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李管两家的婚礼决定在星期六的下午两点钟在众恩教堂举行。
这项喜讯又再次在上
社会传了开来。
用“再”这个字未免太奇怪了?不,这一点也不奇怪,只要是知道管家的独生女曾逃过一次婚的人,都不会认为用“再”这个字很奇怪。
可以的话,管家羚希望能再次逃婚。她像个傀儡一样,任由管母在她身上穿衣打扮,任化妆师在她脸上作画,任发型设计师在她头发上大作文章。
最后,任由管母协同三名保镖,架着她上礼车。
同样的逃婚手法不能再用第二次,管家羚心理有数。坐在礼车中间的她根本无计可施,左右两个彪形大汉架着她,前头坐了另一名保镖和她的母亲。
“妈,我想问您一件事。”
避母回过头。这几天家羚一声也不吭,她还真怕女儿成了自闭儿,还好是说话了。
“什么事?”管母的语气里带着高兴。
“您是被迫嫁给爸爸的吗?”她问,因为实在不懂她身为她的母亲却
迫她嫁给一个她死也不会爱的人。
“是外公要妈妈嫁的,他老人家认为这样我会幸福。”
“您幸福吗?”
“你爸爸对我很好。”
“妈。”
“什么事?”
“我突然觉得您很可怜。”她的视线从车窗外回来,她让母亲看见她凄然的一笑。“真的很可怜。”
“家羚?”管母的心被女儿这么一笑给揪紧了,赶紧叫了一声。此刻她真的害怕女儿会消失在她面前。“家羚…”她连叫了好几声却得不到回应。
因为她关起了门…关起了心中的那一扇门。
礼车缓缓驶向教堂,管家羚的心里却什么也没有…没有巽凯、没有黑街、没有喜、没有怒、没有悲…她连自己都失去了,完全像行尸走
。
车阵一到达教堂门前,三名保镖好比在保护美国总统一样,抵开蜂拥而至的记者、观礼的人群,为新娘隔开一条路。
周围的欢呼、赞美声之于管家羚恍若是地狱厉鬼的哀号。
能把一场婚礼想像成地狱的新娘,恐怕世界只剩她一个了。
到了新娘休息室,她被安排坐在椅子上。
“乖乖坐在这里休息,我出去招呼招呼朋友。”管母的脸上洋溢着喜悦;显然的,方才她的问题并没有困住她。“还有,不要想逃。我们是为你好才要你嫁给才俊的,李家有钱有政治地位,进门的媳妇一定会过得很幸福而且对我们家的生意也会有所帮助。”
“这才是重点对不对?”管家羚开口。
避母第一次发现女儿的不对劲…不!应该说是改变。
但是她只能心虚地坚持自己的想法。
“我…我们是为了你好!”“听起来好心虚啊,妈。”
“总之你给我乖乖坐在这等婚礼开始,外面三个保镖会保护你的。”
“保护?”是监视吧!
敌不遇女儿的讪笑,管母怒气上心头。“对,保护!”说完,她马上踏出休息室。
但是心里还是不
疑惑…她的女儿不是一向都很乖巧,一向都很安静的听他们的话、做他们要她做的事吗?怎么突然之间全变了?
一定是被那个叫巽凯的人给带坏的!对,一定是这样没错!
在新娘休息室里…
避家羚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休息室,四下无人,她终于允许自己的泪落下。
她好怕!好怕好怕!
她不要跟巽凯以外的人过一辈子,她不要住在黑街以外的地方,她不要做巽凯以外任何人的
子。她不要!她不要!
“为什么不来接我…为什么…”她干脆趴在桌上大哭,也不怕哭糊了化妆师辛辛苦苦为她化了两个小时的妆,她只想哭尽心中想
的眼泪。
“巽凯…巽凯…”以前不用叫他,他都会在她身边,尤其是危险的时候,而现在她真的危险了,也叫他了,他却一直没有出现。
“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不要怪我了…好不好…”回应的,是满室的空寂。
叩叩!
“我可以进来吗?”门外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谁?”管家羚擦了擦眼泪。
“我是化妆师,来给你补妆的。”
“我不要!”她现在只想哭、只想逃。“我不要!不要!不要!”
“不可以不要啊,管小姐。”化妆师的声音很温柔。“人生唯一一次的婚礼怎么可以因为一个妆而破坏了呢?让我进去吧,我保证会让你漂漂亮亮的风光出嫁。”
“我不要!”
“哎哟!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有什么好害羞的,快点!让我进去,时间快来不及了。”
“我、不、要!”
门外的声音小了,管家羚以为化妆师已经走了。
“麻烦你了,保镖先生。”
喀!门应声而开。
“看吧,还好我进来了。瞧,新娘子高兴得哭成这样。”身材娇小的女化妆师笑着说道:“这张漂亮的脸变成这样子,要是待会儿就这么出嫁一定会吓坏人的。”她这话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好了好了,你们先出去吧!”化妆师吆喝着,赶了保镖出去。
“OK,我们开始动工吧!”说着,她抬起管家羚的脸。“瞧瞧你,哭成这个样了,这下子妆可得重化了。”
说着,她俐落地用卸妆水卸掉她脸上所有的妆,一边为她重新化妆,一边同她说话:“你好,我叫赵子元。虽然这一次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我有预感以后我们会常常见面的。”
“你说什么?”忍不住
了
鼻子,管家羚身子动了一下。
“不要
动,小心化坏了妆。”化妆这行她可是个新手啊!
做律师她可比化妆还
哩。没错!这个化妆师正是大名鼎鼎的黄金律师赵子元小姐是也!
“我宁愿化坏了。”
“这怎么行!”巽凯会气坏的。“人一生只能结这么一次婚,这一生就这么订给心爱的男人了,要是一点小事给破坏了,怎么对得起自己,你说是不是?”
咳了一声,管家羚问道:“你结婚了吗?”
“当然,难道看起来不像吗?”
“你过得幸福吗?”
“哪个女人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会不幸福?”圣轩对她是好过了头。
“我…我好羡慕你。”
“有什么好羡慕的?你不久之后也会是个幸福的女人了。”嘴上忙着,可手也没闲看,赵子元正忙着打点管家羚的脸。“你刚才一定哭惨了。”
“我不想嫁给自己不爱的人。”
“你是说…这场婚礼…”
“求求你!”管家羚突然抓住苞前这个才认识不到十分钟的陌生人。“我只能求你帮了!我得逃,我一定要逃才行!”她得去找巽凯!得向他说明一切并且道歉,她知道他那天一定很生气。“拜托你!救救我!”
“这…”赵子元故意面
难
。好个巽凯啊!竟然教她扮黑脸。“不行的!万一被管夫人知道,我会被骂的。”
“不会的!只要你帮我逃走,我一定会谢谢你,一定!”
她喜爱这女孩,但该做的事她还是要做。
“不行!你有听过化妆师帮新娘逃婚的吗?没听过吧?
我也不想做第一个…要不然以后谁敢找我化结婚妆啊?你要我饿死是不?”
避家羚静了下来。“是啊…不能让你以后没饭吃…”
她帮了她就等于是害了她,她突想起小斑曾告诉她的往事。
“小斑也曾经没饭吃…”
“咦?”“还有巽凯…你不认识他,他是个好人,很好很好…”她像在喃喃自语“他对我很好,虽然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一句‘我爱你’,但是我知道他是爱我的。”
“那你要结婚的对象是他喽?”赵子元故意问。
避家羚缓缓地摇摇头。“他不是新郎,新郎是别人,一个我不认识的人。”
“为什么呢?女人应该嫁给心爱的男人才对。”赵子元正小心翼翼地为她擦上腮红。
“是啊!女人是应该嫁给心爱的男人。可是我好笨,笨得自投罗网、笨得被自己的父母亲当作商品推销出去…我伤了他的心…”
“哎哎,别哭,等一下哭坏了妆我会被骂惨的。”
“对不起。”她已经害好多人难过了,她不想再增加一个。
“你会嫁给自己爱的人。相信我!”
“谢谢。”虽然是安慰,但这些天也只有她会如此安慰她了,其他人都是一个劲儿地恭喜她。
问题是…她不需要的就是恭喜啊!
“不要再讲话了,我要涂上你的口红。”
避家羚闭上嘴,任赵子元在她
上涂上口红。她一直没有照镜子,以至于不知道赵子元为她涂上的不是那种大红大紫的颜色,而是浅桃红色的口红。
那是她曾经涂过,而巽凯最欣赏的颜色。
结婚进行曲由教堂内的管风琴吹奏而出,声音比一般钢琴低沉,却也因此更凸显出婚礼的隆重庄严。
但听在管家羚耳里却像是死亡进行曲…骷髅之舞,李斯特的名曲之一。
走在花童洒下花瓣的红毯上,管家羚的心是愈见酸楚。
他真的不来救她了…
哀莫大于心死…她今天终于明白个中滋味了。
一步一步,在伴娘的带领下,她仿佛待宰的羔羊,一步步走上砧板任人宰割。
婚礼上老想着血腥的画面算不算新娘失职?如果算,可不可以把新娘解聘?
明知道不可能,她还是天真地情愿相信这样能安慰自己,哪是一点点也好。
走在红毯上,她因为想得太入神,所以一直没有抬头,也一直没有察觉四周投来的奇异目光…一种算是
识,又算惊
地的目光。
恍惚地走着,管家羚一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摆,整个人往地上倒了下去。
这回别想有人救她了。习惯性的闭上眼,她等着痛楚来临。
一秒钟、两秒钟…不痛?
而且她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
透过面纱,她看见…
“巽凯?!”这个名字让她差点尖叫出声。
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她将面纱
起,定睛再看。“巽凯?真的是你!”真的是他…“我是不是在作梦?”
梦里的他穿着一身剪裁合身的西装,英俊
人,就像她第一眼看见他时所想到的太阳神阿波罗。“你来找我?还是我在作梦。”
“相信你眼睛看见的。”巽凯拉下她的面纱,这么漂亮的新娘子可不能让人看见。“我记得你没有近视的,家羚。”
是他的声音,这是他的声音…
“我…你…”了解她的问题,他心情愉快地为她解答。
“这是我们的婚礼,跟姓李的猪无关,也跟你的家人无关;这是我巽凯和你管家羚的婚礼,不关其他人的事。”
“喂喂喂!”沙穆的声音传来。“谁说不关其他人的事来着?你当我们这些人是隐形人啊!”臭小子,也不想想他今天还破例为他们当琴师弹起琴来。
“沙大哥?”
可不是吗?沙穆此刻正坐在管风琴处向她挥手致敬。
“还有我亲爱的老婆!”凌圣轩为老婆的汗马功劳发出不平之鸣。“你老婆的妆可是我老婆化的。”
“好了啦!”赵子元拉拉丈夫的衣服,笑着走到管家羚面前。“我说过我们会再见的。”
“呃?”这是怎么回事?
“阿凯,家羚好像还是不懂耶!”千桦的声音冒了出来,在丈夫司徒鹰的陪伴下也来到这对新人面前。“是不是你解说得不够清楚?这样吧!让我和子元带她到旁说个明白,你呢,就等一下好了。”
“休想!”她脑袋瓜就那么一丁点大,在想什么他哪会不知道。‘你少耽误我的婚礼。”
“不准对我老婆大吼大叫。”司徒鹰站了出来。
“喂…”台上又有人冒出声音了。“你们是好了没有,我很忙耶!”原来是前来证婚的牧师先生。
“等一下会少掉你一块
啊,应亭?”许久不曾发出命令的凌圣轩出声,台上的人只得抿抿嘴。
老大的话谁敢不听。
“是是,我的老大哥。”唉,骆应亭叹了口气。听听看,哪有人叫牧师等一等的?这些人真是的!
然后,台下是一片混乱,唯一清闲的大概只剩下台上那个名叫骆应亭的棕发牧师和等着弹琴的沙穆。
最后沙穆也忍不住跑去
一脚,让混乱的情势更加混乱。
唉!骆应亭重重叹了气,翻开圣经读了起来…
等全场热烈“讨论”的气氛稍稍缓和下来的时候,咱们骆牧师已经看完一遍马太福音章了。
“可以开始了,应亭。”这回换粪凯在催了。
“啊?你们吵完啦!”打了个不雅的呵欠,骆应亭伸伸懒
。
避家羚不
喃喃地问:“他是牧师吗?”看起来不像,而且太年轻了。
“他是!他是黑街专属的牧师。”巽凯回答。
“黑街专属?”
“喂喂,台下的新郎新娘,注意听我说话行不行。”他做牧师总该有要求安静的权利吧!
巽凯点了头表示照做。
“天上的父啊,今天您的子民齐聚一堂为的是…”
“你是基督徒吗?”管家羚的声音小得只有身边的巽凯听得见。
“不是。
“那为什么…”
“我答应过应亭,如果有一天我结婚,一定请他做主婚人。”
“…我们全能的父,在天上…”这一对新人啊…又不听他说话了。
唉。在心里苦苦叹气,他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蒙混过去了。
反正当年的约定他做到了,不是吗?
在新郎新娘互相说我愿意之后,骆应亭公式化地说:“现在有没有人反对这项神圣的婚姻…”
“嗯!嗯嗯!”明显的闷哼声来自台下。
骆应亭瞄了眼台下。“哦!这位老先生好像有话要说?”
他指指左前力,也就是家羚所站位置的右后方。
“嘿,旁边的,帮他解开‘口罩’。”
“好的。”
嘴上的布条一解除,管父马上大吼出口:“我女儿不会嫁给你这种人!我反对!”
避家羚这时才发现她一直忘了父母亲大人。
回过头,她发现还有好多人全被双手反绑,嘴上绑着布条。天!她讶异地看向巽凯。
“你…”“我只是‘请’他们参加我们的婚礼。”
“这叫请?”
“没错。”巽凯说得一点愧
也没有。
事实上他认为他们该受点教训才是,这就是给他们的教训。
“可是…”
“放心,他们不会受伤,我
代不准伤人。”
避家羚点点头,既然他
代过,黑街的人就一定不会伤人,不知为什么,现在她更能这么笃定。
避父的咆哮声还是没有停止的趋势。
“我不准他娶我女儿!我女儿要嫁的是李才俊,不是他这种小混混!”
“你敢说我们老大是…”
“小斑,住手!”巽凯叫住快从伴郎位置冲到管老头面前的小斑。“他是你大嫂的父亲。”
“是。”小斑只得按捺住情绪,慢慢地走回来。
巽凯回过头,看着台上牧师。“这是你负责的婚礼,你得把事情解决。”
“你真是会欺负人啊,巽凯。”骆应亭苦笑。“管先生,你几岁啦?”
“不用你管,总之我反对这场婚礼。”
“先告诉我您几岁,我自然会宣布。”
“五十二。”管父只得报出年龄。
“OK,本牧师不接受五十岁以上老人的无礼要求。现在宣布新郎巽凯、新娘管家羚,你们的婚姻成立!现在新郎可以吻新娘了。”他可没说谎,他刚才没说会宣布婚姻无效啊,神可以作见证。
“哟嗬…恭喜…”一时间礼炮、欢呼声此起彼落,情况只能用
七八糟来形容,但十足是黑街的味道,观礼者和黑街都有关系。
在这种既吵杂又热闹的环境下,也亏一对新人还能沉浸在两人世界中。
“我以为你还在生我的气。”
“我一辈子都不可能生你的气。”
“那为什么…”
“我必须让你解决家里的问题。你有父母,和我不同。”巽凯吻了一下她的额,完全不在意外界的干扰。“我不想让你有遗憾。”
避家羚朝自己的父母亲看了一眼,又转回视线。“我要你。”是的,她选择他。
“想我吗?”想不到自己也会有说这种恶心话的时候,但他真的想知道。
“想,想得心都痛了。”她还当真以为他不理她了。“那你呢?有没有…”
“我爱你!”他吻住她的
,倾
这段时
的思念。
外界再大的干扰声也穿不透他们的两人世界。
他们结婚了!是夫
了!
“耶…万岁…哟嗬…”一直到回到黑街后,呆滞的元神才归位,管家羚兴奋地大叫。
“发生什么事了?”巽凯从浴室冲出来,赤
的身体未着寸缕,结果,看见新婚
了在
上像孩了似的滚来滚士。“没事不要
叫。”过去的经验让他习惯性把她的叫声归类到求救信号,刚才他真的是吓了一跳。
“我们结婚了!”管家羚兴奋地跑到他面前,完全不在意他的赤
。
事实上,她没注意到的成分居多。
“我们是结婚了。要一起洗澡吗?”他突然提出邀约,她的
上有他喜爱的浅桃红色口红。
“你要帮我?”她注意到他的赤
,更着
他
感的肌
。
巽凯环住她,弄
了她的礼服。“或许我可以破例一次。”
“真的?”
“何不用行动证明。”不待她有任何反应,巽凯飞快地将她拉进热气氤氲的浴室里。
隐隐约约,浴室传来细碎的交谈声…
“巽凯,沙大哥说你不喜爱人家说你是好人,为什么?”
‘你听过撒旦被人称赞是好人吗?”
“可是你的确是好人啊,你对我很好,对别人也很好,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还要说自己不是好人,要知道…就算是撒旦也会有好的啊,你就是其中一个!”
“家羚,乖乖闭上嘴!”
“可是…”
时间就这么静止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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