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夜深了,月光由镂空的窗棂
入,在屋子里倒映出浓淡相间的朵朵窗花,像几个时辰前一样,桑晴侧着身子躺在
上,眼睛闭得紧紧的,可不知爲什么,她的眉毛却难受地皱起,想醒又醒不过来。
素雅的厢房里,空气在缓缓
动,似乎还掺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花香。
被这奇异的花香所
惑,她仿佛回到了歧凤山上的碧泉湖畔。在那里,鲜花爲她怒放,绿油油的草地在她脚下延伸,而她最喜爱的那池泉水,仍旧清澈见底,等着她下去嬉戏…
不可能啊,她现在是在契丹办事,怎么可能回到歧凤山?
可是,这不是梦耶,她真的闻到花香了,那香味令她陶醉,令她沈
,仿佛无数朵盛开的兰花就在眼前…
蓦地,她睁开眼睛,香味不见了,兰花也不见了,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穿着紧身黑衣的人,皎洁的月光散满室内,在他身上却只留下斑驳的影子。
感觉到来人凶猛的体形和剽悍的气息,桑晴愕然张大嘴,惊惧的叫声还没来得及冲出喉咙,就觉鼻端香气一浓,被一方较帕蒙住了口鼻。
浓郁的香气
入
腔,她顿觉浑身酸软无力,整个人就像被无数条丝线包裹
绕,再也无法动弹。
她慌乱又心惊,脑袋瓜根本还没转过来,眼前蓦地一黑,一只黑色的布袋已经没头没脑的从她头顶罩下。
她身体不能动,眼前除了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但令人惊奇的是,自己的意识仍被求生的
望支撑着,她的脑子竟然在瞬间冷静下来。
如果不想办法自救的话,明年的今天恐怕就是她的忌
!
就在黑衣人扯她离开
榻的一刹那,她憋起
中最后一口气,凭着记忆将
头的瓷枕拉下。
因爲眼睛被蒙住什么也看不见,她的动作未免有些拖泥带水,瓷枕顺着被子一起掉下,跌落的声音在黑暗中听来有些闷,但事到如今,她也只能盼望奇迹出现,希望住在对面厢房的萧海能够发现这边的騒动。
她听到一串咕哝,声音虽然极轻,说的话也听不懂,却明显带着一股怒气。
紧接着,她的身子被提起,感觉是那人掳着她飞出屋外,桑晴的一颗心也跟着提到了喉咙。
难道她真会这么糊里糊涂。连什么都不知道就客死异乡了吗。她还年轻,她不想死啊!萧大哥,快来救救她啊!
黑衣人挟持着她穿过庭院。飞上屋顶,那人轻功虽好,两个人的身子却重,在踩过一片碎瓦的时候,终于发出一道清脆的声响。
黑衣人一惊,脚步蓦地停下。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矫健的身影从厢房里破窗而出。
“什么人,站住!”
萧靖海一声大喝,身子已如猎豹般窜上屋顶,几个起落挡住了黑衣人的去路。
那黑衣人也不答话,右手一扬,数点寒星直奔萧靖海而去,同时旋身一转,
往西边遁逸。
“想跑?!”萧靖海闪身躲过暗器,跨步上前,双掌如风,猛一下推出。
他的动作实在太快,快得令人防不胜防,黑衣人什么都还没反应过来,左肩已经挨了一掌。他一个踉跄直往屋下跌落,但他很快就明白自己处境不利,身形虽然狼狈,脑子却极爲清醒,挟着桑晴的手非但没有放松,还在落地后机警地抓住她挡在身前。
萧靖海也跟着从房顶跃下。
“你是什么人?是谁派你来的?”他并末
近,只是冷冷望着黑衣人,脸上殊无表情,身上发出的凶猛气势,却让人不寒而栗。
因爲从小培养出警觉的习惯,即使在睡梦中,他也极易惊醒,所以当桑晴将瓷枕扯落在地上的一刹那,他就知道出事了。在桑晴房中没见到人,而屋顶上却有响声,他想也不想冲出厢房,及时拦下黑衣人。
以目前的情形,于公于私,他都不能让桑晴受到伤害。
与一身威猛的萧靖海对峙,黑衣人似乎有点忌惮,他拽紧桑晴的身子,尽量往后方退,眼中却闪着不定的光芒,
着生硬的契丹语对萧靖海说:
“你别过来,否则我就要她的命!”他右手一转,骨节
大的手指猛地曲起扣上桑晴的咽喉。
黑衣人
鲁的动作令桑晴不由自主闷哼一声,即使听不懂他叽哩呱啦在说些什么,但喉咙被扣住已然说明一切。
好端端睡在客栈里都会遭人劫持,她忽然想起“人倒楣的时候喝凉水都会
牙
”这句话,说的大概就是她吧!
可是…在性命攸关的时候,她居然还有心情想这种无聊事?
大概是因爲听见萧大哥的声音,她就觉得自己安全无忧,心中悬着的那块大石头跟着放下的缘故吧!
此时此刻,萧靖海的心情可没桑晴那么轻松,听着黑衣人半生不
的契丹话,想起他动手时的奇特身形,突然间他有种预感,这人来历有蹊跷,绝对不是一般的绑匪。
听见这边的动静,掌柜的、跑堂的,还有不少客人都被惊醒,原本寂静的客栈顿时热闹起来。
“出了什么事?”衆\人叫嚷着,纷纷涌向出事的院落。
感觉到眼前情势紧迫,黑衣人的眸光益发闪烁不定,在薄雾朦胧的月
下,竟像鬼火一样,发出奇异的暗红色光芒。
这人竟有一双血
红眸!
萧靖海微眯起眼,顷刻间,一丝领悟掠过他的脑海。
此时契丹地处北方,眼睛不是黑色的契丹人大有人在,尤其是契丹的贵族,许多人都拥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就连萧靖海的眼眸,若仔细看也闪着深蓝色的光芒。
可长着一双奇特红眸的,契丹却不可能会有。
就他所知,这种人别说契丹没有,就连别的地方也没有,除了--渤海国的狄迦部落。
因爲狄迦部落的人都是红眼睛的缘故,狄迦部落在渤海国一直很神秘,外界对他们的了解极少,只说他们是魔鬼的奴隶,凶蛮成
。
但萧靖海却认爲那不过是人们的偏见罢了,眼睛长成红色,可能是因爲气候环境、或者是人本身的某种病变所致。
因爲他知道,狄迦人在两百年前还威风过一阵,甚至还帮助渤海人统治过整个渤海湾,那时候并没有关于狄迦人长着红眼睛的任何记载。
如果这个长着奇特红眸的黑衣人不是一般绑匪的话,那他来这儿的原因就应该和他一样--爲了“天眼”
得到天眼,便能重振狄迦族雄风,让狄迦人不再受世人的歧视,黑衣人千里迢迢跑到这儿来绑架桑晴。就在情理之中。
但是…远在天边的狄迦人,怎么会知道桑晴身上有“天眼”呢?真是个耐人寻味的问题。
“只要你放开她,我就让你走。”猜出黑衣人的来历,萧靖海
身而立,低沈和缓的说。
而那些看到这边有人被劫持,跑进院子的人顿时
成一团,堵门的、叫着要报官的、
家伙想上的,什么人都有。
萧靖海手臂一伸,拦住所有的人。
“放开她,我就让你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他凝眸望向黑衣人,重复着刚才的话。
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不顺,再不走只怕今天会有危险。黑衣人心知情况不妙,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渗出,他不敢想象自己被人逮住的后果。
有许多前车之鉴摆在眼前,因爲长着红眼睛的缘故,许多狄迦人被捉住后,不是被
刀砍死,就是受尽淩辱,生不如死。
“好!给你!”
他牙一咬,大吼一声,双手用力,将挡在
前的桑晴猛地推向萧靖海,自己则腾空跃起窜上屋顶,几下起落,眨眼间消失在夜幕中。
萧靖海说话算话,并没有去追。
虽然他很想知道那黑衣人是从何处得知了天眼的秘密,但他仍旧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因爲他相信,他和那黑衣人还有碰面的机会,对他来说,只要知道他是狄迦族派出来的,便已足够。
将横飞过来的桑晴稳稳托住,萧靖海将袋子从她头上拿掉,一张正在大口
气的酡红小脸立刻呈现在他眼前。
“他给你下葯了?”鼻端闻到那股若有似无的奇异花香,萧靖海眉心一拧。
由于被下葯,桑晴不能说话,可看见他关切的眼神,心里还是止不住斑兴。她努力瞪大双眼,送给他一记嫣笑。
看来他的确是个称职的向导兼保镖,她对他的工作很满意,到时候她定会记得给他加银子!
不过萧靖海并没有看见她的笑脸,而是忙着和掌柜说话。“掌柜的,用三钱金银花配一两黄苓,熬成汤葯送到我房里来。”
虽然对葯物谈不上有研究,但渤海地区这种带有奇异花香的软骨散,对他这个见多识广的乙室王爷来说,却不是什么秘密。
他报出所需解葯,并谢绝了衆\人要报官追查的好意,抱着桑晴穿过人群,回到自己的厢房。
将桑晴摆到
上,萧靖海盯着她的脸蛋突然蹙起了眉。
“哪有女孩子脏成你这样的。”他取饼一块汗巾,用手托住她的下颚,给她擦脸。
因爲解葯还没来,桑晴说不出话,只能瞪大眼睛不满地望着他。他救了她,她很感激是没错,可他也不能这么诬衊她呀!
“别瞪了,我知道你眼睛漂亮。”萧靖海看她一眼,淡淡的说,眼眸深处却闪过一抹柔情。
说出这句话,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真是难以置信,向来视女人如无物的他,竟然关心起一个女孩子的眼睛长得漂亮不漂亮--
尤其还是个身分立场不明的汉人女子!
漆黑的眸中有着难以言喻的深奥,他放开手,转过身不想再看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地不想再看那张脸--
一张称不上美如天仙,却该死的让他心动的脸!
被人夸奖眼睛漂亮,桑晴觉得好开心。
在歧凤山的时候,大家都当她是小孩子,谁也不在意她长成什么样,而此刻,有一个成
男人这么夸她,桑晴顿时快乐得像一只刚出笼的小鸟,展翅飞上天空,尽情飞翔着怎么也不肯落地。
可是…咦,怪了,她那个忠实的向导兼保镖不是刚刚还在夸她漂亮吗,怎么走开不再看她了呢?
瞪着一双闪亮晶灿的眼睛望着萧靖海,她突然发现,撤去他那身简朴的
布衣衫不说,他背部的线条干净俐落,配上高大俊
的身形,看上去就像一座完美的雕像,气度神韵和那个拜托师父牵坟的萧先生有得比。
看着看着,桑晴那颗带着羞涩与憧憬的少女怀
之情又开始小鹿
撞,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爲了引起萧靖海的注意,她故意扭了一下身子,弄起的声响果真令萧靖海回头看。
看见她晃着身子正要往
下掉,他连忙跨前几步。
“你在干什么?”他轻喝,一把扶住她。
被萧靖海侧身抱在怀里,桑晴不动了,眼睛却更加水灵的望着他。
她的本意是要他再夸奖她几句,没想到她甜美娇柔的模样却刺
了萧靖海的男
本能。
想也不想,他一只手定住她的下巴,另一只手紧紧揽住她的
,带着浓烈气息的脸快速擦过她柔
的肌肤,吻上了她的
!
桑晴霎时如被雷击中般愣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天啊!她是在做梦吗?她竟被人偷吻了!
齿间
绵
融的感觉不断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震撼和愉悦,桑晴感觉自己像掉进了沸水中,浑身的血
不断蒸腾加温,
口更像要爆炸似的鼓成一团。
意
情
的她不知道,她现在任人予取予求的柔弱模样,看在萧靖海眼中,无疑是最好的催情剂。
缓缓的吻雨点般落下,他吻上她的
,吻上她的颈,又解开她上身的衣扣,一路往下,吻上她白皙如玉脂般的香肩。
看见萧靖海眼中火样燃烧的
望.桑晴简直惊得都快无法呼吸了,他坚实的臂膀和滚烫的
瓣烙铁般熨过她的肌肤,她觉得自己心跳如擂鼓,全身乏力,整个人像被漩涡
住,刺
得都快晕倒了。
天啊!谁来帮帮她啊!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店小二的敲门声。
“萧大爷,您要的葯熬好了。”
萧靖海顿下手中动作,脑袋不由自主清醒过来,眸中的
望也渐渐平息。
因爲第一次被人吻,而且被吻得晕头转向,桑晴表情愣愣的,眼睛里则水光氤氲,衬着配红的小脸和香肩毕
的白润肌肤,看在萧靖海眼中出奇的美。
“萧大爷,您的葯。”门外又响起店小二的催促声。
“就来了!”
萧靖海回答着,理了理衣服去开门,又顺手拉起被子盖在桑晴身上,他无法忍受让别的男人看见她如此娇弱无助的
人模样。
房门吱啊一声被打开,在几句客套声后,又吱啊一声被合上了。
萧靖海捧着汤碗走回
前,在喂了桑晴几口葯后,眼中的眸
再度变深。在他的记忆中,能这样轻易挑起他
望的,她还是第一个。
见她嘴边有些许残汁,他不由自主用手指替她轻轻抹去,并发现自己很享受这种亲昵的感觉。
爲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她真是如此与衆\不同吗?
不、不会,她只是一个爱笑爱闹、稚气未
的小女孩而已,他怎么会对她有感觉?一定是这些日子忙公事忙昏头了!
萧靖海一边喂葯,一边努力说服自己,而桑晴,她的心跳简直要随他的手指蹦出
膛。
直到喝完葯,发现自己能动后,她才蓦地清醒过来,手忙脚
裹着被子缩到
的内侧,只
出一张小巧精致的脸蛋。
“你、你、你爲什么要亲我?”桑暗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脸仍旧红着,却装出一副凶悍的模样。
事实上,她并不讨厌他的触碰,甚至还有些喜爱,可从未被人亲过的她难免有点羞赧,故意恶声恶气完全是爲了掩饰自己的慌乱。
“不爲什么。”静默地看了片刻,他终于开口,平淡的语气里听不出半点道歉的意思,反而有些霸道。
耶?他居然敢敷衍她!
桑晴不高兴,噘起小嘴正想抗议,萧靖海却站直身子,把碗摆到一旁的桌上不再理她。
这算什么嘛!桑晴不
哼了一声,心中忿忿不平。
被亲的人是她耶,他不解释也就算了,架子竟然比她还大!
此后几天,桑晴显然对某人的架子大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萧靖海又和从前一样,对她爱理不理,好像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呃…桑晴不可思议地眨着眼睛,好几次看着萧靖海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她都不
怀疑那是不是被惊吓后産生的幻觉了。
唯一令她欣慰的是,萧靖海嘴巴上虽然没说,但行动上仍对她很照顾,特别是晚上,因爲怕她再出什么意外,他一直和衣守在她的
边,令她不由自主有一种小时候被师父哄着睡觉的踏实感。
***。--转载制作***请支持凤鸣轩***
一连走了数天,萧靖海终于带着桑晴进入了浩瀚的格澜大草原。
九月的天气,中原正是秋高气
的好时节,而格澜草原上则已是寒风四起、沙尘肆
。
越往东丹方向去,气温越低,行走在苍茫的旷野上,凄厉的北风宛若婴儿的啼哭在天地间盘旋,远处天边的云朵也总是
晴不定,让人不由自主感到悲凉,仿佛冬天提早到来。
“好冷,还要在这片鬼草地上走多久啊?”
刺骨的寒风
面袭来,桑晴连忙拉起衣领护住脖子,心中情不自
想起“胡天八月即飞雪”的句子。
虽然这句话有些文不对题,因爲现在既不是八月,天上也没有雪花,但阴冷的北风,刮得人心情低落,比在白雪茫茫的冬日还倍觉凄清。
尤其进入草原后,一连好些日子,他们经过的都是杳无人迹的荒野。看着一天比一天枯黄的草木,踩着愈加高低不平的泥土路,即便生
冷然的萧靖海都不免有了萧瑟之意,更别说天生爱热闹的桑晴。
“再忍忍,过了这片草原,到达东丹就好了。”看着被冷风吹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桑晴,萧靖海难得出声安慰。
走了这么些天,离东丹越近,他的心情也就越沈重。
路上他和桑晴一直维持着刚见面时的情形,相处得不算很融洽,撇去那层说不清的身分不提,光两人一个聒噪一个沈默的
子,本就很难协调。但相聚即有缘,无可否认的是,两人之间的话即使不多,大部分时候也是桑晴一个人自弹自唱在演独角戏,萧靖海对她的感觉却一天比一天好。
经过这些天的观察,他感觉到桑晴真是一个很单纯的女孩子,就像邻家小妹一样,率直天真得让人心疼。
特别是她开心大笑的时候,是那么的娇俏可爱,简直像天上的无忧仙子误落凡间,连带他都将尘世间的烦恼,暂时抛到九霄云外。
也真亏莫上
放心,派出这样一个女弟子单独跑到大辽来,要是他,肯定把她藏在家里,悉心呵护。
“你说,东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啊?”望着眼前茫茫不着边际的旷野,桑晴不
有些
气地噘起小嘴问。
萧靖海知道,这无关她是否娇生惯养而是她真的不适应草原上的生活。
想想虽然她从小练武,骨架比一般的女孩子还结实且适应
强,但毕竟在师父的羽翼下从未吃过苦,一下子跑到漠北的寒冷之地怎么受得了,尤其又是这种秋霜季节。
“明天下午。如果快一点的话,我想明天下午就可以到了。”萧靖海看了桑晴一眼,声音虽然含着鼓励,眼中却有一抹难言的复杂情绪。
明天,等明天真的到了东丹,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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