年,整个“翔鹰集团”还陷在裁员风波中,现在就能浴火重生了吗?
“你说呢?”他又反问她了。
“嗯。”庄晓梦敛眉思索。“资金方面应该是没问题的,年初魏元朗的公司上市后,股价一直维持在高档,给我们集团挹注了不少资金。”
“有钱就好办事,接下来就看我们了。我想你就暂时先担任专案助理的职务,支援其他同事,另外我们这里是以任务小组的编制来进行工作,有需要的时候,也会到集团各部门调集优秀人才过来帮忙,你来负责联络跟协调。”
支援其他同事?意思就是帮那些男人处理杂务吧!联络跟协调?不就是打电话兼跑腿吗?
庄晓梦咬牙,一把火苗在
口窜起。“经理的意思是要我来这里打杂吗?”
她虽然不敢说自己工作能力有多出色,好歹在财务部也是个小主管,如今被转调部门就算了,居然还降职当助理,要她替那些男人跑腿!
他以为她是刚出社会的小妹妹吗?
怒火噼噼啪啪地烧,烧红了庄晓梦的眼,却没烧晕她的理智,她紧握双拳,拚命想忍住当场发飙的冲动。
“我觉得这份工作似乎不太适合我。”她尽量委婉地表示不满,掠过脑海的画面,想象的却是冲到他面前,指着这大男人的鼻尖痛骂一顿。
“你还没试过怎么知道呢?”
还用试吗?她出社会第一份工作受的教训就够了!幻想中的她帅气地连续搥他的头好几下。
墨未浓微微一哂,也不知是否看透她脑中思维。“你的薪水福利一切照旧,不过每年可以分两次红利。”
“红利?”画面消失,回到现实,怒火乍熄,眸光迸亮。
“一次股票,一次现金。”
这样喔,那就…嗯,值得好好考虑了。管它升官或降职,薪水有加最重要!助理也好,跑腿也罢,为五斗米稍稍折个
也不为过。
至于身为职场女
的尊严,得了吧,又不能当饭吃!
庄晓梦思索着,放松了僵凝的脸,明眸略略瞇着,粉
一下微抿,一下又浅弯,半截贝齿若隐若现。
他盯着她,眼眸闪过玩味的光,似乎觉得她变化多端的表情很有趣。
“庄小姐同意加入我们部门了吗?”
“同意什么?”她先是一愣,两秒后,点头。“喔,我同意。”
“那我就代表所有同事
你了。”墨未浓按下通话键。“菲比,带庄小姐到她的座位去。”
他还真是一秒都不浪费啊!目的达成马上赶人。庄晓梦不是滋味地瞟他一眼,站起身。
“那我先出去了。”
她旋身,刚握住门把,身后传来他悠闲的嗓音。“对了,庄小姐,别忘了清理你的西装外套。”
她忽地凝住步履。
是她多心吗?还是他语气真的含着一丝嘲弄?
她咬住牙。“多谢墨经理提点,我会记得的。”顿了顿,一股恼意促使她回眸。“礼尚往来,经理应该不介意我也提醒你一件事吧?”
“什么事?”
“你的
管。”她一字一句地说,粉
如玫瑰,噙着带刺的笑意。“脏了。”
墨未浓低下头,扫视西装
管,果然发现几滴污渍。他讶然抬眸。“你怎么知道?”
“你说呢?”她不答,拿他方才说过的话回敬他。
他愣住,而她,冲着他嫣然一笑,满怀胜利感地打开门,没料到回身
带上门之际,她偶然瞥见他嘴角一扬。
他在…笑?
她僵住动作,惊异地透过门
看着他捧住前额,低低地,轻声地笑,那笑,就好似是
雨连绵的春日,透过阴郁的云层
出的第一道阳光。
温暖的、令人感动的阳光。
庄晓梦猛然关上门,背靠着门板。
怎么办?
她的心,跳得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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