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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哗哗水声在浴室内响起,无被迫坐在浴白内,看着时骏手握莲蓬头用冷水淋她,也看着浴白里的水淹过脚趾、脚踝,逐渐升高。

 “你对你的女朋友太凶了。”见他没有反应,无皱了眉头。“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她不是我女朋友。”

 “啊?”

 “你说过有些事做了,就得付出代价。”他说,将冷水的水喉扭开到最大。

 “所以?”

 “她让你受伤。”

 她懂了。“所以她的代价是被你赶出去。”

 “…我不准任何人伤了你,谁都不准。”

 谁都不准…无蹙紧的眉不自觉地渐渐舒缓,暗自窃喜。

 她果然不是个称职的天使。她应该教导时骏不能迁怒他人,应该原谅小女友的无心之过,要他撇下自己,赶快去安抚吓坏的小女友,但她…

 实在不想看见时骏和另一个女人卿卿我我的画面。

 当她站在客厅里,透过落地窗看见时骏亲吻女朋友额头的景象时,左强烈疼痛,痛到她不得不转身入内,来个眼不见为净。

 至今,她仍不知道左疼痛的原因,只知道绝大部分的痛都是因时骏的举动所引起。

 这痛,究竟意味着什么?

 无凝视渐渐升高的水面,直到布料撕裂声响起,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中竟发起呆来。

 她揪眉望着自己被剪开的袖子。“烫伤的处理步骤是冲泡盖送。”不要以为她不知道哦,电视上说了很多遍。

 时骏手上的剪刀停住,抬起头,一脸不满。都什么状况了,还跟他讨论烫伤怎么处理?!

 偏偏她异常坚持:“你的步骤有问题。”

 “盲目的相信电视,不如别看电视。”时骏继续沿着她的袖子往上剪。“处理烫伤的正确步骤是冲泡盖送,让伤处泡在冷水里,用剪刀剪开衣物下,以免衣服布料摩擦伤处,造成感染。”

 “原来如此。”无不再吭声,任他剪开自己的衣服。

 剪刀在剪至肩线时停下,出红肿的伤处,让时骏看得双眉紧揽。“痛?*隼矗灰咳獭!?br>
 无看看自己的手,淡声道:“这点痛还在我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我宁可你喊出声,让我知道你会痛。”说话时,他手上的剪刀转移目标,从她的右脚乖篇始剪起。

 看着自己的右脚逐渐出来,无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她比较好奇的是时骏此刻的想法。

 “我说痛,你会比较开心吗?”

 “不,但至少我会知道你有多痛。”

 “然后呢?疼痛还是没有办法减轻不是吗?既然如此,说出来又有什么用?”

 时骏垂视管的眸终于抬起,不敢相信地望向她。

 “我从没看过像你这样的女人。难道你没想过万一烫伤的情况严重,将来留下疤痕该怎么办?”

 无看看红肿的伤处。“我想不至于吧,又没有严重到起水泡,最多只是轻度烫伤。”

 不喊痛求援、不撒娇哭闹、不紧张慌乱,她非得这么冷静、这么怪不可吗?就不能有一点正常的反应?!就不能…

 让他有机会像个男人那样疼惜呵宠自己的女人?

 “你…”看见她抬起右臂,凝视右上臂的两排齿痕,他乍然停口。

 “没想到…它还在。”他记得,她手臂上的伤是他十二岁那年咬的。

 时骏伸手向她,最后落在她右臂上轻抚,指腹明显感觉到牙齿的烙痕。

 当时没有的心痛,如今强烈得令他懊悔当初孩子气的行为,竟然在她手臂留下这样一道痕迹。

 “可见你当时有多恨我。”无轻道“充满强烈情绪所造成的伤口会成为一种印记,这种印记是不会轻易消失的,就算是离开这个人世,也很难消除。”她身上大概会永远留着这两排齿痕了。

 “我…”时骏执起她手臂,俯首以轻抚。

 无没有挣扎,只有满脑子的不解以及一丝连自己也不甚明白的期待,促使她安静地等待时骏的下一个举动。

 “对不起,那时候的我对你所做的事…”他为以前的作为真心道歉。“告诉我,你一年四季都穿长袖衣服,是不是为了遮住这道伤痕?”

 “不是。”

 “不要骗我。”

 “我从不说谎。”天使不能也不会说谎。

 “那为什么…”他一顿。

 跟你一样不好吗?

 倏地,他想起许多年以前,他们谈论类似话题时,她曾说过的话。

 “无!”

 “嗯?”无挪动身子,让颈部以下完全泡在水里,炽热的刺痛感大减,令她舒服得想闭眼,也真的闭上了眼。

 “你在陪我守丧。”

 没有一个女人不爱美,而她却只挑长袖的深衣服穿,就像他自父母双亡后,出入任何场合只着深西装一样。

 他不想自作多情,但无的行为却让他不得不这么想。

 “告诉我,是不是?”

 “这很重要吗?”她不答反问,双眼依然紧闭。“如果我说不是呢?”

 “不可能。”时骏斩钉截铁道。

 “既然你心里早有答案,何必问我?”果然是个奇怪的小孩。

 居高临下俯视那双眸轻合的秀丽美颜,时骏几乎想叹息了。

 她知不知道她现在这副毫无防备的模样,会让人想人非非?

 “不要在一个男人面前闭上眼睛。”他说,却不由自主地弯,拉近彼此的距离,两人的鼻尖轻触,感受得到对方吐出的气息。

 他跟她,从来没有这么靠近过,他想更靠近她、更靠近,近到…

 能吻住她毫不设防的

 靶受到瓣突来的压力,无睁开眼,时骏的脸瞬间占满她的视界,除了他,她看不到其他事物。

 不是正在吵架吗?为什么突然演变成这情况?她困惑极了。

 “少爷!无小姐没事吧?”门外,张嫂焦躁不安地喊道,硬生生划开浴室内的暧昧氛围。

 时骏像被雷击中一样,猛然往后一退,想起自己做了什么事,他双眸盯着无的脸,企图从中读出些什么。

 但就如同往常一样,他在她脸上读到的只是与平常无异的木然表情。

 这瞬间,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失望。

 “原来只有我…”

 什么原来只有他?无问,张嫂却在这时打开门,福态的身子挤在浴室门边。

 “少爷!小姐她没事吧?”张嫂惶惶不安地探看,怕少爷怒气未消,把她跟刚刚那位许小姐一样给赶出去。

 “剩下的交给你。”带着浓重的失望起身,时骏将剪刀递给张嫂。“剪开她的衣服,小心下,我去拿葯。”

 “是的,少爷。”张嫂应声,蹲在浴白边,继续时骏未完成的事。

 直到时骏的脚步声远去,张嫂才敢出声…

 “小姐,请你帮我说说话吧。我第一次看少爷那么生气,我怕他一气之下就把我给辞退,我很需要这份…咦?小姐?!”张嫂紧张地尖呼,瞪着眼前红透耳的俏脸。“你、你的脸也被烫到了吗?怎么红成这样?!糟了糟了,女人的脸最重要,这、这下该怎么办才好…”只见无嘟囔了几声,垂首将脸埋进冰凉的冷水里。

 上帝,这是怎么回事?

 时骏竟然…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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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适当的紧急处理,也上了葯,无以为这样就没事了。

 可到了半夜,右半身强烈的刺痛将她从睡梦中唤醒。

 “所以我才讨厌人类…”半梦半醒之间,她自言自语,呢喃地抱怨起化身人类之后带来的种种不便。

 这点小伤,如果在天堂,只要到专门供天使疗伤的愈伤池浸泡一会儿,任何伤口都会立刻痊愈。

 但在人间,她只能像个普通人,慢慢地等待伤口痊愈。

 “…人类就是这么脆弱…”所以她才觉得麻烦。

 “别忘了你也是其中一分子。”黑暗中,时骏的声音响起,透着不满。“不要说得好像你不是人。”

 “我本来就…”无强迫自己睁开眼,没开灯的房内视线不明,但她猜得出是谁在她房里“时骏?”

 “是我。”时骏扭开她左手边的头夜灯,大掌上她额头。“你发烧了。”

 “我知道,人类一有病痛,免疫系统就会发挥作用,利用发烧消灭外来的病菌。”天使在无法进入愈伤池时,也会利用这方法自我疗养,与人类相同。

 时骏双眉攒得更深。“不要用这种口气说话。”

 无有时会用这种“非我族类”的语气说话,每次都让他觉得分外刺耳。那种口气就像在画清某种界线似的,令人厌恶。

 “算了。”他不会懂的。无转移了话题“你在这里做什么?”

 “看你。”时骏帮她将丝被拉开,减去伤处的压力。“我问过家庭医生,他说烫伤有可能引起发烧。”

 “没想到我这么脆弱。”没想到几乎无所不能的天使,来到人间还是有落难的时候。

 “脆弱?那是在你身上最不可能看见的东西。”但天晓得,他多希望能看见她脆弱的一面。

 当然,只有他能看见,其他人休想!

 “现在你看到了。”

 时骏忽然沉默下来,坐在侧,将她扶坐起来靠在自己身上,右手痹篇她的伤处,搂住她纤细的以稳住她的身子。

 “时骏?”他怎么了?

 一包葯和一杯水,同时送到她面前。“这是消炎葯,为了防止细菌感染,你最好下去。”

 “我不必…”

 “听话!”时骏打断她的拒绝,语调霸道。

 这是第二次,时骏以如此强硬的口气跟她说话。

 发烧且炙痛的伤处消磨掉她大半的精神,让她没办法像平常一样跟他抬杠,只好点头配合。

 “风水轮转了。”无下葯锭,并喝干一整杯的水后,没头没尾说了这么一句话。她没忘记时骏当年跟杨应龙打架后,因为发烧想喝水,自己却刻意刁难他的事。

 也亏时骏听得懂,逸出一声低笑:“但我不像某人那么恶劣,趁人之危,存心让人难堪。”

 他口中的“某人”抬眸,投了记无力的白眼给他。

 “我只是要你知道生命比一切都重要。”当然,恶整这个平就爱惹事来烦她的小表也是目的之一。“人要活着,才有希望。”

 “我知道。”从那件事中,他学到生命中总有些事必须妥协,硬碰硬不一定会给自己带来好处。

 但却是到了今天,他才知道她当时为何会一整晚都待在他房里。

 “你知道那天晚上我有可能发烧,所以才守在我房里对不对?”就像他,守在这儿一整晚,原因只有一个…因为放心不下她。

 “那是巧合。”

 “巧合会让你守在我房里一整晚?”

 无沉默了,她不懂他究竟想问出什么。

 “无,我不会后悔吻你。”他终于还是说了出来。“我是真的想吻你,所以我不会后悔。”

 “你这样会让事情变得很复杂。”

 “我不认为。”手掌轻捏她小巧的下颚,他强迫她看着他。“以前不懂的事,我现在有点懂了。”

 “懂?”她怀疑他究竟懂了什么。

 “无,我喜爱你。”

 什么?!美眸讶然圆瞠,望着今年十九岁、依照台湾法律规定来看尚未完全成年的时骏。

 “你、刚、说、什、么?!”

 “我喜爱你。”时骏不介意再说一遍,甚至再送上威力加强版的告白:“无,我非常非常喜爱你。”

 上帝啊…无从没有如此真切吶喊过上帝之名以寻求救助,直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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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简直不敢相信。

 堂堂天使之躯来到人间,照理说,以她高于人类数等的优良体质来看,没有道理比人类的身体还要脆弱。

 但事实证明…她这个落人人界的天使连个小小的烫伤都赢不了,更别提之后的发烧竟让她躺了四天,到现在仍虚弱得连下都办不到。

 神志介于清醒与浑噩之间,她时睡时醒,难过得受不了,好几次想大声吼叫,都被自己了下来。

 天使怎能做这么狼狈的事情,太丢脸了。

 “无?”门外飘进一声试探。

 是时骏。听出他的声音,无本来是想回答“进来”但话才到喉咙,又给莫名其妙地回肚子里。

 自从那天之后,无感觉到自己与时骏之间有了变化,但她又说不上来是什么变化。

 人类的情绪,一向是天使无法理解的困难课题,她怎么也想不透。

 时骏突如其来的吻,有别于她和无情、无求在天堂时的亲吻,让她直觉自己应该与他拉开距离,愈远愈好。

 而他的告白更让她觉得莫名其妙,不知如何应对。

 站在门外的时骏久久不闻回应,决定不请自入。

 “你果然醒着。”

 “我是醒着。”无缓缓坐起身,靠着头,将被拉高至锁骨处,双眸直盯着他,看着他进房、关上门,走到边。

 瞧见无防备的动作,让时骏觉得气恼,也感到受伤。

 “不要这样防我。你可以拒绝我,可以不接受我,就是不要这样防我。”

 “你让我不知所措。”从未有过的慌乱来得突然也强烈,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个从小看到大的男孩。“时骏,你不应该吻我,更不应该跟我说你喜爱我。”

 “为什么?”

 “你…已经有女朋友。”奇怪,为什么每当她提到时骏的女朋友,空的左就会发疼?

 “分手了。”

 “什么?!”无难掩讶异地看着他,更惊愕盘旋左的痛在听见他这么说时,神奇地舒缓许多。

 上帝,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没有察觉她的异样,时骏径自续道:“我不容许任何人伤害你,谁都不行。”

 “她不是有心的。”

 “就算不是故意的也不行。”被烫伤的她可以面无表情,连声痛都不喊地忍下,但他不行,当时他整颗心揪紧,仅剩一丝理智强迫自己冷静应变。“你让我好担心。”

 “这只是个小小的意外。”看他这反应,无暗自庆幸没让他知道其他时家人这些年不时暗地派人伤她的事,不然肯定要掀起一番风

 不过,理智虽这么想,她却无法控制自己地扬起角,勾勒出深深的笑纹。

 明明不该笑的,但她就是想笑。

 “我喜爱看你笑的样子。”

 “咦?”闻言,她的笑容倏地僵硬。

 “我喜爱看你笑。”他重中,黑眸含情地凝视她因笑而变得柔和的丽颜。“你很少笑,所以每一次的笑容都很珍贵。”

 这个十九岁的少年浑然不知自己说话时,会不经意出男人面对心爱的女人才会展现的神情。

 但无清楚地看见了,看见自她存在数百年以来,在陷入爱河的男女脸上会看见的神情和光彩。

 而这,让她不知所措。

 天使是上帝的使者,根本不懂人间男女的情爱,时骏陷入爱河是早晚的事,她不意外,但对象是她,这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她不是爱神,这件事远远超出她所能理解的范畴。

 再说,时骏小男孩的模样还深印在她脑海,仿佛不过是昨天的事,如今小男孩一夕之间长大成人,甚至向她表白情感…这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此时,时骏伸手想探她额温,立刻被她防备地抓住。

 但他依然执意为她测温,确定她烧退了,才松一口气,反手握住她的柔荑。“我吓到你了是吗?”

 “我不会说谎,时骏。”无试着回手,无奈他不肯放,而身体虚弱的她根本无力挣脱。

 “那就说实话。”

 “你真的吓到我了。要我提醒你吗?你几乎是我带大的。”无用自由的另一手比了比高度。“从你这么小的时候到现在这么高。”

 时骏闻言,不怒反笑。“你是因为年龄的差距才无法接受我,换句话说,你对我并不是没有感情。”

 这是哪门子的解读法?“时骏,我没有把你当男人看,在我眼里,你还是当年的小男孩。”

 “你现在可以开始试着把我当成一个男人看。”

 “就算把你当成一个男人看,对我来说…”

 “不要用年龄差距来拒绝我。”时骏打断她,急着说服她接受自己“那不是理由,我无法接受。这个问题我不是没有想过,但这并不影响我对你的感情,这份感情不是一天两天发生的,而是一年又一年的累积,直到我跟许桂菁交往,才知道自己真正喜爱的人,甚至可以说早已经爱上的人,就近在身边,那个人就是你。”

 “就算你说这些,我也…”

 “给我机会,让我证明给你看。”他要求,认真地看着她。“用你的心来看我,我是认真的。”

 无视他的目光,默然不语。

 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更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他…

 身为天使的她,并没有心啊。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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