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在一片花海中,她独自伫立着。
前方出现了一个俊逸的人影,正是她终
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她雀跃地跑上前去,他却对她视若无睹,不论她如何呼唤,他就是不回答,眼睛始终只看着另一个地方。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里站着另一个女子--漆黑的头发配上雪一般晶莹的肌肤,还有星星一样闪亮的眼睛,就像是精灵下凡。
她没有见过这名女子,不知何故却觉得似曾相识,最重要的是,当他看着那名女子的时候时,眼中的爱慕和温柔是她从来没有看过的。
现在,他眼里只有那名女子,完全没有她的存在。
心,好痛、好难受…
他走向那女子,两人相视微笑,并肩走向光明的未来。
她在后面拚命追赶,声嘶力竭地喊着,但他们连头都没回。
眼看两人的身影越来越远,她一个没留意摔倒在地上,眼泪也掉了下来。
不要走…
昭少爷!
“小怜,怎么了?”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全身一震,睁开了眼睛。
她正躺在杨鸿昭那张深紫
的大
上,而他就躺在她身边,睁大了眼睛关心的看着她。
“昭少爷…”小潾这才知道那只是一场梦。但梦境是如此真实,那心痛的感觉至今还如此清晰,让她久久无法平复。
“作恶梦了吗?”
“嗯。”望着他关切的眼神,她大大松了口气。
杨鸿昭轻轻抚着她的头发,柔声说:“最近发生太多事情,你压力太大,才会想东想西作恶梦。放松心情,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小潾甜甜一笑“好。”
舒舒服服地窝进他怀里,他马上搂紧了她。听着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感觉他手臂上的温度,她觉得全身轻飘飘地,几乎要飞上天去。
她被绑架的那天晚上,两人真正地确认了彼此的情意,从那之后,他就对她更温柔。虽然他以前就已经很温柔了,但他现在常常对她微笑,在她耳边轻声细语说些体贴的话,无论任何时候,都可以感觉到他热情的目光在她身上打转,这些全都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幸福。
也许就是太幸福了,让她深深
恋上这种滋味,开始患得患失,生怕有天会失去,才会作这种莫名其妙的梦。而今,躺在情人怀里,她忍不住笑自己傻。
真是的,那种梦太无聊了,他才不会那样对待她呢!
然而,再度忆起梦中景象,还是不由得感到阵阵心酸。
拜托拜托,梦千万不要成真啊…----
小潾向来很擅长遗忘不愉快的感觉,所以一觉醒来,就把那个梦忘得一乾二净了,直到第二天下午,在武德光家喝下午茶的时候,她才又想起来。
心荷在前往欧洲疯狂购物一个月后,终于“凯旋归国”专程邀请她和昭少爷到家中小坐,听她大谈此次游历的经过。
她滔滔不绝一个半小时后,将话题转到杨鸿昭和小潾身上“你们不是要订婚吗?米兰有一家珠宝店很
,一定要记得去那边买订婚戒指哦。”
小潾尴尬地说:“心荷姐,那个还早啦,还有一年,要等我毕业。”
他们的计划是,等她高中毕业再订婚,等她大学一毕业就结婚。
“我说你们也真会装,我出国的时候还什么事都没有,过一个月居然就说要订婚了,这一个月到底发生什么事啊?”她边说边摇头,显然对没看到这场热闹感到万分憾恨。
武德光呵笑两声“事情可多着咧。谁叫你那么爱买东西,才会没看到关键情节,我可是从头看到尾呢。”
“那你待会再说给我听。”
“我、不、要!”
“武德光,你很不够意思哦!”看着他们两人没完没了地斗嘴,杨鸿昭和小潾心中升起一个共同的念头--他们好像被人当成连续剧主角了。
小潾这时忍不住打了个大呵欠,心荷看到了。
“小潾,怎么了,不是放暑假吗?怎么还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
武德光
笑着“该不会是昨天晚上太累了…啊!”他倏地惨叫一声,好不凄厉。
心荷狠狠踹了他一脚“你跟未成年的人胡扯什么?”
“我是说看书太累了啊!好痛…”
小潾连忙解释“不是啦,我昨天作了个恶梦,睡得不太好。”
“什么梦?”
小潾偷瞄了杨鸿昭一眼,低声说:“我梦见昭少爷跟别的女孩走掉了,看都不看我一眼。”
心荷高声说:“杨鸿昭!你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欺负小潾?”
“老婆啊,作个梦你干么这么认真?”武德光快受不了了。
“不管是不是梦,总之就是他让小潾心情不好。”
“心荷姐,这…不是这样说啦。”
小潾头痛极了,生怕杨鸿昭生气,但他脸上毫无动静。
“小潾。”杨鸿昭仍是一贯冷静的声音。
“是。”小潾正襟危坐。
“以后不要作这种无聊的梦。”
“好,我以后作梦的时候会注意的。”她郑重地保证着。
旁边的心荷看傻了眼,偷偷对丈夫附耳问着“喂,他们两个的对话,向来都是这么短路的吗?”
武德光很不屑地说:“你现在才知道啊?这种短路对话,他们已经讲了七年了!l
“乖乖…”心荷真是叹为观止。
“不过呢!”武德光
有成竹地说:“这种靠短路对话连系起来的感情,是最不容易短路的。”
心荷点头“我想也是。”
这时杨鸿昭看了看表“我有事要先走,你们继续聊,我晚一点会再来接小潾。”
武德光问:“你要去哪里?”
杨鸿昭的回答让众人都吃了一惊“去见你老爸。”
小潾坐直了身体“是因为我的事吗?”
杨鸿昭起身,一手按在她肩上“不要紧张,我会处理。”
武德光最近才知道小潾亲生母亲的事,而他百分之百支持好友的作法。
“喂,不管我老爸怎么
你,你绝对不能把小潾还给那个女人哦。”
“我知道。”
小潾忽地跳了起来“我跟你一起去见武伯父。”
“不用了,我去就好。”
“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要自己跟他讲。”
“你去了也没用,根本讲不赢他,只是平白挨骂。”
“没关系,至少要让他知道我的想法。”
杨鸿昭板起脸来“你不能去。”
通常这四个字就表示最后通牒了,但她也很坚持“我要去!”
既然他们已经约好要厮守终身了,她当然要跟他并肩作战啊,怎么可以老是让他一个人承担所有的事。
“你不能去。”
“我要去!”
旁边的武德光夫妇目瞪口呆,实在不敢相信,向来对杨鸿昭言听计从的小潾,居然会这样大胆地顶撞他。两人不
担心,会不会演变出火爆的场面…
最后杨鸿昭厌倦了这没有结果的争论,手一扬“总之就是这样了,晚上见。”说完他转身要走,忽然右臂一沉,只见她居然死抓着他不放,把整个人的重量挂在他手臂上。“你在干什么?”
小潾斩钉截铁地说:“你要是不带我去,我就一直黏在你身上。”
武德光和心荷看得快要从椅子上滚下来了。
天哪!
杨鸿昭一言不发,和她对望了三十秒,最后转头,拖着手臂上的无尾熊辛辛苦苦地走了出去。
武德光夫妇默然相望了几秒钟,不约而同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这两个人,大概会这样一直短路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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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钟头后,杨鸿昭载着小潾来到淡水的海边,他们靠在车上观赏天边火红炫烂的夕阳,眼前海天一
的美丽景象,舒解了他们心中的闷气。
小潾呼了口气,低声说:“昭少爷,我觉得我妈妈很奇怪。”
杨鸿昭凉凉地说:“只是很奇怪而已吗?”
“超级奇怪。”她下了结论。
他们到了武明贤家中,打算跟老爷子正面
锋,没想到他早把李夫人也邀来了。
小潾见到母亲,一时还反应不过来,李夫人已经一把将她拉到怀里又搂又亲,接下来又开始滔滔不绝嫌她衣着太寒酸,不像个大小姐,等于间接指责杨鸿昭没把她照顾好,最后居然还提议送她去整形,把身材弄得更标准。
李夫人种种花招把她弄得晕头转向也就罢了,更糟的是,她坚持要她喊妈妈。她虽然很容易跟陌生人亲近,却也没热情到能够马上把一个不认识的人当母亲,妈妈两个字是怎么也喊不出口。
这下问题来了,李夫人开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再三强调自己当年有多么不情愿,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不得已才把她送走,这几年她有多痛苦,多么努力在寻找自己的骨
,总之就是要她千万不能恨她。
她这样一闹,杨鸿昭根本没办法好好地谈事情,而她也为这种夸张的举动奇窘无比,只得笨拙地试图安抚她,但她越是柔声劝慰,李夫人就哭得越大声。
最后杨鸿昭一言不发地站起来,伸手将她一把拉着,头也不回地走出武家大门。
现在,小潾依偎在他身上,觉得自己的心情很复杂。
终于见到失散多年的母亲,应该是很温馨、很感人的场面吧?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李夫人越是哭得声嘶力竭,她越觉得错
。
“昭少爷,你觉得…妈妈是真的喜爱我吗?”虽然这问题有些愚蠢,但她还是忍不住想问。
他平静地说:“你觉得呢?”
她耸肩“不知道耶,看她哭得那么伤心。”
“有些人天生眼泪比较多吧。”
他不忍心告诉她,哭是那个女人的拿手绝活,无论是她弟弟涉嫌开车肇事逃逸,她丈夫被控
騒扰手下助理,或是她自己开公司却被指出有贪渎的嫌疑,她向来都是开记者会,痛哭
涕控诉别人迫害她。
然而哭归哭,她始终无法证实自己的清白。
小潾低垂着头,考虑了一下才说:“如果我说,我不太喜爱妈妈,是不是很不孝?”
“我也很受不了我祖母,还有我哥哥,老实说我那个没担当的爸爸我也不喜爱,难道我也不孝吗?”
“你不一样啊,你是因为吃了太多苦,所以…”
杨鸿昭手指轻轻抵住她双
,阻止她说下去“我们谁都没办法选择自己的父母,这是很无奈的事情,但是我们可以选择自己将来要成为什么样的父母。你不觉得现在考虑这个比较实际吗?”
这话点醒了她。现在既然婚事已经决定,接下来当然就要生儿育女了,想到这里,她不
羞红了脸。
他看着她害臊的模样,不
笑开了,将她搂进怀中,在她额上一吻。“我打算下星期休假,我们去澳洲滑雪吧。”
小潾喜出望外“好啊!哎呀…”她忽然想到“我们下个星期毕业旅行耶!那我去找班代退出好了。”
杨鸿昭这才想起,她前些日子有向他提过毕业旅行的事,最近因为发生太多事,他也忘了。
“不用,你还是去毕业旅行吧,滑雪下次再去。”
“可是…”
“这是你最后一次以学生身分跟同学在一起玩了,我觉得你应该要珍惜。”
他说得没错,高中毕业后她就是“杨鸿昭的未婚
”即便上了大学,她也不会被当成一般学生看待。
“好,那就等我回来再去澳洲。”
他点头“你们毕业旅行去哪里?”
“溪头、西子湾,还有垦丁。那你呢,你们以前毕业旅行去哪里?”
“我没去毕业旅行。”
她顿时想起他根本不可能去旅行。他高二那年发生那么多事,跟雪贞私奔、雪贞丧命,又被家里赶出来…
“对、对不起…”小潾觉得自己真是笨到家了,居然在这当头提起他的伤心事。
杨鸿昭轻轻摇头要她别在意,但她仍在他眼中看到淡淡的
霾。
雪贞始终是他心口的旧伤痕,不时就会复发,不过她并不嫉妒,只觉得
惘。现在她既然会成为他未来的
子,帮助他忘记失去雪贞的痛苦,就成了她的责任。
但是,她做得到吗?
在这同时,武家大宅“天则楼”里,李夫人正哭得梨花带雨。
“武公,那杨鸿昭真是不讲理,居然扣着我女儿不让她回来,您说我怎么办啊?”
武明贤对她的歇斯底里虽然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强忍下来。李家的人脉是他事业上的重要资源,他说什么也要帮上她的忙。
“夫人,你放心,我自有办法让小潾回到你身边。”
“真的?!”
“没错,而且万无一失。”武明贤说着,眼中
出狡猾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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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点、快点!行李都拿了没?东西都检查过一遍了吗?”
林叔扯开嗓门说着,小潾则忙着冲来冲去拿东西,杨鸿昭照例是一声不吭地旁观。
今天是她毕业旅行的日子,偏偏她闹钟没电,睡晚了,家里顿时
飞狗跳。
慌了好一阵子终于准备出门,来到门口她才想到“啊!我忘了拿手提袋。”
“快去拿啊!”林叔滔滔不绝地念着“搞什么,这么大了还整天冒冒失失,真不晓得少爷在想什么,那么多千金小姐等他选,怎么会看上你这种小丫头?”
“林叔,你好像很闲哦?”背后传来杨鸿昭淡淡的声音,把林叔吓出一身冷汗。
“啊,少爷,我我我、我去开车。”
林叔狼狈地走开了,杨鸿昭将手提袋交给小潾“他就是喜爱没事念你两句,别放在心上。”
她笑着摇头“我知道。要是他改变态度,我反而更不习惯。”
他们虽然还没有正式订婚,但风声已经传到贞德企业里,每个人对她的态度都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以他的秘书为例,以前还会跟她有说有笑,现在一见到她就必恭必敬喊她林小姐,把她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所以,看到林叔对她仍是一如往常,她心中觉得十分欣慰。
“啊,你的皮夹掉了。”他弯身
帮她提行李,皮夹不小心掉出,她捡起他的皮夹要递给他,却瞄到皮夹里的一张相片--这张相片几年来一直在他皮夹里,她也见过几次,直到今天才真正看清楚。
相片有些泛黄,里头是一个穿着高中制服的少女,略带羞涩地站在花坛旁。
小潾这会儿终于想起梦中把杨鸿昭带走的女人是谁了,正是这相片上的少女--林雪贞。
杨鸿昭看见她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僵硬,心中了然,伸手接过皮夹。
“雪贞对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人。”他平静地说。
“我知道。”小潾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这种事她早就知道了啊,为什么到现在还要在意?难道只因为那个无聊的梦吗?
他继续说:“她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知道,真的,我知道。”
“我想,我大概永远也不可能忘记她。”
“没、没关系,真的…”
他倏地
出相片“我手上只有这一张雪贞的相片,所以是很重要的东西,你明白吧?”
“明白。”
“很好。”他将相片
到她手上“那么,这张相片从此就交给你保管了。”
“交给我?”她大吃一惊“这么重要的东西?”
“就是重要才要交给你,不然女主人是做什么用的?”
“可是,你放在皮夹里才看得到啊。”
杨鸿昭摇头“看不看得到无所谓,重要的是,我知道它放在能够安心的地方。”
她听了这话,心中五味杂陈。
他亲口承认对雪贞余情未了,她器量再大也无法不为此难受,但又想到他既然如此宝贝这张相片,却肯亲手交给她,等于是把重要的回忆也托付给她了,让她十分感动,
口一热,涌起了满腔的使命感。
“好!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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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德光听了好友的话后,简直不敢相信“你居然叫现任女友帮你保管前任女友的相片?你是哪
筋不对了?杨鸿昭,你好歹考虑一下小潾的心情好不好?”
杨鸿昭照例对他的质疑无动于衷“我相信就小潾的角度而言,她一定宁可自己保管雪贞的相片,总比放在我身上,让我天逃诿物思人来的好。”
武德光哼了一声“换了我是小潾,绝对一转身就把那张相片撕掉。”
“小潾不是那种人。不过如果真是那样,那我也认了。”
“这样她心理压力会更大的。”
杨鸿昭摇手中断话题“现在最重要的是,我皮夹里的相片该换一张了。”
武德光不屑地哼了一声“早该换了!”
然而他也知道,等小潾毕业旅行回来,看见自己的相片放在杨鸿昭皮夹里,一定会欣喜若狂。
“对了,那个记者应该快到了吧?”今天他们两个要接受一家著名财经杂志的访问。
杨鸿昭看了看行事历“那个记者是叫做…哦,赵雪琴,我看过几篇她的报导,写得还不错,她应该不会
问吧?”
“你放心,我已经声明得很清楚了,只准问公事,感情问题和其他私事一概不回答。”
“很好。”
这时桌上对讲机里传来秘书的声音“总裁、副总裁,记者赵小姐和摄影师到了。”
“请他们进来。”
不一会儿门打开了,秘书引着一男一女走进办公室,走在前方的女
留着半长的头发,穿着鹅黄
的套装,身材婀娜多姿。
当杨鸿昭看清她的脸时,马上有如被闪电劈中一般坐直了身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雪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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