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通常只要苏逸槐需要加班,他都会先打电话回家给云云,并且会非常守时地在约定时间内回到家。但是今天晚上,他没有打电话回家告诉她何时会回家。
她痴痴守在电话旁等了好久、好久,他都没打电话回来。等得累了,她才疲倦地回房休息。躺到
上,她的眼睛张得大大的,翻过来又翻过去,怎么也睡不着。心情很糟,时间变得很难熬。
直到夜很深了,苏逸槐才从外面回来。
听到停车、开门的声音,花云云很快地起来,双手抱膝坐在
上,等着他进房来。
侧耳倾听房门外的动静,她不断在心里模拟推演着,等一下他进来的时候,她要怎么开口跟他说话?
喂,你去哪里了?竟然现在才回来?
不行不行,这样太凶悍了。
老公,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嘛!嘟着
装可爱的话,也怪怪的。
今天加班很累吧?我帮你放热水,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未免太鸵鸟了。
“唉呀,要怎么跟他说话才好?”她烦恼地猛抓头发,心里紧张得不得了。
他今天的态度太奇怪了,她知道自己不能随便地处理,否则依他那种容易钻牛角尖的
派个性,如果让他一个不满意,很可能就会缩进他的硬壳里,想拉他都拉不出来。
“男人真麻烦,怎么不干脆一点儿,给我来个痛快?”她用力捶着老公的枕头。
不行、不行,她得好好想个办法!
正当她胡思
想、提心吊胆的时候,一回神,才惊觉房门外已经好一段时间没有动静了。
花云云先是一愣,接着整个火气开始往上窜。
她马上跳下
去,呼地一声拉开卧室大门,大步走到客厅,转头四处搜寻,一脸杀气腾腾的模样,像是“侏罗纪公园”里寻找猎物的暴龙。
“咦?人呢?”脚跟一旋,她走向书房推开门,书房里也是空无一人。
她焦躁了起来,以为苏逸槐回来之后又出门了,急匆匆地打开门,探头看看车子在不在车库里。
“汪!汪!”门才一打开,阿娇突然从黑暗中窜出,吓了她好大一跳。
“哇啊,笨狗!你突然冲过来干么?”她拍拍
口。
阿娇听不懂她的训斥,依然兴奋地猛摇尾巴。
“奇怪…车子在呀,那他是在哪里?”
她疑惑地喃喃说道,一边关门一边转身,赫然瞧见苏逸槐就站在她身后,忍不住又叫了出来。
“哇啊~~”
她吓得踉舱后退,背后撞上还没完全关好的门板,整个身子重心不稳,差点就要跌出去。
苏逸槐伸出手将她用力一拉,往他自己的怀里带去,稳住她的身子。
“谢谢…”花云云惊魂未定地偎在他怀里道谢。
突然,她在他怀中闻到了酒味。“你喝酒了?”
苏逸槐推开她,不发一语地转过身去,将方才为了拉她而丢在一旁的东西捡起来,拿进书房去。
她看清了那东西,是放在储藏室里的躺椅。
“你去储藏室挖出这个东西做什么?”她跟在他身后问。
他丢了一个“你自己看呀”的眼神,然后转身进卧房去。
“喂!苏逸槐,你说话啊!”她站在卧室门口,十分不解地问。
苏逸槐从衣柜中
出一条薄被及换洗衣服后,又退出卧室。
“逸槐,你拿被子跟睡衣做什么?”她疑惑地看着他,眉头已经皱了起来,不安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他不会是想…
“我去睡书房,等一下就在书房里的浴室洗澡,你先睡吧。”
睡书房?
结婚两年来,他第一次打算睡在卧室
上以外的地方。
她努力深
一口气,
下受伤的感觉,挤出一抹刻意的笑容,皮笑
不笑地问道:“要不要我帮你把枕头拿过去?”
苏逸槐推开书房门的手僵了一下。
“随便你。”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进入书房里。
他无所谓的语调,差点
出她的眼泪。一气之下,她果真跑进卧室,
起他的枕头,冲到书房去。
她愤怒地将枕头砸向站在书房中央的他,拚命地深呼吸,把已经在眼眶打转的泪花
回去,坚决不让自己在他面前掉下一滴泪。
“苏逸槐,你真是太过分了!没有任何解释,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莫名其妙地判我的刑?我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她受伤地瞪着他。
他面无表情,一动也不动地望着她,仍然不说话。
看见她伤心的表情,他的眼眸深处闪过一抹同样难受的情绪。
“我是你的
子,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有什么事从来不开口说出来,老是要我猜你的心思,猜错了就惩罚我,我在你的心里究竟算什么?”
他依然一动也不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
“我们第一次相亲见面时,你说你刚失恋,所以想看看有没有其他好男人,是不是?”他答非所问,让她迷糊了一下,但仍然对他点点头。
“你那时失恋的对象,就是蔡政隆?”
“嗯。”“你想回到他身边吗?”他闭了闭眼,问得艰难。
“你为什么这么问?我回他身边干么?”他的话真是莫名其妙。
“我们是相亲结婚的,没有经过恋爱的阶段,你就嫁给了我,这对你来说,的确是委屈了一点。”他转开视线不看她。
“你认为我很委屈?”她张大眼,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些话。“难道…你相信蔡政隆下午说的那些话?”
他沉默着,代表了默认。
“你相信一个外人满嘴的胡言
语,却不相信与你结婚两年同
共枕的
子?”她脸色刷白,心灰意冷地问。
忽然,她了解他的心了。
他成
的外表底下,仍然藏了一个因为被抛弃而十分自卑的小男孩,始终不敢相信他能够拥有属于他的东西。
这其中,包括了她对他的感情。
“未婚男女可以谈恋爱,相亲结婚的夫
难道就不能谈恋爱吗?还是你认为这两年多来,我对你的付出全是虚情假意?”
她觉得他真狠,把她对婚姻的浪漫憧憬完全打碎了。
“我一直以为你的个性只是木讷了一点,不善于说些甜言
语,只要教一教、训练训练就可以了。但现在我才明白,你根本就是刻意想与我维持距离,不愿意主动接近我…甚至是爱上我,对不对?”她咬着
,颤着声音说着。
他哑口无言。想辩驳,却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被她瞧了透彻,让他顿时有种狼狈的感觉。
“苏逸槐,我觉得你真可怜。当年你成为孤儿,并不是你的错,但现在明明有人对你掏尽心肺却被你推开,宁愿继续孤独,那就是你自找的了。”
“我只是不希望你为难。”
“你明了我现在的心情吗?你以为你这样对我是宽宏大量吗?我现在只觉得自己好愚蠢,把一颗心投进了不会对我有回应的无底
里。”她伤心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离开书房,回到卧室去,把门紧紧地关上。
她没有回头,因此不知道当她掉着眼泪离开时,他的脸上浮现懊悔的表情,甚至举起了一只手,想要拉住她。
但他最后仍然却步了,不敢开口要她留下来听他说。
结果,只抓住了两手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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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苏逸槐终于尝到了传说中夫
之间的冷战滋味。
在躺椅上睡了一晚,除了失眠不说,还全身酸痛不已,
部甚至有点闪到的迹象。
早上要出门上班前,一反往常的,没看到云云在厨房忙着为他张罗早餐的身影,屋子里静悄悄的,他心头不
充满浓浓的失落感。
接着,一股恐慌瞬间攫住他,他忍不住走到卧室门口,试着转动手把。
当他发现门竟然没反锁,心里突地一惊。勉强
下颤意,他轻轻地打开门。
看到
上有一块隆起,确定云云还在,并没有离家出走时,他松了一口气,不安的感觉也完全消散无踪。
昨晚想了又想,也许自己对云云,实在是太过一厢情愿了,才会伤到她。
云云伤心,他自己也不好过:心里难受得几乎无法思考。
本来打算早晨见到她时,跟她道歉的。但她还没起
,他只好失望地将卧室门再轻轻巧巧地带上,等晚上回家时再说了。
路上经过便利商店时,他随意地买了一个面包跟牛
当早餐,但一进办公室之后,他就开始忙着投入工作,根本把早餐给遗忘了。
空腹工作的结果,使他的脾气变得好大。
尤其是现在,他好想去把林康耀抓来,狠狠掐住他的脖子,好好地修理他这个
出主意的狗头军师!
什么叫他跟云云好好吵一吵,就会知道问题所在了?
他听了学长的话,跟云云吵架了,但后果好糟、好糟,糟得他只想狠狠地揍自己两拳。
吵架的话,就像一把双面刃,伤了她,也伤了自己。
他讨厌吵架的感觉,但是说出去的话已经收下回来,云云也被他气哭了,他根本不知道吵过架之后,该如何善后…
正在发呆的时候,一位助理敲门进入。
“总经理,有一位姓松本的日本小姐希望见你。”没想到他那个日本的姐姐竟然找到公司来了。
“让她进来。”他叹了一口气,对助理点点头。
松本惠里被领进办公室旁的会客室,一见到他,眼眶又红了。
“拓…拓浩…”她用
文唤他。
“这里是公共场合,请自制一下。还有,请叫我苏逸槐。”他冷淡有礼地以
语与她交谈,
了一张面纸给她,并请她坐下来。
“抱歉,我太容易激动了…”她坐到沙发上,用面纸拭了拭眼角。
“你跟你先生还真是合作无间,每天轮番上阵找上我跟我
子。”他挑挑眉。
“你说什么?”松本惠里愣了一下。
“请转告你的先生,云云现在是我的
子,不是他交往的女友,请他不要再来騒扰我
子了。我实在不明白,希望我去日本看母亲是一回事,但你们破坏我跟云云的婚姻,到底有什么好处?”
“我先生政隆曾经找过你们?”
“正确地说,他是找我
子,而且意图
拐我
子离开我。”想到那天的情景,他变得十分不悦,表情整个冷了下来。
“什么?我…我不知道这件事…”松本惠里一脸震惊。
他审视她的眼神,探察她是否真的无辜。看了一会儿,他才慢慢地开口。
“我能不能请问,你跟蔡政隆是怎么认识、结婚的?”
“我是三年前来台湾出差时,在客户的公司里认识他的。那时他还是博上班的学生,在客户的公司里担任助理,因为他精通
语,所以当时是由他负责接待我的,后来他便开始追求我。老实说,他小了我几岁,本来我觉得不适合,想要拒绝他,但是两年多前,他博士班毕业后,立刻就飞到日本找我,甚至不介意入赘,好全力辅助我管理松本家的事业。那个时候,我一个女人要掌管一间大公司并不容易,感觉十分的疲累,所以听到他那么说,我一时感动,就…”她有些赧然地说明。
“那么,你不知道当他追求你的时候,还有另一个女朋友?”苏逸槐拧起眉。
“我…我不知道…不过听见这个消息,我也不会太惊讶。”惠里
出尴尬的苦笑。
“你最好小心你的先生,他不老实。”
而且,他现在十分后悔动过想将云云还给他的念头。那个男人一点儿也不可靠,云云要是跟了他,绝对不可能幸福的。
想到“幸福”两字,他忽然怔了怔,一个模糊的意念划过脑海。
“我…我知道。”
“你知道他的毛病,还愿意跟他在一起?”
“他虽然花心,但是软弱怕事、好逸恶劳,正是我需要的伴侣。我一个女人想要撑起一间公司,如果没有男人在身边的话,很容易被人欺负,所以我在事业上很需要他。至于其他的…我跟他也没什么感情了,只要他没有闹出大
子,我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这就是林康耀所说的同
异梦、相敬如“冰”的夫
关系吗?苏逸槐心情复杂地想着。
对照着他和云云的夫
关系,他突然觉得,拥有云云全心全意对待的他,是多么的幸福。
但他在今天早上之前。却一直浑浑噩噩、身在福中不知福,还差点把云云从身边推开了。
想到这里,他全身不
冒出一阵冷汗,心里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离开这里,飞奔回去紧紧抱住云云,向她认错,并且求她千万不要收回对他的所有感情。
“对了,请你回去看母亲这件事…”惠里犹豫地开口。提起她来找他最主要的目的。
“我不明白,当年是她不要我的,现在为什么又要回头来找我?”
“其实母亲一直对你心怀愧疚。当年她做错了事,感情出轨加上抛弃亲生子,她不但对不起她的先生,也对不起你,但又不敢对别人说,隐忍到最后,她几乎崩溃了。”
苏逸槐沉默着,神情有些复杂。
“我…我年轻时曾经堕过胎,所以我很能明白母亲的痛。因此当她承受不了而对我坦白你的存在时,我二话不说地亲自飞来这里找你,就是希望母亲不要再继续自责下去了。只是,我能力不够,无法说服你,完成母亲的心愿…”惠里咬住
,轻轻地哽咽了一下。
苏逸槐别开了脸,低头喝茶,不让自己
太多的情绪。
“本来我与母亲已经放弃将你带回日本了,只要知道你活得好好的,我们就很欣慰了。但是,母亲最近的身体越来越差,甚至常常会发呆,嘴里老是念着你的名字。我知道她终究放不下你,因此才忍不住再来找你。希望你能见见母亲,不要让她有遗憾。”
说到这里,惠里忍不住掉下眼泪。
“虽然当年她生下了我,但是我对所谓的“母亲”根本没有一丝感情与记忆,要我去见一个自称是我母亲的人,我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我知道…毕竟当年是她抛弃了你…”苏逸槐无言,整间会客室顿时陷入一片沉默。
松本惠里
鼻子,拭了一下眼角,对他挤出了一个笑容。
“没关系,我也不勉强你了。只是希望你有一天愿意见母亲的时候,请跟我联络,好吗?”她从皮包里
出一张名片递给他。
他看着那张名片,没有任何的动作。让惠里的心里十分担忧。如果他连名片都不肯收下的话,就表示没有任何希望了。
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苏逸槐伸手接下了名片,让她差点又泣不成声。只能拚命地向他深深地弯
道谢。
苏逸槐苦笑着扶起她。只是收下名片,就能让她这么的激动,相对之下,他似乎显得太过绝情冷漠了。
“我现在无法给你任何承诺,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最终。他还是表示了一丝软化的态度。
“没关系,我跟母亲会一直等你的!”惠里喜极而泣,再一次地对他深深鞠躬。
送走了松本惠里后,苏逸槐坐在办公室里,思绪一直起伏不定,整个脑子里
纷纷的,烦躁得有些坐立不安,早就无心于工作了。
林康耀敲敲他的门走了进来。“听说有个日本女人来找你,是你那个同母异父的姐姐吗?”
“你的消息还真灵通啊!”苏逸槐对他挑挑眉。
“歹势、歹势,快别这样说!”林康耀假装神气地摆摆手。
苏逸槐受不了地白了他一眼。
“怎么样?有没有作了什么决定?”
“不知道。”
“不知道?你真是个不诚实的家伙,嘴里说不要。其实身体根本就在说要!”林康耀伸出食指,媚态十足地戳向他的额头。
“你在说什么啊?”他快速闪开那
嗯心的指头,
皮疙瘩差点没掉满地。“什么嘴里不要、身体说要?这是什么烂比喻?”
“如果你对见母亲一面没有一丝盼望的话。我问你,你当年念书时苦读
语是为了什么?”
“培养第二外国语并不奇怪。”苏逸槐皱起眉头。
“问题是,第二外国语还有法文、德文、俄文、西班牙文、义大利文,怎么就不见你这么认真地学这些语言?”
“我…”他一愣,从来没想过当年那么拚命地想学好
语的动机。
难道…他的潜意识里,真的渴望见到远在日本的母亲吗?
“你啊,学业跟工作上
得不得了,偏偏在感情上是个低能儿!上天果然是公平的,有一好、没两好。”林康耀摇摇头。
苏逸槐没好气地瞅了他一眼。
“对了,我记得你老婆的生日跟我老婆的生日很接近,你有没有准备好怎么对老婆表示心意?”
“生日?”苏逸槐微微一愣,像是脑筋一时被卡住,转不过来似的。接下来,他猛然从办公桌后跳起来,吓了林康耀好大一跳。
“怎…怎么了?”林康耀拍着
口,惊魂甫定地问。
“我今天请假一天,请你帮我代理一下!”苏逸槐匆匆抓起外套,丢了一句话给林康耀后,就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喂,我是老板耶…竟然没等我批示就跑了,还要我代理你的工作?”身为老板,却没被当成老板尊重的林康耀,对着办公室里的空气喃喃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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