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昨夜风开
井桃,未央前殿月轮高。
平
歌舞新承宠,帘外
寒赐锦袍。
王昌龄
宫曲
为了破除只会一招半式、花拳绣腿的
咒,北门天雨起了个大早练剑。
真的因为只会一招半式,所以她怎么练还是不出那一招半式。
“我教你。”秦衍说。
三尺长剑吐出银光,凌厉的剑气
人。北门天雨往剑身后方退开,怕被剑气扫到。
剑光所及之处落叶纷飞,不知过了多久,使了几百个招式,有防守、有攻击,看得她眼花
。
待他收住凌厉剑势,北门天雨才开口说话:“你不是不使剑的吗?为何现下又能把剑使得如此
妙?”
“因为你使剑,所以我练了一下,不然如何教你?”他微笑地将剑收回剑鞘。
“你怎么办到的?”
“什么?”秦衍一时没意会过来。
“使了这么久的剑仍能脸不红、气也不
?”
“我在使剑时将心思与剑身融成一体,浑然忘我,自然不觉一丝疲累。”
“要如何才能达到人剑合一的地步?”她觉得并不容易。几次见兄长练功,不论使的是什么兵器,都没法使得似秦衍这般高妙。
“慧
、勤练、毅力,缺一不可。”
为了与她更接近,他花了不少工夫将自己不纯
的长剑练就一番。许多事就是这样,一通百通。
“你使的剑法是不是宁小梦的剑法?”她问。如果他懂得宁小萝的剑法,又肯教她,她就不必非要得到宁小萝的剑谱不可了。
而秦衍也不必弃医从商了。
“谁是宁小梦?”
他温柔地将一片顽皮的落叶自她发上取下。
“你爹有一本宁小梦的剑谱啊,说她是前朝女侠,你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不知道。对了,我有件事想问你。”
她向后退了三步。“如果是关于秦老爷和潘潘的事!别问我,潘潘现在不住秦园,那件事也该了了。”
她把潘潘安置在悦来客栈暂住,本想修封书函请大哥差人来接潘潘回北门山庄,又怕让家人知道行踪。
“不是我爹和潘潘的事。”
“你的表情怪怪的,我看你还是什么都别说的好,我怕我听了又要跟你翻脸。”
“你是不是…”
她捂住耳朵“不要听,不要听,我不要听啦。”
他握住她的手腕,拉下她的双手。“听我说,我想知道你家里是不是给你订了亲?”
她一愣“你怎么知道?”
“是真的啰?”他心悸了下。
她点点头。“很小的时候订下的,有什么不对劲吗?为什么你的脸色这么难看?”
“退了它。”他严厉地道。
她瑟缩了下,手上传来的劲道越来越强,怎么回事?
“好疼,我的手要废了。”她忍不往低呼。“退了它。”他又说了一次。
“退什么啦…你快放手…”她挣扎着。
“不放,除非你退了父母为你订下的亲事。”
他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一想到她就要嫁给别人,心里不
被强烈的恐惧和焦躁所包围。
“退婚?”
北门天雨
上他的目光,不曾被人如此赤
的盯着,他灼灼的目光简直像要燃烧起来似的。
“是的,退婚,然后嫁给我。”他在求婚。
她被他的话给震住了。真是始料未及,至少在两人初相识时,她不曾想像过他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我不能。”
秦衍难掩受伤的神色“为什么?”
“我从小叛逆,没做过什么值得父母骄傲的事。”
“所以?”
“我不能在这件事上忤逆父母,退婚可是件奇
大辱,对未来夫家也是不礼貌的事。”
秦衍不能接受。
“你不是不喜爱遵守三从四德?为何在这件事上如此迂腐?而且,你已非完璧之身,如果
房之夜被嫌弃,无疑是更大的
辱。”
北门天雨没想过。“若他真的这么在意我是否完璧,那就请他写下休书。”
“天雨…”他
嗄地喊她。
北门天雨咬了咬下
“你不要
我啦,忘了那一夜,按照原订计划娶桂品芙为
。”
“品芙?谁说我要娶她?”
“早已决定的事不是吗?那一夜…我都没要你负责了,你何必执着?”
男人不都是无情的一方?为何他又要表现出如此情长的模样?
“因为对象是我,所以你才要求我忘了那一夜?”这种可能
太伤人了。
北门天雨不语,说什么都不妥。秦夫人已经警告过她了,如果她再
着秦衍,北门家将会不得安宁。
虽然她并没有
着秦衍,但是跳到黄河也难洗清。
秦衍的心一揪,松开她的手腕,改托住她的小下巴,凝睇她秀气无瑕的脸蛋、直
的鼻梁、小巧的嘴、长长的扇睫,这样一张脸,应该属于他的呀,为什么她不肯接受他的求爱?
“我可以吻你吗?”他有礼的问。
“不可以。”她说。
他不顾她的反对低下头,含住她的
,舌头搔弄着她的,忘情的
、轻咬。
她闭上眼,既然不能反抗,就任他为所
为好了。她承认他的吻让人家很享受。
“要怎样才能留住你?”他问。
“不要留我,一等我拿到宁小萝的剑谱,所有曾经发生过的事就当没发生,好不好?”
阳光从树叶间洒下金亮的光束,他再次覆上她的
,他要吻得她透不过气来,吻得她答应留下来。
她没有避着他需索的
,反而学他吻她的方式回应他。
在他炽热的亲吻之下,她情难自
的抬起手臂,环住他的颈子,无所保留地献出她的吻。
良久,他满意的松开她的
,沙嗄地道:“你这样如痴如醉,如何再嫁给别人?”
“我相信千古以来我不是第一个这样的新娘。”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只要你还没嫁人我就有机会,我没死心。”
她被他的话撼住了。
“为什么你不能回到我初来秦园时?那时候的你对我充满敌意。”她记忆深刻。
“你喜爱那样的我?”
“不,我只是觉得在那样的情绪下分手,对大家而言都比较没有压力。”
一切都变调了,一切都不一样了,风花雪月不适合她,可是原来的她呢?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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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也是个好孩子。”白梅说。
身为秦夫人,她最怕有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说她仗势欺人,她不是那样的人,自然不会摆出那样的嘴脸。
“夫人过奖了。”
若说好孩子,北门天雨自认为不到那样的标准。自小一直是爹娘疼入心肝的宝贝,可也是爹娘伤透脑筋的野丫头、兄长眼里的任
妹妹。
因为北门家多年以来只生男不生女,独生女儿自然被保护得很好。不让北门天雨碰武学,说是只要学会女红,以后成亲嫁人的生活就是相夫教子,没别的任务。
唉,无奈北门夫妇生错了女儿,真的。
她的女红技巧实在不怎么样,除了绣直线、横线之外什么都不会,因为那是最简单的。每回娘要检查时她就耍赖,再不就叫丫环捉刀。
好孩子?她从不觉得自己是好孩子。
“你离家这么久,应该回去了,爹娘会挂怀。”
白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颜悦
,她不想因为个小女孩而坏了母子之情。
“会的,我会给家里去信。”
她很久没这样正襟危坐了。秦衍的母亲两次找她谈话,她心里像明镜似的,摆明了要她别
着秦衍。
可她没有
啊,是他看不开,又说要她退婚,又说要她不要忘了那一夜。
“你和品芙是不是好姐妹?”
来了,终于要谈正题了。在秦夫人眼里,桂品芙才是秦衍的正主儿,她北门天雨不过是一株小野花。
“还好,不是很
。”
自从被告知不可以再灌输桂品芙女人要有自主的思想之后,反而是潘潘和桂品芙走得近些。
“如果时间来得及,可以留下来喝品芙的喜酒。”
白梅果然姜是老的辣,几句话马上让人明白话中的真意,而且说起话来完全不动怒。
“好呀!”没什么不好的!她最喜爱喝喜酒,喝喜酒能凑热闹、能闹
房。
对了,她一定要疯狂的闹闹秦衍的
房,闹完之后再躲在被窝里痛哭疗伤。
“想快些喝到喜酒就替我劝劝衍儿。”白梅喝了一口参茶后道。
“大少爷不肯娶品芙吗?”
“不是不肯,只是不想这么快,我和衍儿的爹可不能再等下去,我们想抱孙子了。”
白梅持续赞美北门天雨:“都说你口齿伶俐,和衍儿又谈得来,我想你的话他会听。”
“我没把握呢!衍少爷是夫人的儿子,儿子听娘的话天经地义,儿子听朋友的话得看
情,我和衍少爷只是谈得来,并不是很有影响力的朋友。”场面话她也会说。
“有空时同衍儿聊聊嘛!我很开明的,你是江湖儿女,应该不会太在乎世俗礼教才是。”
北门天雨一愣,世俗礼教?秦夫人知道了什么?没有可能的啊!那一夜的事,除了她和他之外,还有第三者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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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气正浓,鸟儿动物全躲进巢窝休息,两只花狗躺在桐树荫下吐舌纳凉。
“天雨姐姐要远行啊?”
别品芙站在房门外往里瞧,北门天雨忙着收拾行李。
“是啊,来不及喝你喜酒了。”
别品芙羞赧地笑了下。“没有的事,我连个对象都没呢,怎么请喝喜酒?”
“我以为衍少爷已经开始准备了呢!”
住进秦园时她拎着一只小布包,离开秦园时左肩右肩各背上一个大背包,全是秦衍送她的礼物。值钱的首饰她一个也没带走,趁着秦衍上街义诊,她方便走人。
“姐姐匆匆离去,万一衍哥哥回来找不着你会心急的。”
“心急什么?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该说再见而不说再见是歹戏拖棚,不是我的作风。”
“我以为你很喜爱衍哥哥的?”桂品芙直言问道。
“你弄错了。”
午后阳光强烈至极,好像会把人的眼睛给灼瞎似的,北门天雨没料到自己会面临如此纠葛的场面。
她不想让自己走上心力
瘁的路,她不认为自己有能力承受。
离开,积极的看是成全,消极的看是逃避。不管怎么抉择,她还是要走,回到她自己的地盘。
也难怪,她踩的是别人的土地,在别人的土地上她说话不能大声、走路不能用斜视、吃饭不能讲话、喝酒不能畅饮、唱歌不能尽情、开心不能大笑…
“你真的要走?”
别品芙心里很矛盾,既希望她走,又舍不得她走,一个朋友的离去代表一份友谊可能将永远消失。
北门天雨是她的情敌,梅姨告诉过她,若她有心要嫁给秦衍,她这样犹豫不决的态度,便会害了自己。
“不用留我,真的。”
然后,她走了。玲珑翠玉刀鞋她忘了带走,放在
底下。
她到悦来客栈找潘潘,店小二说潘潘在三天前走了。
“走了?”她问。“往哪儿走?”
“往南方。”小二哥说。
“有没有留下只字片语?”
小二哥摇摇头,拿着扫帚打扫环境。
“她不是一个人走的,跟着一个男人走的,那男人应该有几个钱。”
“什么男人?有没有名字?”她闷问。这个潘潘,到底有没有耐心啊,多等她几天会死吗?北门山庄有的是如意郎君,随便一个哥哥都是很好的对象。
“名字是一定有的,不过客倌没事不会特别
代。”
北门天雨往不好的地方想去。“会不会是给坏人架走了?”
店小二说:“若能对着架走她的坏人嘻嘻笑笑,倒也是好的喔!”
“嘻嘻笑笑。”北门天雨喃语。
“是啊!那
才吃完早膳,你说的那位姑娘和那位有些年纪的中年男子一路说着笑话下楼来,没什么不愉快。我还对她说,姑娘来时一个人,走时倒找着伴了,真是幸运。不是让坏人架走的。”
北门天雨离开悦来客栈,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会这样?潘潘除了秦园的朋友、大街上的家人,还有谁可以投靠?
秦鹏芜?不可能啊,秦夫人看得这么紧,要是真有什么不被砍死才怪。
中年男子?有几个钱?怎么越想越和秦家老爷相像?
看他那
拒绝的狠样,以为他真是个重情重诺的人,说不纳妾就不纳妾,原来里头大有文章。
先把人赶出秦园,方便在外暗通款曲,另置金屋藏娇。这样一来既能向元配
代,又能安抚新宠。
赢得好名声,替自己争取“福利”
男人都是一个样儿,天下乌鸦一般黑,她算是见识到了。潘潘也够大胆,莫名其妙跟个人走,不怕空
快一场。
“北门姑娘。”
北门天雨转身,见是昆仑三煞,人家都叫她了,也不好装酷不理人。
“你们好,秦岭五结义的事,我爹可是帮你们顺利解决了?”北门天雨朝他们点点头。
“都顺利解决了,你爹真有本事。本以为我们还是得跑一趟秦岭,才能把三千两黄金拿回来的,如今不用这么麻烦了。”昆仑老二道。
“你们没告诉我是为了三千两黄金。”
“那是一百年前祖先藏在秦岭之巅秘
里的宝藏,我们与五结义三七分帐。”
“你们满意?”
“没什么不满的,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啊。”
北门天雨羡慕地看着他们。“这么多的黄金,现在你们发财了,不用替鸨儿当打手了。”
“是啊,那时咱们为了生活,不得不为五斗米折
;现在有点钱,不会再騒扰良家妇女了。”
“北门姑娘,咱们不打不相识,如果不嫌弃,就让咱们三兄弟请吃一顿水酒如何?”胖子老大诚恳道。
“家里放着几坛十年好酒,相请不如偶遇,今天咱们兄弟非好好招待你不可。”
北门天雨生
豪
,碰上好客的朋友自然而然将本
表
无遗。“能有好酒可喝,当然不会错过,不过姑娘我也不脑普手而去。这样好了,我到铺里切几盘下酒菜…”
“姑娘不用麻烦了,老三新娶的媳妇儿手艺很好,她会弄几个小菜让咱们配酒。”胖子老大道。
北门天雨摆了摆手“这怎么好意思?我空手过府作客不成礼数,你们还是让我切些下酒菜,猪头
、卤
脚什么的,你们在这等等,我一会儿就来。”
她冲回悦来客栈,嚷着:“小二哥,我要卤
脚三斤、猪头
三斤、丁香小鱼三斤、辣
丁三斤带走。”’
“姑娘怎么又回来了?”小二哥笑笑。
“碰上老朋友,带点下酒菜上他们家喝酒去。”反正她心情不是很好,有人作陪喝酒吃饭也是好的。
小二将北门天雨叫的菜朝厨房嚷了一遍。
“多少钱?”她掏出所剩不多的盘
。
“总共二两银子。”
北门天雨付了帐坐在椅上等着,四处张望着。
“要是潘潘姑娘再回来这里,可不可以请你替我带几句话啊?”
“可以,这是悦来客栈的荣幸,能为美丽的姑娘服务。”
“你请她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上北门山庄找我,毋需客气。”
“北门?原来姑娘是北门家的人。”店小二一副有眼不识绮萝香的模样。
“你听过北门这个名号?”北门天雨有些吃惊,早知北门这么好用,当初也不一定要住进秦家了。
“北门老爷对我家曾有救命之恩。”
“你是河北人士?”
他乡遇故知是人生一大乐事。
小二掏出二两银子递给北门天雨。“算我的帐吧!”
北门天雨推拒了下“这怎么好意思?我今天真走运,本来以为不会遇上什么好心人的,先有昆仑三煞,现下又碰上你,看来我要出运了。”
“昆仑三煞?你是说他们要请你吃酒?”
北门天雨点点头。“我和他们先结仇再解仇,变成朋友了。”
“听这名字就非善类,姑娘最好小心。”小二提醒道。
“不会的,他们变好了。”
总要给坏人洗心革面的机会吧!
“我看姑娘还是三思而后行的好,人心隔肚皮,如果不是非必要不可,别冒险和他们和在一起。”
这店小二固为家贫,从河北到亲戚家客栈工作。平
人面
,好人坏人也能分辨不少,劝人都是肺腑之言。对北门天雨,自然加上其父救过他一家人,所以更加卖力不休。
“不会啦,他们现在有了黄金千两,没必要再害人了。”
北门天雨还是依她自己的想法行事。
下酒菜包成几大袋,店小二热心道:“我陪姑娘走一趟好了,算是报答你爹的恩泽。”
“你的工作…”
“不碍事,说一声就能走的。”
小二哥
代了声,拎起下酒菜,随北门天雨往外走,与昆仑三煞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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