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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星期三到了。

 启之肾上腺分泌异常,他兴奋了一天,下午下班时就准备细节,他去买蛋糕,选礼物,接着淋浴包衣,开车去凤凰台接王庭芳。

 庭芳在偏厅等他。她穿一套蛋黄便服,平跟鞋,淡妆,微笑说:“走吧。”

 启之看一看“爱司呢?”

 “她放假,今晚,你保护我。”

 启之毅然点点头。

 庭芳微笑“短短几个月长官生涯,已觉宠坏:出入有大车司机,身边有保镖护卫,说话由新闻主任代言…一旦退下来,不知会否习惯。”

 走到门口,她问启之:“你的车子呢?”

 今晚,全靠他的了。

 小小车子开到中级住宅区,停下车,他与庭芳刚踏出车门,已经被好奇眼尖市民认出。

 一位中年太太手挽水果及小孩凝视庭芳,口问:“是王小姐?你微服出巡?”

 庭芳笑起来“我一向只得这些衣裳。”

 中年太太忽然说:“王小姐,做得好,中小学实施免费午餐,我们得益匪浅,你若连任,我一定投票。”

 庭芳笑着点头,启之连忙把她拉走。

 进了电梯,才松口气。

 庭芳说:“我带了一只学生表给小宝。”

 一按铃,门就打开,小宝扑出来。

 周启超没想到还有女客,连忙殷勤招呼。王庭芳自我介绍:“我是启之同事阿芳。”

 阿芳。她真幽默。

 大嫂勘茶出来,看到女客,有点意外,随即笑逐颜开“请坐,别客气,当自己家一样好了。”

 小巧客厅忽然多了个客人,转弯都要小心翼翼。

 小宝打开蛋糕盒子,满意之极。

 “妈妈,看,是蜘蛛侠蛋糕。”

 “喔约,真新奇。”

 只见庭芳十分自在,她投入温暖家庭气氛,轻松享受闲情。

 大嫂做了丝面,另外有可口的冷拌小菜。

 阿芳吃了许多,添了两次。

 大嫂笑“时下小姐吃饭,都似黄莺似尝一点点,不似阿芳这般大方。”

 饭后切了蛋糕,启之做了咖啡。

 庭芳说:“大嫂,我帮你洗碗。”

 启之大吃一惊“不用客气,我与大哥来好了。”

 “应该的。”

 庭芳已经动手,把碗筷收拾到厨房。

 小小鲍寓房子的厨房只够站一个人。

 大嫂轻轻问启之:“女朋友?多久了?”她没把庭芳认出来。

 启超说:“这女孩很可爱,绝不做作,易相处。”他也没把庭芳认出来。

 小宝把手腕给父母看“阿姨送我的手表。”

 “二叔给你什么?”

 “二叔送我一只数码照相机。”

 小宝拿起照相机对着厨房里挽起袖子戴着黄胶手套的庭芳阿姨拍照。庭芳拧饼头来对牢镜头嫣然一笑。

 大嫂切了一碟子水果出来。

 她问启之:“你认识阿芳多久了?”

 “五个月零三天。”

 “哗,记得那么清楚,”大嫂笑“可见她地位非比寻常。”启之低头微笑。

 “读书还是做事?”

 “她有很好的事业。”

 “呵,在公司里做得很高?经济独立,随时可以成家?”启之不出声。

 大嫂很高兴“人也长得清丽,没有时下染发打钉浓妆陋习,真难得,连首饰都不戴,十分脱俗。”

 庭芳洗妥碗碟出来。

 大哥给她一盘橘子。

 大嫂说:“劳驾你了。”

 “千万别客气。”

 大嫂开玩笑“阿芳,我们还有三天的衣服没有洗,你也做一做。”

 大家都笑了,气氛异常融洽。

 一边小宝不住拍照。

 庭芳问这个手脚不停的孩子:“爱上学吗?校里最好是什么,最差又是什么?”

 “最好是年轻老师多,没有架子,同我们有商有量,最差劲是运动场重建了整年都未完工,我都快毕业了。”

 “好,我会记住。”

 大嫂真不愧是大嫂,又把话题兜回来“你们两个有什么计划?”

 庭芳看启之一眼,启之不出声。

 大哥也说话了:“不要怕,当年我与你大嫂结婚,也没有盛大婚礼,我们二人合共只得七千元存款。”

 “相爱就行了,凡事以对方为重,勿以自己为首。”

 庭芳笑“大哥大嫂,多谢指教。”

 “启之一直内向,阿芳你要鼓励他。”

 大哥加一句:“我真想看到启之成家立业。”庭芳只是微笑。

 “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你们回去吧。”

 一家三口送到门口。小宝还在拍照。

 必上了门,小宝把照片用打印机打出来。

 周启超说:“让我看看,咦,拍得很好:洗碗,吃水果,喝茶…这张正看着你二叔,含情脉脉的样子,老婆大人,我觉得阿芳有点眼。”

 “像谁?可是那个女明星?”

 “不,她不似女明星。”

 这时,小宝取出报纸“爸,我的照片拍的比记者好,记者拍得有点凶,没笑容。”

 他父母把报纸取饼一看,只见王庭芳的玉照端端正正刊在头版,正在宣布不知什么措施。”

 周启超呆住,半晌说不出话来。那个阿芳正是这个阿芳。

 小宝说:“芳姨真人比照片好看多了。”原来,小宝一直知道她是谁。

 他母亲进一口气。

 “阿芳。”

 “王庭芳。”

 “启之的女友是王庭芳!”

 他们贤伉俪忽然觉得头晕。

 “啊约。”

 那边,启之送庭芳回凤凰台,车子甫开出,已看到有报馆的采访车逐幢大厦搜索。启之不声不响,一溜烟似抄小路驶走车子。

 庭芳称赞他:“小周,做得好。”

 “我对该处环境是特别。”

 “到一号来喝杯咖啡吧。”

 启之转过头去:“不如到舍下松一下,明天就要出远门。”

 庭芳点点头。

 “看到大国大统领,打算说些什么?”

 “世界和平。”

 “融岛小小一个县,你得用丹田之气喊出意愿才行。”

 “我与教育部长及环境署长一起去学习。”

 “他们可在英美受教育?”

 “他们多数是融岛精英。”

 “那就不大了解受教育的真谛了,融岛学生只知争取斑分。”

 “分数的确重要,英美加诸国亦重视积分。”

 “不是一切呢,你看小宝已经五百度近视,多可怜,成困课室或家中,没有活动空地,我记得在加国见过某中学附设球场,背山面海,连绵十多亩地,车子驶了好久,仍看到学生在宽敞绿茵地上三五成群的追逐踢球。”

 “地理环境不一样,融岛亦有可为。”

 启之答:“是,我不应作不公平比较。”

 “融岛自会改良。”

 到了家,启之请庭芳进去。

 庭芳马上挑长沙发坐下。一点架子也无,好像回到老朋友的家,又似置身大学宿舍。

 启之问:“你是衷心喜爱这份工作吧。”

 “我喜爱为市民服务,可惜这是一份不能低调的工作。”

 “传媒都说你厚此薄彼,不愿接受中文访问。”

 “没有的事,我对英语媒介也没有说过什么。”

 “可会接受领先报访问?”

 庭芳诧异“你认识领先报?”

 “不不不不。”急急说了一连串“不”字,感觉像圣经中彼得在啼之前三次不认主。启之又蒙蔽了王庭芳。

 “领先报采访时不择手段,不敢领教。”

 “但它是一张中立报章,纯为读者服务,故此畅销,它不收任何津贴,每个专栏每段文字均独立自由运作,不接受任何政权组织利益。”

 庭芳想一想“这是真的,读者眼睛雪亮,像某报某作者,每隔三两天就大事宣传一个政权,读者心中有数,只觉厌恶。”

 “编辑部为何闭着一只眼?”

 庭芳答:“也许,这根本是最上头的指示。”

 “自由社会,言论自由,读者自由选择。”

 庭芳说:“今晚真高兴。”她伸了一个懒

 这时,电话铃响了,启之去书房听。

 爱司的声音:“王小姐在你处?”

 “是。”

 “我来接她,时间不早,她明晨要出门。”

 “我会告诉她。”

 电话挂断。

 启之走出去“爱司来接你…”一看,庭芳已经盹着,她仰着脸,靠在椅背,嘴巴微微张开,神情十分可爱,显然是累极入睡。

 启之怜惜地走近。

 特首小姐也是一个人,也会累,也有七情六

 有人轻轻敲门。

 启之一看,果然是爱司来了。

 她一言不发,轻轻进门,看见庭芳,趋向前去,低声叫她:“王小姐,我们回家去了。”

 只见庭芳摇摇手“不要吵我,历史笔记在桌子上,抄完放回原处。”原来半明半灭间她还以为睡在大学宿舍里。

 “王小姐,我是爱司。”

 她睁开眼睛“唉”的一声。

 启之静静站在一旁。

 庭芳向他道谢,在爱司保护下离去。

 启之站在门口看司机驾着大车在街角消失。

 他身后传出声音:“约会特首,滋味如何?”

 启之转头“又是你余小娟。”

 小娟笑“不请我进去喝咖啡?”

 “明天一早我得回学校。”

 “有什么资料?”

 “明早新闻处自然发布消息。”

 “读者对官样文章不感兴趣。”

 启之想一想“我待会传真给你。”

 “不怕字迹落在我手?”

 启之苦笑“我怕什么?难道我还有什么痴心妄想不成?”

 余晓娟恻然。

 “师兄保重。”

 “师妹好走不送。”

 第二天启之在电视新闻上看到王庭芳在飞机场情况,众人拥簇下的她像公主般珍贵。

 领先报有他提供的消息:特首关注融岛教育制度。

 领先报此刻关于王小姐新闻报道正派得乏味。幸亏另有一段“王小姐夜访民居,找的是谁”补充趣味。

 人一走,周启之就静下来了。

 学校生活宁静平和,值得珍惜,启之天天绕校园跑步,不到一星期,便有一班同事同学追随他每朝六时在晨曦中运动。

 新闻片断中王庭芳秀丽容貌不住出现,与她合照的外国首长不少以诧异眼光看她,像是不相信这样年轻漂亮的她有能力领导一个大都会。

 王庭芳擅英法西语,够派用场,可是她谦逊地称:“还在努力学习德语。”

 她实事求是态度争取外上进展。

 一,余小娟问启之“你可有握过她的手?”

 周启之答:“没有。”

 “肩膀?”

 “也没有。”

 “衣角?什么也无?”

 “你全讲对了。”

 余小娟说:“依照惯例,民众一概不准碰到英女王伊丽莎白二世的肢体,可是近年在外国,许多平民看到她揽住她肩膀拍照,女王与护卫都没有干涉阻止,周师兄,你也不用太拘谨了。”

 “女王也渐渐不拘礼了,多好。”

 “所以,凡事都有转机。”

 启之当然知道小娟说的是什么。

 “世雄,你也并非全无希望,王庭芳也是人,他们说愈是美人愈寂寞。”

 启之笑“所以许多丑人也争认寂寥,你呢,小娟?”

 小娟苦笑“我只希望赚多点奖金。”

 “小娟,你事事金钱挂帅,何故?”

 “师兄,我在贮学费前往加国读新闻及政治系。”

 启之肃然起敬“哪一个省份?”

 “渥太华,顺便把法文学好。”

 “回来后可加入法新社工作。”

 余小娟忽然笑了“不,我在领先报停薪留职。”

 周启之一怔。

 “那意思是,毕业后我会回到领先报工作。”

 启之瞪大双眼。

 (漏了16和17上)17下

 周启之的一颗心咚一声掉到脚底。

 “周启之,你做的好事。”

 启之不出声,他用手遮住脸。

 “你怎么做得出来?”

 启之叹口气。

 “你真好意思。”

 “对不起,我已经辞职。”

 “对不起,一句对不起想了结此事?原来你就是领先报的芝子,‘特首小姐你早’专栏由你所撰,今早王小姐接到消息,她神色惨败,好比融岛染上瘟疫,她待你以诚,你当她是什么,摇钱树?”

 启之无地自容。

 爱司痛斥他:“男人中最卑是四处说女人是非者,你还要绘形绘写出来,怪不得芝子知得那么多,原来就是她身边人出卖她。”

 爱司把一只文件夹丢在周启之面前。

 “听说稿酬极佳,每只格子,填满与否,均值一元美金,原来友谊有价,轻易算得出来。”

 文件夹中全是剪报“芝子专栏”四字像尖刀般钻入眼帘。”大家都喜爱你,尊重你,可是大家都有眼无珠,看错了你。”

 启之站起来“我想见王小姐。”

 “还有什么好说?”

 “我想亲口解释。”

 “她没空见闲人。”

 启之颓然坐下。

 “你违反了雇员合约,你等着见律政部人员讲话吧。”

 启之沮丧得说不出话来。

 “像你这种没有良知的人,活该吃官司。”

 这两句话说出口,连爱司自己都觉诧异:这种控诉耳能详,什么地方听过?

 咦,秦香莲痛斥陈世美之时,不知是否用同样语气?

 爱司马上警惕,一声不响开门离去。

 一切交给法律处置,她不宜发表私人意见。爱司大力关上门。

 小屋墙壁像是震动一下。

 周启之觉得头晕,他倒在沙发上。

 他人格是否卑已经无所谓,最叫他难过的是他伤害了王庭芳。

 周启之后悔得想自杀。

 他斟了一大杯烈酒灌下肚子。

 忽然之间,周启之落下泪来。

 电话铃响,他不予理睬。

 有人在电话录音机中留言:“启之,我是大哥,有空回家吃饭,阿芳如果有时间,无任,我们已知道她是谁,十分意外,又觉荣幸。”

 大嫂加一句:“放心,家居照片,绝对不会发表。”

 人人都有良知,周启之除外。

 他又斟多一杯酒。

 电话铃再响。

 “师兄?我是师妹,今有什么新闻?”

 启之苦笑。

 他用坐垫蒙头,昏睡过去。

 梦中听到同学叫他,母亲的声音轻轻对小朋友说:“启之有点不舒服,别去吵他。”

 他想挣扎起来,不够力气,听得小朋友呼啸着离去,好不失望,但又昏睡过去。

 “启之,醒醒,醒醒。”

 启之睁开眼“哎哟,我要迟到了。”

 林森告诉他“周末,接着复活节假期,你不用上班。”

 “你如何进来?”启之吓一跳。

 “门没上锁,一推即入。”

 启之发呆,他已失去日常运作功能。

 “启之,东窗事发。”

 启之坐起来脸。

 他叹口气“为什么叫东窗,不是西窗或南窗?”

 林森说:“你真幽默,王庭芳的新闻组已把领先报列入黑名单,新闻发布会再也不通知我们。”

 启之发觉自己呕吐过了,客厅一阵臭酸味。

 他打开窗户通气,只觉头痛裂,连忙服止痛葯。

 找到臭味源头,原来垫子上有秽物,他连忙把坐垫丢垃圾桶。

 一边林森不住发牢騒:“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周启之,都是因为你。”

 启之斟杯番茄汁喝。

 他问:“谁是萧何,他做过些什么好事坏事?”

 林森责备他:“你的身份已经败,你太不小心了。”

 启之答:“我是间谍,像玛泰哈利一般,将遭处死。”

 “启之,你宿醉未醒,胡言语。”

 “是,他们已知道芝子是周启之。”

 “是谁机密?”

 “据说是政治部调查所得。”

 林森摇头“我不相信。”

 “政治部确有这点能耐。”

 “整件事充满鱼腥气,我怀疑有人通风报信。”

 启之呆呆坐着。

 头痛渐渐减退,上却似着千斤闸,透不过气。启之知道这是失恋的苦楚。

 他无奈地说:“林森,事情总有拆穿一天。”

 “我不甘心。”

 嘿,他不甘心,启之几乎想笑。

 “是否行家妒忌我们,去新闻处打小报告?”

 林森说:“他们也用同样手法,怎敢揭发我们?凤凰台一号的园丁谤本是朝报社的采访主任。”

 有这种事!

 林森问:“会不会是内?”

 启之呆呆看着他。

 “即是领先报自己人。”

 启之不感兴趣。

 “周启之,你要看医生,你双眼像死鱼。”

 启之已经不介意这个头号损友说些什么。

 林森探过头来“你喜爱王庭芳,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今,林森丢下许多书包人名及成语故事,令周启之无法招架,谁又是司马昭?

 “启之,实际一点,庄子说,尽其本步而游于自得之场,好好找名淑女结婚。”

 启之道谢:“小弟顿首。”

 “千万不要苦雨恋春风。”

 这几个字倒是像游丝般钻进周启之耳朵。

 苦雨恋春风,形容得多好,简简单单五个字,像青橄榄一般,清洌但带苦涩,回味无穷。

 启之躺在沙发上不动。

 林森在他客厅踱步“我们要另作安排,启之,你有什么意见?”

 启之回答“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这不是说禅的时候,我得回公司开会部署下一步。”

 启之说:“好走不送。”

 即使是周末,他也回大学去。

 图书馆仍然开放,他取了一叠参考书,挑一个有阳光的座位,打算找些资料。可是一行行的字全在他眼前浮了起来,继而跳舞,他根本无法专注。

 可是他不愿回家。他也不敢接近同事同学,怕口气内尚余酒味。

 真苦。

 中午,他到合作社买午餐。

 所有菜式均太过油腻不合口味,他摇摇头,买了一杯红茶。独自坐在一张小桌子上,看着同学嬉笑聊天。

 忽然有人站到他身前,挡住他视线。

 “周先生?”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年轻男子。

 “周先生,请随我来,王小姐想与你说几句话。”启之低下头。

 王庭芳也许不知道她已染上官场习气:要见一个人,立即命手下随时随地传他候命。

 启之又抬起头来“我没有话说。”

 年轻人意外,低了声音“是特首王小姐。”

 “我知道,我没有空,我有事做。”

 “周先生,王小姐有话说。”

 启之微笑“融岛还是自由都会。”  M.NiUDuN 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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